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外梦之身内身
“你以为正常人该是什么样子？”睿辰反问：“外表漂亮完整的苹果，切开来看，说不定内里都烂透；鲜红饱满的大枣，吃一口很甜，吃到第二口才发现有虫；除非亲自尝试，否则不知道手上拿的，到底是不是好的。”
“你是说，自己是坏的苹果和长虫的枣？”陈医生轻声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太片面。这用果子打的比方不够恰当。一整棵树，有一两个坏了的，长虫的，其他的还是好的。就好像人，磕着哪儿，生个小病之类的，甚至做手术，一两个地方留了伤疤，整个人还是好好的。”
“医生，老实说，我发现这个咨询，一点用处也没有。”睿辰抱头，“安安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其他人也是。他们总在我边上，但再也不理我。他们说的话我再也听不到。其实，人类有那么多未解之谜，是不是他们本来就是真实存在，只是和我们生活中不同的维度。之前我能跟他们交流，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了。”
“所以，你目前的情况是，不能跟你的造物沟通了。”陈医生总结，“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之前没有提过？”
“就这两三周了。”睿辰一字一顿，“本来我就分不太清现实和那个世界，所以看到他们来去匆匆也没有多想。是前两天才回过神，安安太久不搭理我，这是以前没有的事情。像你说的，他都是我妄想出来的，应该是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实际上并没有。简直可以说是客观存在了，完全不以我的想法c意志改变。”
“你这情况，有点特别。如果不是确定了阿楠早就去世，我都快相信那个世界真的存在了。我先查找点资料，下次咨询的时候详谈。记得，平日不要单独呆着。”结束了今天的问诊，谦之接睿辰回家。晚上，让之在工作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个，多个；陌生人，母子；声音c形象c气味；可交流，不可沟通；友好，恐吓，漠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规律！这些造物，好像要脱离造物主的掌握了。这有什么原因？下一步又会是什么？他对检查身体那么排斥，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有什么隐瞒？不行，我自己都要陷进去，明天还要找老师进行干预调理吗？
独木不成林，肯定有什么线索给忽略了。必须把所有相关资料整理一下，如果不能控制c不能预见，说明自己的治疗方案错了。莫非他不是单一的妄想症，而是多种混合的。把一滴水藏在大海里那种？必须从最开始排查。
“小刘，三天后，把资料室里desi一naldirder，schiz一phrenia，disciativeidentitydirder，ptsd目录下的病例和相关资料放在我书房的办公桌上，我需要参考。对了，还加上孙睿辰的完整病例以及录音资料。”睿辰打了个电话，怀着满腹迷思睡去。
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攻击性。按照常识，一个妄想症超过四年的人，应该疯了，结果没有。不吃药，不检查身体，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外星人假扮的了？从表面看，完全正常，甚至优秀；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把这么深的黑暗隐藏得如此之好？好像很克制地守着一条界限，过了界限自己就危险了？有这么清醒的妄想症患者吗？反正没什么危险，干脆放任自流好了？还是，这个病症，心理医生的身份查不出什么？
让之好像进入一个森里，还是在夜里。耳边回响的是各种兽类的嚎叫，他正要找一条正确的路出去。这种情境，他很确认自己在做梦。不过导师教过，梦是潜意识的漏网之鱼，所以暂且看看，有什么线索。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而且没有违和感。理论上，说明让之是个理性和逻辑思维高于感性思维的人。这片梦森林比较奇怪，什么树枝c草茎到了手里都是一团黑雾，天上倒是有星星，不过很明显是幻想出来的，熟悉的星座一个也无。就随便选个方向直走，至少得找到点能定位的物事。
让之就看着梦中的自己，勇往直前，在一团黑雾中移动。他能感觉出这是在梦中，可是有点鬼压床的麻痹感，并不能立刻醒过来。好像被人浅催眠着。梦森林的让之，有些急躁，不管怎么着，都没有变化，潮湿的泥土是吧，捻一下，一手墨；吓人的蛇吧，抓它七寸，还是黑雾；走累了，找一段树枝挖土，一晃神，树枝也是黑雾，土也是。大叫救命，没人回应；在一个地方不动其实很安全，就是感觉周身的黑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郁。这个时候，只能不停地走，指望着早起的闹钟能把自己叫醒。
