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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观望,最终混乱的局面,还是在居风大师兄到来之后,才渐渐息止。把不相干的人打发回去练功,只有一干师兄弟簇拥着居风去一座屋寮详聊。

  大师兄慎鲁年纪颇大,约莫着足有古稀之龄,但是行走间依然健步如风,脸色红润如少年,看得花雪月啧啧称奇。

  慎鲁把居风延至座位,相视不语,足足过了五六分钟,才缓缓说道:“疯子终于不那么疯了。”

  居风没心没肺地搔首而笑,在这群师兄的跟前,他永远是那个跟着屁股后瞎跑的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他也习惯对这些亲人依赖。

  “大师兄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样风姿绰约嘛。”

  居风呵呵笑道,慎鲁没好气白了居风一眼,佯作嗔怪道:“十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打趣师兄。快来说说,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居风童年在炎黄城度过,可是校园时光都是在京城,当下就和师兄们讲了起来。其实生活大多没有什么波澜,大凡都是他在京城惹祸的事迹,还不忘捎带上花雪月,惹得炽伊人难得在这么多长辈面前脸色绯红。踢足球的那段短暂光yīn还是值得称道,但是到了浣城之后的生活则一语带过,只说了父亲之殁,对于黑道之争,并没有说出来让师兄们*心。

  听闻居父的噩耗,慎鲁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人命朝霞,都避免不了那一天,小师弟,你也不必太过悲痛。”

  居风不是那种感情用事之人,心中虽然悲伤,却是不影响正常生活。听闻大师兄的感慨,居风这才感觉到似乎少了一人,于是问道:“大师兄,师父老人家怎么不在这里吗?”

  听闻问道师父,满屋的人脸上的喜色都消失不见,慎鲁面上的表情更甚。

  “师父的身子也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两年患了一场大病引发旧疾,自此健康情况便每况日下,一月前越发严重,已经回去后山祠堂静养。不过幸好你回来,老人家迟迟不肯闭眼,怕就是想见你一面。”

  居风闻言,心中惊骇不已。因为父亲之死掩藏在内心的悲伤,瞬间便汹涌奔腾。居风的脑海里,都是小时候缠着那个白发老头上山抓猴,攀树摘桃的画面,可是出去再回来,只是简单的五个字,那位老人便要与世长辞了吗?

  十年的光yīn竟是一把如此锋利的剑吗?

  居风喃喃妄语,一屋子的师兄弟见状更悲,悲意如山间夜色,逐渐地攻占每个人的心头。

  第十一章 月谈事

  风到了秋,开始烦躁不安,不再去亲吻红花的裙裾,反而是撕扯青树的华服。或是一夜,或是月到中空,便纷纷叶落如雪。

  一片叶子,扑棱棱从枝头飘落,像一只受伤的蛱蝶,跌跌撞撞,扑向地面。惶遽无知,茫然无措,离开青树的怀抱,叶子吓坏了,开始漫无目的的漂泊,寻觅另一个栖身之所。

  飘落到田畴,顺着田塍蹀躞,可是满眼颓圮的稼禾,为何不是曩昔高昂着头颅的玉米高粱?曾几何时,自己在枝头向他们遥远的问好,可如今,难道它们也失了家园吗?

  寻觅无果,继续上路,落叶飞过旷野,掠过高山,骑过骏马,游过河川,可是曾经碧落里仰面阳光,春暖花开的景象不复存在了,是丢了吗?又丢在哪里呢?还有机会找回吗?

  直饶疲惫,落叶没有放弃。它飘落到一处院寮,庭院里青岩木桩,清冷如冽。黄发垂髫,相立于院中。小孩子拾起落叶,对着老人说:“师父,一年快要结束了。看,叶子都落了。”

  老人接过落叶,瘦骨嶙峋的手掌摩挲着小孩的头,喃喃絮语:“是啊,一年复一年,师父都老喽。”

  小孩子眉清目秀,根骨清奇,闻听老人豁达不悲的语气,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关系,徒儿都长大了,徒儿背你。”

  老人笑而不语,把小孩的脑袋搂在腰间,少年抬手,落叶翩飞。

  渐渐秋风又起,挽起一束沧凉。

  ……

  居风痴痴地离了山坳屋落,借着夜里明灯,往后山盘桓而去。几个好事的调皮蛋子,连忙狼吞虎咽草草解决了晚饭,出来躲在寻常练武的木桩后面远远窥视大师伯的房间,看见居风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什么事。

