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 我男二恼羞成怒
四周很安静。君以玉 往关着陈汤王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她想换个角度，刚一动，就听到脚下传来一个轻微的脆裂声。
她低下 头，发现脚下杂乱铺着的枯草中，隐隐露出了一段纤细骨头。
在这里看到这种东西，她实在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这骨头看上去实在太纤细，不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俯身，将枯草梗一点点拨开。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具完整的骸骨。看情形，那人不过和她身量相仿，颈上腕上还戴着许多金银首饰，是个女子。手臂一看便知是被人打断了。
“闻墨语……”她不禁低声道，“你真是……丧心病狂。”
这骨头在此不知有多少时日了，那时候，闻墨语还只是个无知少年吧？小小年纪，便如此残暴无情，难怪今时今日也是那么冷血暴戾。
君以玉将骨头掩好，慢慢退到囚室一角坐下，准备想想对策。如此情形，她想活下去实在有点困难。
正思索，忽然发现墙角隐约可见一些斑驳字迹，只是半被枯草掩盖了，看不大出。
她凑过去，仔细辨别，发现那是一段血写的祭辞。
“敬武王妃泉下有灵，恳求饶过我族后辈。吾父一念之错，招天诛地灭之惩，奴与皇子有婚姻之约，竟不能规劝，虽死无怨。然婴孩无罪，徒增皇子罪孽耳。奴宁愿受千万倍于王妃之苦……”
中间有些字迹已经看不清晰，只最后的落款异常清晰。
陈汤王女风婉晴。
君以玉第一次听说闻墨语的名字，是在父亲的会客厅中。将军府的两位小姐，生性都有些爱新奇。那时君以玉还小，没有她姐姐三天两头偷偷往外跑的胆子，至多也不过就躲在屏风后偷听父亲和同僚说话。
那天她知道世上有个叫陈汤的国家不存在了。整座王宫，连同宫中来不及运走的奇珍异宝，来不及逃出的宫人侍卫，全都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几个昼夜，照得陈汤王城亮如白昼。陈汤王室无论男女老幼，都披枷带锁，被一个大宛少年拖在马后，在惊恐绝望中向北方而去。
闻墨语的恶名从那时起传遍了四境八方。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心如铁石的少年，但是那么久过去，却很少有人记得，大宛和陈汤在交恶之前，原本是世代交好的盟国。闻墨语的生母敬武王妃，便是陈汤女子。而闻墨语，也自幼便与陈汤的公主订过婚约。
隔着半个地牢的黑暗空旷，君以玉试探着唤道：“陈汤王……”
许久，黑暗深处传来一个极轻的响动，随后再无声息。
君以玉再看一眼这阴森的地牢。或许在这个地方，死去真的要好过活着。闻墨语恐怕早已忘记了，这世上曾有过一个名唤风婉晴的女子吧。
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地牢门开的声音。一个侍卫走进来，打开了囚室的门。
书房中，闻墨语单手支颐，另一手拿着一本书。南昭夏垂首立在一旁，头上纱布似乎换过，看不到血迹了。
这两人不说话，君以玉也不说话。
好一会，闻墨语扔下那本未曾翻页的书，扭头看着一边。
“我给你证婚。君以玉，你嫁给云不归吧。一切按祝皋习俗，嫁妆我是不会管的，你可以问问烈王世子。”
君以玉闻言猛地抬起头。
“不用谢我了。带着你的嫁妆和夫婿，永远地滚出大宛皇宫。从此以后--”
“不要。”她斩钉截铁地说。
闻墨语终于回过头。一旁的南昭夏也扬起眉。
“什么？”
君以玉连嘴唇都是白的，显然极为惊恐，甚至声音都在发颤：“我不会嫁给他，就算死都不会。闻……二皇子，求你高抬贵手，不要这样做……”
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真真是他娘的女人心海底针啊。你对她耍脾气也好讲道理也罢，甚至把她锁起来关起来，她偏要和云不归厮混在一起。现在你终于痛定思痛，决定顺着她的意思成了她的好事，她怎么说？我才不会嫁啊，我死都不会嫁给他的。
闻墨语当时就把书摔在了桌上，咬着牙问：“为什么？你不是天天和他厮混在一起吗？”
君以玉犹豫一阵，低头道：“总之就是不会。我……我是很喜欢小云，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但我对他的喜欢，不是那一种，而是那一种。”
闻墨语眉梢跳几跳，耐着性子问：“哪一种？”
君以玉别扭了一会，慢慢吞吞地说：“就像……你和南世子这一种……”
寂静。
然后闻墨语忍不住从椅子里弹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不出话。
君以玉完全不知道，早在好几年前，大宛王城里就在流传说二皇子和烈王世子是一对那啥。曾经有段日子，连皇宫里的人都喜欢处处捕风捉影，闻墨语和南昭夏私下喝杯茶都会被人八卦。
虽然随着闻墨语越来越阴冷暴戾，南昭夏越来越狡猾腹黑，基本已经没人敢再往那方面想。但当年那个传闻仍然是闻墨语平生最恨也最不愿意提的一件。
