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 薇花夫人薇花君
喧哗声远远传来。君 以玉停住思绪,抬头望去。远远的,先见到的是鲜亮的旌旗,随后便是红妆点缀的车马。
君以玉 心跳都快停了,不由自主地朝人群前面挤过去。那是她的姐姐,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一团黑影突然闯入视线。人群瞬间后退。闻墨语的战马赶上来,就在马车旁边。他的眼睛比这深秋的烈风更让人觉得寒冷。
君以玉顿时停住脚步,只能依旧远远看着,直到马车缓慢地,缓慢地走远,到了她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进入王宫后,马车换成了轿撵,摇摇到了镂音宫。隔着厚重的喜帕,君以锦看不到外面简单至极的装点。若非她一身娇色步入院中,实在无人看得出这里将要有一场婚礼。就算是纳妾,也不会有这样简陋的仪式。
她也不知道,闻弦语此时还在给闻墨语洗尘接风,而随她同来的那些祝皋人,在尚未踏入宫门时就已被直接带到了刑场处决。大宛的王宫里,不需要来自祝皋的仆役随从。
镂音宫的宫女倒是早已备好了一切,简单送过些点心,便为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她们都不说话,仿佛在摆弄一样玩意。君以锦也不出声,仿佛她真的只是一样玩意。
只是当金荼伸手去摘她颈上的吊坠时,她紧紧护住了。
那是半个翠色玉环。
金荼并未看清,见她这样护着,一笑而已。这个女子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就算活下来了,太子也不会爱她。她穿戴如何,又有什么要紧。梳妆停当,将她送到寝殿就是。
君以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如丝长发一点点挽起,装点上殷红的绢花,辉煌的珠翠,成了新娘的模样。
很美。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可惜这样的她,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看到了。今夜过后,世上再无君以锦。
自然,也不会再有她的薇花公子。
别怪我啊,她在心中轻轻念着,用旁人听不到的温柔。君家的冤仇,除了她,还有谁能一一报还?她已将每一步都计算清楚,今夜过后,她所有的仇人都将灰飞烟灭。虽然她已经看不到了,但那副光景,想想也是好看的。
最后一朵花簪好。君以锦随手取过被金荼放在一旁的旧银簪,慢慢插到了发间。那是君莫醉少年时外出游历,以千金之价买回的一对簪子。一金一银,给了她和妹妹。除了他们再无人知道,这两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发簪,其实藏着削铁如泥的锋刃。
四下寂然,只有红烛燃烧的轻响。血色的烛泪滴滴坠落,无声无息。
闻弦语回到镂音宫,习惯性地坐到一堆公文前,准备开始办公。
打开第一封文书,发觉是满纸的贺辞。
他第一反应是这人送错了文书。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想到原来是自己娶亲了。
看看那寥寥无几的一叠文书,闻弦语觉得好生无趣。遂起身去洗漱更衣,直接睡了。
刚沾到枕头,就听金荼压低的声音响起:“殿下,听说,国后身边的弄梅姑姑来了。”
闻弦语长叹一声。
金荼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殿下,快去吧。等下姑姑到了,可就不好交待了。”
闻弦语被逼无奈,只得慢慢从书房转移到新房。身为大宛太子,他喜欢谁,讨厌谁,娶了谁亲近谁,说到底都是无法自己决定的事。
他的新侧妃依然蒙着喜帕端坐床头。闻弦语在旁边坐了一会,觉得既然都来了,再这样也太不是人做的事了。但心里终归有些苦涩意绪,停了半晌,自己在床尾坐下,远远看着那个祝皋女子道:“衣服自己脱。”
君以锦怔了怔,也便漠然一笑,站起身来,将大红的喜服解开。
衣服顺着身体滚落下去,在她脚下如同一片落花。她恍惚想起了从前,正是站在这样一片艳绝的落花中,遇见了那个笑容澄澈的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即将做的事,关乎君家仇怨,两国存亡。从现在,到她死,她不能再给自己任何希望。
闻弦语看着只剩轻薄里衣的女子,轻声笑道:“就这样的,也敢送到我的宫里?当我镂音宫什么地方。”
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站着。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别想。
闻弦语的声音含笑,却又极冷。他恶作剧似的拖长了声音,喝斥她道:“脱--”
君以锦顿了片刻,默默将剩下的衣衫尽数解开,只剩长发垂落下来,半遮着身子。
隔着喜帕,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自己这样做的时候,闻弦语一直扭头看着案头的合欢杯发呆,根本就没看她。红烛的光辉照在那对玉杯上,一晃一晃如同两汪泪光。
不知过了多久,闻弦语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面前的女子依然按照他所言原地站着。她的衣服都堆在脚下,整个人在灯烛色里泛着玉一般的光彩。可她的手却只是颓然垂在身边,带了放弃一切挣扎的绝望。
他也觉得自己好没意思,终于慢慢起身走过去,将她横抱起来,搁在床上。她的身量刚刚好,抱在怀里,有点像他的薇花姑娘。
他在梦里都无法忘怀的薇花姑娘,他身为大宛太子却无法挽回的一场空梦。
闻弦语顿了顿,自己对自己笑了。那是个好温柔的笑声,就像每次想起她时发出的笑声那样。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得到。可他偏偏要将整颗心交给一个连名字都不知的姑娘。
如同山中雾霭般消散无踪的薇花姑娘,那深深烙在心底最深处无法磨灭的倩影,他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么?
