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在景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贾政三句两句就被忽悠得将自家儿子卖掉了，也不知那名为静宴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贾政如此不假思索。
筵宴结束后，景泽心事重重地跟着贾政回到了后院，贾政原本是想去赵姨娘处的，但身后跟着个小尾巴，而且他也正好有话想和景泽交代，于是便着人回了贾母，将景泽留在内书房歇下了。
“爹爹，今天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啊？”洗漱过后，景泽躺在贵妃榻上，眼巴巴地望着坐在一旁的床边洗脚的贾政，耐不住地首先挑起了话题——然后被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丫鬟伺候着贾政拭净脚掌，然后端着残水退下，另有丫鬟剪好了烛花，扣上灯罩，再将点燃的熏香熄灭。在所有丫鬟全都退下后，贾政这才披着寝衣到外间翻找了一番，然后拿了一轴书画进来，将卷轴郑重其事地在书案上铺开。
“哇！”早在贾政小心地铺开卷轴时，景泽便非常自觉地跑了过来，爬到一旁的座椅上近距离围观，然后，看着那逐渐被展开的画面，景泽睁大了眼，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这是一幅小巧的画轴，长不过三尺，宽度则只有一尺左右，然而就是在这局促狭小的空间内，却演绎着一幅生机勃勃的乡间春景。那一望无垠的田野，那绿意初萌的树梢，那在田间小路挎篮行走的年轻村女画中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春意盎然的鲜活姿态，景泽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只觉那细腻生动的笔法实在让人心神沉醉。
“这是芝兰居士年轻时候的画作。”贾政的脸上带着同样的欣赏之色，半晌，他移开目光，顺手拍了拍凑到他身边的景泽的脑袋。
“芝兰居士？”闻听此言，正陶醉着的景泽瞬间嘴角一抽：这种称号，怎么有一种浓浓的自恋气息迎面而来？
“芝兰居士姓袁，名湛，字静宴。其祖上曾为江南巨富，我朝时举族迁至京都，自此以书画传家，至今已有五代。受此环境熏陶，芝兰居士在幼年时便显露出非凡的天分，不仅在绘画方面堪称一绝，便是诗书琴棋，经史典籍，乃至格物小道，都自有一番独特的见解，着实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贾政捋须叹道，“两三年前，为父曾在诗酒会上与其见过一面，其文雅风度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有这么厉害？’摸了摸身前的画轴，不得不承认，景泽有些动心了。
“不过这事也奇了。”贾政向景泽大大夸奖了那袁湛一番，不过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据说芝兰居士向来不喜人多热闹的环境，平日里除了与投契的友人谈花论酒，便是登高远足，十数年来几乎将神州踏遍没听说他和张家有甚亲近关系呀。”说到这里，贾政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这么说来，府中有下帖子邀请他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老爹你太呆了！和人家说了那么久的话，居然连请没请人家都不知道？怪不得大家都看着你们，说不定还在奇怪那家伙是谁呢！
——不过如果不是被邀请来的话，那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被贾政的后知后觉打败，景泽无语半晌，果断抛弃掉开始沉思的贾政，径自回到了贵妃榻上：想太多果然没好处，他还是先睡觉吧，反正有名师卡起着效果，他的拜师总能够很顺利的。
与此同时，作为景泽父子话题中的主角，袁湛在离开荣国府后，并不像普通客人一样乘车离开，他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几个闪身后，径自混入了人流中。
袁湛的府邸距离贾府不远，但不同于荣宁两府的气派，袁家只是个三进的院子。原来这袁家支庶不盛，近三代来都是一脉相传，传至袁湛处已无甚亲支嫡派，而自从其父母双双过世后，偌大祖宅只剩下他夫妻二人，住起来实在凄凉，再加上那时的袁湛尚未成名，来往于他家的人不多，袁湛便封了祖宅，携妻子苏氏搬到这梧桐巷居住，至今已有十余年了。
回到府中，袁湛正向后院走去，斜地里袭来一阵劲风，便见一道剑光自黑暗中显现，轻轻巧巧地向他的方向刺了过来。袁湛嘴角一抽，很是无奈地一个闪身，避开了那银光闪闪的长剑，然后脚步一转，来到了那持剑女子的背后：“师妹，你怎么又来这一招，就不怕我今天喝了酒，一时躲不开吗？”
被袁湛躲开了攻击，那女子笑着收了剑，细看去，却是个三十左右岁的成熟美妇，她穿着方便行动的交领短打，愈发衬得身姿纤长，秀丽的眉眼氤氲着勃勃英气：“只是散个步而已，师兄竟回来得这般晚，想是近来在家闷得倦了，准备活动活动身子骨？”
“明明是你自己坐不住”袁湛嘀咕了一句，见女子微微扬了眉，赶紧轻咳一声，将话题转移开，“为夫之所以晚归，只因在散步到那荣国府的时候突生心悸，我便卜了一卦，冥冥中，察觉到是我的师徒缘分到了，不免进入探寻了一番。却不想今日那荣国府长房迎娶长媳，娶的正是仪之那小子的女儿，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筵席，又不小心被仪之看到，他以为我是被荣国府请来的，硬拉着我入了席。”说到这里，面对着女子戏谑的目光，袁湛目光漂移了一下，微微有些赧然。
