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私审
厢房一明两暗的格局，因为程家小姐们的进驻焕然一新，几案上点缀青花瓷瓶插着刚摘下的鲜花。
吴嫂抱着一叠书册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庄妇，怀里抱着算盘筹之类的。迈步门槛抬眼见到程樱和程橙正中方桌旁坐定，只余心腹的丫头在身后轻轻摇扇，其他人退到檐下侍候。
“小姐，历年帐目都在此，请过目。”吴嫂小心放下帐册。
程樱侧目一看，发黄的，卷边的不少，随手翻了翻，数字什么的密密麻麻，看不懂。再看对面的妹妹不慌不忙的抽出书页最新的帐册，认真的翻了几页。
“吴嫂，都在这里了吗？”
“回小姐，自我们夫妻俩接管以来，都在。”
“这些跟呈送府里的是一模一样吗？”程橙抿嘴笑问。
吴嫂忙陪笑：“自然是一样的。”
程橙又何尝懂什么帐本呢？原先生母在世时她还小，接触不到。继母当家后，更不可能让她接触到。可是她内心认定吴氏搞鬼，自然不可能露怯让人小瞧了去。
“这笔迹怎么前后不一？”
“回小姐，确实是两个帐房先生记帐。前头那一个早就辞工回老家了。”
“前头那个姓什么叫什么，老家在何处？这后头这个也一并叫过来吧我当面问问。”
她说的轻巧，吴嫂听得肉跳。急忙挤笑道：“前头那个木先生是北方人，四年前辞工。如今这帐房先生姓张，偏不巧昨日家里来信，张母病重，不在庄里。”
“还真是凑巧呀。”程橙端茶抿一口。
“是呀，小姐，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偏生张先生家在平桥镇，离咱们这快马也得一天一夜”
“哦？”程橙面仍维持浅浅笑容，手帕按按嘴角道：“张先生昨日得信往回赶，这么说还在上。也好，阿杏，去叫张顺套车带上熟的庄丁快马追赶，也不为别的，请张先生写几个字来。”
“是，小姐。”阿杏作势就要离开。
“且慢。”吴嫂顾不得许多，将身拦了拦阿杏，面向程橙道：“小姐，这张母病重，先生返家乃是人伦大事，怎么好叫他返庄呢？”
“嫂听差了。我只叫人追上写几个张先生的字来对对笔迹。没说让他返庄呀？”程橙诧异反问。
吴嫂老脸一下有点挂不住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难道吴嫂看出什么意思了吗？”程橙仍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吴嫂盯着这张精致秀美无可挑剔的脸，眸亮晶晶的对她眨巴。性不管不顾嚷：“小姐莫非怀疑我们做手脚不成？”
“吴嫂真是个多心的人。”程橙掩齿笑说：“我不过是奉了母亲之命查看程庄历年总帐，怎么就扯到做手脚上去呢？”
“你？二小姐天地可鉴呐。我们两口自接管这个庄以来，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可不能平白冤枉好人呀。”吴嫂开始撒泼了。
所有人都唬一跳，程樱不知所措望着她，起身道：“这是怎么说的，嫂稍安勿燥，我们自然不是想要为难你。”
“大小姐，你可要凭良心呀。”吴嫂一把攫住程樱，鼻涕眼泪一把的哭诉道：“这新市镇处在这山窝窝又不四通八达，出息少，逼的青壮劳力都往西京跑，种地的人自然就少了。赶上天灾荒年，别说交租交粮，吃树皮的日还有呢？程庄自交把我们夫妻经管，比上虽不足，比下是有余的。小姐们可不能乱扣罪名呀！”
程樱神情带了丝难堪，从脸上到耳根全是嫣红一片，目光慌乱投向二妹。
这种局面不是她想要的呀！她是坚决坚持二妹的。
程橙却神色如常，听着吴嫂哭诉，手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帐册。看出笔迹不同，但记录的字数什么的还是没看懂。她在怀疑这些是真的总帐吗？这两口更换帐房先生是方便做假帐吗？真的在哪里？
“吴嫂，你说乱扣罪名是什么意思？”程橙抬头，敛去脸上笑意抿紧嘴唇。
吴嫂噎一下，性拍手道：“二小姐，你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胆！”阿朱阿杏和平儿一听她指控二小姐，都怒目相向。
吴嫂缩了缩头，瞄瞄程橙脸色也不善，忙轻轻自打一嘴巴道：“我这张嘴哟，吐不出象牙，小姐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吧。”
程橙冷笑一声，撑起身道：“我知道吴嫂是母亲提拔的人，管理程庄多年，论资格够称上一声嫂。眼见我们代母查帐，心里不定怎么啐骂我们不懂装懂呢。”她停下来捋头发。
“冤死老奴了，小姐。”吴嫂吓的跪地急赤白脸的辩：“我要敢起这个念头，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嫂也不用发毒誓了。阿朱，叫人套车备马，咱们明日就返城回府。”
“是，小姐。”阿朱欢天喜地去了。
程橙只朝程樱抛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继续道：“我瞧着庄上正是农闲，吴嫂也准备下跟我们一块上京入府吧。这帐本”她抱起交给翠儿道：“一并带去请母亲过目明断吧。”
