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路难（八）
林桑说完，就要退出去，我又喊住她，“除了花满楼那件案子，你们宋大人最近还在查什么案子么？”
我此次来江都的重要目的之一，是来查探洛九牧另一重身份的事情。[请到看最新章节]
林桑摇了摇头说，“公子政务上的事情，向来不许下人过问的。”
这丫头是宋允墨的心腹，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内容来，就放她走了。
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我虽然不明白阿九到底要做什么，但说到他哄抬米价，与商会勾结，置百姓于水深火热，我却万万不肯相信。记得他儿时就说过，希望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无论他将来为民为官，也一生会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奋斗。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跟宋允墨是一样的。
我隐隐觉得，宋允墨这次调查他，是受了什么证据或什么人的影响。不过如果我当面问宋允墨，他肯定跟父皇一样觉得我有意偏帮阿九，所以还是要慢慢来。
隔日一大早，我登上去往翠华山的马车，还没有坐稳，就听三七抱怨，“宋大人也是，真不来送啊？好好的机会就给他浪费了。”
“三七，你在那儿瞎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三七连忙低头，假装整理包袱。
过了一会儿，六曲在马车外禀报启程了，我应了一声。
马车在穿行过热闹的早市时，我透过车窗看到热腾腾的豆浆油条肉包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个时候，六曲忽然停下马车，跑到路边的摊子上买了早点，又匆匆地跑回来，打开帘子递进来给我们。我有些愣住，没想到谢金泠是算命的，难道连六曲也是么？
六曲似是知道我所想，憨厚笑道，“出门的时候公子交代了，姑娘昨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今个儿又早起，想必路上会肚子饿。马车颠簸，吃些早点上路，人会舒服很多。”
说完，也不待我说话，就放下帘子，继续赶车了。
六曲买了两份，我和三七一人一份，他自己却饿着肚子。我不忍心，向外问道，“六曲，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小的一个时辰前就起床做准备了。姑娘不用顾虑小的，快些吃吧。”
马车行到半道上，三七整理包裹时忽然“哎”了一声。
我瞪他，“你又怎么了？何时养成这一惊一乍的坏毛病。”
“小姐，这个布袋子是你的么？”三七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绢袋子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
“奇怪了，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三七把绳结拉开，伸手进去掏了掏，掏出了几张叠好的纸张。他疑惑地递给我看，我打开，见是宋允墨的字迹。奇怪，他是几时把这个玩意儿塞进我们包裹里来的？
宋允墨在信上说，宋思远前两天已经顺利入学了。他从宋思远那里得知入学要经历一场考试。女子的比男子略简单一些。大体是会找三个在诗书礼仪骑射音律等方面比较突出的女子来跟应试者比试，胜两个即可。宋允墨还大胆猜测这次会派一个擅音律，一个擅文章，一个擅骑射的人来考我。
他在信中说，“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就是猜的。”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接下来的纸张上，他详细写着我要怎么应对。
他让我直接放弃音律，还说“想都不要想。”要我选文章跟骑射。但他知道我这两样肯定也不擅长，便教了我一些讨巧的法子。那信洋洋洒洒的，我不耐烦看，谁知道他猜得准不准，随手往袖子里一塞了事。
“小姐，您怎么不看啦？”
“看了也白看，就算他宋允墨再优秀，还能把入学考试的题都猜准不成？”
三七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姐，宋大人天才的程度您真是半点没听说过啊。当年年在国子监，他之所以满分，据说就是因为他完全能猜到夫子出什么题哦。所以您最好看看，真猜准了呢？！”
“国子监是国子监，有间书院是有间书院。难道他还南北通吃不成？若是那样我跟他姓好了！”
我忘记了小狗腿六曲还在外面驱车，只听他说，“小姐要跟我们公子姓吗？那就只有嫁给公子为妻咯。”
我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三七倒是听得喜滋滋的。
翠华山下有一间很大的客栈，大概是专为三年一次接待来有间书院应试的试子。六曲把马车停到客栈后院去，三七也不便再陪我上山，留在客栈中稍作休整。我独自一人去闯这龙潭虎穴。
翠华山并不高，上山的大道又异常好走。不一会儿到了半山腰，便看到一座巨大的山门，上书“礼仪春秋”四个大字。
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正倚在山门上打瞌睡。想必这便是宋允墨信中说到的守山老头了。
