正文 第五章 老人、熊孩子和狗
第二天她是被祖母骂骂咧咧的声音给吵醒的——当然不是骂她的，是骂她叔叔家的三岁小表弟的。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只小短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闭着眼在枕头下面掏啊掏。
好不容易才把那支被遗忘多时自动关机昨天晚上才被她临时充了一格电的粉红小手机给掏出来。
靠，才六点钟！
她翻过身去想要再美美地睡上一个回笼觉。
可祖母一直骂骂咧咧的，各式各样经典的脏话张口就来，如同唐僧给悟空念的紧箍咒一般，让人头痛欲裂。
她拿枕头捂住头，再整个人蜷起来缩进被窝里，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是祖母八十岁高龄还能精神极好地骂上一个钟头都不喘口气。
她无奈又无聊地听完了全过程。
故事的大意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表弟一不小心没憋住拉在了裤子上，害得老人一大早的爬起来给他洗裤子。
本来作为一个小孩子，轻轻松松就在床上画出一幅壮观的世界地图顺便再染点色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个熊孩子今天早上一起来换了裤子就又跑去玩水，把身上弄得的以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阵亡了他的最后一条裤子，彻底把老人给惹火了。
看来唠叨才是最高级的杀人方式，威力巨大，杀人于无形的同时还能给敌人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危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看来懒觉是无论如何睡不了的了。
一瘸一拐地去洗漱，再一瘸一拐地下楼，花狗闻声迎上来，亲热地蹭她的裤脚。
祖母此刻已近洗完了衣服，熊孩子正在哼哼唧唧哭泣中，看见她这样下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脚被棍子戳了一下。”她答。
“那以后可得小心一点，等会儿我去给你找一点药膏来抹。”祖母说。
“呃，好的。”她回道，“那个，我今天就回去了，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下次放假会抽空回来看您的。”
“那就吃了饭再走吧。”老人没有如同想象中的一般再三挽留，只是淡淡地说。
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子子孙孙这样慢慢长大成人，然后离她远去。
在汤媛的记忆里，祖母一直都是慈祥的模样。
但这次回来近距离的接触，她才慢慢发现祖母的脾气年轻的时候可能并不好，也许还能称得上泼辣。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慢慢的变得宽容，变得温和。
但毕竟有些东西是时光也无法轻易抹去的，她性格里的泼辣因素其实一直都在。
就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样，她能对着一个孩子骂骂咧咧两个小时。
也许祖母也曾经这样对着她这样骂骂咧咧过，她想，只是，时光将这一切美化了。她渐渐遗忘了祖母的脏话，再说，你又能指望一个几岁的孩子记得些什么呢？
如果只是这样，现在的某些教育专家可能会提出一大堆关于儿童早教的不利影响其中有一条就包括语言暴力对孩子的伤害是多么的恐怖，甚至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汤媛对这样的观点其实是赞同的。
但还是有例外的，因为有的爱，就藏在这些暴力难听的脏话里面，有着最不堪的外表。
也许，时光并没有美化任何东西，它只是静静沉淀掉一些表面的粗糙的东西，剩下的是最纯净c最美好的爱。
就像是祖母一边骂骂咧咧，说着这个世界上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为熊孩子洗着脏裤子。
即便是生气，也是因为弄脏了裤子会没有衣服穿，会给汤媛一遍遍反反复复地用红毛线拴钥匙，忽略汤媛每次仅仅停留一两天就走，忽略了他们都会离开她去到外面更大更繁华的世界，然后在别的地方成家立业，鲜少想着回来。
整个老房子里就只有祖母c汤媛c熊孩子和花狗，对了，还有一只高贵冷艳极少露面的黑白相间的猫，那是祖母最忠实的伙伴。
爷爷生病住院了，在城里的医院里住着，奶奶在医院里照顾他，只剩下祖母一个人看家，守着猪圈里的两头老母猪以及叔叔家扔过来的熊孩子。
早饭还是祖母做的。
汤媛原本一直坚持要下厨，不出意外地被祖母嫌弃了，然后就伫立一旁想要帮忙结果被祖母以她的伤脚为由赶了出来。
祖母未曾骂过她，至少她的记忆里没有，可能是她年纪大了，怕骂她伤她的心，但这和所谓尊重没什么关系。
不是说这不是一种尊重，只是祖母并不懂得现在人说的“尊重”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活到八十高龄甚至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但是凭着多年来人情世故的经验以及女人的直觉，做出“女孩子大了，不该打骂”的结论来。
农村人自有一套教育方式，也许看着粗野，却也蕴含着宝贵的智慧。
