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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虫茧

  李琦谦虚一番,这次打前站来的人中便有水泥窑上的,建个小窑不费什么事,在当地雇上百来人足矣。给苏缄的供应价自然没多少利润,反正李琦也没打算挣钱,养住这窑厂的人工就行。跟苏知州先打好关系,等秋闱时看情况再说。

  小水泥窑建的很快,苏知州说话算话,各项杂事都安排人帮着李琦料理。加固城防的差役之事已通告四县,李琦本打算建议对方采取朝堂试行的募役法,想想苏缄也对新法不喜,反正邕州城也不大,又非战事,对民间影响有限,干脆闭口不言。

  广南西路的学政薛向来的很快,九月初便到达,刚刚洗去风尘便让人唤了李琦。

  “学政一路奔忙,合该稍事休息,不知唤我来此有何吩咐?”李琦不动声色问道。

  薛向瞅瞅眼前之人,做为学政,对作弊之事说不上多难。历年科举,礼部的会试自然是严厉,一样不乏走门路之人,至于州府的秋闱,得中的举人中有多少蒙混过关,官场上都心知肚明。

  他本不想接这趟差使,虽说清贵,对将来仕途大有好处,可这邕州实在太过偏远,来回一趟累死人,广南西路其他各州还得跑一圈。

  李琦的态度没半点该有的感恩戴德,仿佛根本不关自身的事,让薛向忍不住暗气,大老远的赶来就为给此人开个方便之门。

  想想离京前官家的暗示,薛向只得平复下情绪。欧阳永叔(欧阳修)乞退,官家一再挽留不住,诏以太子少师身份致仕荣养,对方唯一提出的奏章便是保举此人。王相公和司马学士等人已摆明要争抢李琦,薛向也是无奈,这趟差事若办不好,官家和王相公那可不好交代。

  “承节郎,本官此次受官家所托巡查广南西路,眼看秋闱将至,听闻你有意封了职司参考,不知可有几成把握?”薛向和颜悦色道。

  李琦脸一红,忙忙碌碌中哪看过几本经论,要说刚穿来时,还有三成希望,现在连一成都不到。学习本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揉揉头暗瞅学政脸色,伸出一指艰难道,“一成。”

  薛向脸一白,原本还想着李琦怎么得也发奋读了些书,若是七八成的希望,自己稍助点力应该不难,既不会让人诟病也能顺利办妥此事。望着李琦的一根手指他忍不住大喘粗气,真还有这样没皮没脸的,难不成自己欠对方一个举人名额?

  看看薛向青白的脸,李琦无奈苦笑,他打定主意要娶赵蓉,考不考举人c进士都无所谓。王安石c司马光c韩琦等若是想自己出力,就拿出让自己当官的办法。这次纯粹是不想放过李复圭,厚着脸皮先混个举人。官家和几位大佬硬要给,不要白不要,即便给个进士头衔他也敢要。

  薛向脸色变幻了一番,唤人拿来笔墨纸砚,随便写了几道试题,示意李琦来做。

  结果不用说,薛向悲剧了,拿着李琦的卷子半天无言,恨不得一把撕了才解气。

  两人的初次见面不欢而散,薛向留在官衙内愁眉不展,李琦红着张脸悄悄告退。

  邕州城忙起来,李琦报给苏缄的价格和供应兵部的一样,一番计算苏缄发现原本的预算省下太多,还节约时间,干脆将城墙又加高了半丈,外层都包裹上混凝土。

  宋代修城池,粘合剂使用糯米c蛋清c碾碎的稻秆混合粘土包裹条石或厚厚的青砖,坚实度没得说,成本却吓煞人,施工的人数和周期更长。混凝土最大的好处是沙子c碎石c水泥按一定比例搅拌,无惧风雨几天便立起一段。几次改良后的配方加上合理的混合比例,内中还有竹筋牵拉,如今的混凝土比起后世不如,但修建此时的城墙绝对省钱又好用。

  秋闱渐到,李琦一直不知薛向打的什么主意,上次一番折磨对方再没找过自己,看来真是气的不轻。

  欧阳修致仕了,李琦得到消息已过了很久,想想又是位大牛,可惜一直无缘一见。去年忙碌时听说对方被贬为蔡州知州,原本打算抽空拜访一下却是错过,留下一丝遗憾。欧阳修保举自己的事他也听闻,这位究竟出于何目的一时还琢磨不透。

  薛向终于有了动静,离考期不远,暗暗遣家人送来口信,五道摘自经义的文言短句,不用想,这是把考题漏给了李琦。

  对方肯定不会留下字据,李琦暗笑,找笔记下,拿着考题又犯了愁。

  题目有了,自己做出恐怕还是过不了关,找邕州的士子代做容易泄漏出去,对谁都不好。他咬着毛笔头暗暗苦恼,这会儿就是把试题快马送回汴京让张拱帮忙也来不及,早知道就该把这位容易坑害队友的家伙带来。

