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三错
昨夜靠着那壶浓茶，平时一更准时睡觉的我愣是快三更才睡下，对于母后的问题我反复想了很多遍，只是明允一直没来找我。
一大清早奶娘把我叫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我很困，迷迷糊糊任奶娘带着人伺候我梳洗完了，才强打起精神准备去给母后请安。
正吃饭间，父皇却派人说叫我去紫宸殿。
紫宸殿是父皇的寝殿，蓬莱殿才是母后的寝宫，只不过母后经常宿住在紫宸殿，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父皇喜欢母后，也跟那朝中之事分不开干系。那帮托孤老臣仗着先皇遗命，有觉着自个儿有些经历两朝颇有些功劳，父皇欲改革政令便曰祖宗之法不可废，父皇欲修整楼阁便上谏奢靡之风不可起，打个猎也要向那帮老头子说好听的，否则便是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熬来熬去好不容易等个官位空缺出来，想提拔个自己人，那御案之上举贤不避亲的折子早已罗了两指高。大臣这边没指望了，便只好在皇族内部寻找联盟，我母亲怎会错过这大好时机？如此，父皇便欲借着提高母后的势力压制那些老臣，毕竟我母后颇有些政治手腕，甚至比父皇更为强硬，而且父皇自从得了那风眩之症，身子愈发不爽利了。
这些大部分是我从明允那听来的，再加上我前世的那点儿印象推出的大致结论，具体这种情况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便不得知了，只记得老臣失势后历史上的唐高宗武则天便开始不和。
父皇母后也会这样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星子遥坠在天边，时常有暗云流过，整个天色不甚明朗，一看即知还未到早朝的时间。
这么早父皇叫我做什么？
惴惴了一路，到了紫宸殿见到父皇和站在殿中的人我却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母后并不在，站在殿中的是明允和一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没有多加思索，给父皇和明允行礼之后，我就冲那中年人道：“褚大人早。”
我说完后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的偷眼去瞧明允，他并未看我，自顾瞅着地上的大理石微皱着眉，弄得我心里有些没了底，难不成我猜错了？
我正忐忑，便听见那中年男人说：“微臣褚遂良见过太平公主，昨日听闻公主见花落‘入泥怜洁白’一句，还想着又是一代韫文，今日一见果然是聪明伶俐。”
把我比作古代才女谢道韫和蔡文姬，算是很高的赞赏了，只是这没头没脑的一顿夸奖却是为何？我不明白这是唱哪出，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就当是普通的恭维，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推说不敢，其他的也不多说。
父皇冲我招招手，我便绕过桌案走到父皇身边。我人还没桌案高，父皇就把我抱在怀里，好让我能露出头来。
“我一直以为太平是个有福气儿的，竟不知还是个能掐会算的，昨日认出了花匠，今日认出了褚爱卿。认出那花匠不难，想必是身上哪儿沾了泥土，可你是如何认出褚爱卿的呢？难不成有人提前告诉了你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父皇和蔼的说完这些，借着捋长髯的姿势，却是看向了明允。
明允低头垂首站在殿上，脸上波澜不显。
“原因有二，”我用糯糯的童声回答道，“其一，我虽然没见过褚大人，却见过他的儿子褚玉，褚玉与褚大人长得有七分相。若说为什么我认为是父子而不是其他亲戚，只因那份气度却是非父子朝夕相对不能学来的。其二，这一清早就能来这紫宸殿的，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人。”
我这番话明里暗里连褚遂良带褚玉夸奖了一番，也算是有来有往。
父皇朗声笑了两声，并未对我这番回答做出评论，反倒是对着褚遂良说：“褚爱卿，此子给你做徒儿如何？”
“臣惶恐。”褚遂良双手作揖一躬到底。
“褚爱卿快快请起”父皇说罢也不给褚遂良说话的机会，转而对着怀里的我说：“太平啊，父皇从小便教导你尊师重道之礼，还不快去给你师傅奉茶？”父皇说着，竟把御案上的茶杯往我面前放了放。
我已经明白了当下的状况，这是父皇要替我找个先生，只是这先生好像有些不太情愿。
“太平遵旨。”我既明白了父皇的心思，虽然明白老臣集团这个后台不太可靠，但是此刻唯有顺着父皇的意思先把这师拜了再说。
我从父皇怀里下到地上，旁边的太监颇有眼色的把那杯茶递到我手上。
茶不算很烫，甚至可以说只是温热，这种温度根本不能泡出茶中的香气，看来是父皇吩咐特意凉过的。打昨个儿起，头一遭被母后关禁闭，明允也突然冷落我，从未受过这等待遇的我勉强压抑着精神来面对这殿上之人，却又要跪一个陌生人，我想起方才路上被流云不时遮挡的星星，心里的无助和委屈差点让我难以自持。可一捧起这茶杯，才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挂着我，我心里一热便对着褚遂良跪了下去。
“先生，请用茶。”我看着褚遂良把茶高居过头顶。
褚遂良接过那茶，嘴里喊道：“公主快快请起！”又转身对着父皇一躬身：“臣谢圣人赐茶。”说着打开茶杯盖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饶是再好的茶，被人半逼着喝到嘴里也不是个滋味儿，而且那凉了的茶必是苦涩，但喝茶的人还是要做出一副极享受的模样，毕竟茶是御赐，杯是公主亲捧，饶是强迫，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太平，一会儿你便去给你母后请安吧，昨天还念叨你来着。”说罢，父皇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是。”
父皇领着几人出了紫宸殿去上朝，留我一人在空荡荡的主殿，而明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明允，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你不是说要来看我的吗？