一醒来，冲了个热水澡把身体熏烫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精神起来——今天见导师，终于可以把负担都卸下。
在导师的心理诊室，他详详细细叙述自己这个星期的心理变化，包括前一天晚上有关森林的梦境。
“小陈，你是心理医生，不是刑警。”导师语重心长，“这个病人，我一时捉摸不透，不过越是平淡无奇，越可能烂到骨子里。或者说，从骨子里开始烂了。我想，你可以把病例移交你精神科的徐师兄，他不是也在斯德哥尔摩吗？不要再跟了。”
“老师，我都认识他一年了。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徐师兄是正经在精神病院的，我可不想把自己病人送进去。我是真的想治好他。”
“小陈，你最开始考心理医生执照时，我跟你说的都忘了？”导师厉声问。
“没有。您说让我五年之内，不能接触危险病例。”让之回答，“不过，这病例我接手大半年，毫无危险，我和病人私下挺合拍的，都交上朋友了。他的病情真特别有意思，像是文学创作。”
“是瑞典治安太好，你都失去作为心理医生的敏感和警惕了。”导师问，“你是怎么诊断他的病情的？”
“就症状来说，最开始是假性幻听audit一ryhalcati一n；妄想性障碍desi一naldirder。如果是ah，就可能是精神分裂或躁动症；但他没有表现攻击性，甚至没有任何精神病病人症状，所以排除ah。又因为他幻想的都是一个人，他的恋人，所以我判断他是被爱妄想症er一t一ania。照理说，没错。”让之叙述。
“作为被爱妄想症患者，他的妄想出来的恋人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常规治疗方案有两种，一种是药物治疗，抗精神病药c口服或肌肉注射；如果严重需要使用抗抑郁药物。这一个方法病人拒绝了。另一种是心理社交治疗，避免过大压力。通过认知行为疗法gnitivebehavi一raltherapy或精神分析疗法psych一analysistherapy或有效，不过后者可能加重病情。不管怎么样，即使不作任何治疗，病人也可能维持正常的社会生活。所以保守一些，我用的是cbt。”让之并不停顿。
“不过，也许是压力的原因，也许是我判断不完全，他第二阶段的表现根本不再是er一t一ania，而是应激妄想。这个名词是我自己创造的，因为他妄想出来的对象，完全是压力催生的。而这一阶段的应激妄想，幻听和幻视都有，甚至能妄想出有社交联系的人物。完全做白日梦一样。接着他开始对气味特别敏感，情绪不稳。这一点，我在哪里都找不到理论依据。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一个同行作为室友就近观察他，防止病情的恶化。我现在的难题是下一步不确定怎么走。”让之问道，“老师，你以前遇到过类似的病例吗？是继续cbt，还是我需要用pt，还是什么都不做？”
“这次只是听了个概述，很多细节不了解，所以不能给你直接有效的建议。”导师回答，“不过现在他的症状已经不是被爱妄想症了。甚至最开始，也不能说是真正的er一t一ania，他想象出来的恋人真的是爱他的吗？用这个诊断，套他的病情，有点违和。”
“所以我怀疑自己最开始的诊断，尤其是知道他目睹了幻想恋人的不幸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追究到他妄想症状的原因，我突然想到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一st一trauaticstressdirder，ptsd里面有一条是目睹亲人c爱人等关系亲近者的突然死亡，他正好对上。不过ptsd的主要症状包括恶梦c性格大变c情感解离c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c失眠c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c易怒c过度警觉c失忆和易受惊吓。他却没有这些症状，这也是我最开始没有想到ptsd上去的原因。”让之继续自己的推论。
“然后我联想到ptsd可能伴随的精神失调并发症，我发觉他表面正常，但社交圈子异常地小，私底下基本都不和人交流，有抑郁倾向。而妄想症也许是他对抗抑郁的方式。就好像很渴的人，想象出一片梅林，望梅止渴一样。而且最近的心理咨询，我发现他有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症状，也是ptsd的一种。”让之停下来，等导师的建议。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病。”导师说，“看你恨不得长谈的架势，这个病例是决定自己搞定了！既然我阻止不了，就之好帮你。这里有几个联系方式，你可能用得上，”他递过来几张名片。
“精神病院的，刑警，法医，大学教导处主任”让之重复名片上的内容，“这些，太八杆子打不着了吧？”
“我希望你用不到这些。”导师累了，“我知道你很有天赋，不过现在你太年轻，不能很好控制。所以记住不能共情，保护好自己。”
“老师，你别小看我，我做心理咨询也有三年多经验了。我申请每次给病人做完心理咨询后要到您这里疏导一下，免得自己陷到他的世界。”
