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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山中偶遇

  第二十七章 山中偶遇

  当今天下太平。

  如今中原之主,国号为唐,大唐得国已经四十有七年,而今正是第二代皇帝当政的时候,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四夷宾服,万国来朝,正是千年难得的盛世。

  这一年南蛮却反了三十六峒峒主,搞得南疆一片纷乱,尤其是蛮骨峒峒主兀都牙,率八千子弟兵,袭取边境城池,反复劫掠而还。天子震怒,命应国公利州都督武稷率三万精兵平叛,谁知道兀都牙妖法厉害,唐军虽然勇猛,却也无法抵挡。

  武稷只得向天下修真宗门求助,这才有了三教九流之中,各自不同的南蛮善功任务。

  龙虎山位于唐国境内江南西道洪州,此去南蛮,三千里之遥。

  冯子康这是头一回离开龙虎山,虽然他心如坚石,也不免有一丝新鲜好奇之感,御铁剑于半空,缓缓而行,一路见各处风土人情,甚是有趣。

  如此晓行夜宿,两日夜间,他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不过越近南蛮,群山耸立,越是不好找路,这一日他走差了方向,飞入一片山林,一时找不到去路,只好飞高,驻足凝望。

  却见南方群山,连绵不绝,苍翠幽古,斜阳日暮,冷冷地照在千山之上,光影对映,蔚然成趣。

  冯子康虽然不是感天地之道而解脱的道家,却也觉得天地造化,果然鬼斧神工,心旌荡漾,心中若有所感悟。

  他正定神思索间,又见一人在山道中急急奔行。

  此人精赤上身,只披一块麻布,在风中扬起,远远望去看不清面目,只见他身后烟尘飞腾,直如奔马。

  “居然在这荒山野岭,也能遇到修行中人。”

  那人奔行之速,与他御物飞行的速度都差不了多少,绝非普通凡人。冯子康正要开口招呼,却听那人朗声叫道:“上面是哪一位道友?在下临淄墨家传人墨离,要请道友答话!”

  这人声若洪钟,说起话来就好像人耳边响起一个炸雷,倒像是天生的狮子吼之类神通。

  墨离奔得近了,可以看清眉目,只见他脸狭而鼻高,双目如漆,是一副好相貌,不过他此刻两条浓眉打结,脸上颇有忧苦愤懑之色。

  冯子康等他奔到面前,这才拱了拱手,淡然回话。

  “在下龙虎山兵家弟子冯子康,见过墨道友。”

  “龙虎山?”

  墨离双眉一耸,眼中流露出狐疑之色,只是强自忍耐,又问道:“不知道友欲往何处?”

  他说话倒一直是很客气,只是冯子康听来,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墨家弟子,讲兼爱非攻,按说不该如此无礼才是。

  冯子康看他眉间有一股抑郁之气,像是愤懑不平,猜想他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正要往南蛮而去”

  “自龙虎山至南蛮,一路往西南而行,不知道友为何折而向东?”

  墨离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句问话,更是质询的口气。

  冯子康微微一笑:“墨道友,我与你萍水相逢,并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好贼子!”

  墨离忽然勃然大怒,双手一展,大喝一声,地面上一股黑色烟尘腾起,隐隐绰绰之中,显出一个人形。

  “玄石机关人!召来!”

  “哈哈哈!想不到在这偏远之地,竟能见识到墨家机关术的奥妙,当真是不虚此行”

  冯子康朗声长笑,静待那烟尘散去,看清了那青铜机关人的真面目。

  玄石机关人,浑身漆黑之色,高约丈二,面容狰狞,虽然赤手空拳,但通体是玄石所铸,就算是拳头也可以生裂虎豹,开碑裂石。

  冯子康往它胸口望去,只见四颗白星排列整齐,正位于心脏的位置。

  “四星的玄石机关人,墨道友原来是引气四层的弟子,那倒巧了”

  墨家的机关术天下闻名,弟子行走天下,威力无穷的机关人也是作用匪浅,墨家当今的技术,有原木c玄石c青铜c白银c精金四阶的机关人制造图纸,除了原木机关人是凡品,只合未入引气的弟子使用,其余四种,分别是引气c筑基c凝丹c元婴四阶修士的用品。

  至于再其上,就未曾听闻。

  玄石机关人又分十星,墨家弟子修为每提高一层,就可以重新凝练一次机关人,加上一颗白星。

  现在这玄石机关人胸口有四颗白星,正是引气四层弟子所使用。

  “少说废话!着打!”

