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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噩梦

  夕阳西下,见时间不早了,科萨韦尔拉着她回家。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冷不防,旁边的山林上突然有个黑影滚了下来,碰的一声,撞上了他们的车子。科萨韦尔反应也算是快,迅速向右边打了个方向盘,然后一脚踩上刹车。出于惯性车子打了个转,发出一阵难听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这一下剧烈的碰撞,让科萨韦尔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转头望向唐颐,摸着她的腹部,急切地问,“有没有碰伤?”

  伤倒是没有,就是吓坏了,她按住胸口,惊魂未定地道,“我,我们撞到了人?”

  “恐怕是的。”见她没事,科萨韦尔这才松口气,镇定沉着地打开车门,下车检查。

  地上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看样子被撞得不轻,衣服被扯破了,露出血迹斑斑的皮肉。但很明显,她身上除了被车撞的痕迹,还有其他伤口,是被人为折腾出来的。

  她喘着气,神智清晰,见科萨韦尔既没有穿着党卫军的制服,也不是国防军的人,眼底立即扬起了一线希望,拉着他的裤管,叫道,“救救我。”

  唐颐坐在车上看不清楚状况,心中忐忑不安,便也跟着下了车。刚关上车门,便一眼瞧见了伤者。只见她脸上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才靠近一点,那股子血腥味就直往鼻子里钻,弄得她一阵反胃,弯下腰干呕连连。

  见状,科萨韦尔也顾不了别人,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下车了?”

  拽住他的手,她退开几步,做了个深呼吸,轻声道,“我不放心。”

  科萨韦尔正想回答,不料,却被那少女抢了话头。她见到唐颐之后,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这位外国小姐,请你救救我,他们要杀我,帮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右侧的树林子里就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张扬而跋扈,“她是犹太人,谁敢帮她!”

  紧接着,从树林上出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少年,看这装扮,显然是希特勒青年团的,将来的党卫军候选人。

  他们一些人手上拿着匕首,眨着一双双碧眼,这步步逼近的模样,让唐颐想起了丛林中的狼群,凶恶而残忍。而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当中还有几个女孩。

  科萨韦尔自然不会怕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目光扫过了一圈,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猜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个犹太女孩大概是从某个城镇里逃出来的,结果阴错阳差,被这些小野狼给逮了。他们在学校里接受了洗脑,刨尖了爪子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所以一时没急着弄死她,在那耍着玩。

  今天要是穿着一身制服,带着司机,估摸着也不会有这场风波。不过,他也没急着亮出自己的身份,而是从容不迫地问,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几个少年一怔,不由自主地回答,“卡尔特奥丁学院。”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那个为首的少年正想回答,突然觉得情况不对,话锋一转,道,“这是我要问你的话。你是谁,又在这里作什么?”

  科萨韦尔不疾不徐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管你什么事?”

  “和敌人交锋,连自家姓名也不敢报,这就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吗?”

  被他这么一堵,他顿时语塞,过了半晌,才讪讪地反驳,“那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不报?”

  科萨韦尔双手抱胸,一双深沉的蓝眼向他扫了过来,气定神闲。

  他还没说话,这时,几个少年中突然有人叫了出来,“你该不会是科萨韦尔冯拉叶将军。”

  这么一嚷,四周顿时沸腾了。显然,这个名字对这些小毛孩来说,如雷贯耳。

  “开玩笑吧,那可是党卫军萨克森州地区的最高领袖。传说,他战无不胜,一人杀了几千伊万,是我们全班崇拜的英雄人物。”

  话音落下,犹太少女立即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开几步,额头上出了一头密密麻麻的冷汗。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科萨韦尔自然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他扬起两道剑眉,道,“谢谢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为首的那个少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顶替?”

  闻言,科萨韦尔勾嘴一笑,“明天早上8点,到党卫军总指挥部,你就会得到答案。”

  替唐颐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他又几步走过将那个犹太少女一把拎了起来,塞进后车厢。

  没人敢当面阻止,只有一片低沉的窃窃私语,科萨韦尔在坐进驾驶座之前,突然转头扫过他们,问,“你们的教官是谁?”

  半晌,才有人回答,“约根威乐。”

  “作为一个铁血男儿,不是在背地里欺负弱小,而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和人对决,为国捐躯。转告威乐,有机会我会找他谈谈。”

  直到车子开走,他们才回神,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他真是拉叶准将?”

  “我见过他一次,应该是他没错。”

  “那他为什么和一个外国女人在一起?”

