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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天还未亮,杜芷书被外头的一阵响动声吵醒,也或许是被怀里的小家伙折腾醒的。昨日杜凯将阿九送来营帐,说是陛下吩咐人去信州带来的,这小丫头许久不和主子待一块,竟然愈发没规矩了。

  睁开眼,杜芷书将阿九欲探出的脑袋压下,而后看着秋蝉裹了外衣,燃起一盏煤油灯。

  “娘娘莫惊,奴婢这就出去瞧瞧。”

  将灯盏放置桌案,秋蝉匆匆穿戴整齐,便往外头瞧去。才一出帐篷,外头已然安静,一点可循的痕迹的都没有,仿佛刚刚的嘈杂只是她的幻觉。

  为了给娘娘有个交代,遂拉了一个士兵询问着:“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士兵不过十五六岁,平日在军营哪里看得见女人,乍然被女人拉着,有些羞涩地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只远远看见杜将军张将军他们围在一起,好像是有人来劫鲜卑王,不过已经没事了。”

  秋蝉点点头,四周张望了下,既然已经平静,应该没有大碍,正要转身,却看见远处一个身影极为眼熟,那不是何太医么?

  心中疑惑,秋蝉盯着何太医愈来愈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白色帐篷深处。秋蝉摇了摇头,也没继续探看,想着帐内娘娘还等着回话,便赶紧进去。

  “没事儿,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不过都解决了,虚惊一场。”秋蝉一边回着,一边拨弄着煤油灯,继续道:“天色尚早,娘娘再睡会儿吧。”

  杜芷书脸色暗了暗,来河合已经三日,还不见陛下,刚刚的一番动响,她还期冀着是陛下回来,又是一场空欢喜!

  一

  第二日,何太医比往常来得晚了些,一脸的疲惫。给杜芷书看诊后,秋蝉却是有些忍不住,趁着太医走开几步,便跟上去小声询问着:“娘娘的病怎还没好?”

  “不是说了,需些时日么,莫要着急。”

  又是这句话,能不着急么,半个月都过去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娘娘虽没有催,可秋蝉看得出来,娘娘心中比谁都焦急。

  “何太医总是这么一句话,未免太过敷衍!若再医治不好,到时娘娘可要问罪了。”

  拿皇后娘娘压人,何太医即便是老资格,也是胆怯的,遂道:“这剂药若是用得好,日,脸色的红斑就会慢慢消失,六七日后,保准能说话。”

  何太医一连半月都是一直说着等等等,难得今日给了个准信儿,秋蝉高兴得很,这才发现何太医右手边摆着一个小瓶罐子,伸出要去拿,何太医眼疾手快,护在手里:“可别碰了,这是用性命换来的药引啊。”

  见何太医这么宝贝,秋蝉也没好再动,看着何太医把新开的方子交给身边的医官,而后便匆匆离去。

  何太医年纪大,平日走路做事都慢条斯理的,今天却步履匆匆,倒是奇怪!又想起昨夜的事情,总觉着着哪里不对,不过因着得了好消息,秋蝉也没多想,而是赶紧上前给娘娘报喜。

  这一回的药还真有奇效,不过一两日,杜芷书脸上的红斑已开始慢慢消退,第五日,娘娘脸色竟一点痕迹都没有,光滑嫩白入初生婴孩,白里透红的,比原先的皮肤还要好上一些。

  “还真是都消下去了呢。”秋蝉端着铜镜在杜芷书面前,满脸喜色说着:“以前在宫里淑妃娘娘就老在奴婢们面前夸赞家中妹妹如何貌美,娘娘进宫那日,奴婢就瞧着娘娘是后宫最美的人儿。”

  铜镜中的容颜确实精致,杜芷书一直知道自己是好看的,经过这一回风波,她倒是分外珍惜这一张容貌,没有女人不爱美的。

  “娘娘愈发漂亮,等娘娘再能说话了,可就不怕那个狐媚子了!”

