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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温暖,水雾缭绕,流水潺潺,好像是进入仙境一般。

  “师父,我明白了!梅揽月也是……”

  “飞侠……”一个细细柔柔的女声打断了风俊扬的话,同时,洞穴中央的碧水里,一道绿色的水柱冲天而起!水柱四散落下一朵朵美丽的水花,一个白衣女子袅袅婷婷地随水花落下,端然地立在巨石上!

  只见她一头乌发垂在腰际,头上并无半点饰物,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五官精致小巧,发梢与额头上水光点点,像一枝出水的清荷,清新自然。

  “揽月……”叶玄机失声喊道。

  两人隔着一湾碧水对望,叶玄机满眼都是疼惜和忧伤,二十多年光yīn如水不复返,自己踏遍千山万水,行将老去,满身风尘,人生将要暮色四合的时候,见到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高贵自然,时光偏爱她,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一点岁月的痕迹。只是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二十多年,错过的何止是光yīn,还有一辈子的美好!

  梅揽月却没有那么激动,她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久别重逢的感慨,她轻甩衣袖,足尖一点,蜻蜓一样略过水面,轻轻落在叶玄机面前。

  “飞侠,你老了。”她轻启朱唇,虽无表情但语气有淡淡的哀伤,“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叶玄机无语凝噎。自己怎么过来的,何止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风俊扬听师父说过,自己曾经叫叶飞侠,失去梅揽月后,他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他也从没见过师父动情,好像永远一副清心寡yù的样子,今日见他如此,心中好生不忍,如是平日,他应该马上消失,让这一对怨偶好好叙叙旧,但是现在不行,梅揽月是鬼!她还在一步一步迷惑师父!他豁出去了,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和这装模作样的女鬼拼一拼!

  他一把打掉梅揽月伸过来的纤手,怒道:“女鬼!放开我师父!”

  他为自己这冒失的一招吓了一跳,等着梅揽月披头散发双目泣血地扑过来撕扯他!

  但是她没有!就算风俊扬突然间无礼她,梅揽月还是淡淡地站在那里,不恼不怒。

  “这是你徒弟?”梅揽月淡淡的问,“看来感情颇好。”

  叶玄机眼光始终不肯离开梅揽月,对风俊扬轻喝:“不得无礼!”

  风俊扬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观音石,对着梅揽月掷过去:“女鬼!不要装了!枉我师父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做鬼来害他!”

  观音石被梅揽月稳稳当当地接在手里后,又递过来给风俊扬,这次她好像动怒了:“飞侠,你教的什么徒弟?”

  叶玄机这才将目光投向风俊扬身上,轻声说:“俊扬,听我说……”

  “别说了,飞侠。”梅揽月轻轻将娇躯靠近叶玄机,语气又变得温柔无比,“小徒弟,我知道今天晚上把你吓得不轻,那不过都是我小小的伎俩,想给你们师徒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多年不见,想让飞侠想起当年我们的日子,只不过是重温旧事,你不要大惊小怪……飞侠,你说是不是……”

  “我们经常做假面人,做纸人,吓山庄里的下人丫头们……”她接着解释。

  转头看见风俊扬满脸不屑的样子,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说辞,于是将玉手一伸:“那你摸一摸,我有没有体温?你看这地上,有几个影子?”

  风俊扬心里虽不满,但为了弄清真相,果断伸出手去抓住梅揽月的双手!

  他以为这一触,会和自己拍打六个傻鬼一样,空无一物。但是他真真实实地摸到了这双手,它们柔软温暖,是常人的肤质和体温!

  再看地上,灯火下映衬着三长一短四个影子,三长自不必说,那一短是那小矮人的。

  梅揽月愠怒:“花奴,你躲在那里偷听什么?”

  那矮小的影子晃了几下,就没了踪影。

  “我是人,这下你信了?”梅揽月看着风俊扬的眼睛,淡然一笑,那笑一点都不自然,好像是面部肌ròu抽搐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风俊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揽月眼神犀利,张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其中两颗门牙又长又尖!刚才美丽的形象dàng然无存!

  风俊扬打了一个寒战,感觉梅揽月的眼光嗖地一下刺穿他的目光,直达他内心深处,有千百个声音一齐在说:“我是人我是人……”

  于是风俊扬眼神呆滞喃喃地说:“我信了。”回头望了一眼师父,只见叶玄机的脸在蓝色光照下也笑得诡异无比,这是他跟随师父多年来看见师父第一次笑,却笑得像鬼哭……

  而身边的梅揽月,眼睛赤红,慢慢伸出一双鹰爪似的手,吐着红色的长舌头,向他扑过来……

  “砰!”正当风俊扬处于半迷离状态时,冰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好像从一场无边无际的昏睡中惊醒,浑身一个激灵!