随着他的笑,君以锦突然坐了起来,仿佛被什么惊住了。
“怎么,你吓到了么?”闻弦语在她身边坐下,不知为何,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与之前捉弄她时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我不是笑你,是笑自己罢了。君以锦,你是祝皋人,那我问你,你--见过薇花么?”
面前的女子身子微微一颤。好一会,她颤颤蜷起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这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祝皋的薇花很美……”闻弦语顿住话锋,低下头去。因他看到她的指尖正在微微发颤。
“怕我?”闻弦语着实有些意外。同是君怀杨的女儿,这个做姐姐的可和她妹妹完全不同啊!若是她那个妹妹给人这样送来,说不定早已经将他这镂音宫拆了。
他不禁有点好奇,伸手去掀她头上喜帕。这个懦弱的君家大小姐,长的应该也和她妹妹不像吧?
君以锦一把按住了喜帕。
闻弦语扬起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光是怕,还要害羞?
从某种意义上讲,面前这姑娘心可真大。她父亲兄长被大宛人杀了,妹妹命悬一线,自己被当成赔礼送到大宛来做太子的妾,而她竟然真有心情像个普通的新娘子一样--害羞?她倒挺入戏。
闻弦语感到有些无语。但鄙视之余,终归还是有点可怜她。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宠她。寻常女子的小心思,在她这样的身份,永远都是奢望。
他不再纠结于那块喜帕--爱怎样怎样吧。伸手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拥到枕上。既然她不愿掀开喜帕,那么哪怕只是出于礼节和安抚的亲吻,也都省了吧。只要别给那个弄梅姑姑听到了什么,回头去跟太后告一状说他没正事,那也就够了。
闻弦语懒懒散散地把自己的衣服随便解了解,凑到她身边。肌肤碰触,她微微打了个寒颤,却并未退缩。那双始终自暴自弃搁在一边的手,带了不易觉察的颤抖,慢慢伸出来,拘谨地搁在他肩头。
隔着薄薄的寝服,他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暖暖的,像初秋落在薇花上的阳光。
“是别人叫你这样讨好我么?”闻弦语侧目看着她的手,“祝皋,还真是从国君到下人,个个是奴才,没一个例外。”
没有回答。
大宛太子闻弦语性格中最恶劣的部分,在这一刻又一次占了先。他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我自幼是个勤奋恭谨洁身自好的太子。我的弟弟们可以闯的祸,我都不可以闯。说起来,这样其实很累的。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感受一下滥用权势是什么感觉。”
他说得自己都有些想笑,却将声音把持的很好,始终都那么认真。他最后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姑娘,淡定地说:“所以我其实不太喜欢你这么听话。你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我强抢民女之后,民女的反应?”
很久的安静。她忽然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
“民女,”闻弦语索然寡味地任凭她抱着,声音带了不满,“你作为一个民女,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奔放了?”