“仪之的女儿？应该是小女儿吧，我记得他的大女儿在两年前就出嫁了。”女子，也就是袁湛的妻子苏氏，她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挽住了袁湛手臂，两人相携着向后院走去，“竟然是嫁进了荣国府？以前并没见张家与荣国府有什么来往啊。”
“唔，我没问他。”袁湛心虚地摸了下胡子，他担心被别人认出来，所以在入席之后，他勉强耐着性子听好友为自己介绍了一圈儿周围的人，便直接将对方赶到别席，准备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然后在荣国府里四处逛逛，找一找那与他有着师徒缘分的人。谁知一扭头看到贾政的怀里多了个小孩儿，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要找的人，于是这厮忘记了自己“非法入侵”的事情，直接和贾政攀谈了起来，想要将那与自己有着师徒缘分的小孩儿诱拐到自己门下
“我还是去和仪之说一声，否则的话，那贾存周还不得以为我是乱闯的贼人？”终于察觉到自己言行中的漏洞，袁湛仰天长叹。
“你啊，四十岁的人了，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多早晚才改。”
“别这么说啊，师妹！”
“本来就是吧？”
“唉。”
两人相携着步入挂着橘色灯笼的庭院，然后，进入那映照着烛光的房间。不时有说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自房间中传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寂静。
庭院中，夜风温柔地拂过梧桐茂密的枝叶，和那紧紧依靠在一起，密密纠缠的躯干和树根。
这是一对夫妻树。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成双，一样不靠谱的师徒什么的噗。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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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今天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啊？”洗漱过后，景泽躺在贵妃榻上，眼巴巴地望着坐在一旁的床边洗脚的贾政，耐不住地首先挑起了话题——然后被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丫鬟伺候着贾政拭净脚掌，然后端着残水退下，另有丫鬟剪好了烛花，扣上灯罩，再将点燃的熏香熄灭。在所有丫鬟全都退下后，贾政这才披着寝衣到外间翻找了一番，然后拿了一轴书画进来，将卷轴郑重其事地在书案上铺开。
“哇！”早在贾政小心地铺开卷轴时，景泽便非常自觉地跑了过来，爬到一旁的座椅上近距离围观，然后，看着那逐渐被展开的画面，景泽睁大了眼，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这是一幅小巧的画轴，长不过三尺，宽度则只有一尺左右，然而就是在这局促狭小的空间内，却演绎着一幅生机勃勃的乡间春景。那一望无垠的田野，那绿意初萌的树梢，那在田间小路挎篮行走的年轻村女画中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春意盎然的鲜活姿态，景泽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只觉那细腻生动的笔法实在让人心神沉醉。
“这是芝兰居士年轻时候的画作。”贾政的脸上带着同样的欣赏之色，半晌，他移开目光，顺手拍了拍凑到他身边的景泽的脑袋。
“芝兰居士？”闻听此言，正陶醉着的景泽瞬间嘴角一抽：这种称号，怎么有一种浓浓的自恋气息迎面而来？
“芝兰居士姓袁，名湛，字静宴。其祖上曾为江南巨富，我朝时举族迁至京都，自此以书画传家，至今已有五代。受此环境熏陶，芝兰居士在幼年时便显露出非凡的天分，不仅在绘画方面堪称一绝，便是诗书琴棋，经史典籍，乃至格物小道，都自有一番独特的见解，着实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贾政捋须叹道，“两三年前，为父曾在诗酒会上与其见过一面，其文雅风度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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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袁湛正向后院走去，斜地里袭来一阵劲风，便见一道剑光自黑暗中显现，轻轻巧巧地向他的方向刺了过来。袁湛嘴角一抽，很是无奈地一个闪身，避开了那银光闪闪的长剑，然后脚步一转，来到了那持剑女子的背后：“师妹，你怎么又来这一招，就不怕我今天喝了酒，一时躲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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