  那个丑陋无比的小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蹒跚着进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原来他打翻了送来的茶盘。

  “花奴!”梅揽月轻斥道。她站在自己身边,依旧白衣飘飘,亭亭玉立,莫非自己产生幻觉了?风俊扬听见梅揽月淡淡地说,“这里不需要你来伺候,你下去吧。”

  矮小丑陋的花奴弯腰拾起瓷片,却不离开,一双手比划不停,一会儿指着风俊扬,一会儿指着洞穴外面。风俊扬有一瞬间和花奴的眼光对碰,他感觉到花奴的眼睛里像复杂的海洋,有哀伤,隐忍,yù说还休……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人!风俊扬心里想,尽管他也可能是鬼,不过花奴看自己的眼神里却有一点善意,就那么一点,对于此刻求生不得的风俊扬来说,真的是好像在大海里抓住了一根稻草!

  他想找个借口同花奴一起离开,梅揽月一直在支开花奴,她一定是想瞒着花奴对自己和师父不利!

  她究竟是人还是鬼?自己看到的梅揽月,哪一个才是她真实的形象?

  该想个什么办法逃脱呢?

  喝水?

  内急?

  欣赏揽月山庄的月色?

  或者干脆对梅揽月和师父说,不耽误他们的良辰美景?

  ……

  第七章 防不慎防

  正当风俊扬为如何逃脱绞尽脑汁时,梅揽月对叶玄机低声耳语了几句,叶玄机抚着梅揽月的秀发,温柔地点头,然后松开梅揽月进入旁边的一个暗道!

  梅揽月等叶玄机进去后,一步一步款款向风俊扬而来!

  这一次,叶玄机不在场,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展露她的真面目,水雾中风俊扬见她的脸突然变成一片黑紫色,两只眼睛闪着红光,额头上的头发慢慢变红……

  风俊扬想拔腿就跑,却感觉自己被梅揽月吸住了一样,一双腿像灌了铅……梅揽月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风俊扬能呼吸到她嘴里喷出来的浊气!她的鼻尖刚好触到了他的脸!

  “小徒弟……”她说话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张一合,一股股浊气扑面而来,风俊扬闻出那是死人的味道!尸体腐烂的味道!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里不要涌出来东西激怒这个恶魔,那张嘴继续说,“花奴让你跟他去看看,六个傻子捉鱼回来没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恶鬼让他和花奴出去!

  梅揽月看见风俊扬面如土灰的样子,伸出黑漆漆的手,摸上他的脸,含混不清地低语:“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迷人?小徒弟……啊!我差点忘了,我该吃糕点了。”

  说完,梅揽月尖叫一声,炭黑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脸,失声大叫道:“花奴!花奴!我饿了!”

  此时的花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梅揽月身边,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圆钵,梅揽月迫不及待地抢过,饿鬼一般将圆钵里的东西倒进嘴里!

  只听见一阵卡擦卡擦的咀嚼声,梅揽月的嘴角流出鲜红的汁水,她贪婪地伸出长长的舌头,将嘴巴舔了一圈,闭着眼睛轻轻摇着头,好像在品尝山珍海味。

  风俊扬看得目瞪口呆!随着吞咽的动作,梅揽月的脸色逐渐转变,炭黑的双手也开始转色,变得白皙如常,少顷,她又恢复到刚才美丽的样子!

  这一次一定不是幻觉!风俊扬感觉到自己刚才被梅揽月摸过的脸上,有黏黏糊糊的东西,好像是腐烂的血ròu!

  “花奴!还不快去看看那六个傻子抓鱼回来没有!你要把我饿死吗?”梅揽月狠狠地对花奴说完,转身又娇媚无比地迎向风俊扬,淡淡地笑着,轻声说:

  “小徒弟,现在看看我……”

  风俊扬再也不敢迎上她的眼睛,他断定,梅揽月就是鬼!此时师父叶玄机从暗道出来,挥手叫着揽月!梅揽月马上收回自己的媚态,袅袅娜娜地走过去了。、

  完了,师父又没有看见梅揽月的鬼样!

  风俊扬还呆立当场,花奴走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他才反应过来,提着花奴往外奔去!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梅揽月变卦追过来,顾不得这算不算是弃师父而去,一心只想着赶紧出去,出了这个洞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高人来收了这恶鬼!

  那一小段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完,黑暗中他紧紧攥住花奴的手,这一双小而干枯的手让他心里多少感觉到真实,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花奴不是鬼!他要带花奴离开这里!