  炎黄依旧,许多陈设都与当年一般,所以居风自然熟悉这一条小路,对于其他师兄弟犹如禁地的后山祠堂,却是小孩子与老人常常观落叶之地。

  一路走来,居风满脑子里尽是陈年旧事,那些事情就像经年的老酿,越是回味,就是味道越浓醇,以致于不知何时,居风竟然潸潸涔涔。

  这陈年的酒不上头,却直暖人心。

  不知何时,月到门楣,居风来到祠堂前,看着眼前刚置换不久崭新的屋门,孤儿止步。

  父母之爱,弥贵弥坚,但是居风却从来不曾深有体会。但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毛小子,虽然对于父亲的冠上生涯颇为不喜,但是他却能体会已故老人想表达但是却难于表达的情感,所以他无恨,也不甚多留恋,只是很多悲伤。

  居父没有经常相伴左右,但是师父老人家却是自己童年时光里,每个记忆都会出现的角色。日久生情这句话并不仅限于伉俪,对于居风和老人又何尝不是。所以,当居风甫闻老人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心中的撕裂感更甚。

  对于居父的感情是在血脉里,对于老人的感情却铭感在内心深处,若真真的论断起来,到底孰轻孰重呢?

  老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按理居风不该在此处逡巡,可是若不整理好心情,当真推开门就要泪涌不止吗?

  居风敛了悲恸,还在踌伫,倒是祠堂内的老人间先开了口。

  “多年不见,还怕师父打你不成?”

  声音不疾不徐,不温不厉,像阳春的暖风吹在了浅冬的雪花上。

  一触即融。

  ……

  居风入了屋,光线明亮,二楼是门派的先贤,一楼则摆放一个香龛,堂上供奉一幅字,乃是“炎黄”二字。

  香龛之下,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居风缓步到老人近前,徐徐下跪。

  “师父,对不起,徒儿来晚了。”

  尽管居风在门外花费了不少时间酝酿,可岂知悲意如洪,宜疏不宜堵,这时任凭他是炎黄城不世出的天才,可是依然难以抑制。

  老人勉强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似是看清了来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堆起一脸皱纹,笑意浓郁。

  “哪里晚了呢?我这不是还没死吗。本来还宽慰自己人生留有遗憾才完美,现在却觉得只有完美才不遗憾。呵呵”

  老人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居风闻言悲意更甚,可是却不好这般恣意下去,便强忍着内心的潮水不断翻涌,建筑起一座坚固的洪堤。

  泪水渐止,老人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喃喃问道。

  “封城还好吗?”

  居风点点头,想了想郑伯伯在父亲死后留给自己的话,又想了想那个无相之碑,和碑前被海东青抓死的尖刀,确认道:“不久之前去世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见我成家生子吧。”

  老人顿了半响,又嘿嘿的笑道:“罢了罢了,我先前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人生留有遗憾才完美。”

  “那隼儿还好吗?”

  “那畜生好的很,如今又肥壮了一圈,爪子越来越锋利了,如今看来搏个狮子老虎、森林巨蚺不在话下。”

  居风说起海东青,终于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老人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当年居封城年少外出,遍游各地,先结识居母,又到达天星,大师当时见到海东青心中大悦,与居封城结下良缘,说是让居封城的孩子可以入大师门下做关门弟子,于是才有了后来一番境遇。

  大师名唤玄之大师,就是炎黄一派传到这代的掌门,如今的垂垂老矣蹲坐在蒲团上的老人。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居风上了山,礼貌和花雪月还有微生初阳则留在了下面,和大师兄一番寒暄之后,则被众人安排了房间住处。长夜漫漫,两人知道若不送走大师,居风是断然不会出来的。只是今夜天色已晚,不再方便回去通知几人。

  初阳小孩心xìng走了这许久路,已经倦了睡下。花雪月和礼貌站在小院间,借着朦胧月光,随便聊聊。

  “这炎黄城民心淳朴,你们练武之人原来不都是像你这般伶牙俐齿,聒噪烦人。”

  礼貌尴尬一讪,“我在炎黄城算个另类。习武之人最讲究的是心xìng,心xìng不好,练武也不可能有长足进步。”

  花雪月解决了司徒雨的烦恼,心情缓缓地变得好了起来,言语间小女人姿态更甚,月夜旖旎无穷。

  礼貌想着不该沉默下去,便随便扯些话题。

  “你可别小瞧这些居风的师兄们,那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在他们手上,两分钟都坚持不过。”

  “哦?”花雪月偏过头,眼神玩味地看了一眼礼貌,礼貌被看得毛骨悚然,却不肯瞥过投头去。

  “你什么意思嘛,看起来我是很弱的样子吗?他们不过是年纪大点而已。再说了,武道讲究阅历,我哪有什么经历,你知道慎鲁的阅历多丰富,他可就是当初开着军舰前来攻打山头的军阀。活了一辈子的人了,我跟他们比什么。”