  墨离并指一挥,那玄石机关人凶狠地朝着冯子康扑了过来。

  “陇石峪七十余条人命,就请你给个交代!”

  这里穷乡僻壤,根本就没有其它修行人经过,而墨离只是短短离开几个时辰,陇石峪村中七十余人都死于非命,若不是修行人所为,又能作何解释?

  墨离胸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似乎是认定了对方就是凶手,对方那惫懒的态度,更是激得他怒火中烧!

  冯子康微微一笑,飘然后退,避开了机关人的一记冲拳。

  他明白了墨离愤怒的原因,果然是遇到了不幸之事,墨家弟子最见不得屠害无辜凡人之事,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此刻自然是像个火ya一桶一样一点就着,何况还在自己的刻意导引之下,此时墨离的愤怒,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正要借此机会,给他埋下一颗心魔的种子。

  哼!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正道中人哪!

  冯子康心中嗤之以鼻,灵巧地避开机关人连绵的扑击,留神观察墨家弟子的战法。

  果然墨离已拉开一道青色光障,挡在自己身前,墨家弟子各种道具机关厉害,肉搏定然不是兵家弟子的对手,凭借机关人与人周旋,自己做好防护,正是最常见的手段。

  若是一般的同阶兵家弟子,遇到这样的纠缠必然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不过冯子康可以不是一般的兵家弟子,他若是动用星河梭或是魂骨剑的神通,轻易就可以将这墨离斩杀当场,不过他志不在此,只是耐心地与机关人缠斗,伺机而动。

  墨离面色肃然,他虽然愤怒,在战斗中却没有失去理智,时时为机关人加上种种辅助神通,时而加速,时而大力,变化无穷,冯子康倒也是斗得兴发,仰天长啸,声闻于野。

  “贼子!束手就擒,我将你带回临淄墨门处置!”

  墨家很少杀生,即使墨离认作他犯下如此罪孽,也依然没有下杀手。

  冯子康嘿嘿一笑,眼看他情绪渐渐宁定,忽然身形一晃,失去了踪影!

  化影无踪!

  星河梭的神通发动!冯子康隐去身形,登时那凶悍的机关人失去了目标,一时呆立在空中,东张西顾,茫然无措。

  墨离也吃了一惊,身形急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嗤然声中,他面前的青色光罩被轻易割裂,一把断刃的铁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冯子康面带微笑,施施然站在他面前。

  墨离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脑子却像是忽然间清醒了些。

  他闭目良久,却没见冯子康动手,霍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恢复了清明。

  “道友,你既然不杀我,想必并非是陇石峪杀人凶手,是在下鲁莽了”他轻叹一口气,忽然懊悔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对方只是个十四岁少年,更是兵家正道弟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此时路过,也只是略有嫌疑,不足作为定案。

  但刚才就好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一般,全力猛攻,毫不留手,幸好还没想到要对方的性命,否则要是那人修为稍差,被自己一气打死,那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片懊悔,脸上泛出痛苦之色。墨家弟子宅心仁厚,他自幼修行,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暴戾?

  冯子康收剑,笑道:“道友不必在意,我见道友怒火攻心,昧了灵识,故意引你将这怒气发泄出来,免得郁积胸中,伤了身体。”

  原来如此!

