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3. 纠结
太阳一天比一天放大着能量，宣告着这一年的夏天非同于往年般短暂和凉快。
华家池的傍晩并不安静，知了儿发出了它们的噪音，许多学生捧着书本在背诵期末考试的东西，还有教职员工的子女在池边追逐叫闹。
只是池面没有变，在最后余晖的柔抹下，依然那样地清碧，依然那样地悠荡。蝴蝶儿在池畔艳红的美人蕉上翩跹，蜻蜓扇着薄薄的翅膀于青青的水草间，三四只野鸭子在水面扇开涟漪，发出清脆悦耳的唧叫，此景此声给心情闷燥的人们送来了些许快意。
连续的熬夜，阿明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吃完晚饭后，便出去走走。
今天上午区公司在东坡剧院召开了大会，宣布一些人包括夏来香出去，一些人明天要进来，所以，学习班通知这晚休息。
池边的坐椅都被学恋们占据了，他沿着池堤走，到了一处湾角口，见有人在钓鱼钓虾，便停下脚步来观看。
这些钓者显然是附近的村民。阿明看着看着，便想起了少年时代在西湖里钓鱼摸虾的光景，如果学习班没规定，他早就跳入池里去凉快了。
玉兔东升，天黑了。阿明转回招待所，房间里没有电风扇，有点闷热，身上粘滋咯哒的。
牛钢穿着牛头裤，靠在蚊帐里，一只腿儿翘得老高，摇着扇儿，看着书儿。
“阿明，哪儿去逛了一圈？”他问道。
“华家池边。”阿明铺开纸儿，准备练毛笔字。
“你住在哪里？”
“劳动路。”
“劳动路？有一个叫阿娟的，原先是清波菜场的，去年调到了我们菜场，过去也住在劳动路的，后来搬家到了莫邪塘，你认不认得？”
“阿娟？认得！认得！她原先是我贴隔壁邻居，她老公单位里分到了新房，就搬走了。她怎么到了望江菜场？”
“她说是为了上落班方便。”
“那她现在做啥个工作？”
“在单位组。嗨，阿明，她这个人是不是蛮骚的？”
“骚？”
“是不是呀？”
牛钢来了劲头，套上拖鞋爿儿到了窗边，坐在阿明的高头，递给了阿明一支利群牌烟儿，还给他点旺。
阿明同样起了兴头，学习班里没有一个女人吊胃口1的，要么头大屁臭，要么正儿八经，同组的女陪审更是个平板车儿2。阿娟虽然年纪比他大了不少，可是她有女人特有的味道，说话做事很有挑逗性，易使男人想入非非。
“你看到听到她急个套的骚法呀？”
“男人不谈b，太阳不落西。我们菜场里好多男人，是望江门墙篱笆外头3的，快落班的时候常常聚在收发室里吃烟儿，谈b儿，她老是要凑进来轧热闹，说出来的话语c做出来的动作也蛮下作的，你说她骚不骚？她住过你隔壁，过去她是不是介套的？有没有男龟三4跑到她家里来？”
阿明感得牛钢问话时的眼神怪兮兮的，有点儿迫不及待，与平常聊天不一样，便惊觉起来，假痴假呆道：“男龟三是啥个意思呀？”
“阿明，你连男龟三的意思都不晓得呀，就是姘头的意思。”
“哦，这个好像没看到过，也没听到过。”
“那么她骚不骚呢？”
“那时光我还小，不懂得啥个叫‘骚’？”
阿明现在想想，阿娟确实很骚，对男人很，但他早已把她与他的点点滴滴往事作为美好的回忆而记存在脑海中了。
在与小弟兄们谈b谈卵中，都说秃头和络腮胡子者兴yu旺盛，牛钢对她极感兴趣的样子和话语，是否就是这种功能强的表现呢？
阿明看他那猴样，觉得他似乎有所用意，生怕他是个羊城暗哨5，回菜场后吃准门头6放大胆儿啊唔咬阿娟一口，这对阿明来说，是极不愿意发生的事儿。从老缸头照她镜子起，在他的心目中，阿娟就是只纯洁的白毛鹅。所以，他不愿意与牛钢分享对阿娟的感受，以免怂恿起他更强更大的邪心。
