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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3

  即墨与绯枯正斗得招式华丽,落桃纷繁,令人一阵眼花缭乱。

  那被焚烧在半空中的画卷,烧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只见那火苗突然熄灭,残留的最后一块在半空里荡荡幽幽地飘着,一叶残画上,隐约可见的,正好是少女的半侧脸,画工奇特,少女眉目传神,半边发髻上插一朵樱花,相称得清丽柔嫣。

  正在这时,这一叶残画,很巧不巧的,凋零在一个掌心里,白皙纤长的手掌,托着残缺的画异常冷艳。

  这只好看的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男子的手,那残画尚带着火星,很不意外的灼烫着男子手心细嫩的皮肉,让握着它的手掌颤抖起来,可能接到残画的人并不介意这星半点火星,但显然火星威力无穷,那手掌连带着整条手臂居然颤抖的愈发厉害起来。

  即墨早就注意到那边残画落进一只手里,但奈何出来那一条手臂大片花树遮住整个来人,只隐约瞧得出是个挺拔俊丽的身影,倒像是哪家王公子弟郊游至此,那握着残画的手掌的主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探身出来,整个人就那么不期然的落进了即墨的眼中。

  一时间,玉笛上酝酿着的一记狠招也顿时忘记使出,即墨只觉得左肩有些冰凉,回头一看,才知道肩头已经着了一道阴寒剑气,血沫横飞。

  六年前,这个人在战场上死得不能再死,正当即墨怅然凭吊的时候,突然传来死而复生的传奇,这个人带着胜利和绝对的殊荣凯旋归朝;

  三年前,这个人在一场巨大的阴谋里被背叛被谋害,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脱离即墨通过一切的来的预言的轨道,带着绝对的威信和魄力在曾经的西尧现在的“辰国”的土地上,不断的掀起腥风血雨。

  而此刻,这个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眼前,他不说话,只如谁家一个纤雅绝伦的公子突然跑了出来,落尽了凡尘。

  却让即墨一阵目眩,白日诈尸不是谁都能消化的了的,虽然不是第一次了。

  “淳于炎璃,你还是来了。”即墨设计让他来,本以为被绯枯坏了路径。

  “即墨,好久不见,还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人收起茫然,负手而立。

  即墨顿时脸色发黑,“就算你死十次我也不会死。”

  淳于炎璃眉毛微微一挑,他的表情一向不多,也不会做的多大,唇角勾出的细微弧度算做回报一笑,“果然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

  即墨险些晕倒,这就是三年不见,甫一见面的老朋友该说的话吗?

  “显然有些人一而再的死也死不了,想当好人是想得发了魔怔。”

  这两人一见面,又是一阵互不相让的——挖苦c嘲讽

  而一旁做透明状的绯枯,一点也不为刚刚砍伤人而抱有丝毫的歉意,正痛恨这个即墨若水的后代子孙怎么恁的讨厌的时候,突然见他吃瘪,顿时眉开眼笑,但显然即墨这个小家伙吃瘪也只是暂时的,绯枯只得继续当他的小透明。

  做人不容易做鬼更难,存在感就是个传说。

  但是,绯枯虽然一直是个有些迷糊的鬼,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五百年的时光,一个人度过,很孤独寂寞漫长的时光,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姓名,却从来没有忘记那一腔没有来得及实现的倾慕,亦或许是其他的感情。

  未完成的愿望,未得到的感情,压抑在心头,禁咒着魂魄,不肯回归轮回,徘徊在这世间,所以他制造了一只人偶,似乎因此又制造出了一些障碍。

  是的,不过是一些障碍罢了。

  既然是同一张脸,你就堕落了,从博爱众生的神,堕落成了被感情污染的凡人。

  那么这个躯壳里的东西换一个躯壳,换一张脸呢?你一样肯堕落,是吗?

  那么,这些本就不该存在的障碍,就让她自生自灭了吧。

  但如果有人不同意,还要助长这种不需要存在的障碍继续存在,那么,这样的障碍,必须除掉。

  如意画坊,画室里,光线很好。

  画室有一整面墙全是碧纱格子窗,此时,一排窗悉数打开,月光白的半透明窗帘不时飘动一下,显然春日清风舒缓沁人。

  大多数的画架上铺的都是空白纸,唯有少女身前两架画架上,一副是少女临水拈花一笑图,清秀灵动,一副是美艳少妇团扇扑蝶图,燕肥环瘦美不胜收。

  一把画笔凌乱的摆在一堆盛着各色颜料的瓷碗堆里,一旁错落着三张纸上颜色乱七八糟,显然是落笔前试颜色的废纸,少女的目光正落在这三张纸上,她面上没有覆纱,不知自这随意试笔的颜色堆里,看出了什么,一堆混乱的颜色,焦糊在一起,没有具体形状,没有明晰先天,抽象诡异,人生是否就是如此呢?

  从开始,一直以为会是画架上干净完美的佳作,其实不过是随意的涂抹,不断的试验,得来的根本就是如这试笔的废纸上废弃的颜料堆彻,只有当初设想的很美。

  看着别人如画架上完美的人生,那也只能都是别人的。

  她还有人生吗?

  人之生。

  这个破败的即将腐朽的壳子,这张脸,这颗心里无法抹去的记忆。

  她的人生,可笑还是可怜呢?

  突然,哗啦一排窗子一起震动了一下,月白色窗帘狠狠的刮飞了起来,露出了窗外本该明媚的却瞬间笼罩在一片乌云中的景色。

  少女只觉得身体瞬间像坠入冰窟,在一寸一寸的结冰,剧烈的热胀冷缩,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体内每一根脉络都即将被巨冷扯裂,不堪重创向后靠去,扑通一声,撞倒身后的画架,整个人随着画架一起摔倒在地,她勉强以手肘撑起身体,一张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几乎是眼对眼紧贴在眼前。

  这股几乎快要冻裂她身体的恶寒,正是来自突然脸对脸紧贴她脸颊之人。

  “移伶,不过是转移寄托的伶偶,毁灭吧。”

  少女一个激灵,往后使命的退缩,离开了一段距离却怎么也动不了,挣脱不开这一方恶寒的桎梏,拉开一段距离,少女抬头,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时,心里比身体更寒冷。

  “绯枯”

  她缓缓念出了这两个字,这是她的主人,赐予她生命,主宰她命格的“神”。

  她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更不能做出出乎神的旨意的事。

  但是,她是再生的,不是吗?

  “我不要毁灭。”她坚定的开口,即使她走不出困惑,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冲出这个困局,坠入另一个困局,一环套一环,生而有故事的人生,才充实精彩。

  “你是一只玩偶,一个用樱花制造的玩具,是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但你非但不遵从命令,自作主张,非但失去了价值,简直就是个祸害,以为自己很有想法,很有思想,是吗?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绯色衣裳漂亮的鬼,眉眼弯弯,可爱漂亮的眨着眼睛,就像在逗邻家小妹妹的小哥哥。

  说的话却狠绝到极致。

  “你不是移伶,我叫南风。”少女在恶寒的禁锢里,身体表面已经结出晶莹的冰凌,显得一碰就能碎成冰渣渣,一张绝美的脸已经一片冰雪惨白,“我是南风,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她将两句词用少女特有柔软的嗓音,唱了出来,缓慢低沉,居然有一股渗透入骨髓的穿透力。

  绯枯突然觉得若不是自己道行高深,心神恐怕已经被她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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