  墨离大是感激,收了机关人,纳头便拜:“多谢道友点醒,适才在下突遇惨事,心情激荡,竟然胡作非为,要不是道友阻止,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他当真是后怕,要是自己灵识蒙昧,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有辱师门的行为,那可真是百死莫赎!怪不得师父说他心性未定,还要历练。

  “不必客气,”冯子康将他扶起:“刚才你说陇石峪几十条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一提,墨离额头上青筋暴绽,显见是愤怒已极。

  原来他也是领了南蛮的善功任务,要劝说南蛮三十六峒罢兵,赢得边疆宁定。这任务可要比冯子康的斩杀蛮王兀都牙还要难得多了,不过墨家之人,为求生民性命,知其不可为也要为之,只要他尽力去做了,就算不成,也会有善功点数。

  墨离也是第一次离开临淄墨家,初见世上之人多苦难,心中不安,一路上缓缓而行,扶危济困,做了不少好事,所以他虽然比冯子康出发早了月余,却到现在还没有到达南蛮,在这里相遇。

  前几日他到陇石峪这一处村寨,见村中缺水,村民生活困苦,心中不忍,就教他们山耕与狩猎之道,更传了打深井之法,昨天一举建功,在半山中打出了清凉的井水,村人大喜,晚上要大举欢庆,一定要他尝尝村人自酿的果酒。

  他欣然答应与之同乐,进山去打了些野味,预备晚上烧烤,与村民一起分而食之。

  谁知道他不过离去两三个时辰,回到陇石峪的时候,却见村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尽皆死于非命,无一活口!

  “村中有一幼童,年方六岁,竟然也被残酷杀死,实在是”

  墨离眼中蕴泪,悲愤之极。

  这就是悲天悯人的墨家中人了,冯子康点头道:“墨道友所料不差,这事情一定不是普通凡人强盗下的手,一来杀人没有这么快,二来那村中困苦,也没什么值得一抢的东西。”

  他沉思半晌:“只是此地荒僻,就算有什么修行人路过,与这村寨无冤无仇,也不会随意屠杀凡人,这也倒是奇了”

  在修行人眼中,凡人虽如蝼蚁,但毕竟是世间的基石,若不是修炼什么邪法,断然不会随意屠杀,甚至初阶的弟子,还要时常帮助凡人斩妖除魔,这也是积累善功的法子。

  “墨道友,杀人之处,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墨离锁紧了眉头,他昨晚怒火中烧,实在是没有注意什么端倪,直接就跑了出来,像发疯一样的寻找杀人凶手,奔了一日,这时回想起来,竟然只记得大家都死状凄惨,却不知有什么异常。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冯子康自然不在乎什么村子里的死人,但墨离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其它宗门的修行人,他有心探问墨家修行的信息,所以做出一副热心相助的样子。

  “那多谢道友了!”

  墨离感激不尽,只觉得冯子康古道热肠,是个见义勇为的好汉子,心中颇有深交之意。

  他带着冯子康七拐八绕,到了一个建在半山中的村寨。

  这里山路崎岖,土地贫瘠,果然是个破落的穷村子。此处与外界交通不便,到最近的村子也要几十里地的山路,冯子康御物飞行,墨离有飞奔神通,自然不用多久就能到达,但村中凡人进出,怎么也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山路这么难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强盗莫名其妙来抢这个穷村子。

  村口是一口刚刚打好的水井,上面才架好轱辘,吊桶上的绳子还是崭新的。墨离想起昨日村人见到出水时候欢天喜地的样子,鼻子一酸,不忍再看。

  晚间欢庆的篝火堆都已经设好,老村长就死在柴禾堆旁,血染枯柴,颜色可怖。他身边是几条汉子的尸体,木桩上还绑了一头猪,两只鸡,应该是准备晚上款待墨离之用。

  那猪口吐白沫,呼哧哧喘着粗气,倒还留着性命;鸡也是咕咕乱叫,精神得很,要杀它们为食的人,却一个个都丢了命。

  其余村人尸体散落各处,每家每户的门都敞开着,那是墨离回来的时候,惊怒过甚,到处寻找有没有幸存者,踹开了每一家的门。

  可惜,无论何处,都没有一个活人。

  死者眼球突出,面目狰狞,七窍流血,都是一副惊慌c恐惧c痛苦到极致的模样。

  但是身上却没有一处明显的伤口。

  冯子康一个个检查完七十余具尸体,默然不语。

  “冯兄,不知可有什么线索?”墨离满怀希冀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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