“阿明，阿娟这人蛮难吃透的，你说她骚嘛，那么男人一钓就上钩了。可是有一天，我们菜场里的一个四罩儿——相貌儿还蛮好的，生得撇长撇大7，在说说闹闹中撩手舞脚8，摸了一把她的大奶儿，被她一个巴掌拷得眼镜儿都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这样一来，大家对她就只能动嘴而不敢动手了。”
“罩儿都蛮坏的，格种撩龟儿9就应该拷！”
阿明心里头高兴死了，阿娟和玉姐一样，可近而不可亵啊！
牛钢没从阿明那里捞到性趣，精神顿时一落千丈，回到自己的上又看起书儿来了。
阿明的脑子里却美滋滋的，虽然好久没见到阿娟了，但无情的岁月並未冲刷掉以往美妙的痕迹，那种美妙比直接更有情调，更令人心醉，这就像陈酒，愈久弥香。
娇羞的弯月挂在朦胧的水杉上，调皮的星星朝窗子里窥看，微风送来了夜姣姣的缕缕清香，蛙虫的鸣叫此时更欢了。
阿明自进学习班以来，头一次这么清闲，可以坐在窗前，静静地欣赏华家池的夜景。
“阿明，好起了，太阳都晒在屁股上了！”牛钢刷洗完了，进来直喊。
阿明昨夜做了一个十分激动的美梦，梦见了阿娟在井边朝他微笑，裆间都湿了，以至于还在懒睡，牛钢的一声叫，这才翻身爬起来。
今天要在大会议室安排新一轮审查工作，所以不能迟到。
他胡乱刷牙洗完脸，匆匆忙忙到了食堂，用饭菜票买了2分稀饭c2分榨菜和什锦菜，挖完后便往会议室跑。
当学习班领导讲完大道理，报新的一批受审人员名单时，阿明惊得目瞪口呆。
“牛逼张也进来了！牛逼张也进来了！”他连声暗叫道。
不但进来，而且居然还被安排在第三战斗小组！
“他奶奶的，牛逼张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阿明几乎要跳了起来。
“山不转哪水在转，水不转哪云在转，云不转哪风在转。。。。。。”当会议结束后，阿明还哼起了小曲儿。
“阿明，你在立新肉店做过，此张某人你应该有所了解。”小组研究案情时，闻组长对阿明道。
“是的，大家都叫他牛逼张，蛮亨儿马斯的。”
“他在店里停职审查时，避重就轻，只交代了千把元，但从大量的检举掲发材料来看，只是毛毛雨。”闻组长道。
“牛逼张道儿木佬佬老的，恐怕撬不开他的嘴巴。”阿明不无担忧。
“给他吃几个杀头巴掌，我不相信他不交代！”牛钢吐着烟圈道。
“牛逼张举过重的，蛮结棍的，几个巴掌看来解决不了问题。”阿明一想起牛逼张的粗手膀，心里头就寒滋滋的。
“叫他站三天三夜，看他还牛逼不牛逼！”牛钢信心十足。
“有人检举他与店里朱玉香有生活作风问题，对付这种有老婆c有子女的人，应首先从家庭道德上击破他的心理防线，使他感到无脸做人，贪污之事就迎刃而解了。阿明，朱玉香此人如何？”闻组长又要采用他的心理战法。
“朱玉香？——还c还是不错的。”阿明暗暗吃惊，心里顿时纠结起来。
“什个叫不错？是相貌儿，还是人品？”牛钢又起劲头了。
“她相貌儿确实蛮好的，人也蛮喜乐的。我在店里做时，看她与人都蛮合得来的。牛逼张花是蛮花的，不过，店里头花泡儿不止他一个，或许争风吃醋，生出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也说不定。闻组长，检举材料上有没有具体细节？”阿明经过锻炼，已有了经验。
闻组长翻开卷宗，将已折过的几页传给他们看。
“现场抲牢是不可能的。有人看到两人晚上十一点多从太平洋电影院出来，另有人检举早上三点多从斗富二桥一起踏自行车到店里来，这轧姘头的事情肯定是有的，到了里面来，不怕他不交代。”牛钢点上一支烟儿道。
“明天上午提审他，他矢口否认的话，我们还应该多做他的思想教育工作，旁敲侧击，尽可能抓住他的蛛丝马迹，一举攻破！”闻组长最后制定了审查方案。
