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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

  对于顾云迟来说,要找到陶紫简直是件太过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其次,要去人多热闹并且有东西吃的地方。没走几步,顾云迟便看见陶紫坐在街边的一个小吃摊上,搓着手,一脸馋相地盯着店家。

  陶紫似乎天生就和这种市井生活非常相容,虽然穿着打扮和身边的市井百姓并不一样,但她坐在小摊上,却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毫无违和之感。

  顾云迟则不然,且不说他得体的衣着,但就是这一身的贵气,就足够让他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当顾云迟走向小摊的时候,摊贩和在座的几个客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的贵人也会愿意屈尊降贵,来这样的小摊?

  就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顾云迟面不改色地走进来,在陶紫身边坐下,期间没有露出丝毫对这小摊的嫌弃和不屑。这让摊贩不禁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那些贵人们向来都是看不起普通百姓,也看不起普通百姓的生活的。而从顾云迟的所有动作中,没有一丝这样的意味。

  正因如此,摊贩壮起了胆子,走上前,笑呵呵地问道:“这位贵客想要点儿什么?”

  顾云迟礼貌地略一颔首:“和这位姑娘的一样。”他客气有礼的态度更加让摊贩惶恐起来,因为在从前,那些显贵从来只会用鼻孔看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好说,好说!”摊贩笑呵呵地连忙点着头退了下去,继续在自己的小灶台上忙活。从他笑弯了的眼角可以看得出,顾云迟给他的这份尊敬,足够让他欢喜一阵了。

  “阿迟,我刚才一眼就瞅中这个小摊了,你不知道。刚才这里人爆满啊!连个座位都没有,亏我眼疾手快,前一个人刚抬屁股,我立马就坐下了!嘿嘿,等下你可有口福了,既然这么多人都选这家,说明这家肯定手艺好!”陶紫一脸兴奋地说道。

  顾云迟宠溺地笑着:“你喜欢就好”。说话间,掌柜已经端了盘子过来。“酱爆螺蛳好咯!客官慢用!”说着,把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摆上了桌。

  陶紫倒是真不客气,伸手就抓。揭开薄片,对着螺蛳吸溜吸溜地吃,哪儿有一丁点儿姑娘的样子。要说一年多以前。陶紫刚离开灵山的时候,其实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螺蛳这种神奇的东西。后来被天界追杀,陶紫跟着茯苓一路逃命,有一次在某个小镇里落脚,正好遇到了卖螺蛳的小摊。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从完全不知该从何下口,成了现在这样毫不顾形象,吸溜吸溜吃得很爽,全程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

  “阿迟,你也吃啊!”陶紫说着。举起一颗顶大的螺蛳递到顾云迟面前。顾云迟摇摇头,从袖中取出手巾,擦了擦陶紫溅上汤汁的嘴角。“我可不像你。这么辣的东西还能吃得面不改色。你自己吃吧,我喝点茶。”

  陶紫撇撇嘴,没再客气。顾云迟不吃辣早已是习惯,况且陶紫本来就觉得自己不够吃,没人跟她抢倒也是好事。可想而知。后来店家给顾云迟端上来的酱爆螺蛳,自然也全部进了陶紫的肚子里。

  风卷残云。满满两盘酱爆螺蛳变成了两盘子空壳之后,陶紫满足的站起身,跟店主打了个招呼,拍拍屁股准备续摊。顾云迟笑着也跟着起来,搁了钱在桌上,冲店主点了点头,陪陶紫向下一个小摊出发。

  在陶紫的肚子终于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的时候,顾云迟道:“阿紫,不去挑一盏花灯吗?”陶紫努力收敛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张望路旁各色的花灯,一边道:“我觉得不用,你想啊,花灯买下来了终归是个累赘,我的花灯自然是要给你的,你的自然是要给我的。说到底,我们还是要提着两个花灯回去的,又花钱又麻烦。有这些钱,还不如多买点吃的。”

  顾云迟微微一怔,笑道:“还是阿紫聪明,对了,来时的路上我看到有个套圈的小摊,阿紫要不要去试试身手?”陶紫自然高兴:“哪里哪里,快带我看看!”说着,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顾云迟的手臂。

  而在夜市的另一端

  “师兄你也在这里啊!真巧!”珞瑶仰头看着皓凖,舌头有些打架。

  “碰巧”。明明是刻意尾随的皓凖,绷着一张脸道。

  “那师兄,我先去自己玩儿了”今天的珞瑶很不对劲,皓凖微微皱了皱眉。“去哪里?”

