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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二十五

  玄衣如今坐在她面前,眨着眼睛看她。

  她浑身发烧,脑子发懵,一脸的冷汗,她反应了半天才看清四周,卧房软榻,十分眼熟,再一细想哪里眼熟,心里顿时一凉,险些要落泪,愤愤道:“你为什么还是被抓回来了!”

  这里她当然熟,这是国舅府上的西厢房,她小时候整个院子乱窜,哪间都熟悉无比。

  这个事实只能告诉她,她和玄衣都被国舅抓了回来。

  她可以理解她被抓回来,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玄衣没有跑掉!她那一刀是白挨的吗!

  玄衣眨了眨眼,无比轻松的道:“没跑掉。”

  九微觉得肚子上的伤口一抽抽的疼,弯腰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哀嚎,“你他妈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没有跑掉!”

  玄衣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九微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知道他会武功这件事,九微简直想说,当初你干掉我动作多么一气呵成,毫不费力,怎么重生回来你就弱成这样了!

  但她不能说,只能闷头安慰自己,良久忽然听玄衣小声道:“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

  什么?

  九微吃惊的抬头,玄衣竟然是为她回来的?这转性了?没黑化吗?发生了什么

  “你回来能干嘛。”九微还是不能认同他的脑回路,“我就是为了让你跑才回来的你回来我不是白挨一刀吗。”

  “没关系。”玄衣歪头笑了笑,“我舅父回来救我们的。”

  还真是对你舅父有信心啊

  九微悲伤的看着他,他伸手递过来一张帕子道:“你刚才一直在哭。”

  “有吗?”九微浑身发毛,摸了摸脸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忙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玄衣点点头,睫长的像羽毛,扇动着看她,“你梦到什么?哭的那么惨。”

  “没什么。”九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撩开衣服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妥当,有些紧张的问道:“是谁替我包扎的伤口?”

  玄衣抿着嘴笑了笑,开口道:“你放心,是我替你包扎的,国舅差了太医来,我亲自为你上的药。”

  九微略略松了一口气,蹙眉看玄衣,“那你知道了?”

  玄衣点了点头,乖巧的道:“我不会告诉舅父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九微心里一颤,总觉得他笑的让人发毛,实在是前两次他黑化的太让人心有余悸了,试探性问:“你为何突然跟我这么好?”

  玄衣笑盈盈的一张小脸,“你舍命救我,我不应该感激你吗?”

  怎么看都不像!

  九微看他精致的笑颜,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吃了多少苦才学会这样笑?小小年纪藏了多少心思?可别学你舅舅,不好。”

  那笑微微冷了冷。

  九微看着他道:“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但希望能够尽可能让你少吃些苦,我会帮你,你舅舅也会护着你,只希望你不要干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笑一点点消失,他垂着长睫,半天半天才轻轻道:“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谁都帮不了我。”

  九微伸手轻轻捏起他的下颚,让他看着自己,“我不明白,你可以告诉我。但是有件事你要明白,不要动扶南和顾尚别。”

  他长睫之下的眼睛闪了闪,声音轻轻发紧,“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心事被揭穿他怎么敢明白,该是怎样也没想到她会猜到他连扶南都想杀吧。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用记住就好,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九微松开他的下颚,平心静气的问道:“是她威胁你杀了顾尚别吗?”

  那卷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敛着半天摇了摇头。

  “不是?”九微诧异,“那你为何要杀了顾尚别?还说不杀他就会被关起来?”

  他垂着睫毛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讲话,九微尽量慈爱的道:“你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你帮不了我。”他声音轻轻的,不抬头苦笑道:“你连自身都难保,凭什么帮我?你不必可怜我,在我看来,你比我要可怜的多。”

  九微一愣,不气反笑了,“我可怜?”

  他眉睫一掀的抬眼望着她,笑的有些可悲,“可怜极了,我有我舅父,无论如何他都会来救我,你呢?”他讲起话来刻薄极了,“你知道你昏迷时有多可怜吗?你一直在哭,哭着让人救救你,哭着说你不要死,哭着叫人的名字”

  九微心头一紧,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到眼前问:“我叫了谁的名字?你还听见我说什么了?”

  玄衣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笑起来像足了讨人厌的沈宴,偏偏表情里什么都猜不出来,他微微张口道:“你一直一直在喊舅舅他不要你了吗。”

  她心头窜起一股火,她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有没有泄露身份,也不知道玄衣这句是试探,还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只觉得火大,怒气噌噌往上冒,伸手扯过榻上的一条腰带,猛地擒住玄衣的手扭到身后,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捆了住。

  “你你要做什么?”玄衣只来得及稍作挣扎就被捆了个结实,“放开我!”

  九微对于捆绑这件事得心应手,捆好之后冷笑看他,“看来你武功也没多唬人,三脚猫而已。”九微轻轻一推,将他推倒在榻上,捆在床头道:“沈宴没教你的,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玄衣恼的一张小白脸涨的通红,瞪着九微道:“是被我猜中了什么恼羞成怒了吗?”