这一晩，阿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本来牛逼张受审是件天大的好事，没想到牵涉到了玉姐，万一他交代，岂不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而玉姐一旦牵涉了进去，过去对她的包庇岂不也要暴露？
假设玉姐拖人入水，交代是与阿明串通好的，甚至说阿明平时买菜也少付钱的，这被领导掌握，那真当是百口难辩了。
“混进革命队伍的坏阿明！”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了，天气闷热，蚊子又多，不由得浑身冒出热汗来。
凡事看来冥冥中自有安排，要是到了那个地步，还不如在豆芽菜工场做做安耽，和小弟兄们谈b谈卵来得舒畅。
蚊子在蚊帐里嗡嗡地叫，阿明拉亮电灯，一边捞着痒儿，一边抲蚊子。
“阿明，你今天晚上作啥呀，爬起爬倒的？”牛钢道。
“一只蚊子飞来飞去，抲它不牢。”阿明道。
早晨的太阳爬出来后，就给人以热哄哄的感觉。连着不下雨了，空气干燥得叫人难受。
当牛逼张被提进审查室后，他一眼就认出了小阿临阿明，几乎要叫出口来了。阿明朝他瞪了一眼，嘴巴微微一张，似乎在说“贼骨头，婊代儿子，你也有今天啊”。
他昂着头颈，不肯弯腰低头认罪，牛钢横眉立目，髭须倒竖，拎起卷宗袋“啪”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牛逼张斜眼直瞪牛钢，牛钢反手就是一巴掌。
“低头认罪！”牛钢吼道。
牛逼张摸了一下巴掌，依然不肯鞠躬。
牛钢抄起方凳，连续三记砸向他的后腿，牛逼张受痛不住，稍稍低了点头下去。
“你叫啥名字？”牛逼张翘动着眉头，恶狠狠地问。
“我姓牛，叫钢！”牛钢说完，左右又是两巴掌。
这两巴掌比前头的一巴掌更厉害了，牛逼张被打得晃起了身子。
“认得我牛钢了吗？”牛钢点起烟儿，转身朝他脸上喷了一口。
两个彪形保卫人员推开门冲了进来，一个拿着锃亮的铐儿，另一个拿着黑袋儿，闻组长示意他们不要动手，于是两人便站在了门口。
对于犯罪分子，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时刻存在着，这阿明已见了不少了，哪怕你用暴力抗拒或以自杀来威胁，都起不到作用的，只会自讨苦吃。
“再拷！再拷！最好拷死他这个贼骨头！”阿明终于能看到他的下场了，恨不得自家也上去揎他几拳，方解心头之恨，只是他不是冲锋陷阵的人，掂量得出自己有多少份斤，所以只能暗暗地希望。
“给我一支烟儿抽抽。”牛逼张识得厉害了，这不是黑道上怕凶的地方，这是人民专政的地方，他烟瘾上来了，近乎哀求地说。
“想抽烟，可以，先把问题说清楚，不然，将受到人民的严惩！”牛钢翘起了腿儿，悠悠地抽着烟儿。
“我说我说。”牛逼张想坐下去，他的额角头已冒出热汗来。
“站着说！”牛钢一脚踢开了凳儿。
牛逼张看了一眼牛钢，又朝闻组长c阿明和女陪审看。
闻组长始终没说一句话儿，他朝牛逼张轻点了一下头。
牛逼张也许肚皮不大舒服，抑或紧张，连放了几个响屁，拖过凳子，坐下说了起来。
1 吊胃口：杭州话，佳肴引起食欲，喻有兴趣，有。
2 平板车儿：喻女人没胸脯。
3 墙篱笆外头：指城外郊区的人。
4 男龟三：杭州人对c姘头的叫法。
5 羊城暗哨：原是一部电影，用来比喻表面是君子，实际很淫骚。
6 吃准门头：杭州话，准确把握之意。吃准：认准；门头：门上的牌匾。
7 撇长撇大：杭州话，人生得很高大之意。
8 撩手舞脚：杭州话，动手动脚之意。
