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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粮需初争少东家身陷囹圄想同险彭家范理阳抉择两难

  范忠庭被官府缉拿的消息不一日便传遍大同商界。“天字号”生意迅即陷入困境。贺云鹏c腾先宁等一干人一边飞马传报天延村,一边想方设法进行救助。

  天延村堡门坡早已得知消息。刘越昊等人一路狂奔,在雁门关下追上姜献丰车马后,姜献丰听了大惊,便将车马悉数托付随行伙计,四人骑了快马取道广武直向五台山进发。

  过代州府,姜献丰对刘越昊等人道:“兄弟们,当就此别过。你等且从峨岭过秘魔岩,直达五台山便是,我随后就来。”刘越昊大感不解,道:“姜大哥,你且要去哪里?”姜献丰驻了马道:“我等虽已脱险,想那官府岂能善罢干休?少东家等人必遭连累,我且先进繁峙上天延村,告知范老东家,尽快想了法子才是。”刘越昊听了,便道:“唉,我等均受少东家指拨,方别了昔日提心吊胆的生活,才有今日这平静,总是可享这太平日子了,不想却连累少东家代我等吃苦受害,岂能忍了心去?”那两个兄弟亦道:“却是姜大哥刘大哥所言,少东家待我等可谓恩重如山,出得此等大事,不知会范老东家一声,于心何忍?”刘越昊大为感动,便道:“姜大哥,要走我们且一起去天延村,顺便听听消息。若少东家真因我等受了连累,我等岂可坐视不救?便拼了这条命去,也不可让少东家因我等受些苦楚,便远遁了天边,这心里何能歇得下来?”

  姜献丰看了人一眼道:“那好,我们一起先上天延村就是。”

  三人一路顾不得打尖,连水也没喝得一口,过繁峙c上砂河,到得天延村已是后晌时分。

  待范家听得此消息后,都是大惊失色。范氏已是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自抹了眼泪,连连催促范成德想些办法。

  姜献丰便简略将当日情形说了,道:“少东家让我等星夜南出上五台山暂避,却不知他如何处置。我等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先上得天延来告知范老东家,实在惭愧,我等受少东家大恩,自当日边家寨收留,方有今日这荣光,不想倒连累少东家。老东家,我等哪里也不去了,先听得消息再说。若真对少东家不利,我等愿回返大同城向那官府自首去,脱了少东家干系。况现下正是生意各铺繁忙之际,少东家稍有闪失,必影响全局。”范成德想了想,良久道:“不知现下大同府你们征粮一事,可有些眉目?”姜献丰道:“少东家已安置人等与官府莫师爷通了话,答应大军过境粮需让些出来,我等正是南上途中闻得这事,少东家嘱我不要回大同,就道上五台山。”范成德抚了抚胡须,突地一笑,对范氏道:“你且莫要伤心,忠庭无恙。”范氏道:“你怎么晓得无事?”范成德笑道:“这事儿却是明摆的。此次大军筹粮,自非我‘天字号’一家,其他商家必乘势而上,岂可将这天大的机遇了失了?必是有商家迫于形势,出得恶手,想是对我‘天字号’来个瓮底抽薪,使我乱了阵营,自少了竞争对手,好平安敛了这大机遇。”姜献丰道:“范老东家所虑倒也在理,这大同彭家历来与我‘天字号’过不去,事事设坎,处处置险。我倒怀疑是他通了官府,来此恶手。”范成德点点头道:“是这个理。你等兄弟从边家寨入我范家商铺,想来瞒不得众人,即便瞒也不过暂时而已。为何迟不揭早不揭,正是粮需供应这当头,偏生了此事出来?正是要将你等逐出‘天字号’,少了干将,与他们有利。这类事,老夫当年也经得,大可不必担心。忠庭既有安置,你们且暂时回避一段时日,待事态静息,再回来如何?”姜献丰大骇道:“范老东家与忠庭兄弟担这天大干系,置身家安危于不顾,却处处为我等考虑,此等大恩我等兄弟当是此生难得报处?”听得范成德如此剖析,范氏已是平得心来,便道:“你们兄弟当日迷途知返,与忠庭北上大同府,开创得今日大业,原是你们对我范家存了恩酬,今虽料得有惊无险。忠庭交得你得朋友,实是他之福。既让你等暂时避祸,想来他自有法解决,你们带些盘缠自去便是。”

  当下,安置姜献丰等人去了。

  范成德道:“让刘掌柜来一趟。”范氏疑惑地去了。

  待刘掌柜进来,范成德道:“刘掌柜,赶快备置车马。”刘掌柜道:“不知范老东家要去哪里?”范成德道:“我要上大同!”刘掌柜疑道:“此事何须老东家,我自去一趟便是,您有着岁数,况身子骨经不得远途颠波之苦。”范成德忽地连连顿足道:“唉,不去不行啊。”刘常柜道:“却是为何?”范成德直盯了他,道:“忠庭此次种祸不浅!”