“啊？小姐别”吴嫂一听人和帐目都要进京，顿时浑身一软，喃喃：“小姐，我错了。我”
“我们资格少，当不起嫂认罪。请起来吧。且去看看丁大人那边可有进展。”
说罢，也不管地上吴嫂，由阿杏扶着慢慢出门转过廊角朝前厅正堂去。
程樱眼光发亮，瞅着二妹，兴奋问：“小橙，明日返家可行吗？让她也去？”
“她帐目有问题，这本就算不是真帐，也有许多破绽。”程橙轻声挨着姐姐道：“吴家是她提起来的，却暗中做手脚糊弄主，我们且让她们狗咬狗看好戏罢了。”
“如此最好。且看她们如何斗。她是最抠的人，必然不放过瞒她钱财的人。这吴嫂只怕有得苦头吃。可是，咱们好端端不打招呼回京，会不会”程樱虑心多，想的全面。
程橙不急不慢道：“咱们差点命丧庄里头，有刑部丁大人作证，此地不宜久留，难道还不许返家？于情于理，她也无话可说。”
程樱听闻，简直有点佩服二妹心思缜密，考虑的滴水不露。
“那个，你去吧？我回房看着这帐目好了。”程樱煞住脚，笑嘻嘻道：“咱不能功亏一篑。”
不等程橙说话，便径直离开。
程橙稍加沉吟，明白大姐是不愿面对丁启中，这也说得过去。哭天抹泪不愿嫁的人竟成救命恩人，这落差一时接受不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追上来，吴嫂又一阵风似的跪地求：“二小姐，我错了，求你开恩。”
“吴嫂，去洗把脸来前堂吧。我估计丁大人必是查出昨夜放蛇的凶手了，一道去瞧瞧是那个黑心胚可好？”程橙的语气和风细雨。
吴嫂呆呆怔怔的昂望着她，脸上死灰一片。额头后背冷汗层层渗出。
收回目光，程橙绕开她，挺直身，昂头领着一众丫头婆消失在廊角，只剩吴嫂跌坐地上自语：“完了，这回真完了。”
前堂气氛很诡异，丁启中背负双手绕着站成两排的庄丁打量，他的仆从大为抱胸站在门槛处，一双眼睛如鹰隼。
吴管家脸上陪着笑，亦步亦趋抹着汗跟着。
“所有庄丁都在这里？”
“呃，还有一半的昨日往各乡收款未回。”
看着眼面老的老，瘦的瘦，弱的弱，丁启中直拧眉。
“那另一半的庄丁是何时离开庄的？”
“辰时。”
“庄里可有外人进来？”
吴管家摇头道：“没有。”想了想，拿眼直瞟他，小声：“只有丁大人”
“明白了。”丁启中挑眉。
板着脸对吴管家道：“麻烦吴管家找一个密封箱来。”
存着疑惑，吴管家也不敢多问，便亲自去寻了一个四四方方面箱放在在堂上。丁启中对大为使个眼色。然后又开始盘问这些庄丁昨天一整天做了什么？看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也不急不恼。
大为手里抓了两条蛇的七寸，放里箱里。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丁启中道：“一个个来，伸手进去试试便知你们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大人，饶命啊。老奴平生最怕蛇，从来不敢摸呀。”
“是呀，大人，绝对不是我们。我们这把年纪可不干不出这样的缺德事来。”
“大人，饶了我们吧！真不敢抓呀。”
厅堂一下就哀嚎阵阵，庄丁虽生活在乡庄，可也不个个上胆在包天呀。谁见了蛇不是躲呀，能抓蛇的能有几个呀。
丁启中不为所动，老神在在反而稳坐椅中，神情淡淡道：“莫非要拉诸位上衙门动大刑才肯招？”
“大人。我我看到了我招。”边角有个病态瘦弱的黄脸汉急切跪地抱腿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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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嫂抱着一叠书册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庄妇，怀里抱着算盘筹之类的。迈步门槛抬眼见到程樱和程橙正中方桌旁坐定，只余心腹的丫头在身后轻轻摇扇，其他人退到檐下侍候。
“小姐，历年帐目都在此，请过目。”吴嫂小心放下帐册。
程樱侧目一看，发黄的，卷边的不少，随手翻了翻，数字什么的密密麻麻，看不懂。再看对面的妹妹不慌不忙的抽出书页最新的帐册，认真的翻了几页。
“吴嫂，都在这里了吗？”
“回小姐，自我们夫妻俩接管以来，都在。”
“这些跟呈送府里的是一模一样吗？”程橙抿嘴笑问。
吴嫂忙陪笑：“自然是一样的。”
程橙又何尝懂什么帐本呢？原先生母在世时她还小，接触不到。继母当家后，更不可能让她接触到。可是她内心认定吴氏搞鬼，自然不可能露怯让人小瞧了去。
“这笔迹怎么前后不一？”
“回小姐，确实是两个帐房先生记帐。前头那一个早就辞工回老家了。”
“前头那个姓什么叫什么，老家在何处？这后头这个也一并叫过来吧我当面问问。”
她说的轻巧，吴嫂听得肉跳。急忙挤笑道：“前头那个木先生是北方人，四年前辞工。如今这帐房先生姓张，偏不巧昨日家里来信，张母病重，不在庄里。”
“还真是凑巧呀。”程橙端茶抿一口。