9 撩龟儿：杭州话，指轻浮c不正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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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池面没有变，在最后余晖的柔抹下，依然那样地清碧，依然那样地悠荡。蝴蝶儿在池畔艳红的美人蕉上翩跹，蜻蜓扇着薄薄的翅膀于青青的水草间，三四只野鸭子在水面扇开涟漪，发出清脆悦耳的唧叫，此景此声给心情闷燥的人们送来了些许快意。
连续的熬夜，阿明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吃完晚饭后，便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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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天黑了。阿明转回招待所，房间里没有电风扇，有点闷热，身上粘滋咯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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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哪儿去逛了一圈？”他问道。
“华家池边。”阿明铺开纸儿，准备练毛笔字。
“你住在哪里？”
“劳动路。”
“劳动路？有一个叫阿娟的，原先是清波菜场的，去年调到了我们菜场，过去也住在劳动路的，后来搬家到了莫邪塘，你认不认得？”
“阿娟？认得！认得！她原先是我贴隔壁邻居，她老公单位里分到了新房，就搬走了。她怎么到了望江菜场？”
“她说是为了上落班方便。”
“那她现在做啥个工作？”
“在单位组。嗨，阿明，她这个人是不是蛮骚的？”
“骚？”
“是不是呀？”
牛钢来了劲头，套上拖鞋爿儿到了窗边，坐在阿明的高头，递给了阿明一支利群牌烟儿，还给他点旺。
阿明同样起了兴头，学习班里没有一个女人吊胃口1的，要么头大屁臭，要么正儿八经，同组的女陪审更是个平板车儿2。阿娟虽然年纪比他大了不少，可是她有女人特有的味道，说话做事很有挑逗性，易使男人想入非非。
“你看到听到她急个套的骚法呀？”
“男人不谈b，太阳不落西。我们菜场里好多男人，是望江门墙篱笆外头3的，快落班的时候常常聚在收发室里吃烟儿，谈b儿，她老是要凑进来轧热闹，说出来的话语c做出来的动作也蛮下作的，你说她骚不骚？她住过你隔壁，过去她是不是介套的？有没有男龟三4跑到她家里来？”
阿明感得牛钢问话时的眼神怪兮兮的，有点儿迫不及待，与平常聊天不一样，便惊觉起来，假痴假呆道：“男龟三是啥个意思呀？”
“阿明，你连男龟三的意思都不晓得呀，就是姘头的意思。”
“哦，这个好像没看到过，也没听到过。”
“那么她骚不骚呢？”
“那时光我还小，不懂得啥个叫‘骚’？”
阿明现在想想，阿娟确实很骚，对男人很，但他早已把她与他的点点滴滴往事作为美好的回忆而记存在脑海中了。
在与小弟兄们谈b谈卵中，都说秃头和络腮胡子者兴yu旺盛，牛钢对她极感兴趣的样子和话语，是否就是这种功能强的表现呢？
阿明看他那猴样，觉得他似乎有所用意，生怕他是个羊城暗哨5，回菜场后吃准门头6放大胆儿啊唔咬阿娟一口，这对阿明来说，是极不愿意发生的事儿。从老缸头照她镜子起，在他的心目中，阿娟就是只纯洁的白毛鹅。所以，他不愿意与牛钢分享对阿娟的感受，以免怂恿起他更强更大的邪心。