  刘掌柜大惊!

  南下天延村报信的飞马在砂河驿与范成德一行接头。闻听消息,刘掌柜方觉事态严重,不敢稍加耽搁,驱了车马直奔大同府。

  第三日晌午进了大同,到了“天德成”粮铺,贺云鹏等人已是等得心焦。范成德刘掌柜等人顾不上歇息,便紧急议起法子来。

  “具体消息可曾打听到?”范成德道。贺云鹏道:“我等托了人,四处打点,探知少东家被收了监。这事却也怪,既是辑拿朝廷软犯,可官府只派了大同知县审理此案,当日堂前审问,少东家一口咬定毫不知情,那知县却也不急,只当堂训斥少东家不晓事理c不知好歹。只可怜少东家受了皮肉之苦。”范成德颤声道:“他们把忠庭怎样了。”贺云鹏垂泪道:“少东家当众被打了二十大板。”范成德叹了口气,眼角已是涌湿,又道:“后来呢?”贺云鹏道:“后来,便收了监。却不追问姜大哥等人消息。这事透着些怪异,连日来竟也不闻不问,只将少东家拘了牢里,并不见追拿姜大哥等人的任何迹象。横竖瞅着,其矛头并非对了姜大哥等人,实是为控制少东家!”范成德道:“朝廷大军粮需争道,你们已与大同一些商家结了怨,岂能容你便宜行事!想来必是有些手眼通天人物,利用官府压制我等。此番看来,忠庭性命尚自无虞,你们且放了心去。只是要破费些银子罢了。”贺云鹏道:“我等已多方疏通关系,备了银钱,早些将忠庭救出。”范成德道:“这岂不是易事,一则自然备些门路;二则既然此次人家下得工夫锁了忠庭,必是花了大钱。当眼下,是摸清置忠庭于此地的真正原由,看看到底此人有何目的?”贺云鹏道:“想来,此事与彭家绝脱不了干系。”范成德点点头道:“若真是彭家,你且捎个信去,我当会会彭老东家。”

  第二日前晌,范成德只与贺云鹏一起,雇了一乘小骄直奔彭家大院。一下骄子,闻讯而来的彭世农早在大门口等待迎接。

  进了客厅,含喧几句,范成德便开门见山,一揖道:“彭东家,犬子忠庭年少不懂事理,听说竟敢于彭老东家对抗,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彭东家。我今日是来代子陪罪的,请彭老东家看在忠庭年轻的份上,且请谅解。”说罢,起身竟向彭世农深深一揖。