  花雪月见礼貌说的话,到后来越来越没有底气,不由嗔道,“我又没说什么,你激动个什么劲。”说完呵呵娇笑。

  礼貌见自己上了当,面上越来越挂不住,只好随便应付道:“呵呵,随便聊聊,呵呵,嘿嘿……”

  第十二章 从此无我这班人

  长夜慢慢,是真的慢慢,居风跪在老人身前,感觉时光就此不在轮转。

  炎黄城不比都市,首重人lún尊卑,纵然曾经居风少不更事常常为祸师长,可是现如今师父这般,居风又如何能放纵身心。

  所以只愿长跪,能换得老人在人世间多留些时日才好。

  老人询问了一些他星故事,白云苍狗已然都发生了不少变化,该去的都去了,就如居父;该长大的都长大了,不啻海东青。所谓沉浮更迭,长江浪涌,大抵就是这般事情,林花谢了春又红,只空叹,太匆匆。

  “唉,流年苦短,只怕明天的朝阳,师父是看不到了。”

  老人说了又顿,顿了又说,一双枯瘪嶙峋的双手,状如海东青的劲爪,只是没有一丝血色。缓缓地搭上居风的手臂,轻轻一扯,示意居风坐过来。

  居风向侧边坐下,让老人的身体缓缓靠近自己,然后握着那双骨手,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

  门已关紧,左右两侧上方各有一个小窗,月色透过窗户,映在两人身前的地面上,犹如一片寒霜。

  “蒲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偏头是姑娘。”

  老人突然吟了一首打趣诗,偏过头呵呵地笑着看着,居风被这老头突兀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一时间的悲伤去了大半。

  居风长叹一口气,精神也振作了几分,“你这老头,都要死的人了,还不安生,还要开弟子的玩笑。真是的,也不知道上火,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有什么遗产没有,偷偷告诉我,让我一夜暴富。”

  居风作势侧耳倾听,半晌,只听得老人讪讪地道,“遗产没有,欠下的债务倒是不少。去岁借了十里外薛家门派几万块钱赈济几个落拓的大学生,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还,他们也是,不敢上门来要,幸好我这几日回忆往事才堪堪记起,你要是银子不太捉襟见肘,不妨替我还上,以圆了我的美名。”

  居风一脸不情愿地坐回来,心道这老爷子真狠,知道他其余十二个兄弟都是一贫如洗,就自己有点金银,这下倒是物尽其用了。

  局风正了正神,随着老人的话聊了一些往事,多半都是曾经听过的故事,如今重听一番,别是一种感受。

  玄之是名副其实的正统武道出身,一辈子不曾离开过天星,学语时开始学武,天赋惊艳,比之现在的居风犹有过之,十八岁登堂入室,不及三十岁便成一代宗师。当年慎鲁派一大帮军家子弟前来扫dàng炎黄城,那时的玄之刚刚位及掌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遂率炎黄一众精英赢敌,更是以ròu身之躯将几架机甲破甲,收服慎鲁为弟子,一时间传为美谈。

  居风一直都很好奇,老师到底如何神通,竟然能徒手战胜机甲,而且还不止一架。小时候一直缠着师父把这等惊为天人的武技传给他,无奈老头一直拖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有了机会,虽然居风对于那个什么破甲之术并不如何垂涎,只是甚是好奇,便和老人随便聊聊。

  “师父,你当年是如何破开大师兄的机甲的?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问大师兄他也不说,只好来问你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顿时提起了精神,想来是烈士暮年,想起当年之勇。

  “你真的想知道?”

  居风被吊起了胃口,如何不想知道,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人依旧不疾不徐,喃喃道:“只要趁他们没油的时候动手就行了。”

  居风一愣,老人说完却哈哈大笑。那笑声虽然张扬,却不嘹亮,沉稳一如老人。

  居风不禁哑然,脑海里出现了那样一幕场面,三四个机甲,正在一片原始森林里面漫无目的地疾驰,忽然没有了动力能源,变成了三四座雕塑,连*纵机甲的人都被憋在了里面。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中年人跳出来,一脸得意地说道,“尔等小人,竟然敢偷袭炎黄,如今chā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本大师有好生之德,定会饶了你们xìng命。”

  这一幕多么像江湖术士行骗的场景,居风念及此,赶紧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一脸诧然。

  “这是真的?那你这老骗子骗了多少人啊!”

  玄之不以为然地吹胡子瞪眼,“我哪里骗了谁,他们非得说是我把机甲打败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推脱几句,他们还说我谦虚,不识抬举,慎鲁那臭小子不敢替我做主,我就只好应承了下来。”

  居风见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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