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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1 章

  暗叹气,这位老弟在政界摸爬这么些年,时至今日依旧这么看不透!

  “明翰啊,我们是党的干部,组织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得去哪儿!”葛云状不急不缓地说,“你是老组工出身,别的同志不理解,你难道也不理解?说句不好听的,我是谨行的岳父,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张闻达向夏明翰吹风时,只是透露孟谨行要调离长丰,具体去哪儿并没有提起,当然,张闻达也确实不知道省委组织部将如何安排孟谨行。

  因此,夏明翰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市委这是在为孟谨行当初力保他的行为惩罚孟谨行,“葛事件我犯了重大的决策错误,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理决定,不要说现在给我的是‘严重警告’,就是双开,我也愿意承受。但是,谨行是个有眼光,有干劲,有潜力的年轻干部,他如果离开长丰,那将是长丰的巨大损失!尤其现在,长丰和示范区的招商工作刚刚显现出一点成效,正需要有长远眼光的干部,全心投入把握发展方向,使开始步入大发展的示范区不至于脱轨。所以,我恳请市委能慎重考虑对他的调职决定。”

  葛云状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亲自给夏明翰倒了一杯水,“明翰,作为谨行的长辈,听到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我很欣慰!不过,我必须给你指出,大区合并确实是因eg事件而起,但我们也应该清醒认识到,省上领导的指示是正确的,我们对开发区的规划的确存在着重复建设的问题。尤其今年从中央到地方都要逐步推进实施机构改革,大区合并是必然趋势,我们谁也不可能逆势而为。正因为此,大区合并不是针对某个个人而采取的措施,你不能有这方面的误解,更要给下面的同志上好课,不要让大家产生这方面的误会!”

  “至于说到谨行调职的问题,与你在eg项目上所犯的决策错误有关,那纯属你个人的臆想,是无稽之谈!你是县委书记,是老组工干部,看问题应该比一般同志都全面,不能凭个人揣测来判断组织上对干部的任命。”

  葛云状说得有点激动,他为夏明翰对孟谨行的赏识而高兴,同时也为夏明翰在这件事上的认识局限而失望。

  “我不妨给你透个底,谨行的调职,并不是市委作的决定。别说把他留在长丰,就是我想把他留在申城都不可能!”

  夏明翰闻言吃惊地追问:“这是省委的决定?”

  葛云状微微点头,“明翰呐,谨行到长丰是你一手办的,你应该最清楚,他是省管干部,有关他的任命,每一步都要省委组织部点头。以示范区今天的成绩,他的调职怎么可能由市委单方面决定他的去留?”

  夏明翰低头语。

  如果孟谨行今天还是当日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他的去留其实省委组织部不会重视到这种程度。

  但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尤其是孟谨行在长丰的突出表现,为长丰经济带来的巨大变化,使他快速地脱颖而出,走入省市领导的视线。

  可是,夏明翰身上还是有那种理想主义的症结,即使他一再受到现实打击后,把自己视作鸵鸟般埋进了沙子,他依然认为像孟谨行这样的干部,就应该让其趁着年轻在基层发挥大作用,并且一以贯之地将其提出的战略构想贯彻实施下去。

  “无论这个决定是谁下的,我始终认为,谨行放下刚刚启动的一体两翼战略,调离示范区,绝对是长丰的一大损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把这个构想完成,再来想是不是把他调离的问题?”夏明翰不甘心地说。

  葛云状的心情极为矛盾,但他不能把自己的这种矛盾表露出来,面对夏明翰的固执,他只能说:“个人服从组织,局部服从全局,这历来是我们应该遵从的纪律。一体两翼虽然是谨行提出来的,但难道说,你们这么多人的智慧和力量集结起来,还不能超越他个人?明翰,我理解你对谨行的个人感情,但我们的工作不容许我们感情用事呐……”

  夏明翰从市委无功而返,回到县里就遇到邝阳,同样听闻风声的邝阳,直接跟到了夏明翰办公室。

  一关上门,邝阳就问:“孟要调离的消息真的确凿?”

  夏明翰坐进吱嘎作响的办公椅,疲惫地点了下头。

  邝阳由于自身的认识局限,对孟谨行主张的一些经济工作意见有着不同的看法,加上他更多的是从政绩的角度、从政治的角度考虑问题,一直以来他对孟谨行或亲或疏都是根据当时当地的实际需要而定。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内心深处对孟谨行个人的欣赏。

  因而,听说孟谨行要调离长丰,他就觉得这个决定是不是开国际玩笑?