  “你舅父就是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九微居高临下的看他,“来说说你都猜到了什么。”

  玄衣抿着嘴。

  九微呵呵一笑,下榻取来桌上的茶杯,啪的摔碎。

  玄衣在榻上一颤,看着她拿着茶杯碎片笑吟吟的走过来,挣扎问道:“你要干什么?”

  九微到榻前,慢条斯理的将他的衣襟解开,笑道:“我们来玩个小游戏,我问你答,你要是不愿意答,我就在你身上画一笔,看看谁先求饶。”

  玄衣直勾勾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道:“你问吧。”

  这转变让九微一愣,他却十分乖顺的道:“我求饶,求你放过我,你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舅父”他眨了眨眼,乖巧极了,“求你看在舅父的面子上放了我吧。”

  九微对他这样突然的转变简直发毛,“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你舅父的面子在我这一文不值”然后她就看到玄衣不怀好意的笑了,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她刚问他什么,背后有人虚虚的咳了一声。

  她顿时炸开了浑身的毛孔,回头一看,沈宴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门外,就那么阴沉着脸看她,拧了一丝笑道:“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需要质子用这种手段?”

  “舅父!”玄衣又委屈又吃惊的喊了沈宴一声。

  这个小王八蛋和沈宴这个老王八蛋一样奸诈!一定是早就看到沈宴来了才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

  沈宴亲自进来,到榻前,看着擒押着玄衣的九微道:“能不能劳烦质子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开玄衣?”

  阴阳怪气。

  九微坐起身,理了理衣襟道:“好说,只是我想知道相国大人什么时候救我们出去?”

  她说我们,等着听沈宴的答复。

  沈宴看着她,莫名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下入宫请旨,先来确认一下你们还好不好。”弯腰解开玄衣的捆绑,“幼稚至极。”

  说谁?九微挑眉看他。

  他替玄衣松开,又替玄衣整理好衣襟,看着玄衣一脸乖巧委屈,淡声道:“不要再惹事。”

  玄衣脸色一白,抿了抿嘴,轻声道:“知道了舅父。”

  哟,这个小狐狸倒是挺怕沈宴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九微看着玄衣不敢高声的表情很是有趣,沈宴忽然抬头看她,眉深目重,直看的九微发毛,“干嘛”

  沈宴眉眼间都是倦色,眼下乌青了一圈,略沙哑的问道:“你是伤怎样了?”

  九微一愣,他忽然伸手拉她过来,要去掀她的衣襟,“我碰上太医了,他说你的伤口恶化了,让我瞧瞧。”

  九微一把攥住衣襟,后退一步,“不必了,已经好多了。”

  沈宴微微蹙眉,却也未再讲,只是撑了撑额头,有些疲倦道:“你也老实点,等我回来,国舅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万事”

  房门哐的一声响,打断了沈宴的话。

  九微和他一同转头便看到了披风未解的国舅,一脸的冰霜,冷冷的看着沈宴道:“沈相倒是学会了私闯。”

  沈宴眉眼挑了挑,唇角一勾的笑了,“国舅擒了我的人,竟然先怪我了。”

  国舅下颚抬了抬,立刻有侍卫从门后走来,入内将九微和玄衣擒下,冷笑道:“那我倒是要问问,沈相的人夜闯入宫到底意欲何为。”

  侍卫押着两人便往门外走。

  沈宴负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攥紧,笑容未变的道:“国舅还不知吧,如今京都里差不多都知道七皇子玄衣回京都了,他若是有点什么事,我想朝中大臣和京都百姓要误会是国舅容不得皇戚了,到时候对国舅,对圣上都不太好。”

  “不劳沈相费心。”国舅微微侧身,做了送客的手势。

  沈宴笑容一凝,匆匆离去。

  是在退出府外,要上马车时沈宴回头看了一眼雾霭迷蒙的国舅府,对南楚道:“你去通知太傅,质子被擒在国舅府上了。”讲完一阵的急咳,咳得脊背躬起。

  南楚忙来扶他,有些诧异,“大人要通知太傅来救质子?”

  沈宴咳的心肺发寒,细白的手指扶着车门闷声道:“我怕我有什么闪失”

  南楚几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了沈宴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过沈宴说出这样怀疑自己能力的话,更从未怕过。

  正厅的帘子被人挑了开,一阵冷风卷入,九微跪在地上打了个冷颤,就瞧见过头走了进来,从她身边走过,坐在了正厅的太师椅中。

  玄衣跪在她身侧,低眉垂眼的不敢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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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中一下子静极了,除下香炉中炭火荜拨,在没有别的声响。

  这让九微越发忐忑,偷偷的抬眼看国舅,正撞上他的眼睛,深如夜,冷似冰,正默不作声的瞧着九微。

  片刻后,有侍卫入厅回禀道:“国舅,扶南不在质子府中。”

  九微心头一紧,原来国舅派人去抓扶南了,幸好她之前让扶南和顾尚别去了太傅府,如今想来她真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国舅挥手让侍卫退下,忽然开口道:“如今的九微不是九微?”

  九微抬眼,发现他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这是她昏迷前没忍住问国舅的一句话,她敛下眉睫略一思索,又抬起眼道:“国舅信吗?”