“是呀，小姐，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偏生张先生家在平桥镇，离咱们这快马也得一天一夜”
“哦？”程橙面仍维持浅浅笑容，手帕按按嘴角道：“张先生昨日得信往回赶，这么说还在上。也好，阿杏，去叫张顺套车带上熟的庄丁快马追赶，也不为别的，请张先生写几个字来。”
“是，小姐。”阿杏作势就要离开。
“且慢。”吴嫂顾不得许多，将身拦了拦阿杏，面向程橙道：“小姐，这张母病重，先生返家乃是人伦大事，怎么好叫他返庄呢？”
“嫂听差了。我只叫人追上写几个张先生的字来对对笔迹。没说让他返庄呀？”程橙诧异反问。
吴嫂老脸一下有点挂不住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难道吴嫂看出什么意思了吗？”程橙仍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吴嫂盯着这张精致秀美无可挑剔的脸，眸亮晶晶的对她眨巴。性不管不顾嚷：“小姐莫非怀疑我们做手脚不成？”
“吴嫂真是个多心的人。”程橙掩齿笑说：“我不过是奉了母亲之命查看程庄历年总帐，怎么就扯到做手脚上去呢？”
“你？二小姐天地可鉴呐。我们两口自接管这个庄以来，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可不能平白冤枉好人呀。”吴嫂开始撒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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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局面不是她想要的呀！她是坚决坚持二妹的。
程橙却神色如常，听着吴嫂哭诉，手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帐册。看出笔迹不同，但记录的字数什么的还是没看懂。她在怀疑这些是真的总帐吗？这两口更换帐房先生是方便做假帐吗？真的在哪里？
“吴嫂，你说乱扣罪名是什么意思？”程橙抬头，敛去脸上笑意抿紧嘴唇。
吴嫂噎一下，性拍手道：“二小姐，你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胆！”阿朱阿杏和平儿一听她指控二小姐，都怒目相向。
吴嫂缩了缩头，瞄瞄程橙脸色也不善，忙轻轻自打一嘴巴道：“我这张嘴哟，吐不出象牙，小姐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吧。”
程橙冷笑一声，撑起身道：“我知道吴嫂是母亲提拔的人，管理程庄多年，论资格够称上一声嫂。眼见我们代母查帐，心里不定怎么啐骂我们不懂装懂呢。”她停下来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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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橙不急不慢道：“咱们差点命丧庄里头，有刑部丁大人作证，此地不宜久留，难道还不许返家？于情于理，她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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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管家摇头道：“没有。”想了想，拿眼直瞟他，小声：“只有丁大人”
“明白了。”丁启中挑眉。
板着脸对吴管家道：“麻烦吴管家找一个密封箱来。”
存着疑惑，吴管家也不敢多问，便亲自去寻了一个四四方方面箱放在在堂上。丁启中对大为使个眼色。然后又开始盘问这些庄丁昨天一整天做了什么？看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也不急不恼。
大为手里抓了两条蛇的七寸，放里箱里。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丁启中道：“一个个来，伸手进去试试便知你们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大人，饶命啊。老奴平生最怕蛇，从来不敢摸呀。”
“是呀，大人，绝对不是我们。我们这把年纪可不干不出这样的缺德事来。”
“大人，饶了我们吧！真不敢抓呀。”
厅堂一下就哀嚎阵阵，庄丁虽生活在乡庄，可也不个个上胆在包天呀。谁见了蛇不是躲呀，能抓蛇的能有几个呀。
丁启中不为所动，老神在在反而稳坐椅中，神情淡淡道：“莫非要拉诸位上衙门动大刑才肯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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