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刁奴
转出后院圆月门,吴嫂心事重重,回头看一眼渐深暮色下的矮墙,青苔丛生,墙内树茂枝繁,迎着晚风轻轻的发出哗哗响。
短廊另一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吴管家迎上来,低声问:“怎么样?”
吴嫂眼扫四方,轻声:“看起来妥当了。我说当家的,这样好吗?毕竟是咱们主”
“难怪女人家说头发长,见识短。”吴管家虎脸斥道:“正经主都发话了,你还瞻前顾后的。仔细点,别坏了事。”
吴嫂皱眉不展,打起精神应一声:“知道了。对了,小姐说了,让那两个投宿的外乡人去宋二家。咱们庄上不方便留男客。”
“看你这婆娘多嘴。”吴管家恨铁不成钢指她:“这小事何必请示小姐。我方才作主留下了。”
“啊?你这人,怎么就敢私自留男客呢?”吴嫂急了。
吴管家不以为然道:“咱们庄上又不是没留过,怎么这回不行了?何况”他拍拍怀里,笑的诡异:“钱进了口袋,想让我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吴嫂到底女人家,胆小,眉头更皱,低声:“这要让小姐知道了”
“那就别让她们知道。”吴管家眼眸迸出一丝寒光,咬牙道:“再说,过了今晚,知道又如何?”
“唉!”吴嫂微叹,那般花一样的人物,可惜命不好。
偏生这些年庄里帐目不清,几年累积亏空上千两,挪用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正在拆东墙补西墙帐上一片混乱。原本天高皇帝远,又是米氏一手提拔起来的有恃无恐,两口过得很是惬意。
谁知,这大热天,程家位正经主小姐偏跑来避暑。两口惊骇的坐卧不宁,打死也不信她们是单纯来消暑这么简单。果然,接到口谕,提醒她们两口赶紧准备历年总帐目,好让嫡小姐们过目。
程庄在她们两口把持这么多年,帐本根本不能看。可若小姐们开口要帐本,她们也不得不给。两人一合计,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她们永远也看不到是最好的结果。
乡野别的不多,大热天的,蛇鼠到处都是,于是,恶毒的计划产生了。
月色初起,如同轻纱,淡淡铺泻窗棱,院中花杂树茂,明明暗暗,落影点点。
晚膳后,程橙背负双手在檐前看程柠和丫头们在院里玩闹,引发阵阵欢笑。举头望天,月似弯钩,清辉淡洒。
顾妈妈在边上啰嗦:“成何体统?四小姐这闹的不像个样,二小姐,你好歹劝劝。”
“妈妈多虑了。四妹年幼正是玩闹年纪,又少下乡,新奇劲过后,自然就好了。”程橙轻描淡写驳回她。顾妈妈借着檐前让风吹的东摇西摆的八角灯认真瞅她。心里嘀咕:怪道说,别的倒罢了,这二小姐不比往日,需仔细盯着。
程橙仍脸挂浅浅微笑,心里却也在思忖:这个顾妈妈仗着小时奶过我几天,原本应该是亲厚的,现在却充作米氏的报耳神,有她在,许多事都缩手缩脚放不开,得尽快想个法调开她才行。
两人各怀心思,迎着晚风,看程柠这会引着丫头们捉萤光虫玩。
“啊~~”突然从里屋传来高亢的尖叫。
这是平儿的声音,程樱的贴身丫环,此刻正在内屋服侍大小姐沐浴。
程橙大惊失色,一群人涌过去拍门喊:“大小姐,大小姐。”
“大姐?平儿,开门呀,怎么啦!”
“呜呜蛇,有蛇,屋里有蛇。”平儿颤颤巍巍含混吐词。
透过门板,外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俱倒吸口冷气。
“大姐,莫慌,莫急。”程橙转脸吩咐:“阿朱,去叫人来。快点。”
“知道了,小姐。”阿朱转身飞跑出院。
“啊~”又是一声带着恐惧的尖叫。
“绯儿,你怪叫什么!”程橙瞪了一眼四妹的丫头绯儿一眼。
“二小姐,看你门槛”绯儿双眼睁的大,满满全是惧意,嘴唇惨白,手指在发抖。
顺着她手指方向,众人转头一看,顿时惊慌尖叫:“啊!蛇”
在程橙房前门槛慢腾腾滑出一条黑白相杂的蛇,吐着信“咝咝咝”扭着滑溜溜无骨身躯被她们的尖叫骇住,也愣在当地。
饶是程橙再强自镇定,也花容失色,而程柠早带着哭腔依着她害怕道:“二姐,我怕!”