  冥思苦想,能把文章做得花团锦绣又不会传出去的眼前倒是有一人,苏缄苏知州,加固城墙之事对方还欠着自己人情,再说有司马光的暗示,对方应该会帮这个忙。

  李琦没脸去找薛向做卷子,对方都把考题给了,这点事自己再做不好岂不是太过丢人。拿定主意,他不急不慢去寻知州。

  苏缄看到李琦写出的几道题脑子就是一机灵,堂堂的知州这点事再猜不透简直愧对他那进士及第的头衔。再三扫过试题,苏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李琦恨不得掐死对方,赤果果的作弊,还敢让自己帮忙来写。

  不等苏缄拒绝,李琦若无其事道,“苏知州,那邕州城墙我看过,坚固还是不错,但真遇上战事依旧有危险。想来知州也知我弄出那荆棘铁网,边塞试用后反响不错。在此处呆了许久,本也有心做点善事,待此次北回,便安排人送些铁网来,免费给知州加强防御。”

  苏缄一口气憋回去,有司马光等人的关照,李琦转换户籍在邕州参考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对方摆明了要作弊,还拿出好处来贿赂自己,这这事弄的,究竟该不该帮一下?

  苏缄犯了难,本想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李琦要是给自己送银钱作弊他肯定拒绝,可这荆棘铁网他听闻不少,心里还真是想要。

  踌躇良久,苏缄叹了口气,一个小小举人,当不了什么大事,薛师正敢这样做肯定有官家授意,自己硬拦着也没用,说不好还会坏了司马君实等人的谋划。他伸出一指道,“整个邕州城墙上老夫都要围上一圈,一c两车的铁网可不够。”

  李琦一乐,笑道,“三圈,我保证送来不少于三圈的铁网,定当让邕州稳如磐石。”

  两人讲定条件,苏缄拿起笔飞快做了,又让李琦抄写一遍,毁了原稿赶李琦快走。他心里可真真不是味,李琦再在眼前晃悠想想就来气。

  秋闱的州试比起礼部大考自然宽松许多,李琦好歹背下苏缄的文章,没打算夹带进考场,尽量给薛向省了麻烦。

  话不多说,放榜之日李琦摇身一变,妥妥的混了个二等末,从此也算混进士林阶层。

  李复圭苦悲了,原本李琦碍于身份还不敢过份,如今竟然派个人守在菜园,刚冒出绿芽的菜蔬都被收走顶帐,要不是还有朝廷的官俸和米粮,早该饿死了。

  李琦在宁化上演着杨白老和黄世仁的故事,两浙又发了水灾,朝堂一阵忙乱,调集衣物c药草c米粮救灾。赵项朝还真是多灾多难,王安石这个首辅左右支应,按下葫芦浮起瓢,各处都是事。

  不管朝堂和民间有人刻意把天灾指向熙宁新法,赵项君臣还在咬牙坚持着。其实国家和企业很象,一片平和时各种问题都隐藏着,即便看出来也抱着侥幸的心理没去管,等发现一切不妙,船头向深渊滑去时再来变革,各种事层出不穷冒出来,变革的难度百倍于风调雨顺时。

  赵宋c西夏c北辽c大理甚至吐蕃,各有各的难处,都在慢慢滑向深渊,有的挣扎c有的漠视,有的及时行乐,有的转嫁战火,白山黑水间女真人还在蠢蠢欲动。小蝴蝶在汴京扇出一片小小绿意,跑去南荒欺负不入流的团练副使时,赵项终于沉不住气了。关于使用李琦他也很矛盾,原本想冷置几年好好敲打一番,却被银钱逼的只能翘首南望。

  李琦接手裁汰一事给朝堂省出不少银子,几番银钱的运作手段都是前所未有,独出机杼又不扰民。戏曲和剧院c琉璃灯具c水泥c按揭住房c矿场的荆棘铁网,一样样给朝堂和民间带来好处时又解决了许多人的生计。单单那窑厂的商税不说,要是能如此般多创出些朝堂直接控制的产业,那利润说不定就能撑过这最难的几年。

  安置转业军人和家属对李琦来说并不是多值得夸耀,他更看重矿场。但是赵项君臣却不这样想,数万家庭半年间解决生计,放任何一家勋贵和豪门都扛不下。

  仁宗和英宗的丧事让接手大宋的赵项直抽冷气,日夜为银钱发愁,两位皇帝本就没留下多少产业,仁宗是大方的赏了出去,英宗短短四年的折腾不提也罢。赵项咬牙传下诏令,一骑飞快南行,直冲邕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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