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路难（二）
沈希云请娘去梦溪宫，居然是要一起做糕点，这让我大大地意外。当娘把那千层酥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略微有点担心，里面要是下了毒药什么怎么办？
娘笑我想得太多，还自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直说好吃。
我半信半疑地也吃了一块，味道着实不错。
不过贤妃这回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其实后宫里有那么多的女人，她实在没有必要在我们母女俩身上下这么多功夫。一来我又不是皇子，二来娘跟父皇也不算亲厚，得宠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是在求个安生日子而已。
娘命三七把千层酥包了几块起来，要我明天给杜冠宁送去。我不愿意。
可娘说我若是不去，明天就要跟她一道再去碧溪宫学做些刺绣什么的。我在沈希云和杜冠宁两相权衡之下，觉得还是杜冠宁略微顺眼些。
第二天我领着三七去杜冠宁的含元宫送点心。真是不明白娘，这样的事情明明三七可以代劳，却偏偏要我来。到了含元宫外，见八福等太监宫女聚在一起聊天，我猜想他们是又被杜冠宁赶出来了。
八福扭头看见我们，小跑过来，“给公主请安。”
“免了。太子在里面么？”
“在。洛大人有话跟太子说，太子便让奴才们出来了。”
我忽然有些犹豫。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又不肯下人听，肯定是说些隐蔽的事。我若是就在这外头等，也并无不可，但是我很好奇洛九牧会单独跟太子说什么，前一阵子他还跟杜恒宇是一条船上的人。也许他们说的是一些能够影响我对洛九牧全盘认识的话。
我吩咐三七他们在外面等候，喊八福领我进去。八福很是为难，但摄于我的淫威，大概也觉得我不会是太子的敌人，还是为我带路。到了书房门外，八福要进去通报，我瞪了他一样，让他原地呆着。
此时，传出洛九牧的声音，“太子若不拿定注意，一旦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先前元朗他们所做的努力，便会白费。”
接着是太子的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做不到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
洛九牧似是不肯放弃，“太子殿下难道忘记了？若不是他们动的手脚，您那日怎么会在清白小苑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沈怀良等人在上书房怂恿，皇上会一怒之下让您去江都平抑米价？您要知道若是不能成功，您将不能在朝言事，这等同于将您的权力剥夺！难道您还想有第二次，第三次？”
杜冠宁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若是如此，便是命里没有，我不会强求。”
“既然如此，臣也就不多言了。告退。”
“等一等！”杜冠宁说，“你对十五妹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洛九牧毫不犹豫地回答，“承欢公主若嫁给臣为妻，臣定当一生一世疼爱她，护她周全。不过太子殿下也应该明白，男人的世界里，除了男欢女爱，还有太多的东西。”
我站在门口沉思，八福规规矩矩地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千层酥。洛九牧从书房中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我跟八福。八福连忙行礼，洛九牧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复归平静，温和地让八福起身。
我微微俯了下身，便走进书房里。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我也没有因此而有什么不快。男儿志在四方，若是整天沉湎于温柔乡，反而不是真丈夫。我之所以悲哀，是因为女人的世界很小，男人便是整个天下。
血玉在胸口的地方微微散发着热量，可我周身冰冷，似乎感觉不到暖意。杜冠宁抬头看见我进来，也吃了一惊，迅速看了八福一眼，八福连忙往我身后躲了躲。我行礼，“太子殿下不要怪罪八福，进来是臣妹的主意。这是臣妹的母妃亲手做的糕点，特送来给殿下尝尝。这便告退。”
“十五妹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臣妹不敢。”
“我们之间虽然一直不算亲厚，但还能说上几句话。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必然是在生气了。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情？”
我咬了下嘴唇，不打算答他。
杜冠宁把手中的书卷放下，凤目看着我，“你去过国公府了？如玥可还好？”
“她在房中悬梁自尽，太子说好不好？”
杜冠宁的眸光黯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并非我不愿意为她说话。而若是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将会牵连更大。到时候付出的代价可能不是名节，甚至是生命。所以只能牺牲她。”
“为什么她要被牺牲？她明明是无辜的。”
“一场斗争中被牺牲的往往就是无辜的人。那些胜利者，手里从来都不会干净。”
“那你喜欢宋如玥么？”
杜冠宁回过头来微笑，“若不喜欢，便不愿意她留在宫里。若喜欢，更不愿意她留在这宫里头。因为在宫里呆的久了，人情味会越来越少。何必呢？”
我无言，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册封太子妃的大典就在眼前，我实在是不愿意凑这份热闹，便向父皇请求到大相国寺去几天，顺道把上次落下的烧香祈福补全。令人意外地是，父皇这次很痛快地答应了，还没有像以往一样派很多人跟着。娘说那是因为我近来收敛了不少，再者实在是朝中政务缠身，父皇也没空多管我。
大相国寺是当年由国库出资建造的皇家寺院。规模非一般民间的寺院所能比。它坐落在京城北面的灵山之上，环境清幽。
我到了大相国寺的时候，意外地碰见了宋家三夫人尤氏和宋思远，他们也恰好来进香祈福。
上过香之后，尤氏同方丈一起去添香油钱，我派三七前去，大雄宝殿上便只剩下几个和尚，还有宋思远。
宋思远长得白皙明净，但个性实在是腼腆。见我一直瞧着他，便要把头低到土里去了。倒不是我好色，而是国公府的风水真是好。宋昭文长得英气，宋允墨长得斯文，宋思远长得秀气。这只小白兔长成了之后，估计也是一朵大桃花。
“宋思远，你过来一下。”我喊他。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声音小得跟流水一样，“公主殿下。”
“抬起头！”我逗他。
他犹犹豫豫地抬起来，目光却是向下看着地面的。一副逼良为娼的模样。
我忍不住发笑，“你跟你哥哥们真不一样。就这么怕我？”
他很小声地说，“公主不可怕。只不过天家威仪，不敢亵渎。二哥常常教我要克己复礼，绝对不能失礼于人前。”
“死板！”我没好气地说。
宋思远眨了眨眼睛，终于敢看我，“二哥比大哥还要严苛，我跟姐姐都怕他。其实不止我跟姐姐，以前大哥也总听二哥的，家里都是二哥一个人说了算。二哥不爱亲近人，也不爱笑，我们总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摸了摸下巴，“据我所指，你二哥和大哥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好像跟杜安怡有关？”
