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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柳湘莲的落跑虽然出乎了景泽的预料,但林如海倒是知情了的,两人在书房中谈话的时候,林忠便进来向他汇报过这件事了,说是柳湘莲嫌弃景泽碍手碍脚,于是准备将他托付给林府,自己则带着英莲跑路,希望林如海帮他拖住景泽一会儿。两人的谈话正大光明,并没有多少避讳,只是那时的景泽为了避嫌,刻意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去听他们的耳语罢了。

  要说林如海被柳湘莲这样拜托,其实是觉得有些好笑的,他本来就有些猜测,想着景泽应该是瞒着家人偷溜出来的,如今柳湘莲再这么一说,果然他猜对了。于是林如海不仅帮忙拖住了景泽,还让人为柳湘莲准备了车马干粮等物,最后又找到了熟悉路途的人为他们带路。柳湘莲也没推辞,请人转达了自己的谢意后,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林府,留下尚不知情的景泽继续与林如海说话。

  在与林如海的谈话中,景泽得知了贾敏是在十几天前去世的,而让她的身体日益虚弱的病根则正是在庶子夭折的那一年落下的。两人就贾敏的事情讨论了几句,景泽见林如海的脸色愈发悲伤黯淡起来,便不免有些担心,遂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聊了一会儿后,林如海看看摆放在一旁的西洋钟,叫来丫鬟为景泽安排房间。

  景泽原本还想要推辞,没能顺利救下贾敏——尽管这并不是他的错,可是在面对林如海的时候,他还是会产生一种类似愧疚的感觉,这让他大不自在。然而在得知了柳湘莲已经抛下他离开后,景泽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林如海的建议:他需要在林府小住几日,等到正在向扬州赶来的贾府来人到达以后,再与对方一起回京。

  因是外客,景泽自然没有被安排在后院,而是住进了一处名为桃意轩的独立小院中。院子既是以“桃”命名,自然是有着与之相对的景物的,不过此时的桃花已然落尽,挂满了枝头的小小果实尚还是嫩嫩的绿色,看起来可爱极了。景泽摸了摸粗糙的树皮,不自觉弯唇一笑,想起了那首动人的桃花行。

  进了屋中,景泽好生梳洗整理了一番,然后从带来的衣服里翻出一身银灰色的穿上。这次下江南,景泽因确定不了自己到底能不能赶上,所以不论是日常穿的颜色还是难得一见的素色,景泽都准备了几件,其中素色的那些大多是他从没穿过的。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林如海安排给他的丫鬟拿下去处理,景泽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待头发干得差不多后,自己将头发梳了起来,然后被带到忙完的林如海面前,两人一起用了午饭。

  用完饭后,林如海唤来丫鬟问了两句,然后转向景泽:“自你姑姑去后,府中内务忙乱,实在离不得人,恕我不能陪客了。”听了这话,景泽正想客气两句,却见林如海顿了顿,接着道:“我与你姑妈尚有一女,比你小了不到一岁,因为你姑妈的事情,你妹妹正病着,如今是不能见了。你若觉得无聊,可以让碧桃(林如海配给景泽的丫鬟)到书房取些书籍字帖打发时间。其他笔墨纸砚一类,需要什么也尽管开口。”

  “姑父客气了。”听了林如海的话,景泽知道此时的自己是见不成林妹妹了,心中便不免泛起些混合了遗憾的复杂感觉。其实对于这一点,景泽是有了思想准备的,毕竟此时的他其实还处于身份可疑时期,虽有袁湛的印信为证,但袁湛与林如海的关系毕竟并不算熟稔,再加上景泽的年龄实在太小,独自赶路什么的,这听起来完全不科学啊

  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份上的疑点尚未完全消除,故而在到达林府后的最初几天里,景泽自吊唁过后便一直留在桃意轩中,每日或读书,或练字,或到林如海处说些话儿,却是一直没有出门,也没有去见其他人。因此时是七月,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故而林府只停灵二十一天,便开始了之后的仪式,而在仪式正式开始前,被贾母先后派来的几拨人也陆续抵达了扬州。

  在这几波人当中,最开始到达的自然是被贾母派来给贾敏送信带东西的;随后而来的一波则是贾母在得知贾敏的死讯后,派来林府吊唁送信的;至于第三波人嘛,则是在前两波人寄信回京后,再次来给林府送信,并在林如海离开的时候坐镇林府外加来接景泽的。

  其实,早在贾府派来的第一批仆役抵达扬州后,景泽便想随着他们一起回京的,只是被事情绊住了:因林如海需要在丧礼结束后扶灵至苏州,将贾敏正式葬入林家祖坟,只是这样的话,林府中却是只剩下了黛玉一个主子,林如海自然担心女儿的安危,然而碍于黛玉的身体,又不能将其带上,所以真个是好生为难。幸运的是贾府的来人到得十分及时,而面对名副其实的贾府人,林如海试探性地提起了景泽,得知他果然在近两个月前偷溜出了贾府,跟着好友柳湘莲一起下了江南。明确了这一点,林如海又将景泽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请来景泽让两方相认,证实了景泽果然便是荣国府的贾琪本人,而不是被什么人冒充后,这才终于相信了景泽的说辞。

  ——然后,正式将黛玉介绍给了他。

  “景泽哥哥?”桃意轩,正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的景泽突然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了一下脸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脸茫然的样子顿时将来人逗得轻微一笑,这熟悉的声音让他从睡梦模糊的状态中醒过神来。

  “林妹妹”景泽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揉着眼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看起来有些散乱,衣襟也有些松松的。他抬头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有些惊讶对方竟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自己院中。

  “景泽少爷,我们姑娘是来看您说的太太的画像的。”看出了景泽的疑惑,紧跟在小姑娘,也就是林黛玉身后的丫鬟站出来解释道。这丫鬟名为朝露,原本是贾敏身边的一等丫鬟,被贾敏指给黛玉使唤已经有些日子——事实上,黛玉的身边除了一个自幼相伴的雪雁外,其他的全部是由贾敏指下来的,毕竟此时的她才刚六岁多些,需要由稳妥的人来照顾才行。只是如今的朝露等人眼见便到了婚配的年龄,偏偏贾敏已故,林府中的事情分别由几个管家掌管,而内宅嘛想来原著中的黛玉之所以只带了雪雁一个丫鬟,一方面是为了给贾府省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府此时的状况吧。

  脑子里这么想着,因黛玉体质稍弱,不禁久晒的缘故,景泽忙忙地将众人迎进了书房,然后自己到内室擦了把脸,出来便见黛玉正安安静静地站在桌案前,双目微红地凝视着桌面上展开的白绢——那是景泽在到达林府的这些日子里,因事情意外的发展导致一腔遗憾惆怅无从诉说,只得寄情于画笔,聊抒所感而已。因为使用的纸笔颜料都不是系统出品,景泽用不习惯的缘故,单以画功而言,这幅画不过是他平日里的中上水平,然而从其他方面来说,比如说画中的贾敏那青春动人的容貌与神采飞扬的神情景泽并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居然误打误撞地触动了某些既存的事实。

  “景泽哥哥,你以后想在院子里小憩的话,还是到凉亭里面吧。”

  察觉到景泽的注视,黛玉转过头看他,然后勉强勾了下唇角,看起来若无其事地这样说着。看着黛玉那努力压抑着悲伤,强颜欢笑的样子,景泽只觉心中酸涩,便不由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听雨如昔姑娘的地雷!抱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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