  “啊?呃就是随便转转啊”师兄怎么还不走啊,珞瑶在心里默默念着。

  “”皓凖没说话,也丝毫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师兄你不去四处转转么?也是很热闹的!”珞瑶试图想办法支开某人。

  “不用”,简简单单两个字,打碎珞瑶的希望。

  于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和皓凖这条不合时宜的尾巴,珞瑶没精打采地往前走。路边的花灯一个个的还是那么漂亮,但珞瑶却没有勇气上前去买了。皓凖就像一颗大煞星一样,镇得珞瑶如坐针毡。

  要说是在平时,现在珞瑶肯定比谁都欢实,早拉着皓凖东走西光了。可问题是,珞瑶她现在心里有“鬼”啊!听了陶紫的介绍后,现在珞瑶一心惦记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花灯送给皓凖,然后拿到皓凖的花灯,并且把整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让皓凖既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又不要明白得太直白。

  总之,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姑娘心思可是害苦了珞瑶,瞧她一会儿偷瞄几眼花灯,一会儿偷瞄一下身边的皓凖,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思来想去,珞瑶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决定试探一下皓凖,看看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有那个心思。“师兄你不打算买一盏花灯吗?”

  皓凖脚步一顿,非常惊讶地看着珞瑶,仿佛这是一个多么诡异的问题一样。珞瑶以为正如陶紫把习俗告诉了自己一样,陶紫一定会把习俗也告诉皓凖。所以皓凖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完全就意味着,他一丝一毫也没有想过要与她交换花灯,并且对她想要交换花灯的这种念头表示惊诧。

  这么一想,珞瑶觉得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可怎么办,自己是被拒绝了么?所以说师兄还是讨厌自己的吧,师兄不过是把我当妹妹吧,当孩子吧,或者只是当个同门吧?

  皓凖一个简单的表情,让珞瑶完全坠入了深渊。浑身的精神泄了一半,珞瑶也没心思逛了,没精打采地跟在皓凖身后,脚下像踩着云,整个人都是飘的。

  看着眼前皓凖的背影,恍惚间,珞瑶似乎又回到了几天前。

  她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眼前是湛蓝湛蓝的天。眨了眨眼,当浑身的剧痛袭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浩劫,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片布满砂砾的地上,身上有数不清的地方叫嚣着疼痛。

  挣扎着动了动,当珞瑶扭过头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几乎忘看了呼吸——皓凖从来都挽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被打散,湿漉漉地披在身上,衬得他面色惨白如纸。

  他那一身永远片尘不染的白色道袍,腰部以下完全被血浸透,红得不可思议。珞瑶有一瞬间的呆滞,似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但那刺眼的红由不得她发呆。

  醒过神来,珞瑶手脚并用地爬向皓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皓凖的脸颊,想要叫醒他,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几乎听不见的咿咿呀呀。

  叫不醒皓凖,珞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咬牙,她终于强迫自己掀起皓凖被鲜血浸透的衣摆。

  皓凖的整条右腿浸满了鲜血,几块坚硬的碎甲板深深刺入了他的右腿。一瞬间,珞瑶的眼泪大滴落下,坠在地上。对于第一次下山的珞瑶来说,眼前的一切,太难以承受了。

  珞瑶不善医术,她不懂得该如何处理皓凖腿上如此严重的伤势。可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做些什么。抹干眼泪,珞瑶毅然站起身,毫不迟疑地用法术点燃岸边的碎甲板,把皓凖拖到火堆边温暖的地方。

  皓凖需要热水,可是没有锅?该怎么办?珞瑶记得在原地打转,看皓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身体抖个不停,珞瑶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但这样,还是不够温暖。

  或许在最危急的时候,真的可以激发出人的潜力。珞瑶真的想到了办法。

  她把皓凖小心地放回地上,摘了几片附近林子里最大的芭蕉叶,用芭蕉叶围成一个锅的形状,然后在岸边挖了许多的泥,一层一层地糊在芭蕉叶的外面。就这样一层叶子一层泥,一个“锅子”就这样做好了。

  而此时,篝火下面的小石头早已经被烧的通红,珞瑶用枯枝当筷子,把通红的小石头一颗一颗放进盛满水的“锅子”里,锲而不舍,一遍一遍——终于,“锅子”里的水,开始发烫了。

  珞瑶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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