  彭世农忙起身还礼道:“范老东家且莫要折杀了我。也是惭愧,此次忠庭有难,主要责任在我啊!”范成德奇道:“此话怎讲?”彭世农叹了口气道:“范老东家想必亦有听讯,今冬朝廷大军过境,官府决定由众商家筹措粮需,这对我众商家原是一个天大机缘,商机自是无限,谁不肯沾了这光?谁知,我手下一个掌柜为争做这生意,少个对手,却瞒着我等将忠庭铺内伙计告了官府去,不想竟连累少东家坐了牢狱。这等小人实是可恶,我晋北商界历来讲公平竞争,生意场上,原拼的是理c拼的是力c拼得的智,哪里容得如此奸诈小人,竟使出这般乖诡卑劣手段来,坏我商界秩序,辱我彭家声誉。范老东家,此人我已开销出铺,远远打发了去。今出得此事,实是怨我管教不严c用人不妥。出得这等事,我实是于心难慰,为尽快搭救少东家出得牢狱,免受苦楚,我已多方打理,积极营救。前些时日,已买通大同知县,告知忠庭少东家实是为奸人所害,其事纯为莫须有。知县大人倒也爽快,已答应我善待忠庭。只当眼下刚刚收监,至于所告事件尚不明朗,况大同上下众人皆知,暂难出狱,须待段时日。范老东家且请放心,忠庭断无受刑之苦。”范成德道:“想我天延村范家,在这大同府内尚是两眼一抹黑,道不清c地不明,竟是连个通畅地也寻不得。此事,原是一场误会。还望彭老东家帮衬为是。”彭世农笑道:“范老东家些是有些言重,我等同为商家,但有重托,岂有不帮之理。漫说忠庭是闻名代州府范老东家之子,就是其他商家,虽有托附,我彭世农亦会倾力相助,断无袖手旁观之理。”范成德亦是起身一揖道:“烦劳彭东家了。若忠庭重获自由,我自当教诲,让他稍加收敛,方不可意气用事,乱了规矩。”彭世农摆手道:“却不是这个理。实话对范老东家说了,这忠庭年轻不大,却是经营有方,且他手底下商界奇才众多。尽是两三年,这大同府提起代州府‘天字号’铺柜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实在是范家的福份。”范成德道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不堪造就,何敢称才,原不过是些小聪明而已,处事欠稳c遇事欠虑,凡意气相就,便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今日受些苦楚,原是应该,自让他晓得循规导矩之意,商界往来,自有章程可循,岂可任了性子胡来,总是要吃些苦头的。”彭世农道:“范老东家且请放了心去,我自当竭力相助,望忠庭早日出狱,重返铺号为要。”范成德道:“此番前来,听得忠庭在这大同府内很是胡来,不由套路出手,自是损了商界众人利益。彭老东家乃商界领袖,万望彭老东家海涵。忠庭一事既有彭老东家相携,我自当放心。”彭世农暗暗心惊,这老滑头,口里只笑道:“这是应该的。”范成德一拱手道:“那就托劳彭老东家了!”彭世农不自然地笑道:“好说,好说。”

  送走范成德,彭世农吩附门人道:“快快唤老高,到我这里来。”不多时,高常原过来,一进门道:“彭东家,莫非范家人已有对策?”彭世农一晒道:“这个老家伙,趁着势一股子将挑子甩过来。”高常原道:“彭东家也是善心,想来自是担了些责?”彭世农道:“我不担怎的?难不成一推二六五,称这事与我无关?说来谁信?这主意原是有些阴暗,见不得人,传出去于我大大不利。现下已势成骑虎,上得下不得,当初原不该使这法儿。”高常原急道:“彭东家,万不可就此干休。纵虎归山,其患无穷,这个理难道彭东家不知么?”彭世农道:“岂有不知之理?近日来,显见得‘天字号’陷入群龙无首之地,与‘天德成’联帮商家均四处打探消息,苦于应付这意外之事,生意上自要受影响,听说姜献丰等一干人已于半途弃车马逃得不知所向,这正好顺了我意。原想将范理阳c贺云鹏等一干人尽拘了牢里,困得月光景,不想那范忠庭倒是大义,一人担起责来,倒弄得我等陷了被动。”高常原眼睛一亮道:“何不再使些力来,将其他人等一网锁了干净?”彭世农道:“错!你不看范成德那老家伙已到得大同府,明意上是奔着营救他儿子来,实质是坐镇大同府,控制局势。忠庭他当然得顾及,却非主要。”高常原道:“莫非他不在乎他儿子生死,这却是邪乎。”彭世农道:“非也。我虽说了是由铺号掌柜做此下策。可那范老东家,你当是三岁小儿,直信了你去?他已怀疑是我从中授意,只是未点破罢了。此番想来,我也是糊涂,半世征战商界,谁知临老竟与年轻人做出这等不规c不谨之事。”高常原惊道:“彭东家,此事当三思,我等并非要将范家置于死地。况我已遵照东家意思,使了银子照应范忠庭这小子,已算网开一面,若真正追究起窝藏朝廷软犯的罪责来,那范忠庭岂是一死可解的。东家且想,这商界有手段龃龌c不光彩,却万非藏污纳垢c鱼龙混杂之地。那范忠庭为自家利益,当日粮车被劫,自就告知官府解决了事。谁知他竟擅作主张,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倒弄得匪帮内讧,数十条人命悉数被杀。我晋北佛教圣地,原讲以善为本c不存杀念,而这范忠庭却违佛之道c背善之义,开杀戒c灭人性,况又私自收留匪徒,为己所用。此等上违天理c下抗圣上的行径已是大不敬c大不顺。与此等人讲公平,老东家心胸实是亦可叹可点之极,传出去,这大同府莫不为老东家之举伸大拇指,却何曾有得卑劣之说?若依了我,纯净商界,除疥癣之疾,实是还商界一个公道c明朗,老东家万不可因此自责。”彭世农道:“理虽是这个理,可当眼下实是因我彭家设陷于前。这个责作任却是横竖要担起起来的,尤其是正值当下商家争粮道c谋大业之际,显见得倒印证了我彭世农挟私报复之嫌了。也罢,如若真能给商界一个清净之所,我这心迹对天可表c于地可鉴,纵负了这不光彩的名儿也值了。”高常原道:“彭东家真侠义人也。”彭世农道:“归根结底,现下范忠庭总是困我入狱,遍尝了苦楚。记住,好生通晓官衙,打点些银两,万不可让范忠庭吃了大苦,方可平了我这心。”高常原道:“彭老东家,且请放了心,我这就去办!”