王妈妈吓的念声佛,没了主张,反而喃喃:“这是毒蛇呀!尖头的,小姐,千万不要靠近。”
可是,场面已经失控,不但丫头们吓的抱头朝院外窜,就是大胆的几个婆也腿脚灵活的扯着程橙:“小姐,快跑吧。哎哟,我的娘呀!”
“放手。大姐还在里面。”程橙挣脱婆的手,大声:“大姐,你别怕,庄丁马上就来了。别怕”
“嘤嘤”细细啜泣透出来。
这里院忽然慌乱,听墙角的吴管家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脸。
乱吧,叫吧。庄里男人们被他们一早差遣做事去了,剩下老奴不是老就是病或是弱,成不了大器。那蛇特意挑的有毒性的,最爱夜晚溜出来乘凉,又喜静。被她们这么乱哄哄吵杂,不攻击人才怪。
“快,快,这边,快点”月门外碎石小径传来噼啪跑步声。
阿朱一手提着裙,一手持灯引导着两人急促的朝后院去。
吴管家夫妻两人面面相觑,这哪里找来的帮手?庄里壮丁不是都差出去了吗?这谁?
灯笼在阿朱手里摇晃的很厉害,晕光里映射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穿蓝茧绸衫的年青人和一个中等身材结实的男。
“这?这人好面生,谁呀?”吴嫂傻眼了。
吴管家咬紧下腭,目露凶光迸出一句:“丁秀才,是他们。”
“什么?你是说借宿的书生?”吴嫂一拍大腿,忘了这茬。千防万防倒忘了庄里投宿的两个外地人,可不就是壮年男吗?
“这可怎么办?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他们。”吴嫂叫苦连天。
吴管家跺脚怒道:“闭嘴,还不瞧瞧去。”
后院已经乱成一团粥,被哭泣声和尖叫声充斥,阿朱引着人进来时顾不得别的,大声喊:“小姐,小姐。”
“阿朱。人呢?”程橙强忍着泪高声唤:“这边。”
看清前头那个高大男人一脸不怒自威,慌忙侧身掩面道:“在里间,还有哪边”
阿朱也看清自家屋外盘着一条黑白尖头蛇,吓的差点丢掉灯笼,立刻挨着程橙:“小姐,吓人了。”
“大为,你去解决那条。”高大男人侧头吩咐身后紧跟的青衣男。
“是,公。”
程橙退避到一旁提醒:“小心,可能有毒。”
蓝茧绸衫男眼角瞟她一眼,楚楚动人,弱质纤纤月下更有种不真实的美。
程樱房门是闩上的,没人从里面打开怎么进去?平儿又一直在哭。倒是程樱窝在浴桶里,俏脸白煞,跟地砖上那条吐着信的蛇对峙,大气不敢出。
浴桶的水渐渐趋凉,程樱分出心神侧听外面动静,听出好像来了援兵,轻轻安慰手里掂着毛巾的平儿:“嘘,别哭,有人救咱们来了。”
平儿倒吸口气,哭的越发噎咽。
门闩一点一点的往侧移,终于轻轻的“喀当”一下,打开了。
举着灯笼,蓝衣男人蹑手蹑脚迈进,顺着平儿的哭声转过短屏,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红漆木桶里露出小半雪白颈项的程樱。
听到动静,程樱小心流转双眸,不经意对上一双流露惊艳的眼睛,火光闪闪逼视而至,瞬间羞红脸,悄悄将身朝水里沉了沉,哗哗水声惊动那条安静的蛇。它“哧哧”吐信似乎要滑向浴桶方向。
平儿再也忍不住,崩溃叫一声:“大小姐!”双腿一软,瘫倒地上。
“嗖”一道寒光倏至,程樱捂嘴吞下尖叫,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蛇头插一柄尖刀,身乱扭,尾巴啪啪击打地面做垂死挣扎。
眼前突然一暗,一道高大的蓝影快步奔过,又听“噗”一声。
程樱在惊吓过快要昏倒之前,她的眼前出现一只骨节粗大的手,双指拎起身打着卷的蛇,头顶一个粗实的声音:“没事了,它死了。”
“呀!”程樱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软软的滑向水里。
蓝衣男人忽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灯光飘渺的屋里显得好不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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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廊另一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吴管家迎上来,低声问:“怎么样?”