“阿明，阿娟这人蛮难吃透的，你说她骚嘛，那么男人一钓就上钩了。可是有一天，我们菜场里的一个四罩儿——相貌儿还蛮好的，生得撇长撇大7，在说说闹闹中撩手舞脚8，摸了一把她的大奶儿，被她一个巴掌拷得眼镜儿都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这样一来，大家对她就只能动嘴而不敢动手了。”
“罩儿都蛮坏的，格种撩龟儿9就应该拷！”
阿明心里头高兴死了，阿娟和玉姐一样，可近而不可亵啊！
牛钢没从阿明那里捞到性趣，精神顿时一落千丈，回到自己的上又看起书儿来了。
阿明的脑子里却美滋滋的，虽然好久没见到阿娟了，但无情的岁月並未冲刷掉以往美妙的痕迹，那种美妙比直接更有情调，更令人心醉，这就像陈酒，愈久弥香。
娇羞的弯月挂在朦胧的水杉上，调皮的星星朝窗子里窥看，微风送来了夜姣姣的缕缕清香，蛙虫的鸣叫此时更欢了。
阿明自进学习班以来，头一次这么清闲，可以坐在窗前，静静地欣赏华家池的夜景。
“阿明，好起了，太阳都晒在屁股上了！”牛钢刷洗完了，进来直喊。
阿明昨夜做了一个十分激动的美梦，梦见了阿娟在井边朝他微笑，裆间都湿了，以至于还在懒睡，牛钢的一声叫，这才翻身爬起来。
今天要在大会议室安排新一轮审查工作，所以不能迟到。
他胡乱刷牙洗完脸，匆匆忙忙到了食堂，用饭菜票买了2分稀饭c2分榨菜和什锦菜，挖完后便往会议室跑。
当学习班领导讲完大道理，报新的一批受审人员名单时，阿明惊得目瞪口呆。
“牛逼张也进来了！牛逼张也进来了！”他连声暗叫道。
不但进来，而且居然还被安排在第三战斗小组！
“他奶奶的，牛逼张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阿明几乎要跳了起来。
“山不转哪水在转，水不转哪云在转，云不转哪风在转。。。。。。”当会议结束后，阿明还哼起了小曲儿。
“阿明，你在立新肉店做过，此张某人你应该有所了解。”小组研究案情时，闻组长对阿明道。
“是的，大家都叫他牛逼张，蛮亨儿马斯的。”
“他在店里停职审查时，避重就轻，只交代了千把元，但从大量的检举掲发材料来看，只是毛毛雨。”闻组长道。
“牛逼张道儿木佬佬老的，恐怕撬不开他的嘴巴。”阿明不无担忧。
“给他吃几个杀头巴掌，我不相信他不交代！”牛钢吐着烟圈道。
“牛逼张举过重的，蛮结棍的，几个巴掌看来解决不了问题。”阿明一想起牛逼张的粗手膀，心里头就寒滋滋的。
“叫他站三天三夜，看他还牛逼不牛逼！”牛钢信心十足。
“有人检举他与店里朱玉香有生活作风问题，对付这种有老婆c有子女的人，应首先从家庭道德上击破他的心理防线，使他感到无脸做人，贪污之事就迎刃而解了。阿明，朱玉香此人如何？”闻组长又要采用他的心理战法。
“朱玉香？——还c还是不错的。”阿明暗暗吃惊，心里顿时纠结起来。
“什个叫不错？是相貌儿，还是人品？”牛钢又起劲头了。
“她相貌儿确实蛮好的，人也蛮喜乐的。我在店里做时，看她与人都蛮合得来的。牛逼张花是蛮花的，不过，店里头花泡儿不止他一个，或许争风吃醋，生出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也说不定。闻组长，检举材料上有没有具体细节？”阿明经过锻炼，已有了经验。
闻组长翻开卷宗，将已折过的几页传给他们看。
“现场抲牢是不可能的。有人看到两人晚上十一点多从太平洋电影院出来，另有人检举早上三点多从斗富二桥一起踏自行车到店里来，这轧姘头的事情肯定是有的，到了里面来，不怕他不交代。”牛钢点上一支烟儿道。
“明天上午提审他，他矢口否认的话，我们还应该多做他的思想教育工作，旁敲侧击，尽可能抓住他的蛛丝马迹，一举攻破！”闻组长最后制定了审查方案。