“安全起见，名片上的人你都打声招呼，挂个号。要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处理。”导师在咨询结束之前，还叮嘱他。
让之连声答是。就这样结识了刘易俊医生c高矗警官c张云法医和赵不争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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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自己是坏的苹果和长虫的枣？”陈医生轻声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太片面。这用果子打的比方不够恰当。一整棵树，有一两个坏了的，长虫的，其他的还是好的。就好像人，磕着哪儿，生个小病之类的，甚至做手术，一两个地方留了伤疤，整个人还是好好的。”
“医生，老实说，我发现这个咨询，一点用处也没有。”睿辰抱头，“安安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其他人也是。他们总在我边上，但再也不理我。他们说的话我再也听不到。其实，人类有那么多未解之谜，是不是他们本来就是真实存在，只是和我们生活中不同的维度。之前我能跟他们交流，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了。”
“所以，你目前的情况是，不能跟你的造物沟通了。”陈医生总结，“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之前没有提过？”
“就这两三周了。”睿辰一字一顿，“本来我就分不太清现实和那个世界，所以看到他们来去匆匆也没有多想。是前两天才回过神，安安太久不搭理我，这是以前没有的事情。像你说的，他都是我妄想出来的，应该是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实际上并没有。简直可以说是客观存在了，完全不以我的想法c意志改变。”
“你这情况，有点特别。如果不是确定了阿楠早就去世，我都快相信那个世界真的存在了。我先查找点资料，下次咨询的时候详谈。记得，平日不要单独呆着。”结束了今天的问诊，谦之接睿辰回家。晚上，让之在工作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个，多个；陌生人，母子；声音c形象c气味；可交流，不可沟通；友好，恐吓，漠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规律！这些造物，好像要脱离造物主的掌握了。这有什么原因？下一步又会是什么？他对检查身体那么排斥，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有什么隐瞒？不行，我自己都要陷进去，明天还要找老师进行干预调理吗？
独木不成林，肯定有什么线索给忽略了。必须把所有相关资料整理一下，如果不能控制c不能预见，说明自己的治疗方案错了。莫非他不是单一的妄想症，而是多种混合的。把一滴水藏在大海里那种？必须从最开始排查。
“小刘，三天后，把资料室里desi一naldirder，schiz一phrenia，disciativeidentitydirder，ptsd目录下的病例和相关资料放在我书房的办公桌上，我需要参考。对了，还加上孙睿辰的完整病例以及录音资料。”睿辰打了个电话，怀着满腹迷思睡去。
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攻击性。按照常识，一个妄想症超过四年的人，应该疯了，结果没有。不吃药，不检查身体，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外星人假扮的了？从表面看，完全正常，甚至优秀；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把这么深的黑暗隐藏得如此之好？好像很克制地守着一条界限，过了界限自己就危险了？有这么清醒的妄想症患者吗？反正没什么危险，干脆放任自流好了？还是，这个病症，心理医生的身份查不出什么？
让之好像进入一个森里，还是在夜里。耳边回响的是各种兽类的嚎叫，他正要找一条正确的路出去。这种情境，他很确认自己在做梦。不过导师教过，梦是潜意识的漏网之鱼，所以暂且看看，有什么线索。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而且没有违和感。理论上，说明让之是个理性和逻辑思维高于感性思维的人。这片梦森林比较奇怪，什么树枝c草茎到了手里都是一团黑雾，天上倒是有星星，不过很明显是幻想出来的，熟悉的星座一个也无。就随便选个方向直走，至少得找到点能定位的物事。