  彭世农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道:“至于范忠庭出来,不可操之过急,要掌握一个火候,你可明白?”高常原笑道:“这事何劳彭东家吩附。”

  时近深秋,枯叶儿随风四处飞舞,先是零零散散的一片两片飘落,继而一簇簇地往下坠。街道边c墙旮旯c沟渠里c屋檐下一夜间便积聚成堆。天色尚未破晓,街面上已传过“哗哗哗”扫帚划过路面的声音,将整个仍旧黑漆漆的黎明前的暗夜捅开了一道略显生气的口子。鸡鸣声c狗叫声响彻一片。

  位于城北的“天香居”内,范成德几乎一夜未眠。昨日晚间几个人商议了一夜,至丑时方歇。送走众人,范成德独自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苦思冥想了整整两个时辰,将众人多方探得消息综合梳理了一遍,断定范忠庭实是被彭世农等人利用官府借追究可能窝藏软犯的由头进行了拘押,限制了人身自由,并无性命之虞。这理是明摆着试图阻止范忠庭“天德成”粮铺插手粮需之争,朝廷大军过境之时,便是范忠庭出狱之日。

  门“咚咚”地敲响。范成德道:“进来吧,门开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宫兰杏捧着一盆热水进来,轻轻放在炕下,道:“老东家,我见你一夜灯亮着,必是一夜未合眼。现已天亮,且洗洗脸。”范成德点点头道:“不想忠庭倒连累了这么多人为他担惊受怕,你也是一夜没睡吧?”一句话说得宫兰杏眼泪便要落下,咬咬牙忍了,道:“有老东家在此,想来定能想出及早营救少东家的法子来,我们左不过是瞎操了些心。”范成德叹了口气道:“忠庭这孩子,都三十大几了,便是受些苦也能挺得过去,万不要为他操心。生意上,你们帮衬不少,都是范家的恩人,忠庭能够结识你们这群实心实意的朋友,我倒放了百般心去。”宫兰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原已身亡心死之人,幸遇少东家相救,才享得如今清福。”范成德道:“忠庭遇见你们,自是他的福气,在大同这两年,原折腾得有些眉目,不想今日却遭此劫难,想是他命中注定了的。”宫兰杏急道:“老东家,且是想了什么法子可救得忠庭?”范成德摇摇头道:“忠庭此次遇险,却是无性命之忧。我已拜见了商界各要人,包括彭老东家。据此分析原是彭家设了套,可我们苦无实据。即便有实据,可人家若据理争来,忠庭祸就大了。现下,最当紧的是确保他在狱里不受苦。”宫兰杏摇摇头道:“老东家,我却要驳了您这话。”范成德诧异道:“唔?”宫兰杏道:“范忠庭是您儿子,按说您了解他的为人为事。这事原由生意上的争端引起,我虽不大清楚其中内情。可我却知晓,忠庭脱开生意,他心断无平静之理。便是在生意场上受些委屈,他当可认了,也不作回事。可如今让他蹲守大牢,没了自由,你道他不操心?按说这上下现有老东家打理照料,该做的一事不曾落下,可忠庭看不到,他更不知晓。他的心始终盯在这一大摊子上,却让他守了那一片黑地,他岂能安下心去,便是身子不受苦,可他时时不在操心粮铺,操心此次粮需之争。况这次征粮,原已非他一人之事c范家之事,他身上担系着多家粮铺的利润前程!”范成德惊愕地看着她,不住地点头。