南昭夏就可以云淡风轻一笑置之。因为老百姓说他是攻。
君以玉不知闻墨语为何如此激动，仍然认真道：“你别急啊，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闻墨语咬牙切齿地说：“有你这么打比方的么？你看不到本皇子和烈王世子是两个男人吗？你看不到我们脱了给你看！”
君以玉立时炸毛：“无耻！你是街头地痞吗？”
两人顿时忘了说话的初衷和彼此的身份，开始大吵特吵。
这时，南昭夏忽然微抬起手掩了一下嘴，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君以玉的话，每一句都印在他心中，到此突然兜兜转转，全都连在了一起，如同一串闪光的珠玉照亮了他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
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我对他的喜欢，不是那一种。
就像……你和南世子一样。
他微微睁大那双沉静漂亮的凤眼，仔仔细细看着君以玉的脸。
恍然大悟的感觉，莫过于此。
君以玉正在和闻墨语吵架，眼角余光突然发觉南昭夏笑了。不禁顿住话，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闻墨语亦回头看着他，见他笑了，顿时感到自己刚才是那么幼稚。一时间，加倍恼火。
君以玉也看出闻墨语已经十分不悦，遂闭了嘴。
这时书斋外忽然传来一个迟迟疑疑的声音：“世子……在么？”
君以玉认出这是南昭夏的亲信随从桑沃的声音。她曾在惊羽宫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桑沃来寻南昭夏。
闻墨语也知这是有了事，先搁下自己的脾气，朝南昭夏点了点头。
南昭夏到得书斋门口，开门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桑沃回答的声音已是很低，奈何书斋一共就这么大地方，想不给人听到实在很难。连君以玉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似乎是烈王妃在离开王宫时遇到了什么事。
南昭夏急急回头：“二皇子，我去去便回--”
说着人已不见。
君以玉低头想了想。她不知烈王妃为何会来宫中，但若说烈王妃在这宫中遇到什么事，她倒是能猜想出几分。
不禁脱口道：“该不是有人欺负烈王妃……”
话音未落，就听闻墨语啧了一声，起身追着南昭夏去了。
他离了惊羽宫没多远，便远远看到一群花团锦簇的女人聚在一起。这种情形，眼见得是不会有好事了。
被大宛国后和几个妃子围在中间的正是烈王妃。因国后在前，她只得跪着听训。所训内容不过是如何持家之类，但此处地上铺的都是碎石子，虽然好看，却不好走。平时便是走在上面尚觉硌脚，莫说烈王妃已经跪了不知多久。
南昭夏早已陪着母亲跪在一旁。这宫中的女人个个恨不得将烈王妃抽筋剥皮饮血噬骨，他心知肚明。不过有了他在旁边陪着，至少她们还能有所忌惮。谁都知道他是闻墨语的至交，大宛王的宠臣。不看僧面看佛面。
大宛国后见他来了，语气多少客气了些。然而多年的怨怒，她实在不愿轻易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遂开始对南昭夏一番嘘寒问暖。能让烈王妃在石子路上多受些罪，那也是好的。
“……一晃烈王世子已经成为了我王的臣子，这可真是叫人感慨。”她说得亲切，“当初世子刚生下来，可把各家的王妃都羡慕死了。”
一旁的丽妃赶紧附和道：“是呢。烈王世子年纪轻轻便如此，今后必定也能像烈王一样。”
她说这话时一脸虔诚，但烈王南成书英年早逝，她所言实在与诅咒无异。
南昭夏习以为常地笑了：“禀国后，我母亲素来体弱，国后慈爱，臣斗胆求国后准她起身回话。”
片刻安静，国后略一点头：“是本宫疏忽了。烈王妃，你起来吧。世子也请起。”
南昭夏谢过她，连忙扶他母亲起来，帮她拂去了膝下沾的尘土。从那个印子就可看出，她已经在此跪了很久了。
丽妃先开口道：“这烈王妃的身子好端端的是怎么了？可是对烈王思念太过？可劝烈王妃一句，你呀，身子要紧。别总让世子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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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看到这种东西，她实在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这骨头看上去实在太纤细，不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俯身，将枯草梗一点点拨开。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具完整的骸骨。看情形，那人不过和她身量相仿，颈上腕上还戴着许多金银首饰，是个女子。手臂一看便知是被人打断了。