你去哪儿了？
明允，你不要我了吗？
我站在厅中，顿时觉得那些高大的家具都向我砸来，那些明黄的颜色冲击的我只想后退。我的左脚刚刚向后退了一寸，奶娘就从后扶住我，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我的肩膀。
“公主，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对，我不能松懈！父皇走了，可这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昨天无心嘟囔的一句“入泥怜洁白”竟都能被有心人拿去利用，我的身边我看了一眼王奶娘，“走，去蓬莱阁。”
路过昨天的花圃，蝴蝶依旧纷飞，只是满园的红粉牡丹中早已不见了昆山夜光的痕迹。
紫宸殿和蓬莱阁相邻，不一会儿我便来到蓬莱阁。我婴儿时期都住在这里，主殿的架子上我在时大半的古董摆设如今都换成了书籍，帘幔也由那是素净的月白c天青换成了浅紫c鹅黄，似乎在彰示着主人的野心。看着这样的蓬莱阁，明明每天都来请安，今日却突然让我有了一种陌生之感。
请过了安，母后示意我坐在榻上。
“奶娘！奶娘！”母后看着我喊奶娘也不阻止，只是拿起了杯子小口喝着茶，描青花的青瓷杯子挡住了她的脸。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她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把表情写在脸上的人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奴婢在。”
“奶娘，我昨天给母后准备的东西忘拿了，你回去取来，就在我床头边儿的小桌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别人去拿我不放心，你快去快回，我等着给母后看呢。”
“是。”
看着奶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母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说：“昨天的事，想好怎么回答了么？”
“回母后的话，想好了。”
“嗯，你说。”
“笑笑错了三处。其一，那昆山夜光一看便是稀罕之物，笑笑竟不思索其中利害，仗着恩宠便去触碰，此为不智。”说到此处我停下，看着母后微微点了点头，我才敢继续往下说。
“其二，斥责那太监僭越却不加以惩处，无威严不立，此头一开以后才收束人心便难了。”偷瞄了母后一眼，见她不置可否，我便装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其三，这世上既然有了错误，便该有人为此负责”
母后眼中有了一丝玩味，“那依你之见，谁该为此负责？”
我看着母后的双眼，缓缓说道：“王奶娘。”
母后听了大笑起来，“听说你昨儿下午回了屋倒头便睡，我还想着该好好教训教训你，没想到你只用了一晚上便想通其中关节，不愧是我武媚的女儿！”
我看着母后在几位皇兄面前都从未表现出的如此明显的夸奖，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感觉。
我皱着眉看向母后：“三年，已经够迟了。”
“你年纪尚幼，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了。”母后对着旁边的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冲母后微一颔首便退了下去。
“女儿不解，王奶娘难道不是母后派在女儿身边伺候之人吗？母后这么做是何缘故？”王奶娘不是你派在我身边试探我的人吗？如今竟然要处置她么？
“前几日她向我来禀报你和贤儿之事，说你和你二哥举止亲密”听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的一抬眼看向母后，动作一出我就意识到不对，忙低眉敛目拿起果盘里一个橘子装作把玩。但是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母后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亲密有什么不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收了笑，母后接着说：“王奶娘出言挑拨并非一次两次，我早派人盯着她了，直到昨日，那‘入泥怜洁白’竟传到了宫外去，我便知道这王奶娘是留不得了。”
“女儿只有三岁，王奶娘她这么做有什么”我脑子里灵光一现，“难道是为了几位哥哥？”
“不错。你只有三岁，且是一个公主，冒这么大的风险透消息给宫外的人并不值得，但如果这事儿涉及到你的几位哥哥，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不用多说，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王奶娘是奸细，那么所有消息都应该透露给对我和几位兄长不利的人才是，为什么方才褚遂良会夸我呢？是谁从中动了手脚？是母后吗？还是明允？
我暗暗整理着思绪，却始终不能把事情串联在一起，心下暗想回去还是得问问明允才对。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母后突然发了话，“可是你不能表现在脸上。”
“可是你是我的母后啊。”我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说完却觉得自己太过轻佻，在政治上，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简直是致命的！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原本圆润的脸有了些棱角，跟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再怎么说也是我两世母亲的脸啊，即使我对前世的印象慢慢淡去，我已经习惯了信任啊！
“看看你，轻佻浮躁！既然拜了褚遂良为师，你就好好把那老狐狸装模作样的本事学来，明天一早跟着你二哥一起去崇文馆好好磨磨性子。不过圣人只说让你拜褚遂良为师，并没有下旨让你去崇文馆上课，你就以旁听的名义过去吧。”她转头冲着她宫里的一个丫鬟说，“带公主回去，吩咐她宫里的人好生伺候着。”