让之就看着梦中的自己，勇往直前，在一团黑雾中移动。他能感觉出这是在梦中，可是有点鬼压床的麻痹感，并不能立刻醒过来。好像被人浅催眠着。梦森林的让之，有些急躁，不管怎么着，都没有变化，潮湿的泥土是吧，捻一下，一手墨；吓人的蛇吧，抓它七寸，还是黑雾；走累了，找一段树枝挖土，一晃神，树枝也是黑雾，土也是。大叫救命，没人回应；在一个地方不动其实很安全，就是感觉周身的黑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郁。这个时候，只能不停地走，指望着早起的闹钟能把自己叫醒。
一醒来，冲了个热水澡把身体熏烫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精神起来——今天见导师，终于可以把负担都卸下。
在导师的心理诊室，他详详细细叙述自己这个星期的心理变化，包括前一天晚上有关森林的梦境。
“小陈，你是心理医生，不是刑警。”导师语重心长，“这个病人，我一时捉摸不透，不过越是平淡无奇，越可能烂到骨子里。或者说，从骨子里开始烂了。我想，你可以把病例移交你精神科的徐师兄，他不是也在斯德哥尔摩吗？不要再跟了。”
“老师，我都认识他一年了。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徐师兄是正经在精神病院的，我可不想把自己病人送进去。我是真的想治好他。”
“小陈，你最开始考心理医生执照时，我跟你说的都忘了？”导师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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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症状来说，最开始是假性幻听audit一ryhalcati一n；妄想性障碍desi一naldirder。如果是ah，就可能是精神分裂或躁动症；但他没有表现攻击性，甚至没有任何精神病病人症状，所以排除ah。又因为他幻想的都是一个人，他的恋人，所以我判断他是被爱妄想症er一t一ania。照理说，没错。”让之叙述。
“作为被爱妄想症患者，他的妄想出来的恋人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常规治疗方案有两种，一种是药物治疗，抗精神病药c口服或肌肉注射；如果严重需要使用抗抑郁药物。这一个方法病人拒绝了。另一种是心理社交治疗，避免过大压力。通过认知行为疗法gnitivebehavi一raltherapy或精神分析疗法psych一analysistherapy或有效，不过后者可能加重病情。不管怎么样，即使不作任何治疗，病人也可能维持正常的社会生活。所以保守一些，我用的是cbt。”让之并不停顿。
“不过，也许是压力的原因，也许是我判断不完全，他第二阶段的表现根本不再是er一t一ania，而是应激妄想。这个名词是我自己创造的，因为他妄想出来的对象，完全是压力催生的。而这一阶段的应激妄想，幻听和幻视都有，甚至能妄想出有社交联系的人物。完全做白日梦一样。接着他开始对气味特别敏感，情绪不稳。这一点，我在哪里都找不到理论依据。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一个同行作为室友就近观察他，防止病情的恶化。我现在的难题是下一步不确定怎么走。”让之问道，“老师，你以前遇到过类似的病例吗？是继续cbt，还是我需要用pt，还是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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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联想到ptsd可能伴随的精神失调并发症，我发觉他表面正常，但社交圈子异常地小，私底下基本都不和人交流，有抑郁倾向。而妄想症也许是他对抗抑郁的方式。就好像很渴的人，想象出一片梅林，望梅止渴一样。而且最近的心理咨询，我发现他有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症状，也是ptsd的一种。”让之停下来，等导师的建议。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病。”导师说，“看你恨不得长谈的架势，这个病例是决定自己搞定了！既然我阻止不了，就之好帮你。这里有几个联系方式，你可能用得上，”他递过来几张名片。
“精神病院的，刑警，法医，大学教导处主任”让之重复名片上的内容，“这些，太八杆子打不着了吧？”
“我希望你用不到这些。”导师累了，“我知道你很有天赋，不过现在你太年轻，不能很好控制。所以记住不能共情，保护好自己。”
“老师，你别小看我，我做心理咨询也有三年多经验了。我申请每次给病人做完心理咨询后要到您这里疏导一下，免得自己陷到他的世界。”
“安全起见，名片上的人你都打声招呼，挂个号。要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处理。”导师在咨询结束之前，还叮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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