我上前拍了拍他，“老爷爷，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醒过来，朦胧地将我望着，“你是谁啊，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进有间书院读书。”
老头上上下下打量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连忙扶着他，听他苍老的声音说，“书院三年才收一次学生，去年收过了。你要是再想入学，得有封推荐信。”我连忙把谢金泠的推荐信递过去。说实话，我没看过信的内容，不知道谢金泠会不会陷害我。
老头看了推荐信之后，又瞟了我一眼，“既然你是那臭小子推荐的，我破例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通过这次考验，自然可以入学。”话声落，老头弯腰去赶停在一块巨石上的信鸽。过了一会儿，几个妆容统一的姑娘从山道上跑了下来。我数了数，总共有七八个人，看这架势，不是要打架吧？
老头沉吟了一会儿，点了三个人出来，“吟乐，吟书，吟风，你们三个人出来。”
三个姑娘应声迈前一步。
老头又转向我这边，“考验的内容很简单。这三个丫头，吟乐擅长音律，吟书擅长文章，吟风骑射拿手，你只要赢其中两个，赢了便可。具体的内容由你来定，但范畴必须是她们的这几样专长。”
我愣了一下，音律，文章，骑射？乖乖，宋允墨居然全中？这下我真有点佩服他了！
老头看我愣在原地，摸了摸白胡子道，“不用吓成这样。她们几个虽然不错，但没到赢不了的地步，你尽力就是。跟有间书院是否有缘，全看你的造化。”
我点了吟风和吟书两人，从吟风的骑射先开始。
我让人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放了一个靶子，比谁射中红心多。我知道正常训练的时候，一般是百步设一个靶子，一百五十步对于寻常来说，碰到靶子都很难。但吟风射了五箭，全在靶子上，有一支还离靶心很近。报完成绩之后，吟风很不屑地把弓箭交给我，说道，“我就不信你能赢我。”
老头在旁边说，“可以开始了。”
我抱着很沉的弓箭，慢慢走到一百五十步之外的靶子前，用力地把箭一支支插入靶心，老头在我身后喊，“喂，小丫头，你在干什么！”
我插完箭之后返回到刚才的地方，对老头说，“我只说将靶子放在刚才所站之地的一百五十步之外，并没有说刚才那个地方就要是射箭的，所以不算违规。”
吟风跺了跺脚，“你这叫使诈！”
“非也非也，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何况老先生刚才说比试的内容是由我来定的，范畴是骑射，并没有违背，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沉吟了一下，“算你有理。”
吟书站到我面前，“说吧，文章你要比什么？这个可刷不了赖。”
“我不跟你比文采，跟你比见识。”
吟书勾了勾嘴角，自负地说，“姑娘尽管出题便是。”
“我朝大相国寺有五十四道斋菜，菜名全取自佛经，色香味俱上乘，闻名天下。吟书姑娘博闻强识，应该听说过。”
“这是自然。”吟书自负地笑道，“你要比这菜名的来历么？”
“不，我跟你比做菜的方法。”
“什么？”吟书脸色一僵。
我说，“我们各自用一晚的时间，写下这五十四道菜的烹制方法，明日辰时一刻在这里，比谁写得多，写得详细。我知道在座诸位恐怕没人能做这个裁判，那烦请杨清渺先生亲自来鉴定吧。”
这五十四道大相国寺斋菜，便是当年由杨清渺和崔太师联合所创，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当然，这些我是不可能知道的，都是宋允墨在书信里写的。只不过来的路上我看不起他的锦囊妙计，并没有把那斋菜的做法记下来，这才拖延一个晚上的时间。
吟书的脸色十分难看，守山的老头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命那个几个姑娘都回去，准备明日再来。
我向老头拜别，他摸了摸胡子笑道，“小丫头，你的军师真不简单，居然能想到这招。先是有臭小子的推荐信，又有他给你保驾护航，看来我这书院的大门，不得不为你开咯。”说完大笑了两声，慢慢地往山上走去。我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他隐约的声音，“有些人那，不要太偏心咯。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管，对一个小丫头却这么上心。啧啧。亏我还以为你真没有弱点呢。”
猜出来了居然？老头这话是说给宋允墨听的么？可那人远在江都府，哪能听到？怪人一个。
我回到客栈，正准备洋洋洒洒地抄书，可是摸了摸袖子，却发现纸张不时何时掉了几页？！我发疯似地翻遍了客栈，却里里外外都找不到，顿时欲哭无泪。明明以为胜券在握了，却把标准答案弄丢了，我上一辈子一定是笨死的。想遣六曲回江都府再要一张，却笃定宋允墨绝对不肯再帮我。
我坐在书案后面，想凭着仅存的记忆拼凑五十四道菜谱，可凑来凑去还是差了十二道。吟书虽然没有我背后那高明的军师，但实力到底如何，有没有人帮忙，我却没底。我懊恼地趴在桌子上，不知怎么地竟然睡着了。
中途我问道一股熟悉的气味，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依稀看见身边坐着一个人。我吓了一条，尖叫一声，一下子清醒过来。三七在外面敲门，“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待我看清那人，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随口应道，“没，没事，一只老鼠。”
那人扫了我一眼，手中却没有停。
