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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驭子之道

  大清早,天蒙蒙亮,徐湛就醒了,他发了一天两夜的烧,除了吃药吃饭,就昏昏沉沉一直睡着,现在终于醒了,头也不再那么沉,身子也清爽多了。

  他喊值夜的小厮来支起窗户,斜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握着本《小窗幽记》,望着屋檐上成串的滴水发呆,昨晚下过雨,空气很凉爽,风都是湿润的,仿佛一夜回到了江南。他醒来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的摆置与他在徐家老宅的卧房类似,也难怪总有种亲切感,足见林知望的用心。

  听到有推门声,徐湛回头去看,林知望走进来,想必是下人见自己醒来,马上叫醒了他。

  “醒了?”林知望问。

  徐湛点点头,窝在榻上没有动,不像先时那样恭敬多礼。林知望走到榻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徐湛心里有些怕他,下意识一躲。

  林知望手一滞,坚持伸过去,手背贴在他额头上,冰凉见汗,的确已经退了烧,感到放心不少,隔着他关上窗户。

  “这个时辰大人不用上朝?”徐湛打量他一身儒衫,头发随意挽着,疑惑的问。

  林知望被人弹劾,须停职在家反省,然后上个自辩的折子,请求致仕,再由内阁驳回,才能官复原职正常上班。感叹于徐湛的细致入微,却不由干咳一声,有些尴尬:“近几日都不必上朝了,在家看着你,省了你再上天入地的淘闹。”

  徐湛眨眨眼,显然不信:“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林知望轻笑一下不答,反问:“今早上过药了吗?这么窝着,伤口不痛吗?”

  徐湛摇摇头,脸颊上不自觉染上两片红晕。

  他想说不痛,林知望自然理解为没上过,事实上确实没上过药,以徐湛的倔强,怎么可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允许别人扒了他的裤子上药呢。见药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林知望坐在榻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大人大人”徐湛不顾疼痛,慌手慌脚的往角落里缩。

  “反不如睡着的时候乖觉。”林知望叹息一句,停下手挑眉问:“自己过来还是我帮你?”

  徐湛指望糊弄过去,含糊道:“劳大人费心了,真的不碍事”

  林知望有没多少耐心,挽起袖口就要去捉他。

  “大人大人且慢!徐湛自己来,自己来”徐湛彻底投降,缓缓趴在榻上,任由林知望将他松垮的亵裤褪下来,坎肩儿撩上去,这也怨不得任何人,谁让他被关山月那厮擒获,弄来一身的伤。

  背上的伤口愈合的不错,一道道疤痕却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臀上那几十下戒尺也挨得极重,伤口开裂的地方自不必说,边缘处现在还可见淤紫的僵痕。

  林知望拿着伤药的手有些微颤,沉声问:“疼吧?”

  “背上不疼,反是大人打的更疼。”徐湛不放弃任何敲竹杠的机会。

  “怎么还喊大人?”林知望忍不住笑嗔:“早像现在这样嘴乖,也可少挨几下。”

  林知望倒了药膏在手心里搓热,沿着伤口的纹路一点点抹上,徐湛抓住床头一张薄毯子,抓紧被角,脸上浮起一层微红,眸光闪烁着,也不吭声,不知又在琢磨什么。

  “现在知道疼了,千从卫是那么好得罪的?”林知望沉着脸,手上却格外轻柔。

  “您都知道了?”徐湛抬起头。

  “何朗回来了,还有郭知府的公子,已经在府里住下了。他们昨天来看过你的,想是你烧的迷迷糊糊,不记得了。”林知望道。何朗迫于兄长的淫威,自然是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般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徐湛撑起身子,也不顾牵动伤口:“我要见何大哥!”

  “等两天吧,何朗现在,伤的不比你轻。”林知望脸色更加阴沉,似是对何朗表现的不满。

  “都是徐湛一人之过,大人不要为难何大哥。”徐湛局促道。

  “何明自会管教兄弟,还无需我来为难他。”林知望冷声道:“何朗是罪有应得也好,代人受过也好,错了就是错了,这都是他应当承受的。你也是一样,做下了,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请教大人,春秋有云: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苏子曰: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何解?”徐湛声音轻轻的道,却是对堂堂靖德元年的状元下了战书。

  林知望轻笑:“苏子此言,本就争议颇多,法严而刑宽,则威日损,禁而不止,则刑罚侮;令而不行,则下凌上,法令同虚设,则不如不令。春秋也有: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为父活了四十年,这宽猛之度,总该比你清楚。”

  徐湛被噎了一下,郁郁不忿:“徐湛窃以为此乃驭人之术,恩威并济,高压怀柔,皆在掌权者翻手覆手间,颇不人道。”