  秋蝉愤愤说着,杜芷书却是一愣,狐媚子?秋蝉入宫也七八年了,虽然处事还不够谨小慎微,但还不至于口无遮拦,这一句狐媚子肯定不是说着宫里的几位主子,那是?

  见自家娘娘投过来的眼神,杜芷书方知自个儿说漏了嘴,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懊恼不已,只得默默低下了头。

  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秋蝉心慌得很,却也不得不老实道:“娘娘别问了,奴婢不想说出来给娘娘添堵。”

  哪是秋蝉这么说,杜芷书就会作罢!娘娘是主子,她一个奴婢,也不敢隐瞒,况且她也知杜芷书的脾性,今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没这么好混过去,遂深吸口气,道:“奴婢是娘娘的奴婢,本不该瞒着娘娘。”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眼杜芷书,继续道:“其实,其实陛下在军中的。”

  杜芷书倏地一下站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秋蝉,那眼神似要将她生吞了,杜芷书用手指比划着,秋蝉自然知道主子心思,主子想见陛下,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

  “那个那个娘娘昨儿脸上发痒,奴婢便想着去找何太医问问可有些清凉的东西涂抹,却在军帐里找不到何太医,连跟着何太医的那几个医官也不见踪影,想起五天前那个夜里看见何太医匆匆进了最后边杜将军的营帐,便往后头去寻何太医,却却在营帐外头听见听见了陛下的声音,心中还纳闷陛下回来了,怎么没人告诉娘娘,结果看见两个十五六岁清纯貌美的姑娘被领着进了陛下营帐”

  一口气说完,秋蝉再次小心地抬头,却见娘娘脸色愠怒着微红,胸口几经起伏后,终是慢慢平复下来,缓缓坐下身。

  想了想,怕自己多嘴惹祸,又解释着:“可能,可能之前娘娘的脸还没恢复,其实,其实那两个狐媚子的长相比娘娘差远了的,娘娘如今过去,肯定把她们比下去。”

  杜芷书低沉着脸,还是不说话,一时间帐篷里头静的可怕,秋蝉不敢再说话,她虽也有些愤愤然,却和杜芷书的愤怒不一样,在秋蝉眼中,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正常,即便在自己主子生病时临幸她人,最多也只是薄情一些,相对愤怒,她更多的是担心,但是主子失宠,但杜芷书不一样,或者说,杜芷书以为,在陛下心中,她是不一样的

  一

  营帐突然多出个小家伙,众人都是一惊,“哪里来的小狐狸!”

  说话的是张成和,大帐里全是军中大将,却都老老实实低着头守在床榻前。除了张成和,其他人都是认出这是皇后娘娘平日怀中抱着的小狐狸。

  “这,属下把它送回娘娘那吧。”杜凯出声说着,却也等着前边榻上之人发话。

  躺在床榻上的重光帝面色略有些苍白,却是撑着坐起身,看着蜷缩在地的阿九,皱着眉,终是摆了摆手:“都回去吧,等会娘娘自己会过来找的。”

  屋子的人都是一愣,之前陛下带着杜伊柯无声无息地离开军营,回来时却身中两箭,没人敢多嘴询问因由,只得匆匆招来何太医,陛下却强调着要瞒住娘娘,好不容易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和休养,伤势稳定下来,性命无忧,如今却又想见娘娘了不成?

  杜凯和张成和先一步出去,走在最后头的何太医却是有些担忧,最后还是回头嘱咐了一句:“陛下伤口刚刚愈合,不易动作太过,容易拉扯伤口。”

  见重光帝霎时黑下来,又有些胆怯,赶紧转身出去。

  果真如重光帝所言,不到一刻钟时间,杜芷书便寻了来,进入大帐后,秋蝉则自觉地等在帐篷外头。

  此时的重光帝已经换了一身深色的长袍,相较于先前的苍白不同,他刻意打起精神,宽大的衣袍遮掩下,倒也看不出伤势。

  见杜芷书上前,重光帝把怀里的阿九递过去,笑道:“这家伙倒是通人性,朕刚回来,她就寻来了。”