吴嫂眼扫四方,轻声:“看起来妥当了。我说当家的,这样好吗?毕竟是咱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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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嫂皱眉不展,打起精神应一声:“知道了。对了,小姐说了,让那两个投宿的外乡人去宋二家。咱们庄上不方便留男客。”
“看你这婆娘多嘴。”吴管家恨铁不成钢指她:“这小事何必请示小姐。我方才作主留下了。”
“啊?你这人,怎么就敢私自留男客呢?”吴嫂急了。
吴管家不以为然道:“咱们庄上又不是没留过,怎么这回不行了?何况”他拍拍怀里,笑的诡异:“钱进了口袋,想让我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吴嫂到底女人家,胆小,眉头更皱,低声:“这要让小姐知道了”
“那就别让她们知道。”吴管家眼眸迸出一丝寒光,咬牙道:“再说,过了今晚,知道又如何?”
“唉!”吴嫂微叹,那般花一样的人物,可惜命不好。
偏生这些年庄里帐目不清,几年累积亏空上千两,挪用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正在拆东墙补西墙帐上一片混乱。原本天高皇帝远,又是米氏一手提拔起来的有恃无恐,两口过得很是惬意。
谁知,这大热天,程家位正经主小姐偏跑来避暑。两口惊骇的坐卧不宁,打死也不信她们是单纯来消暑这么简单。果然,接到口谕,提醒她们两口赶紧准备历年总帐目,好让嫡小姐们过目。
程庄在她们两口把持这么多年,帐本根本不能看。可若小姐们开口要帐本,她们也不得不给。两人一合计,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她们永远也看不到是最好的结果。
乡野别的不多,大热天的,蛇鼠到处都是,于是,恶毒的计划产生了。
月色初起,如同轻纱,淡淡铺泻窗棱,院中花杂树茂,明明暗暗,落影点点。
晚膳后,程橙背负双手在檐前看程柠和丫头们在院里玩闹,引发阵阵欢笑。举头望天,月似弯钩,清辉淡洒。
顾妈妈在边上啰嗦:“成何体统?四小姐这闹的不像个样,二小姐,你好歹劝劝。”
“妈妈多虑了。四妹年幼正是玩闹年纪,又少下乡,新奇劲过后,自然就好了。”程橙轻描淡写驳回她。顾妈妈借着檐前让风吹的东摇西摆的八角灯认真瞅她。心里嘀咕:怪道说,别的倒罢了,这二小姐不比往日,需仔细盯着。
程橙仍脸挂浅浅微笑,心里却也在思忖:这个顾妈妈仗着小时奶过我几天,原本应该是亲厚的,现在却充作米氏的报耳神,有她在,许多事都缩手缩脚放不开,得尽快想个法调开她才行。
两人各怀心思,迎着晚风,看程柠这会引着丫头们捉萤光虫玩。
“啊~~”突然从里屋传来高亢的尖叫。
这是平儿的声音,程樱的贴身丫环,此刻正在内屋服侍大小姐沐浴。
程橙大惊失色,一群人涌过去拍门喊:“大小姐,大小姐。”
“大姐?平儿,开门呀,怎么啦!”
“呜呜蛇,有蛇,屋里有蛇。”平儿颤颤巍巍含混吐词。
透过门板,外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俱倒吸口冷气。
“大姐,莫慌,莫急。”程橙转脸吩咐:“阿朱,去叫人来。快点。”
“知道了,小姐。”阿朱转身飞跑出院。
“啊~”又是一声带着恐惧的尖叫。
“绯儿,你怪叫什么!”程橙瞪了一眼四妹的丫头绯儿一眼。
“二小姐,看你门槛”绯儿双眼睁的大,满满全是惧意,嘴唇惨白,手指在发抖。
顺着她手指方向,众人转头一看,顿时惊慌尖叫:“啊!蛇”
在程橙房前门槛慢腾腾滑出一条黑白相杂的蛇,吐着信“咝咝咝”扭着滑溜溜无骨身躯被她们的尖叫骇住,也愣在当地。
饶是程橙再强自镇定,也花容失色,而程柠早带着哭腔依着她害怕道:“二姐,我怕!”