吃饭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小表弟不断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用筷子敲击陶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令人好不心烦，尤其是汤圆儿还讨厌类似这种手指甲挂黑板的声音。
祖母一个巴掌就简单粗暴地拍下来，小表弟哇哇大哭，然后在地上耍着赖打着滚。
汤媛试图去拉他起来，他甩开她的手，哭得越发伤心，声音也越发大起来。
汤媛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心里想着这又是中国男高音界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啊，看来每个孩子都是潜力股，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能量巨大！
“你别管他，让他作，你快过来吃饭，等我吃完饭拿小棍子收拾他。”
祖母终于开口了。
汤媛又慢慢挪动回来，同情的目光向小表弟投去。
苦肉计用崩了吧，小屁孩，哼。
吃完饭，汤媛收拾收拾东西就要离开了。
她又再次郑重地同祖母告了别，掐了掐小表弟的脸让他以后别再那么淘气。
那熊孩子才不理她，玩着自己的鼻涕，恶心得她直想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只有花狗跃跃欲试地想要跟过来，被汤媛轰了回去。
汤媛给自己找了根棍子，动作艰难地向前走去。
在即将踏上青石板路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过头去，发现那老人c孩子和老狗还在望着她，她挥了挥手，“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转过头来，突然有些哽咽。
有些担心这样孤单弱势的组合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又该怎么办。。。。。。
但她年轻的小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一直向前走去。
是呀，就这么朝前一直走，哪怕身后有再多割舍不下的，又能怎样呢？
只能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愿望，期望有一天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抚平这世间所有的不知名的忧伤。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会有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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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只小短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闭着眼在枕头下面掏啊掏。
好不容易才把那支被遗忘多时自动关机昨天晚上才被她临时充了一格电的粉红小手机给掏出来。
靠，才六点钟！
她翻过身去想要再美美地睡上一个回笼觉。
可祖母一直骂骂咧咧的，各式各样经典的脏话张口就来，如同唐僧给悟空念的紧箍咒一般，让人头痛欲裂。
她拿枕头捂住头，再整个人蜷起来缩进被窝里，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是祖母八十岁高龄还能精神极好地骂上一个钟头都不喘口气。
她无奈又无聊地听完了全过程。
故事的大意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表弟一不小心没憋住拉在了裤子上，害得老人一大早的爬起来给他洗裤子。
本来作为一个小孩子，轻轻松松就在床上画出一幅壮观的世界地图顺便再染点色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个熊孩子今天早上一起来换了裤子就又跑去玩水，把身上弄得的以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阵亡了他的最后一条裤子，彻底把老人给惹火了。
看来唠叨才是最高级的杀人方式，威力巨大，杀人于无形的同时还能给敌人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危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看来懒觉是无论如何睡不了的了。
一瘸一拐地去洗漱，再一瘸一拐地下楼，花狗闻声迎上来，亲热地蹭她的裤脚。
祖母此刻已近洗完了衣服，熊孩子正在哼哼唧唧哭泣中，看见她这样下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脚被棍子戳了一下。”她答。
“那以后可得小心一点，等会儿我去给你找一点药膏来抹。”祖母说。
“呃，好的。”她回道，“那个，我今天就回去了，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下次放假会抽空回来看您的。”
“那就吃了饭再走吧。”老人没有如同想象中的一般再三挽留，只是淡淡地说。