  “老东家,虽说忠庭性命无险,可他的险境不在这大同府的大牢里,而是在心里头!一日不出狱,一日不重返粮道,他必定万分苦痛。”宫兰杏突地扑通一声跪在当地,眼眶一湿,泪水便流了下来,道:“老东家,赶快想个法儿,让忠庭重获自由身!”范成德亦听得一腔唏嘘道:“你且起来,听我说。我只有忠庭这一个儿子,他此时身处险境,你道我不心疼c我不焦急?可现下他还不能出来。”宫兰杏疑惑道:“老东家,您这话我不明白。”范成德道:“孩子,忠庭入狱原是商界争斗的一场角力,并非是要他性命。此时他虽没了自由,却是于商家c于他自己都有了安全。换句话,正是牢狱里恰是保全忠庭的一处绝好地方。如苦他此时重现商场,不定又会生出何种祸患。再说,即便想让他出来,我们到现下还没有个什么好法子来。”宫兰杏泣道:“老东家,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忠庭在狱中受苦受难么?”范成德一行浊泪无声地淌落,道:“唉,想来这原是他命中该有的磨难。”宫兰杏道:“老东家,求求你了,救救忠庭吧。”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范成德大是感叹,忙虚扶了她道:“兰杏娃子,你听我说,起来说话。”宫兰杏道:“老东家!”

  一声哀泣,让范成德顿时老泪纵横。

  正是后晌时分,太阳照得大地一片白亮。初秋的天空水洗般湛蓝,数朵白盈盈的云朵静寂无声地浮在一碧万里空中。天异常燥热,大街小巷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不见。

  位于城东彭家大院后门此时“吱呀呀”地启开,春燕胳膊上挎个小包袱出来,一回身,竟踏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一愣神,却见台阶下一人偻着身子头埋了怀里正自酣睡不醒。春燕不由得好笑,好端端的哪里睡不好,却要俯了这里。

  不防那人听得声响抬起头来,冲她轻声道:“春燕么?”春燕被唬了一大跳,细细一瞅,竟是范理阳。

  “我倒是谁?你如何到了这里?”春燕惊道。范理阳道:“你家小姐可在,烦劳通个话去,就说我范理阳有事想见见彭小姐。”春燕叹了口气道:“那你先等着,我进去问问她倒见你不见。”范理阳喜道:“那实在有劳你了。”

  春燕自去,不大工夫,门再次启了。春燕伸出脑袋来道:“你进来罢,我家小姐让你进去。”范理阳一喜,忙起身拍拍身上浮土,跟着春燕进了门。

  春燕一推正房,侧身让范理阳进去,便道:“你们且在,我走了。”便轻轻掩了门。

  彭玉媚一脸倦状,看似刚刚醒来,只略略洗了把脸,兀自湿漉漉的。见范理阳进来,已是低呼一声扑过来,俯在范理阳怀里,两手不住捶打范理阳道:“我以为你也进了牢里,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你不知道人家这心里吊得多高!”范理阳冷冷地一把推开她,道:“亏我命大,没被一锅端了去。你且说说,告发官府一事是不是你爹爹所为?”彭玉媚道:“我哪里知晓?我只听得有人要告范家窝藏朝廷软犯一事,便急着先通了你个信,你不谢我却来诬陷我爹,你这是何意?”范理阳哪里肯信,“那你说这个信是从哪里听来的?”彭玉媚脸一红道:“我是从一个熟人口里得知的,这事与我爹爹无关。”好在屋里一片黑,范理阳又刚从明地进来,未曾看见。

  “真的与你爹无关?”范理阳道。彭玉媚嗔道:“如若是我爹有意加害你少东家,我何苦要给你送个信去!”范理阳疑道:“不是你爹,那会是谁呢?”彭玉媚道:“你个木头桩子,你也不想想。听人说这次为朝廷筹粮,那是多少商家都梦想着发财的好机会,谁会凭空里丢了?你范家粮铺生意越来越大,你倒这大同城里眼红的人少了?明显着少一个竞争对手便多一份利润,况这次你范家联络了些商家,生意自是做的大,再加上这两年你范家接三岔五出那些招来,使得多少商家的生意被你们凭空夺了去,还不心里结了仇?再者,你少东家也是胆子太大,竟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收留了去,不出事才日怪。”范理阳道叹了口气道:“少东家为了不至于我们都受连累,一个人顶了事去,如今身处牢里,却不知受些什么苦?”彭玉媚笑道:“你放心罢,你少东家在牢里好吃好喝,没受得一点苦楚。”范理阳奇道:“你咋知道?”彭玉媚嘟了嘴道:“你却不识好人心,自打你老东家来找我爹探听消息后,我爹便托人上下使了些银子,让关照你们少东家。听我爹说,你少东家现下安好,竟没提过一次堂审。”范理阳道:“真的么?”彭玉媚道:“倒象是我在骗你!”

