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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却说在景泽半是雀跃半是心酸地与林妹妹进行着互动时,扶灵回原籍的林如海却是没有了两人的清闲了,此时的他已经到达了苏州,贾敏入祖坟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在苏州的这些日子过得是着实不痛快。

  这一日,林如海送走了前来拜访的林家这一代的族长,然后回到书房,摩挲着房中的摆设发呆。

  林如海此时居住着的是从他曾祖父这一代开始流传下来的祖宅,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公务繁忙,无暇教导他的缘故,便将他托付给了他的祖父,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如海都是与辞官养老的祖父生活在一起的,所以对于苏州的这座祖宅,林如海还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在前些年,上皇点了他为江南道巡御,将他外放到江南这边后,他虽然要不断来往于江南各地,然而在大部分时候,贾敏等家眷都是居住在苏州的这座祖宅的,直到前年的时候,新皇提升了他的官阶,又点了他为巡盐御史,一家人这才搬离苏州,来到了扬州居住。因此,比起居住了不到两年的扬州府邸,苏州祖宅的一草一木才是林如海更为熟悉的,也更能唤起他对于过往时光的怀念。

  ‘敏儿’抚摸着眼前熟悉的桌案,林如海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女人,那是他的发妻,他的红颜,与他心心相印的唯一的知己,而想到了贾敏,他便不由想起了对方的死亡,与导致她死亡的病症。在此之前,林如海从来没想过贾敏会在如此年轻的时候逝去,平日里的贾敏虽然娇弱些,但在讲究贞静的闺阁女子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因此他们才会疏忽大意,没能看出这状似平常的情况下,隐藏在深处的死亡阴影。

  ——而贾敏病情的诱因,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后”字。

  想到这个,林如海便不由想起了刚刚族长与他的谈话。

  林如海所属的苏州林家目前共分为一十七房,其中只有八房尚在原籍,其他的不是搬离到外省,就是在某地做官,还有一些干脆分出去自立门户了。不同于得势于本朝初期的四大家族,苏州林家虽然没有出过太多特别显赫的后人,然而早在前朝便已经开始发迹,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多年。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林家素来以诗书传家,一直发展得颇为平稳,其中不乏有像林如海这样的二品大员,由此可稍稍窥见林家的家教。只是历史长了,再加上各支的传承颇受子嗣艰难的困扰,因此房与房之间的血缘关系便不免淡薄了下来。而在林如海家的这一脉,因为他的祖上被先皇封为列侯,所以自他曾祖父的时候起,林家便到了京城发展做官,所以与原籍的族人彼此之间甚少来往。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林如海父亲的那一辈儿,直到他的祖父回到苏州养老,又把他接了来教养,再加上他这些年在江南为官,来往得多了,这才与原籍的族人们熟悉起来。而林家如今的族长,便是与林如海同辈儿的水字辈,拥有举人身份的乡绅老爷林泠,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过继吗”握了握手中的书卷,林如海的眉眼间闪现出犹豫的意味,他知道林泠的提议的确是为了他着想,或者说,这是双方共同得利的双赢,而对支庶不盛的林家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

  其实早在前些年,林如海的庶子过世后,看着从前活泼飒爽的妻子那哀痛欲绝的表现,甚至因此种了病根时,林如海便已经想通,并不准备去追求什么后不后的了,那时的他安慰贾敏,说两人既然有了黛玉,便已经是难得的了,毕竟林家的女孩儿一向要比男孩儿少得多,与其再消耗心神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倒不如先顾好眼前的日子,便是未来真的大不了从族中过继一个来。只是在这种事情上,身为女性的贾敏终究要比身为男性的林如海受到的压力大,再加上原本已有了希望,上天却偏偏要在这期盼正浓时将希望夺走,这些都让贾敏的病情雪上加霜,最终导致了她的香消玉殒。因为这个缘故,林如海悲恸欲绝,便不免对这个问题多了几分排斥,便是理智明知这是他眼前最好的选择,却终究迈不过这个坎儿去。

  ‘又或者,便依岳母大人所言’此时的林如海因继承人与妻子的相继去世,再加上这些年的身体一直有些不好,不知不觉间,不免产生了些许心灰意冷的意味,只是放心不下他目前唯一的亲人,他与贾敏心爱的女儿黛玉,因此还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初步决定了不过继的意思,林如海便开始思索除此以外的另一条道路——为黛玉安排个好婆家。说起来,早在两年前,林如海尚未升迁的时候,贾母和贾敏还是隐晦地讨论过一两回的,那时的林如海还是三品兰台寺督察,而贾家虽已初现没落之相,但到底是国公后人。只是双方刚刚有了些默契,林如海便在两年间连升两级,一举成为了兰台寺名义上的一把手,正二品兰台寺大夫,这么一来,双方的距离登时就拉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母自然不好让自己的亲外孙女受委屈,再说这“被说亲”的两人又都还小,便将此事撂下不提,想来,若不是贾敏的突然去世让贾母伤心之极,连带着对黛玉起了怜惜之心,又因为林如海确定了不再续娶的决定,所以想要在未来对黛玉多加照拂的话,这件事,贾母恐怕也不会再提。

  想到这里,林如海不由回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在林府的少年。不得不说被景泽占据了的神瑛侍者转世体的相貌的确是世间难得,能够给大部分见到他的人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而他又不是普通少年,不仅气度礼仪自成其独特的风范,书画琴棋等才艺也颇为不俗,光这几点就已足够让林如海刮目相看了,再加上他拜了那坊间有名的狂士袁湛为师未来的锦绣前程,可期矣。

  因为是上皇心腹的缘故,林如海曾隐隐约约地了解到了一些内情,得知他这位同年的身份并不是单单的书画大家那么简单,否则的话,光凭袁湛祖上留给他的财富,就足以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上数次了,然而直到现在,袁湛都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比起这个,林如海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时下男人的三妻四妾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便是林如海自己,虽然与贾敏情投意合,却也有那么两三个姨娘在呢,而袁湛这个人的专情却真的是出了名的,不仅家中无有妾侍存在,便是外出聚会,袁湛也从来不肯放纵,甚至一些与袁湛交好的人也因他而受了影响。这么一来,想那景泽作为袁湛的弟子,在这方面便是不比他的老师,也要比寻常子弟好得多。

  ‘只是还需要接着观察。’虽然景泽已经有了这么多优点,然而作为一个父亲,尤其他是准备嫁女儿,所以在择婿的事情上,林如海的思考是非常谨慎的——毕竟此时的双方年龄还小,而未来的情况太过缥缈无定,他并不敢赌。不过好在,林如海不需要在此时就做出选择,此时的贾母只是流露出了这个意思,事情到底能不能达成,这个还要看未来的具体情形。

  不过这件事到底在林如海的心里存了下来,也因此,原本看着很顺眼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越想越觉得不顺眼了呢?

  “”

  遥远的扬州,不知道为什么,景泽突然觉得身上一寒,就好像是莫名躺了枪的节奏?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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