  “还是一个东方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日本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正谈得热烈,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我认识她,她叫唐颐,是个中国人。”

  闻言,几个少年纷纷回头,质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少女蓝色的大眼睛中闪出一丝光芒,在黄昏下,显得有些阴沉,继续道,“她在我家的面包房里做过工。”

  弹指间,三个月飞逝,现在已是43年4月了,眨眼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春雪消融,气候宜人,花园里的玫瑰一簇簇地含苞待放。

  蓝天白云底下,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军装,胸口镶嵌着标志纳粹的雄鹰,肩领上的领徽赫然显示他此刻的军衔——少校。

  他的脚边蹲着一只松狮狗,吐着深紫色的舌头,紧盯住他手中的网球,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对方手中捏了一大块肥肉。

  库里斯扬起嘴角,做了个抛掷的动作,松狮立即窜了出去,可跑到一半才发现这是个圈套,又摇着尾巴跑了回来。

  他抛了抛网球,低头看了眼狗,道,“想要?”

  它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哈着气,拿着爪子挠他。

  库里斯用力一掷,球飞了出去,狗如其名,顿时好似一阵风似的呼啸了出去。一个飞扑,咬住网球,叼在嘴里,撒开四肢跑了回来。将球放在他脚边,它眨着那双黑豆眼睛,汪汪地叫了几声,不乏得意,显然这个游戏它的主人经常和它玩。

  他弯腰捡起,抛了抛球,再次扔了出去。台风又叼了回来。

  来来回回十来次,他终于觉得无聊,随手将球往花丛里一扔,微微侧转了脸,眯起眼睛看着躲在远处的棕发姑娘,问,

  “究竟还要让我等多久?”

  米莎见他发飙,脸上的惧意更甚,不由自主又向后退了几步。

  库里斯脱了皮手套,插在腰间的皮带上,然后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她迟疑,脚底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拔腰间的枪,见状,米莎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库里斯指着自己,问,“我很可怕么?”

  她下意识地摇头。

  “那你抖什么?”

  可怜的姑娘咬紧牙关,低着头不敢看他。

  库里斯烦躁地举起手,指着自己腕上的手表,道,“你已经让我等了十五分钟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闻言,她小声地道,“准将先生不在家。”

  不在家?他挑挑眉,废话,他当然知道这家伙不在家,不然干嘛专挑这时间来?

  “那唐颐呢?也不在?”

  “夫人,她她不见客。”

  夫人。他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科萨韦尔还真好运气,官场情场两得意啊。

  唐颐的性格,他还是有点了解的,也不多说废话,突地一下从腰间拔出枪,朝天放了一炮。突如其来的枪弹声,把台风吓坏了,嗷嗷地直叫,米莎更是双腿直打颤,脸上一阵苍白。

  “告诉唐颐,她要不出来,我今天就把她的爱犬射成筛子。”见她还傻愣着,他拿枪对准她空射一枪,喝道,“还不快去!”

  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她被吓坏了,脚底一抹油,飞快地跑进了屋里。一口气跑到楼上,都忘了要敲门,直接推开了的大门。

  “夫,夫人,他,他”她慌张地语无伦次。

  唐颐刚给父亲喂完药,服侍他睡下,陪在一边在看书。见米莎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喜,伸手放在唇前嘘了一声。

  本想责怪几句,却听唐宗舆的声音从那里传来,“小颐,你还是下去看看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不解决问题。”

  “对不起,爸爸,我们把你吵醒了。”

  唐宗舆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

  唐颐没办法,只得放下书,走了下去。那丫头看看唐宗舆,又看看唐颐,也跟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库里斯斜着头望过来,目光扫过她的脸,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在她微微突起的肚子上。他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一滞,扬起两道剑眉,道,“你怀孕了。”

  显然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肯定。被那双碧幽幽的狼眼扫过,唐颐背脊一凉,冷着声音,道,“不关你的事。”

  他走过去,绕着她走一圈,凑近她轻声道,“难道科萨韦尔没告诉你吗?今年刚出炉的《帝国婚姻家庭保护法》,其中第218条,但凡男女双方非德国公民结合,女方为劣等种族者,政府有权强迫她流产。”

  这话成功恐吓到了她,唐颐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将双手护在腹部,如临大敌般。

  见状,他可恶地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发你们,因为我还指望靠着科萨韦尔这座大山飞黄腾达。”

  她并未因为他的保证而松口气,反而更加警惕,库里斯摇了摇头,惋惜,“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可惜,我没科萨韦尔这胆量,也没他这魄力。不过,我觉得命运这玩意真不好说,没准儿,哪一天他上了战场,回不来了,然后,你又得来找我。”

  “你做梦。”

  他伸出手指向她摇了摇,“为了你的孩子,你会的,相信我!”

  唐颐咬住嘴唇,沉默不语。

  库里斯又道,“现在,国家需要更多的人才上前线,他们武装党卫军首当其冲。我唯恐,你的夫君怕是等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了,就要被送上前线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善意的提醒你。在战争面前,准将这个头衔不过是个摆设,而收获和付出向来是相互平等的。”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指了下自己的双眼道,“而我,会一直看着他。”

  唐颐心一沉,在阳光下,她突然觉得晕眩,一阵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要说:re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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