  林知望嗤笑一声:“你说对了,驭人之术博大精深,你不懂,就要受人蒙蔽愚弄。你不用瞪眼,驭子之道尤是如此,要宽严并济,不能一味的放纵,方能令子弟懂得是非曲直,常怀畏惧之心”

  林知望将药膏抹到臀峰处,也不知是下手重了,还是这里伤的太重,疼的徐湛一哆嗦,痛呼出口。也顾不上反驳了,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忍痛。

  “你我父子相认,是多大的机缘,你倒好,成天和我拧着劲儿,读过几本书,就净想着和我打擂台,换做是你哥哥,不知该打断多少板子。”林知望轻斥着,手上却轻了许多,生怕再弄疼他。

  药膏抹完,林知望净了手,喊外间值守的小厮进来,吩咐厨下开早饭。

  徐湛跪起身子来整理衣裤,伤口上过药果然清凉了许多,也有止疼的功效,慢慢试探着下了床。先前带着伤住在怀王府时,不便对别人说,只找了些伤药胡乱抹了,也不觉得多疼,现在清闲下来,也有人管照了,却娇贵了不少。

  下人送了早饭过来,两碗面,几碟清淡的小菜。

  “有心给你做好吃的,谁让你这小身子无福消受,伤口忌荤腥,忌辛辣,只能吃清淡的。”林知望奚落他几句,瞅一眼饭桌前坚硬的杌子:“坐得下吗?”

  徐湛脸上一红,也不说话,蹭过去轻轻坐下。

  “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林知望看着他迷蒙的眼神,烧了这么久,想必是糊涂了:“今天七月九,是你的生辰,长寿面是不能不吃的。”

  徐湛一怔:“您怎么知”

  “我怎么不知道?”林知望反问,一面给他夹菜,催促道:“快吃。”

  徐湛盯着眼前所谓的“长寿面”,心里突然难受起来,一个月来经历的所经历的种种奔波委屈一齐出现在脑海中,加之身上的疼痛,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竟一口也咽不下去。

  “怎么了?”林知望看他脸色不对,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

  这一次,徐湛堪堪躲开他的手,霎时红了眼眶:“这可是大人所谓的驭子之道?”

  林知望一愣,半晌才听明白他的意思,阴测测道:“你再说一遍。”

  徐湛知道自己又冲动了,又不愿道歉,垂了头不再说话。

  “站起来。”林知望道。

  徐湛搁下筷子咬牙起身,头也不抬,打量他又要端架子教训人。

  林知望却无声的叹口气,将榻上的软靠扯过来垫在凳子上,却并没有叫他坐,轻声问:“只打了你几下,就怀恨在心了?”

  徐湛摇头,依旧不语。他的心情坏到极点,说不出缘故,从前遭舅母排挤时也没感到这样的憋屈。

  “跟爹爹说,此番来京城,不管不顾的乱闯,可是存了死志?”林知望的神情严肃起来。

  徐湛一愣,旋即否定:“没有。”

  “没有?不抱定决心,怎敢不管不顾的越级上诉?你可知道,挝登闻鼓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是要震动朝堂的,你不是不知深浅的孩子,却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还不该挨打吗?”

  徐湛微微抬眼,涩声道:“我以为,事情闹大了,大人不会坐视不管。”

  林知望盯着他半晌,忍不住笑了。

  徐湛更恼火了,笑甚!

  “我道你在别扭什么,原来是计较这个。”林知望顿一顿道:“从韫州回来后,我一直在使驿馆和谈,不曾拜闻你徐大才子的事迹。待我知道后,你已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你当我不着急么?”

  林知望生不起气来,他虽不屑于剖白,却也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怕是不能善了的。徐湛一次次信任他,求助他,这让他感到欣慰,也可想而知徐湛的失望,可巧不巧,哪怕只提早一天,也不会任他落在关山月的手上,受这番活罪。

  见徐湛咬了嘴唇不语,林知望又道:“旁人家的孩子犯了错,极力想办法遮掩,你倒好,反怨我知道的晚了。若非看在你身上有伤,非打得你十天沾不了凳子!”

  徐湛低垂的眼睑下眸光乱晃,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知道你委屈了,这几日好好将养,不许乱跑。等伤好了,爹带你去西郊骑马,去庄园看看祖母和”林知望想说“母亲”,却不知道徐湛连父亲都不叫,一时之间能否接受这“继母”二字,转而改口道:“和弟弟妹妹,这样补给你,可好?”

  如果何朗在场,定然又要翻白眼,林部堂几时用这样的语气跟谁说过话?

  徐湛却不是何朗,板着脸不太领情。

  “什么规矩,回话!”林知望不满。

  徐湛格外郁闷了,问他好不好,又非逼他回话,世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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