这一晩，阿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本来牛逼张受审是件天大的好事，没想到牵涉到了玉姐，万一他交代，岂不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而玉姐一旦牵涉了进去，过去对她的包庇岂不也要暴露？
假设玉姐拖人入水，交代是与阿明串通好的，甚至说阿明平时买菜也少付钱的，这被领导掌握，那真当是百口难辩了。
“混进革命队伍的坏阿明！”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了，天气闷热，蚊子又多，不由得浑身冒出热汗来。
凡事看来冥冥中自有安排，要是到了那个地步，还不如在豆芽菜工场做做安耽，和小弟兄们谈b谈卵来得舒畅。
蚊子在蚊帐里嗡嗡地叫，阿明拉亮电灯，一边捞着痒儿，一边抲蚊子。
“阿明，你今天晚上作啥呀，爬起爬倒的？”牛钢道。
“一只蚊子飞来飞去，抲它不牢。”阿明道。
早晨的太阳爬出来后，就给人以热哄哄的感觉。连着不下雨了，空气干燥得叫人难受。
当牛逼张被提进审查室后，他一眼就认出了小阿临阿明，几乎要叫出口来了。阿明朝他瞪了一眼，嘴巴微微一张，似乎在说“贼骨头，婊代儿子，你也有今天啊”。
他昂着头颈，不肯弯腰低头认罪，牛钢横眉立目，髭须倒竖，拎起卷宗袋“啪”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牛逼张斜眼直瞪牛钢，牛钢反手就是一巴掌。
“低头认罪！”牛钢吼道。
牛逼张摸了一下巴掌，依然不肯鞠躬。
牛钢抄起方凳，连续三记砸向他的后腿，牛逼张受痛不住，稍稍低了点头下去。
“你叫啥名字？”牛逼张翘动着眉头，恶狠狠地问。
“我姓牛，叫钢！”牛钢说完，左右又是两巴掌。
这两巴掌比前头的一巴掌更厉害了，牛逼张被打得晃起了身子。
“认得我牛钢了吗？”牛钢点起烟儿，转身朝他脸上喷了一口。
两个彪形保卫人员推开门冲了进来，一个拿着锃亮的铐儿，另一个拿着黑袋儿，闻组长示意他们不要动手，于是两人便站在了门口。
对于犯罪分子，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时刻存在着，这阿明已见了不少了，哪怕你用暴力抗拒或以自杀来威胁，都起不到作用的，只会自讨苦吃。
“再拷！再拷！最好拷死他这个贼骨头！”阿明终于能看到他的下场了，恨不得自家也上去揎他几拳，方解心头之恨，只是他不是冲锋陷阵的人，掂量得出自己有多少份斤，所以只能暗暗地希望。
“给我一支烟儿抽抽。”牛逼张识得厉害了，这不是黑道上怕凶的地方，这是人民专政的地方，他烟瘾上来了，近乎哀求地说。
“想抽烟，可以，先把问题说清楚，不然，将受到人民的严惩！”牛钢翘起了腿儿，悠悠地抽着烟儿。
“我说我说。”牛逼张想坐下去，他的额角头已冒出热汗来。
“站着说！”牛钢一脚踢开了凳儿。
牛逼张看了一眼牛钢，又朝闻组长c阿明和女陪审看。
闻组长始终没说一句话儿，他朝牛逼张轻点了一下头。
牛逼张也许肚皮不大舒服，抑或紧张，连放了几个响屁，拖过凳子，坐下说了起来。
1 吊胃口：杭州话，佳肴引起食欲，喻有兴趣，有。
2 平板车儿：喻女人没胸脯。
3 墙篱笆外头：指城外郊区的人。
4 男龟三：杭州人对c姘头的叫法。
5 羊城暗哨：原是一部电影，用来比喻表面是君子，实际很淫骚。
6 吃准门头：杭州话，准确把握之意。吃准：认准；门头：门上的牌匾。
7 撇长撇大：杭州话，人生得很高大之意。
8 撩手舞脚：杭州话，动手动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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