宫女牵着我的手往殿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母后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有母后和你的哥哥们在，你不用操心这些。”
蓬莱殿外天已经大亮了，我在殿门口回头看了母后一眼，殿内仍旧是一片昏暗，她就坐在那片阴影里，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都透着落寞。我想起前世看过的卢舍那大佛——那尊据说是以武则天为原型建造的佛像，端坐高位，面目安详，面前的她整个人也如佛像般，看不出悲喜。
有多久，有多少人没有真心对过她了呢？即使是她的夫君，即使是她的孩子，她能在谁的面前松弛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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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奶娘把我叫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我很困，迷迷糊糊任奶娘带着人伺候我梳洗完了，才强打起精神准备去给母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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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是父皇的寝殿，蓬莱殿才是母后的寝宫，只不过母后经常宿住在紫宸殿，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父皇喜欢母后，也跟那朝中之事分不开干系。那帮托孤老臣仗着先皇遗命，有觉着自个儿有些经历两朝颇有些功劳，父皇欲改革政令便曰祖宗之法不可废，父皇欲修整楼阁便上谏奢靡之风不可起，打个猎也要向那帮老头子说好听的，否则便是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熬来熬去好不容易等个官位空缺出来，想提拔个自己人，那御案之上举贤不避亲的折子早已罗了两指高。大臣这边没指望了，便只好在皇族内部寻找联盟，我母亲怎会错过这大好时机？如此，父皇便欲借着提高母后的势力压制那些老臣，毕竟我母后颇有些政治手腕，甚至比父皇更为强硬，而且父皇自从得了那风眩之症，身子愈发不爽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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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并不在，站在殿中的是明允和一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没有多加思索，给父皇和明允行礼之后，我就冲那中年人道：“褚大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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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有二，”我用糯糯的童声回答道，“其一，我虽然没见过褚大人，却见过他的儿子褚玉，褚玉与褚大人长得有七分相。若说为什么我认为是父子而不是其他亲戚，只因那份气度却是非父子朝夕相对不能学来的。其二，这一清早就能来这紫宸殿的，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人。”
我这番话明里暗里连褚遂良带褚玉夸奖了一番，也算是有来有往。
父皇朗声笑了两声，并未对我这番回答做出评论，反倒是对着褚遂良说：“褚爱卿，此子给你做徒儿如何？”
“臣惶恐。”褚遂良双手作揖一躬到底。
“褚爱卿快快请起”父皇说罢也不给褚遂良说话的机会，转而对着怀里的我说：“太平啊，父皇从小便教导你尊师重道之礼，还不快去给你师傅奉茶？”父皇说着，竟把御案上的茶杯往我面前放了放。
我已经明白了当下的状况，这是父皇要替我找个先生，只是这先生好像有些不太情愿。
“太平遵旨。”我既明白了父皇的心思，虽然明白老臣集团这个后台不太可靠，但是此刻唯有顺着父皇的意思先把这师拜了再说。
我从父皇怀里下到地上，旁边的太监颇有眼色的把那杯茶递到我手上。
茶不算很烫，甚至可以说只是温热，这种温度根本不能泡出茶中的香气，看来是父皇吩咐特意凉过的。打昨个儿起，头一遭被母后关禁闭，明允也突然冷落我，从未受过这等待遇的我勉强压抑着精神来面对这殿上之人，却又要跪一个陌生人，我想起方才路上被流云不时遮挡的星星，心里的无助和委屈差点让我难以自持。可一捧起这茶杯，才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挂着我，我心里一热便对着褚遂良跪了下去。
“先生，请用茶。”我看着褚遂良把茶高居过头顶。
褚遂良接过那茶，嘴里喊道：“公主快快请起！”又转身对着父皇一躬身：“臣谢圣人赐茶。”说着打开茶杯盖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饶是再好的茶，被人半逼着喝到嘴里也不是个滋味儿，而且那凉了的茶必是苦涩，但喝茶的人还是要做出一副极享受的模样，毕竟茶是御赐，杯是公主亲捧，饶是强迫，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太平，一会儿你便去给你母后请安吧，昨天还念叨你来着。”说罢，父皇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是。”
父皇领着几人出了紫宸殿去上朝，留我一人在空荡荡的主殿，而明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明允，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你不是说要来看我的吗？