  即便要搞大区合并,即便孟谨行的级别会成为安排他职务的一大障碍,但以调离来解决问题似乎也太草率了一些。

  他第一时间就认为,会不会是孟谨行太过张扬,让上面领导看不过眼,想要挫挫他的锐气?

  知道夏明翰去市委后,他一直都在留意夏明翰回来的动静,这一问后,夏明翰那种极度无力的表情,使他一下明白,夏明翰白跑了一趟,这件事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邝阳的心里忽然涌起不小的失落。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副县长,对长丰近十年的经济状况了然于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孟谨行这一年多给长丰带来的是什么变化。

  这种变化,根本不是一纸数据能充分体现,那是需要身临其境感受过长丰一直以来的局促,再来感受长丰现如今的蓬勃之气,才能真正体会到,一个沉睡的县城从内里迸发的力量,正一点点地被诱导出来,这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潜力受到激发的结果。

  邝阳回到办公室,给韦霞打了电话,“……这个消息基本不会假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韦霞低声疾呼,“就算是不好安排,安个有实权的副职,一步步来也比调走好啊!夏书记真的没办法?”

  “看他那情形,这事儿多半是定了,就是不知道会去哪儿!”

  “他这一走,有些人怕是半夜都要笑醒了!”韦霞咕哝了一声。

  邝阳冷哼一声道:“你见过乌鸦变凤凰吗?孟谨行这个人,你看吧,他就是要走,也会把手下那些人安排好了再走。”

  “这倒是。我听曹萍说,孟谨行对楚远下了狠手,要把他踢出示范区,现在看来,孟谨行是早有准备了。”

  “不好说,不好说啊!”

  ……

  孟谨行第二次接到夏明翰的电话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夏明翰极为无奈的声音传过来,他便意识到夏明翰没能达成目的。

  “夏叔,凡事不必太过强求,尽力便好。”孟谨行安慰夏明翰。

  “明翰,夏叔是不是有些自私啊?”夏明翰突然问。

  “夏私怎么会这么说?”

  “其实,我会来长丰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现在再经由eg一事,极可能要终老长丰了。”

  孟谨行心情忽而一沉,从夏明翰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苍凉。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激情,我是极度希望你可以在长丰把我们这个一体两翼战略完全实施出来,也算圆自己年轻时的一番报国梦。只可惜现在……唉!”

  夏明翰的这声长叹,就像一把锥子,深深地扎进孟谨行的心里。

  第298章重提轻放

  当晚孟谨行回了申城,在雷卫红的冷眼中,一直等到近十点,才见到晚归的葛云状.

  翁婿二人进了书房,葛云状开门见山,“闻达找过你了?”

  “对,上午通了一个电话。”孟谨行直视岳父,“爸,没有余地吗?”

  葛云状摇摇头,“罗书记亲自点的将,谁能给你余地?”

  孟谨行震住了。

  他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就算是省管干部,也不用省委书记亲自决定他的前途吧?

  葛云状看出他的想法,指出,“你的级别虽然很低,但你所言所行,早已引起各级领导的充分关注,不拔子,理不顺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葛云状顺手将茶几上一盘残局中的一颗黑子取了出来,夹在手中朝孟谨行扬了扬,轻轻置于棋盘旁边。

  孟谨行的心沉了沉,目光落在那颗黑子上。

  回来见葛云状前,他曾想过,如果葛云状对此事也无能为力,他就去都江直接见罗民,他可以不留在示范区或者天马景区,但最起码让他留在长丰,继续有机会参与实施一体两翼战略。

  但葛云状的这番话,一举打破了他的想法。

  拔子为何?

  可以正面理解为开新局而谋动。

  也可以反面理解为有碍大局须弃之。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理解罗民的这一举动呢?

  孟谨行觉得,需要罗民来做这个决定,就意味着这件事不能单纯从正反两面来理解,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可能是一次全局平衡需要,其中融合了正反两面的各种诉求。

  他不由苦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成了影响全局的一颗子!

  葛云状此时已经重新在棋缸里取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这不就重活了吗?”