  范理阳突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彭小姐,我范理阳现下有一事相求!”彭玉媚大惊失色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范理阳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今日便跪死了这里!”彭玉媚急道:“那倒要看我能不能做到?我若做不到,你便真跪死这里,又有何用?”范理阳道:“我相信彭小姐能做到的。”彭玉媚一手扶了他道:“你先起来,让人看见不好。”范理阳执拗地道:“你爹彭老东家在大同手眼通天,我请求你在你爹面前求个人情,劳他通融通融,且放了我少东家出来!”彭玉媚一怔,道:“我爹哪里有那等本事,那官府又不是我家开的,岂能说放了就放了?”范理阳俯在地上咚咚咚地连跪三个响头道:“彭老东家有这些本事,我信得来。”彭玉媚迟疑道:“那我给你试试。”范理阳喜道:“多谢彭小姐。”彭玉媚道:“那你还不起来!”范理阳站起身来,彭玉媚怜惜地给他拍拍身上的土,道:“你看看你,也不心疼自个儿,说跪就跪了。”范理阳道:“彭小姐你不知晓,为了少东家,便说是跪,就是代他坐了牢去,我也情愿!”彭玉媚闻言,愣怔半晌,竟盈盈地抹开眼泪来,弄得范理阳一阵困惑。

  “彭小姐,你这是咋的了?”

  彭玉媚止了泪,叹了口气道:“我倒命苦,不敢指望有人肯为我跪了去!”范理阳道:“彭小姐的心思我岂不知,我范理阳是个木头人么?我是自叹这身份,配不上彭小姐!”彭玉媚一喜道:“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却不管,我只认准了一个理,心里喜欢上一个人便是更改不得,我管他什么身份!只要他对我好,我便真正知足。你说说,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情份?”范理阳轻抚她一头秀发,道:“玉媚,我范理阳本来一无所处,生来时运不济,连考三次竟是连个秀才也不得中。原想今生不过庸庸碌碌,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亏得范家照应,又跟随少东家一番征战,方在这大同府立得脚跟。我原也有些想头,考场无望,便在这商场大干一番,纵是失败也是心甘,却不料这紧要关头,少东家出得这等事。少东家可是我们的主心骨c顶梁柱,他不在身跟前,我们却不知如何是好!”彭玉媚道:“你们男人,一入商场,同我爹一样,都是拼了命去,什么竟也顾不得了。”范理阳一把握了她手道:“可我心里时时还想着一个人,只是有时候又不敢想。”彭玉媚笑道:“你倒说说,你想谁了?”范理阳道:“想你,真的想你!有时候夜里想起你来,竟是就那么枯坐着愣怔一夜!”

  “理阳!”彭玉媚一头说着,一头扎入范理阳怀里。范理阳闻着那泌人的香味,一时竟陶醉般地闭上眼睛,轻抚了她的秀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嘴唇摸索着在她腮边乱吻。

  “玉儿!”门突地开了,彭世农站在门边,被眼前一幕惊得顿时失色!

  待看清面目,彭世农气得扭头便抓了一根顶门闩在手,指着范理阳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私闯我女儿闺房,你好大胆子,我打死你!”说着便扬起手中门闩来,朝范理阳扑过来。

  范理阳大骇,惊惧得呆立当地。彭玉媚惊呼一声,扑在范理阳身前道:“爹,爹,且听我说!”彭世农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死力往身前拉,道:“亏你是我女儿,竟做出此等不要脸面的事来,一会再同你算帐!”彭玉媚一手拉了气得浑身发颤的彭世农,一边道:“理阳,你还不快走!”范理阳这才回过神来,急急绕过纠缠在一处的两人,向门口奔去。