王妈妈吓的念声佛,没了主张,反而喃喃:“这是毒蛇呀!尖头的,小姐,千万不要靠近。”
可是,场面已经失控,不但丫头们吓的抱头朝院外窜,就是大胆的几个婆也腿脚灵活的扯着程橙:“小姐,快跑吧。哎哟,我的娘呀!”
“放手。大姐还在里面。”程橙挣脱婆的手,大声:“大姐,你别怕,庄丁马上就来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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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院忽然慌乱,听墙角的吴管家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脸。
乱吧,叫吧。庄里男人们被他们一早差遣做事去了,剩下老奴不是老就是病或是弱,成不了大器。那蛇特意挑的有毒性的,最爱夜晚溜出来乘凉,又喜静。被她们这么乱哄哄吵杂,不攻击人才怪。
“快,快,这边,快点”月门外碎石小径传来噼啪跑步声。
阿朱一手提着裙,一手持灯引导着两人急促的朝后院去。
吴管家夫妻两人面面相觑,这哪里找来的帮手?庄里壮丁不是都差出去了吗?这谁?
灯笼在阿朱手里摇晃的很厉害,晕光里映射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穿蓝茧绸衫的年青人和一个中等身材结实的男。
“这?这人好面生,谁呀?”吴嫂傻眼了。
吴管家咬紧下腭,目露凶光迸出一句:“丁秀才,是他们。”
“什么?你是说借宿的书生?”吴嫂一拍大腿,忘了这茬。千防万防倒忘了庄里投宿的两个外地人,可不就是壮年男吗?
“这可怎么办?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他们。”吴嫂叫苦连天。
吴管家跺脚怒道:“闭嘴,还不瞧瞧去。”
后院已经乱成一团粥,被哭泣声和尖叫声充斥,阿朱引着人进来时顾不得别的,大声喊:“小姐,小姐。”
“阿朱。人呢?”程橙强忍着泪高声唤:“这边。”
看清前头那个高大男人一脸不怒自威,慌忙侧身掩面道:“在里间,还有哪边”
阿朱也看清自家屋外盘着一条黑白尖头蛇,吓的差点丢掉灯笼,立刻挨着程橙:“小姐,吓人了。”
“大为,你去解决那条。”高大男人侧头吩咐身后紧跟的青衣男。
“是,公。”
程橙退避到一旁提醒:“小心,可能有毒。”
蓝茧绸衫男眼角瞟她一眼,楚楚动人,弱质纤纤月下更有种不真实的美。
程樱房门是闩上的,没人从里面打开怎么进去?平儿又一直在哭。倒是程樱窝在浴桶里,俏脸白煞,跟地砖上那条吐着信的蛇对峙,大气不敢出。
浴桶的水渐渐趋凉,程樱分出心神侧听外面动静,听出好像来了援兵,轻轻安慰手里掂着毛巾的平儿:“嘘,别哭,有人救咱们来了。”
平儿倒吸口气,哭的越发噎咽。
门闩一点一点的往侧移,终于轻轻的“喀当”一下,打开了。
举着灯笼,蓝衣男人蹑手蹑脚迈进,顺着平儿的哭声转过短屏,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红漆木桶里露出小半雪白颈项的程樱。
听到动静,程樱小心流转双眸,不经意对上一双流露惊艳的眼睛,火光闪闪逼视而至,瞬间羞红脸,悄悄将身朝水里沉了沉,哗哗水声惊动那条安静的蛇。它“哧哧”吐信似乎要滑向浴桶方向。
平儿再也忍不住,崩溃叫一声:“大小姐!”双腿一软,瘫倒地上。
“嗖”一道寒光倏至,程樱捂嘴吞下尖叫,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蛇头插一柄尖刀,身乱扭,尾巴啪啪击打地面做垂死挣扎。
眼前突然一暗,一道高大的蓝影快步奔过,又听“噗”一声。
程樱在惊吓过快要昏倒之前,她的眼前出现一只骨节粗大的手,双指拎起身打着卷的蛇,头顶一个粗实的声音:“没事了,它死了。”
“呀!”程樱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软软的滑向水里。
蓝衣男人忽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灯光飘渺的屋里显得好不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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