  孟谨行看着棋盘上连初级入门都懂的“脱骨”局,彻底确定自己是必须要离开申城了,一颗心瞬时完全跌入谷底。

  他不怕到任何基层困难的地方工作,但是被当作一颗盘活整盘棋的弃子扔出去,这让他在情感上难以接受。

  葛云状离开沙发,走到书桌前,拿起毛阿姨刚刚泡进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回身看着有点失神的孟谨行,突然说了一个似乎不搭界的话题。

  “唐太宗割须相救之人,你有没有印象?”

  孟谨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应该是徐茂功吧。”

  “不错,正是此人。李世民临终贬徐茂功为叠州都督,徐茂功为何连家都没回就高兴上任?”

  孟谨行一怔,脱口道:“徐茂功知道这是太宗试探他!”

  葛云状点头,“为官一生,无论你有多大抱负,该面对的考验一个都少不了。平常心正确对待,有大智慧才能立于不败。”

  葛云状进一步道:“此外,翁灿辉的案子,你能看出些什么?”

  说到这个,孟谨行心头又蒙上浓浓的失望。

  他几次被请到省纪委协助调查,但从陈前进等人透露的信息来看,翁灿辉的案子并没有深入挖掘,而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调查。

  尽管省市两级有不少人借这个机会,也狠狠踩了翁灿辉及其同伙一脚,但从目前平静的局面来看,这个在他心里原本可能成为西南第一要案的贪腐案,正逐步演变成雷声大雨点小的纪律调查。

  麻岭隧道的问题依旧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搁置一边,甚至连刘战也在他面前流露出旧事不必再提的意思。

  他用略带负气的语调说:“我枉做小人。”

  葛云状的眼中有一丝失望飞闪而过,但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开解孟谨行,“你还是没有很好地理解我刚刚说的棋局,以及李世民与徐茂功之间的那种互动。当你想把一块板结已久、出现坏腐的厚板砸开的时候,力度、着力点都是关键。轻了,砸不开。重了,碎不成形。直接砸在所有坏腐处,还是砸在病死处修复坏腐,这都是学问。彻底的破坏也许有利于重塑,却是最伤筋动骨消耗元气的,你永远无法预测会有多少意外参与进来!”

  孟谨行听明白了。

  无论他对于梁敬宗、姜家兄弟,还是麻岭隧道问题的调查,之所于一直都被默许,是因为申城的权力铁桶抱得太紧,他的举动成了惊动那些抱团大蛇的棍棒。

  但是,由于他的执着,过于迅猛的举动把这个铁桶的豁口捅得过大,各种外因乘势涌入,结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而且是影响到全局稳定的变化,作为申城有史以来巨贪的翁灿辉该被如何处理,就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身处基层,并不能洞察到省上的斗争,也不能肯定葛云状的这番劝解,有多少是省上领导的真实意思表示,又有多少是葛云状自己的揣测。

  有一点却是他能肯定的,从葛云状的话里,他已经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翁灿辉很可能最后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次日清晨,江南来接他,车子驶离小白楼时,他还是决定前往都江见罗民。

  赵晓波接到他的电话就说:“书记知道你会来,让你到家里吃晚饭。”

  孟谨行心头一暖,立刻说好。

  他昨晚辗转一宿,始终觉得葛云状所言虽然有理,但始终不脱离帝王之术,以他对罗民的观察,他不相信罗民也是从这样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必须面见罗民,哪怕罗民真的被葛云状言中,他也死得踏实了。

  尽管做了决定,一路上,他还是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万一罗民不是他想像中的睿智,也是以权谋看仕途,那么他此一去,影响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前途,很可能还会影响到葛云状,甚至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

  他轻叹着闭上眼,沿路曾经令他喜爱的风物,突然之间让他深感刺痛。

  江南打开了车载音响,播放着不知名的蓝调,轻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在孟谨行的心上,就像一双轻柔的手慢慢抚过。

  “江南,你跟着雅沁的时候,有没有接触过罗书记?”他突然睁开眼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江南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回道:“没有。但沁姐和我说起过他。”

  “哦?说来听听。”孟谨行正了正身子,打起精神。

  “大智者必谦和,小智者必咄咄;具大气象者不论排场,论排场者露小气象;大成者容万物,小成者赶尽杀绝。”

  孟谨行豁然开朗。

  邬雅沁对罗民有此评价,可见对罗民的言行有极深的体会。

  他再以这番话反观己身,立刻深觉汗颜。

  “到都江先去买点水果点心之类老人爱吃的东西。”他放下了心事,吩咐江南。

  江南笑了一下说:“走前我已经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会不周到一次?”孟谨行笑问。

  “难说,如果你总是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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