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子子孙孙这样慢慢长大成人，然后离她远去。
在汤媛的记忆里，祖母一直都是慈祥的模样。
但这次回来近距离的接触，她才慢慢发现祖母的脾气年轻的时候可能并不好，也许还能称得上泼辣。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慢慢的变得宽容，变得温和。
但毕竟有些东西是时光也无法轻易抹去的，她性格里的泼辣因素其实一直都在。
就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样，她能对着一个孩子骂骂咧咧两个小时。
也许祖母也曾经这样对着她这样骂骂咧咧过，她想，只是，时光将这一切美化了。她渐渐遗忘了祖母的脏话，再说，你又能指望一个几岁的孩子记得些什么呢？
如果只是这样，现在的某些教育专家可能会提出一大堆关于儿童早教的不利影响其中有一条就包括语言暴力对孩子的伤害是多么的恐怖，甚至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汤媛对这样的观点其实是赞同的。
但还是有例外的，因为有的爱，就藏在这些暴力难听的脏话里面，有着最不堪的外表。
也许，时光并没有美化任何东西，它只是静静沉淀掉一些表面的粗糙的东西，剩下的是最纯净c最美好的爱。
就像是祖母一边骂骂咧咧，说着这个世界上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为熊孩子洗着脏裤子。
即便是生气，也是因为弄脏了裤子会没有衣服穿，会给汤媛一遍遍反反复复地用红毛线拴钥匙，忽略汤媛每次仅仅停留一两天就走，忽略了他们都会离开她去到外面更大更繁华的世界，然后在别的地方成家立业，鲜少想着回来。
整个老房子里就只有祖母c汤媛c熊孩子和花狗，对了，还有一只高贵冷艳极少露面的黑白相间的猫，那是祖母最忠实的伙伴。
爷爷生病住院了，在城里的医院里住着，奶奶在医院里照顾他，只剩下祖母一个人看家，守着猪圈里的两头老母猪以及叔叔家扔过来的熊孩子。
早饭还是祖母做的。
汤媛原本一直坚持要下厨，不出意外地被祖母嫌弃了，然后就伫立一旁想要帮忙结果被祖母以她的伤脚为由赶了出来。
祖母未曾骂过她，至少她的记忆里没有，可能是她年纪大了，怕骂她伤她的心，但这和所谓尊重没什么关系。
不是说这不是一种尊重，只是祖母并不懂得现在人说的“尊重”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活到八十高龄甚至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但是凭着多年来人情世故的经验以及女人的直觉，做出“女孩子大了，不该打骂”的结论来。
农村人自有一套教育方式，也许看着粗野，却也蕴含着宝贵的智慧。
吃饭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小表弟不断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用筷子敲击陶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令人好不心烦，尤其是汤圆儿还讨厌类似这种手指甲挂黑板的声音。
祖母一个巴掌就简单粗暴地拍下来，小表弟哇哇大哭，然后在地上耍着赖打着滚。
汤媛试图去拉他起来，他甩开她的手，哭得越发伤心，声音也越发大起来。
汤媛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心里想着这又是中国男高音界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啊，看来每个孩子都是潜力股，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能量巨大！
“你别管他，让他作，你快过来吃饭，等我吃完饭拿小棍子收拾他。”
祖母终于开口了。
汤媛又慢慢挪动回来，同情的目光向小表弟投去。
苦肉计用崩了吧，小屁孩，哼。
吃完饭，汤媛收拾收拾东西就要离开了。
她又再次郑重地同祖母告了别，掐了掐小表弟的脸让他以后别再那么淘气。
那熊孩子才不理她，玩着自己的鼻涕，恶心得她直想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只有花狗跃跃欲试地想要跟过来，被汤媛轰了回去。
汤媛给自己找了根棍子，动作艰难地向前走去。
在即将踏上青石板路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过头去，发现那老人c孩子和老狗还在望着她，她挥了挥手，“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转过头来，突然有些哽咽。
有些担心这样孤单弱势的组合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又该怎么办。。。。。。
但她年轻的小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一直向前走去。
是呀，就这么朝前一直走，哪怕身后有再多割舍不下的，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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