小白兔摇了摇脑袋，“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在公主面前说谎罪名可是很大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还是从你们宋府传出来的。”我继续诓他。心想这么教坏一个纯洁的孩子，被宋允墨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宋思远的长眼睫抖了抖，难过地说，“公主也知道那件事了？其实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听下人传的。不过大哥那天真的很生气，毕竟是他跟永安公主大婚，却在行房的时候，听到公主喊二哥的名字。那之后，大哥好像就跟二哥不好了。”
“原来如此！”我脱口而出。
宋思远怔忡地将我望着，我连忙说，“我听得也跟这个j□j不离十了。嘿嘿。不过你们在大婚之前都不知道杜安怡喜欢你二哥么？”
宋思远怯怯地摇了摇头。
看来宋昭文并不是对杜安怡无情。而是他知道在杜安怡的心目中，有自己弟弟的存在。难怪他跟杜安怡不同房，难怪他对宋允墨耿耿于怀，难怪他在外头金屋藏娇。这个心结不解，他们也无法真正走到一起吧。
我准备继续逗弄逗弄小白兔，“你在国子监上课？听说你二哥当年在国子监的成绩很好。那些迂腐的夫子，少不了要拿你们兄弟二人作比较吧？”
宋思远猛地点头，“二哥太厉害了，我比不过他。所以我不打算再在国子监求学了。”
“嗯？”
“我打算过完正月，就去有间书院求学。”
“咦？我听说有间书院三年才收一次学生。去年刚收过了呀。”
宋思远面露羞涩，“谢大人说他愿意给我写推荐信。再加上二哥是江都知府，杨院长会给些面子的。”
这个谢金泠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四处兜人写推荐信？
这时，寺里忽然钟声大作，吓了我们俩一跳，殿上的几个小和尚也是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和尚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说，“不好了！后院的厢房着火了！快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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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笑我想得太多，还自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直说好吃。
我半信半疑地也吃了一块，味道着实不错。
不过贤妃这回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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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命三七把千层酥包了几块起来，要我明天给杜冠宁送去。我不愿意。
可娘说我若是不去，明天就要跟她一道再去碧溪宫学做些刺绣什么的。我在沈希云和杜冠宁两相权衡之下，觉得还是杜冠宁略微顺眼些。
第二天我领着三七去杜冠宁的含元宫送点心。真是不明白娘，这样的事情明明三七可以代劳，却偏偏要我来。到了含元宫外，见八福等太监宫女聚在一起聊天，我猜想他们是又被杜冠宁赶出来了。
八福扭头看见我们，小跑过来，“给公主请安。”
“免了。太子在里面么？”
“在。洛大人有话跟太子说，太子便让奴才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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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传出洛九牧的声音，“太子若不拿定注意，一旦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先前元朗他们所做的努力，便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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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冠宁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若是如此，便是命里没有，我不会强求。”
“既然如此，臣也就不多言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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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牧毫不犹豫地回答，“承欢公主若嫁给臣为妻，臣定当一生一世疼爱她，护她周全。不过太子殿下也应该明白，男人的世界里，除了男欢女爱，还有太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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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玉在胸口的地方微微散发着热量，可我周身冰冷，似乎感觉不到暖意。杜冠宁抬头看见我进来，也吃了一惊，迅速看了八福一眼，八福连忙往我身后躲了躲。我行礼，“太子殿下不要怪罪八福，进来是臣妹的主意。这是臣妹的母妃亲手做的糕点，特送来给殿下尝尝。这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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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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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冠宁的眸光黯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并非我不愿意为她说话。而若是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将会牵连更大。到时候付出的代价可能不是名节，甚至是生命。所以只能牺牲她。”
“为什么她要被牺牲？她明明是无辜的。”
“一场斗争中被牺牲的往往就是无辜的人。那些胜利者，手里从来都不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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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冠宁回过头来微笑，“若不喜欢，便不愿意她留在宫里。若喜欢，更不愿意她留在这宫里头。因为在宫里呆的久了，人情味会越来越少。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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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远，你过来一下。”我喊他。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声音小得跟流水一样，“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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