  杜芷书却是扯扯嘴角,这个“刚”字,倒是有些需要斟酌!抱过阿九,将它放置在桌案上,而后提笔写着:塞北的姑娘别有一番风情,臣妾正想着帮陛下张罗,带两个塞北的姑娘回宫,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重光帝乍一看,拧着眉,上前从身后轻轻搂过杜芷书,“皇后胡言乱语什么!朕此次是御驾亲征,又不是选美。”

  杜芷书却是挣开他的怀抱,却不知肩膀一用力,正好撞上重光帝前胸的伤口,因为疼痛,下意识松了手,却只是皱眉,不吭一声。

  背着身子,杜芷书自然看不见重光帝的神色,只自顾自地低头,换了张纸,继续写着:后宫如今妃嫔不多,臣妾作为一宫之首,本该帮陛下广纳美人,陛下战事繁忙,不妨碍臣妾给陛下选美,倒也成全了臣妾贤德美名,臣妾刚刚在帐外正巧遇着两个美人,觉着甚好。

  终于明白杜芷书怒意何来,重光帝叹息一声:“不是皇后所想,皇后可否多信任朕一些?”

  杜芷书愤怒转身,陛下这话真是说得好,如今竟反咬她一口?!因为转身动作太大,不小心撞了桌角,却意外发现桌腿下熟悉的荷包。

  弯腰捡起,里头还装有那颗玲珑骰子!这是她刚到河合时,让杜凯转交给慕合的,却为何在陛下手中!他如何还敢说是刚刚回来,从头至尾,都只是他在戏耍她,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吧!

  杜芷书握着荷包,满脸讥笑地看着重光帝,如此,他们之间何来信任,若是以前在宫中,陛下纳多少新人,她只会一笑而过,而如今,她整颗心爱慕着他,却也期冀着同样的回报,或许是因为离宫太远,或许是因为他犯险救她,竟让她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而她错了,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如何会只守着她一个人,他宫里有宸妃c有李昭仪许美人,漠北还有两位美人,以后更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她与他之间的情感,在后宫一场场勾心斗角中,最后怕只会消磨殚尽

  慕合虽是小人,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她只会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个

  心莫名有些痛,却不知如何自处,终是微微欠身,打算离开,今时,她便不应该过来!

  重光帝哪里肯她走,将她固执搂紧在怀中:“朕是扣下了你送给慕合的东西,‘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多缠绵!你想他知你的相思,你可知朕的心伤!朕知道慕合就是赵九禾,朕知道你深深爱着他,朕原以为偷走他为你画的红豆折扇,偷走你为他准备的新娘嫁衣,便可斩断你们的相思,那时候,朕的敌人不过是个死人,假以时日,死人总该给活人让位,如今朕却后悔将你带来漠北,这个死人瞬时变成活人,试图从朕手中抢夺你,朕怎么能放,怎么舍得放!小词,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朕绝对绝对不会放手,你要离开朕,除非朕死!”

  杜芷书惊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他左拥右抱,为何杜芷书想解释,挣脱怀抱欲要寻笔写清楚,重光帝却不知道杜芷书的心思,以为她在生气,固执要走,情急之下,抬手往杜芷书颈后一拍,怀中的人儿安静地昏过去。

  他将她抱在床榻上,扶着她的脸颊,看见她脸上的红斑全部消失,露出一张倾世容颜。耳边响起慕合的话语:你喜欢了她十年,我也慕了她六年!

  这张容颜,确实让人过目不忘啊!此时他满是后悔,当年在鲜卑,他孤寂或是烦闷的时候,总喜欢提笔勾勒她的容颜,有一次却被慕合碰巧撞见,调笑于他,他怎知,那时候慕合便将这张脸牢牢记住了。

  感觉到胸口一片湿凉,低头,深色的衣袍透出血色,刚刚她挣扎时动作太大,牵扯了他的伤口,他却不想惊动他人,只解了衣服自己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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