三七又回房去睡了，我指着书案后的那个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笨的。”他似乎强忍着怒火，搁笔放在笔架上，把手里的东西往我这边一推。
我福至心灵，扑过去一看，果然是五十四道菜谱，整整齐齐。此时才发现，我睡着的时候是黄昏，现下大概已经是三更天。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独自抄了多久？
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起身，一便往外走一边说，“还能睡一会儿，别把时辰耽误了。”话说完，人也已经出去了。
我拿着那还泛着墨香的纸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明明说过不管我，却抛下政务来这里，只为帮我抄菜谱。宋允墨，你到底不是寡淡无情，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眼睛的余光扫到地上似乎有一件黑色的披风，我一下子站起来，拿起披风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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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曲似是知道我所想，憨厚笑道，“出门的时候公子交代了，姑娘昨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今个儿又早起，想必路上会肚子饿。马车颠簸，吃些早点上路，人会舒服很多。”
说完，也不待我说话，就放下帘子，继续赶车了。
六曲买了两份，我和三七一人一份，他自己却饿着肚子。我不忍心，向外问道，“六曲，你吃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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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他，“你又怎么了？何时养成这一惊一乍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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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不是。”
“奇怪了，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三七把绳结拉开，伸手进去掏了掏，掏出了几张叠好的纸张。他疑惑地递给我看，我打开，见是宋允墨的字迹。奇怪，他是几时把这个玩意儿塞进我们包裹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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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风跺了跺脚，“你这叫使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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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老头沉吟了一下，“算你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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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十四道大相国寺斋菜，便是当年由杨清渺和崔太师联合所创，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当然，这些我是不可能知道的，都是宋允墨在书信里写的。只不过来的路上我看不起他的锦囊妙计，并没有把那斋菜的做法记下来，这才拖延一个晚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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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扫了我一眼，手中却没有停。
三七又回房去睡了，我指着书案后的那个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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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福至心灵，扑过去一看，果然是五十四道菜谱，整整齐齐。此时才发现，我睡着的时候是黄昏，现下大概已经是三更天。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独自抄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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