  刚到门口,却一头同正闻讯带了几个家人的高常原撞在一起。

  “给我拿住,不要让他走了!”彭世农叫道。高常原一手紧紧捂了脑门,一手指了他道:“你!你!给我拿了!”范理阳未及挣扎,早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人三下两下捋胳膊勒脖颈动弹不得。

  “啪啪”高常原回过神来,照范理阳就是两个巴掌,狞笑道:“好个范秀才,竟敢私闯我家小姐闺房,你活腻味了!”范理阳嘴角迅即涌出一丝血沫来,下死力盯了他道:“原来是你!你倒打得爷好,我现下算明白了,你们竟是一丘之貉!敢情少东家也是被你们害的!”高常原嘿嘿冷笑数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范理阳,你可知道私闯小姐闺房是什么罪过!”说着便要扬手再打。

  彭玉媚已挣脱彭世农,冲出门口怒道:“姓高的,你敢打他!”高常原扬起的手打又不是,落又不是,愣愣地盯了她道:“小姐。”彭世农怒道:“老高,给我狠狠地打!再将这畜生送了官府!”彭玉媚道:“爹,不要打他!”

  高常原一使眼色,那两个家人已是动起手来,将范理阳一个绊子摔倒在地,不由他起身,已是拳打脚踢,转眼间范理阳已是动弹不得,头上脸上一片血污。“理阳!”彭玉媚突地象疯了一样挣开彭世农,冲出门来,一头扑在理阳身上,圆睁了秀目道:“爹,你索性连我也一并打死了罢!”彭世农气得连连跺脚道:“老天爷,我哪里生得下你这个疯丫头来,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彭玉媚惨兮兮地一笑道:“爹,女儿也不小了,我娘死得早,你自做生意,却没人管我。今我喜欢了一个人,难道我错了?我又没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爹怎么就无脸见人了!”“好,你顶得爹好!”彭世农气急,下了台阶一路奔来,高常原一见势色不对,忙过来将彭世农拦定,一边使个眼色,一边道:“小姐,还不快走!”彭玉媚下死力地扶起范理阳,淌着泪水道:“理阳,你倒说话呀,你死了么!”范理阳睁开眼睛,看着她,唇角一掀道:“玉媚,我那么容易死的么,是我连累了你,坏了你的名声!”彭玉媚哭道:“什么名声,我自喜欢你,却怕何来!”

  彭世农当地重重一跺脚道:“你们倒做下这等坏我声誉的事来,却让我如何有脸见人!”说着,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呜呜地老泪纵横哭开了。

  范理阳道:“彭老东家,这事怨不得彭小姐,是我范理阳之过,万望彭东家不要责怪小姐。”高常原道:“你的胆子恁也太大,竟敢私进我家小姐闺房,传出去,你让彭老东家的脸面往那搁?也别怨我下手重,你倒好,堪堪地出门没事了,你让我家小姐往后怎么见人?没想到天延村范家如此下作!倒污了彭东家一片苦心,你家范忠庭被人告发官府,范老东家亲自上门,我彭东家念在同为商界,托人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不使你少东家受害。你倒好,倒做出这等对不起彭东家的事来!”范理阳奇道:“少东家怎么了?什么一百两银子?”高常原叹了口气道:“你原来不知,你也不想想范忠庭入狱,原为窝藏朝廷软犯一事,为何起初知县大人坐堂审问,后来却不闻不问了?是我彭东家看在你范老东家的面子上,使了银子多处打点,才使事情慢慢平息下来,保全了你少东家一条命。你倒口口声声怨怪彭东家,这是你范家做的事么!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范理阳一听,道:“彭东家,当真么?”彭世农摆摆手道:“不说也罢。”彭玉媚道:“爹,你看看把人打成这样了!”范理阳笑道:“既是少东家无事,我代他在此先谢谢彭东家了,别是受些伤,就是要了命也无妨,原不过是我作错在先。”彭世农半晌止了泪,道:“我也是气急,你莫要在意。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说说,这事让我如何处置为好?”高常原笑道:“这事原也好办,既然小姐也对范理阳这后生有意,我看倒不如成全他们,不过,须得有个条件。”范理阳道:“什么条件?只要能和玉媚在一块,我什么都答应!”高常原笑道:“好,只要你辞了范家铺柜,到我彭家来,与我家小姐成了亲,我彭家铺柜由你挑!否则,只好将你解押官府,重重治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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