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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1

  柳絮纷飞,桃花妖娆,花下琴台散落两三朵娇艳花朵,一副令人沉醉东风的风景里,琴台之侧,有个人影。

  本来很温暖的风景,却因为这个人影,周遭的一切霎时显得清冷,寒寂。

  这是个白纱覆面的人影,着一身宽大的袍子,分不出男女,既看不见脸,也看不出身段,唯一可以从瘦小纤弱的个头里猜测,莫非是个少年?

  “拐角斜对面玉楼春的张老爷子新纳了第九房小妾风头正盛”

  “东街油面铺子的程老板掌上明珠及笄礼就是明日”

  “西郊柳园子的郭员外六六大寿眼瞅着就在跟前”

  一阵炮轰乱炸,奈何桃花树下的影子,我自岿然不动。

  不用看夏侯余也知道对面仍旧是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一副金銮殿上上朝面圣的死棺材脸(呃人家罩着面纱你到底是要怎样的眼神才能看到?),夏侯余摸摸鼻子,收起手中的细目本子,卷好揣进袖中。

  夏侯余是画坊的老板,但其实只是个表面的老板,而对面被他一阵炮轰式下任务的“伙计”才是他的老板,他才是如假包换上管经营下管伙食的伙计。

  画坊名如意,什么?堂堂画坊居然叫“如意”!呃你若是认为“如意画坊”名字老土,可就错了,绝对错的离谱!走过路过的你,因为了内心对小小的一个名字而鄙视堂堂如意画坊的龌龊心理而错过它,那你将会悔恨终生!

  如意画坊,这个名号遍及整片大陆,甚至北达北辰,南及琼洲这样荒蛮的地方,都有它的客户,那名号,提起来,绝对响亮亮轰动动,而且是在短短三年时间里轰动起来的,此时,它的生意正做的风生水起,遍地开花,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不分地位,不分等级,不分贵贱,只要是送上门的生意,都做!

  不分贵贱?那么价格是?堂堂画坊,优雅已极的地方,居然谈钱,你你你

  不分低级?那么客人是?这位客官,您是寄生拌的么?查户口还是查水表?出门左拐,不送

  那那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苍天,大地,雷公爷爷,劈死这个人吧!画坊当然是卖画的!

  可是这画这是画吗?这明明就是真人版再现,画是这样子的吗?还是这样子的吗?好生恐怖啊

  夏侯余想到当初自己见到这种逼真到极致的画的时候,也是虎躯一震,一阵战栗颤抖,想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大户人家出生的豪门少爷,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生自小在书画里浸淫多年的翩翩书生一枚,奈何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的画技。

  是的,便如第一次见识到这绝妙好画的时候一样,一直以来,他觉得这就是纯粹的画技,纯粹精纯到单纯,没有水墨那种泼墨写意的灵毓内在,甚至连工笔中蕴含的清灵秀丽都没有,有的只是高超绝妙的技巧,完美无缺的翻版着每个人的形状和姿势。

  但世俗的人们往往被第一眼见识到,与现实的极度相似的画风惊艳到,其他的已经不在乎了,毕竟能有一张与自己或自己想要永远保持住的人的逼真画像,是多么无与伦比的幸福乐事,与这种独特的事情比起来,其他的不重要,而且世俗之人又有几人能看透这种徒有画技的画呢?

  像夏侯余这样子的富家公子闲来淡淡忧伤一下的人,还真的不多。

  但是,直到那一天,因为伙计弄错细目中的期限,夏侯余急着为一客户取画,无意间闯进老板的书房,那一天的情景,是那么的深刻。

  那书房面积广阔,遍地颜料废纸,远远近近竖着几十张画架,矿石研磨而成的颜料粉末散落一地,混合着大片的碳粉,五颜六色,乌七八黑的,出来几十张画架上的完美到极致的画之外,其他一切宛如战后现场。

  但是,当夏侯余穿过这些画架,柳暗花明又一村寻找他的老板的时候,他惊呆了。

  当然不是因为见识到美女惊呆了,因为那屋里除了老板别人是进不去的,但他又确实被美人惊呆了,那是一个好看的少年,是的,满腹诗书一腔经纶的夏侯余,当时只想到了“好看”二字,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迷雾森林中的一抹天光,拉你进千年的潭水中与云影共徘徊,但这美好的一幕,都是虚幻的,美人的脚下面清楚现实的画架腿提醒着夏后余,这只是一副画。

  那一刻,夏后余彻底惊呆了,并不是这拥有精湛技巧的画只有外貌没有灵魂,而是要看怎么运用,这不就是一个灵魂与外貌并存的佳作!可是,这画上的少年是哪家的客户?这样领秀的人物,夏后余不由得起来结交的念头,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发财之路嘛!

  就在这时,画架之后“腾”的有了动静,一张清寒的脸自“好看”的少年身后冒了出来,清寒!

  清清寥寥,幽寒冷然。

  眉是纤细,眼是皎洁,唇是殷然,鼻是娇俏,轮廓柔雅,纤丽温婉,这是自“清寒”之中清醒过来的总结,明明是靓丽鲜活的少女,可惜就像冻结在冰块里的昆虫一般,被一股强大的“清寒”之气紧紧笼盖,由内而发,寒气凌人。

  这就是他的老板,这自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老板的真面目,但每一次都被这股子莫名其妙的“气质”惊得浑然忘我。

  以致后来见到有面罩白纱的少年,人人都欲窥面纱之后的美妙真容的时候,唯独他是无法不多一层惊惧之感,生怕那面纱陡然掉落,露出一张瞬间冻死心脏的美妙少女脸。

  “郭员外老头一个,不瞧也罢,李家婆娘,人老珠黄,糊弄个神仙模样绝对更吃香

  程家小姐和那张家小妾倒是有得一瞧,一会都摆在这里罢。”

  缓缓,缓缓正待夏侯余一脚抬起就欲踏出这一脚的时候,白色面纱下终于传来天籁之音,但最后这个要求,卡!夏侯余大脑有那么一刻险些乱码,(这个词是老板经常说的,夏侯同志只有觉得很带感)那张老爷子的小妾可是后面后面那条柳树长得最旺盛的街上生意也最旺盛的楼子里的小倌,将一清清白白的程家小姐与她摆在一个时辰观摩作画,这让程家小姐人家一清白闺女以后怎么做人呐!

  但,无论,老板的命令多么难为,也要为之。

  因为,他尚记得,当初只因为他看到了那副“好看的少年”,也总比不过一眼而已,那“好看的少年”,下一刻,便被老板点了火,扔进火盆里,焚了。

  果然,主子就是主子,杀人的气势不是一般正经书生能随便就养成的。

  保不准得罪了老板,也被画成逼真的画像焚在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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