  终于,风俊扬看见了天边的星光,清风拂面,他闻到了夏夜的味道,泥土夹杂着花草的味道,耳边隐约有山泉哗哗奔跑的声音,他出来了!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他马上发现自己立身的地方是光秃秃的悬崖,仅能容几人站立!往下一看,山谷黑黝黝地,深不见底!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恶鬼,风俊扬终于体会到进退两难的滋味!

  他将目光投向救自己的花奴身上。

  身边的花奴歪着脑袋看着他,皱巴巴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恐怖,眼神也变得异常凶猛起来,好像在说:“看你还往哪里逃?”

  花奴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眼神警惕地一步一步向他逼过来!

  风俊扬从没有过这样的绝望!他警觉地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他的一只脚已经搭在了悬崖边上,再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的身子像风中的枯叶一样,无助地摇晃了几下,身体向后一倒,眼看就要坠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花奴突然伸手抓住了风俊扬的手臂!矮小的花奴不知哪里来的劲,一把将风俊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差一点就做了这山谷里的第七个傻鬼。

  花奴并不放手,紧紧抓住风俊扬的右臂,嘴里继续嘀咕着什么,麻利地将风俊扬右臂的袖子挽起!

  完了!他是不是要吸自己的血?

  花奴并不下口吸血,只是将风俊扬的右臂翻来覆去的查看,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念念有词。他在找什么?风俊扬心里升起一个小小的疑团,莫非是在找……

  豁出去了,反正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弄明白。他将自己的袖子再挽高一点,淡淡的月光下,只见风俊扬右臂上方,怒放着一朵血红的梅花!

  “你是找这个?”他看见花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矮小的身子在窄窄的悬崖上蹦来蹦去,鱼嘴巴张到最大,发出恐怖的低吼!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梅花胎记?”他大惑不解。花奴听见他的话,停止蹦跳,眼神又变得迷乱起来,伸着手向风俊扬走来!

  梅揽月,梅花胎记?莫不是梅揽月要找身上带梅花胎记的人来吃?自己身上的梅花胎记除了父母,就只有师父叶玄机知道,现在怎么花奴也知道了?怪不得师父费尽心思带自己来这个鬼谷,又在梅揽月想要加害自己时回避,原来是要给梅揽月饱餐一顿!

  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最厉害的鬼,非人非鬼,名罗刹,男鬼身黑发赤眼绿,女鬼如娇艳fù人,半luǒ,以色诱人,专食人ròu!

  这梅揽月兼具了男女罗刹的特点,恐怕是最厉害的恶鬼了!

  此时怎么办?师父是不能相信了,花奴也不能相信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跳下这个悬崖,反正是一死,不如赌一把!

  他把心一横,眼睛一闭,一只脚踏了出去……

  谷底突然传来一阵阵震耳yù聋的笑声,笑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叽叽喳喳的争吵声:

  “傻三!你咬住我的腿了!”

  “吐!我说吃起来怎么没味道,还发臭!”

  “大舌头,你往后抬一点,重量尽压在我身上了!”

  “我……我……我最……小,你……你们……欺负……我……”

  “傻大,你说这几条鱼新鲜不新鲜,主人喜欢不喜欢?”

  “……”

  是六个傻鬼回来了!

  风俊扬心里又升起一线生机,六个傻鬼又傻又呆,一会儿上来可以利用利用他们,煽动他们一起攻击花奴,自己好找个机会逃出去。

  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煽动六鬼,身后的花奴冷不防用尽全力猛地一脚踢上他的屁股,风俊扬哪有防备?身子像落叶一样向悬崖下飞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这一刻他哪里有时间多想?来不及回味二十多年的生活,来不及感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千里之外的父母怎么办……

  想起渐老的双亲,他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嘴里喃喃地低语:“永别了……”

  第八章 无名古墓

  伴随着嗖嗖的风声,风俊扬的身子迅速下落,他听到了地面上流水的声音,离地更近了!离死神更近了!

  万念俱灰之时,他隐约听见一声短啸,身子好像停止了坠落,被一团绵软的东西接住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自己正好趴在一匹白马身上!白马在半空停顿几秒,长嘶一声,慢慢降落到地面!

  他一屁股跌落到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能感觉到痛!自己还活着!地上的水渗透了衣服,感觉到冰凉,抬头看,星光依旧,身边没有梅揽月,没有花奴,也没有六鬼,自己真的还活着!

  一时间各种情绪在心中涌动,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鼻子一酸,双眼一片潮湿,身心俱疲的他,恨不得扑在地上大哭一场……

  那白马并不理会他,长嘶一声,闪电般升起,转眼就回到了万丈悬崖之上!

  “马兄弟,谢谢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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