你去哪儿了？
明允，你不要我了吗？
我站在厅中，顿时觉得那些高大的家具都向我砸来，那些明黄的颜色冲击的我只想后退。我的左脚刚刚向后退了一寸，奶娘就从后扶住我，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我的肩膀。
“公主，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对，我不能松懈！父皇走了，可这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昨天无心嘟囔的一句“入泥怜洁白”竟都能被有心人拿去利用，我的身边我看了一眼王奶娘，“走，去蓬莱阁。”
路过昨天的花圃，蝴蝶依旧纷飞，只是满园的红粉牡丹中早已不见了昆山夜光的痕迹。
紫宸殿和蓬莱阁相邻，不一会儿我便来到蓬莱阁。我婴儿时期都住在这里，主殿的架子上我在时大半的古董摆设如今都换成了书籍，帘幔也由那是素净的月白c天青换成了浅紫c鹅黄，似乎在彰示着主人的野心。看着这样的蓬莱阁，明明每天都来请安，今日却突然让我有了一种陌生之感。
请过了安，母后示意我坐在榻上。
“奶娘！奶娘！”母后看着我喊奶娘也不阻止，只是拿起了杯子小口喝着茶，描青花的青瓷杯子挡住了她的脸。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她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把表情写在脸上的人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奴婢在。”
“奶娘，我昨天给母后准备的东西忘拿了，你回去取来，就在我床头边儿的小桌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别人去拿我不放心，你快去快回，我等着给母后看呢。”
“是。”
看着奶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母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说：“昨天的事，想好怎么回答了么？”
“回母后的话，想好了。”
“嗯，你说。”
“笑笑错了三处。其一，那昆山夜光一看便是稀罕之物，笑笑竟不思索其中利害，仗着恩宠便去触碰，此为不智。”说到此处我停下，看着母后微微点了点头，我才敢继续往下说。
“其二，斥责那太监僭越却不加以惩处，无威严不立，此头一开以后才收束人心便难了。”偷瞄了母后一眼，见她不置可否，我便装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其三，这世上既然有了错误，便该有人为此负责”
母后眼中有了一丝玩味，“那依你之见，谁该为此负责？”
我看着母后的双眼，缓缓说道：“王奶娘。”
母后听了大笑起来，“听说你昨儿下午回了屋倒头便睡，我还想着该好好教训教训你，没想到你只用了一晚上便想通其中关节，不愧是我武媚的女儿！”
我看着母后在几位皇兄面前都从未表现出的如此明显的夸奖，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感觉。
我皱着眉看向母后：“三年，已经够迟了。”
“你年纪尚幼，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了。”母后对着旁边的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冲母后微一颔首便退了下去。
“女儿不解，王奶娘难道不是母后派在女儿身边伺候之人吗？母后这么做是何缘故？”王奶娘不是你派在我身边试探我的人吗？如今竟然要处置她么？
“前几日她向我来禀报你和贤儿之事，说你和你二哥举止亲密”听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的一抬眼看向母后，动作一出我就意识到不对，忙低眉敛目拿起果盘里一个橘子装作把玩。但是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母后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亲密有什么不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收了笑，母后接着说：“王奶娘出言挑拨并非一次两次，我早派人盯着她了，直到昨日，那‘入泥怜洁白’竟传到了宫外去，我便知道这王奶娘是留不得了。”
“女儿只有三岁，王奶娘她这么做有什么”我脑子里灵光一现，“难道是为了几位哥哥？”
“不错。你只有三岁，且是一个公主，冒这么大的风险透消息给宫外的人并不值得，但如果这事儿涉及到你的几位哥哥，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不用多说，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王奶娘是奸细，那么所有消息都应该透露给对我和几位兄长不利的人才是，为什么方才褚遂良会夸我呢？是谁从中动了手脚？是母后吗？还是明允？
我暗暗整理着思绪，却始终不能把事情串联在一起，心下暗想回去还是得问问明允才对。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母后突然发了话，“可是你不能表现在脸上。”
“可是你是我的母后啊。”我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说完却觉得自己太过轻佻，在政治上，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简直是致命的！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原本圆润的脸有了些棱角，跟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再怎么说也是我两世母亲的脸啊，即使我对前世的印象慢慢淡去，我已经习惯了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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