“闻墨语……”她不禁低声道，“你真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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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武王妃泉下有灵，恳求饶过我族后辈。吾父一念之错，招天诛地灭之惩，奴与皇子有婚姻之约，竟不能规劝，虽死无怨。然婴孩无罪，徒增皇子罪孽耳。奴宁愿受千万倍于王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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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知道世上有个叫陈汤的国家不存在了。整座王宫，连同宫中来不及运走的奇珍异宝，来不及逃出的宫人侍卫，全都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几个昼夜，照得陈汤王城亮如白昼。陈汤王室无论男女老幼，都披枷带锁，被一个大宛少年拖在马后，在惊恐绝望中向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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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不说话，君以玉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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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以玉认出这是南昭夏的亲信随从桑沃的声音。她曾在惊羽宫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桑沃来寻南昭夏。
闻墨语也知这是有了事，先搁下自己的脾气，朝南昭夏点了点头。
南昭夏到得书斋门口，开门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桑沃回答的声音已是很低，奈何书斋一共就这么大地方，想不给人听到实在很难。连君以玉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似乎是烈王妃在离开王宫时遇到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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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脱口道：“该不是有人欺负烈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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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了惊羽宫没多远，便远远看到一群花团锦簇的女人聚在一起。这种情形，眼见得是不会有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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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国后见他来了，语气多少客气了些。然而多年的怨怒，她实在不愿轻易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遂开始对南昭夏一番嘘寒问暖。能让烈王妃在石子路上多受些罪，那也是好的。
“……一晃烈王世子已经成为了我王的臣子，这可真是叫人感慨。”她说得亲切，“当初世子刚生下来，可把各家的王妃都羡慕死了。”
一旁的丽妃赶紧附和道：“是呢。烈王世子年纪轻轻便如此，今后必定也能像烈王一样。”
她说这话时一脸虔诚，但烈王南成书英年早逝，她所言实在与诅咒无异。
南昭夏习以为常地笑了：“禀国后，我母亲素来体弱，国后慈爱，臣斗胆求国后准她起身回话。”
片刻安静，国后略一点头：“是本宫疏忽了。烈王妃，你起来吧。世子也请起。”
南昭夏谢过她，连忙扶他母亲起来，帮她拂去了膝下沾的尘土。从那个印子就可看出，她已经在此跪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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