  国舅看着她,冷眉冷眼,语气都冷,“证据呢?”

  证据呢?她该如何说?说如今的九微言行举止完全不一样?说如今的九微多么多么不同?说那些只有她和国舅知道的事情?

  这些的这些,他难道丝毫都察觉不出吗?他想要什么证据?她又能给出什么证据。

  九微看他许久,才跪坐在腿上道:“我没有什么证据,但国舅从未觉得如今的九微不是真的九微吗?”

  国舅没有答,又问:“证人呢?”

  九微敛下眉睫看垂在身前的发梢,“没有谁可以证明。”

  国舅便顿了很久才开口道:“这是死罪。”

  发梢微微翘着,九微莫名的沮丧,他果然是不信,连怀疑都没有就给她定了罪,她该庆幸她没有和盘托出,还留有余地。她不能死,死在这里就一切都结束了,完了。

  “你从何得知香川这个名字?”国舅又冷冷开口问她。

  她该怎么回答?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要费心去解释这种可笑的东西。

  她掀起眉睫看国舅,“这些原本只有九微和国舅您知道的事情,九微说她不记得了,国舅就没有觉得奇怪?”她不甘心,她的舅舅怎么会没有一丝的怀疑?

  “她重病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何来奇怪?”国舅问她,语气毫无情绪,放佛再正常不过,平常不过。

  她忽然泄了气,有口无话,不知再讲些什么。

  国舅再问她:“回答我的问题。”

  该如何回答?她怎么会知道?从何得知。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的母后告诉她,国舅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在她刚刚出生时抱着她小心翼翼的问母后,这样抱着对不对?好不好?

  母后说国舅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香川,陆容城,陆香川,容城香川在。

  九微看着国舅答道:“我的母亲告诉我的。”

  国舅眉头细细的皱了一下,抬了抬手指,立刻有侍卫上前捏起她的下颚,左右各一个耳光,用力之大吓的一侧的玄衣发抖。

  “我不喜欢有人跟我耍花样。”国舅声音冷冷,“你出生昭南国,你的母亲怕是连我是谁都不知。”

  脸颊发烧,嘴角发疼,九微伸舌舔到腥甜的血,听国舅又问她:“到底从何得知?”

  九微伸手抹掉唇角的血,笑道:“国舅既然不信,何必再问。”话音刚落,旁侧的侍卫又挥手落在她的脸上,她没撑住,跌在地上,耳朵里嗡嗡颤鸣。

  玄衣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听不太清国舅的声音,辨认边听才听清,国舅又重复的问她,“究竟从何得知?”

  多可笑,她讲真话都没有人相信。

  有人猛地拉起她的头发迫她抬头,国舅端端坐在眼前,不耐烦的等着她答话,见她不开口,有了冷笑下令道:“提冰水来,让他清醒清醒。”

  侍卫应是,片刻之后提了水桶到她眼前。

  那水从头顶而下,有细小的碎冰搅着,哗哗的脆响,刮在面上像是小刀,她只觉得溺水一般,猛地一口气卡在胸腔里,然后那冰那水流了满身满背,背上的伤口一瞬收紧炸开,剥皮抽筋一般蜿蜒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爬在地上一阵痉挛。

  国舅却不急着问她,看向玄衣道:“我希望你好好答话。”

  玄衣猛地一颤,攥着手指道:“玄衣明白。”

  国舅顿了一顿问他,“你可知圣上被刺受伤之事?”

  玄衣埋着头,闷声道:“知道。”

  “是谁所为?”国舅直截了当的问他。

  玄衣闷了片刻道:“扶南。”

  九微发懵发愣,听了半天才听清,忽然觉得玄衣成长的这般好,比她好的多。

  国舅似乎下令让人去找扶南。

  九微蜷在地上发抖,随意一阵风都像是刀刃过体,她听到国舅冷冰冰又问她:“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吗?

  她在地上,费力的看国舅,半天半天道:“是沈宴。”三个字脱口,她忽然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理不清为何,只觉得难过,越笑越难过。

  她开始有些恨国舅,恨他从未告诉过她,这世间该这样才能活下去。她的舅舅将她养在深宫,如今又亲自教会她这些。

  国舅又说了什么她没太听清,然后就听到了沈宴的声音。

  他带着一身风霜和赵明岚,或许该叫九微。

  他的眼睛看着她,半天半天才开口说了什么。

  一大堆的话她哆哆嗦嗦的没太听清,只看到有人扶玄衣起身,沈宴要来扶她,国舅开口道:“你只能带走玄衣。”

  沈宴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他深锁着眉要去跟赵明岚讲什么,赵明岚看了看她道:“你先带玄衣回去,我再跟舅舅说说情。”

  “可”

  沈宴要讲话,赵明岚对他使了个眼色,拉他到一边小声道:“救走一个是一个,舅舅正在气头上,等一会我再让他放了燕回。”

  沈宴低眉看着九微,唇角垂着,眉头紧着。

  赵明岚又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两天,今天一下子补上~料下的十分的足啊~祝大家圣诞快乐~

  今天是半夏小御姐的生日,来作者亲自跳个舞~祝半夏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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