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身子紧贴在他身上,连急促的心跳都可感觉得到。闻弦语叹口气,低下头去。
她身上有薇花的淡淡馨香,那一定,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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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以玉 心跳都快停了,不由自主地朝人群前面挤过去。那是她的姐姐,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一团黑影突然闯入视线。人群瞬间后退。闻墨语的战马赶上来,就在马车旁边。他的眼睛比这深秋的烈风更让人觉得寒冷。
君以玉顿时停住脚步,只能依旧远远看着,直到马车缓慢地,缓慢地走远,到了她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进入王宫后,马车换成了轿撵,摇摇到了镂音宫。隔着厚重的喜帕,君以锦看不到外面简单至极的装点。若非她一身娇色步入院中,实在无人看得出这里将要有一场婚礼。就算是纳妾,也不会有这样简陋的仪式。
她也不知道,闻弦语此时还在给闻墨语洗尘接风,而随她同来的那些祝皋人,在尚未踏入宫门时就已被直接带到了刑场处决。大宛的王宫里,不需要来自祝皋的仆役随从。
镂音宫的宫女倒是早已备好了一切,简单送过些点心,便为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她们都不说话,仿佛在摆弄一样玩意。君以锦也不出声,仿佛她真的只是一样玩意。
只是当金荼伸手去摘她颈上的吊坠时,她紧紧护住了。
那是半个翠色玉环。
金荼并未看清,见她这样护着,一笑而已。这个女子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就算活下来了,太子也不会爱她。她穿戴如何,又有什么要紧。梳妆停当,将她送到寝殿就是。
君以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如丝长发一点点挽起,装点上殷红的绢花,辉煌的珠翠,成了新娘的模样。
很美。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可惜这样的她,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看到了。今夜过后,世上再无君以锦。
自然,也不会再有她的薇花公子。
别怪我啊,她在心中轻轻念着,用旁人听不到的温柔。君家的冤仇,除了她,还有谁能一一报还?她已将每一步都计算清楚,今夜过后,她所有的仇人都将灰飞烟灭。虽然她已经看不到了,但那副光景,想想也是好看的。
最后一朵花簪好。君以锦随手取过被金荼放在一旁的旧银簪,慢慢插到了发间。那是君莫醉少年时外出游历,以千金之价买回的一对簪子。一金一银,给了她和妹妹。除了他们再无人知道,这两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发簪,其实藏着削铁如泥的锋刃。
四下寂然,只有红烛燃烧的轻响。血色的烛泪滴滴坠落,无声无息。
闻弦语回到镂音宫,习惯性地坐到一堆公文前,准备开始办公。
打开第一封文书,发觉是满纸的贺辞。
他第一反应是这人送错了文书。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想到原来是自己娶亲了。
看看那寥寥无几的一叠文书,闻弦语觉得好生无趣。遂起身去洗漱更衣,直接睡了。
刚沾到枕头,就听金荼压低的声音响起:“殿下,听说,国后身边的弄梅姑姑来了。”
闻弦语长叹一声。
金荼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殿下,快去吧。等下姑姑到了,可就不好交待了。”
闻弦语被逼无奈,只得慢慢从书房转移到新房。身为大宛太子,他喜欢谁,讨厌谁,娶了谁亲近谁,说到底都是无法自己决定的事。
他的新侧妃依然蒙着喜帕端坐床头。闻弦语在旁边坐了一会,觉得既然都来了,再这样也太不是人做的事了。但心里终归有些苦涩意绪,停了半晌,自己在床尾坐下,远远看着那个祝皋女子道:“衣服自己脱。”
君以锦怔了怔,也便漠然一笑,站起身来,将大红的喜服解开。
衣服顺着身体滚落下去,在她脚下如同一片落花。她恍惚想起了从前,正是站在这样一片艳绝的落花中,遇见了那个笑容澄澈的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即将做的事,关乎君家仇怨,两国存亡。从现在,到她死,她不能再给自己任何希望。
闻弦语看着只剩轻薄里衣的女子,轻声笑道:“就这样的,也敢送到我的宫里?当我镂音宫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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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弦语的声音含笑,却又极冷。他恶作剧似的拖长了声音,喝斥她道:“脱--”
君以锦顿了片刻,默默将剩下的衣衫尽数解开,只剩长发垂落下来,半遮着身子。
隔着喜帕,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自己这样做的时候,闻弦语一直扭头看着案头的合欢杯发呆,根本就没看她。红烛的光辉照在那对玉杯上,一晃一晃如同两汪泪光。
不知过了多久,闻弦语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面前的女子依然按照他所言原地站着。她的衣服都堆在脚下,整个人在灯烛色里泛着玉一般的光彩。可她的手却只是颓然垂在身边,带了放弃一切挣扎的绝望。
他也觉得自己好没意思,终于慢慢起身走过去,将她横抱起来,搁在床上。她的身量刚刚好,抱在怀里,有点像他的薇花姑娘。
他在梦里都无法忘怀的薇花姑娘,他身为大宛太子却无法挽回的一场空梦。
闻弦语顿了顿,自己对自己笑了。那是个好温柔的笑声,就像每次想起她时发出的笑声那样。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得到。可他偏偏要将整颗心交给一个连名字都不知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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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吓到了么?”闻弦语在她身边坐下,不知为何,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与之前捉弄她时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我不是笑你,是笑自己罢了。君以锦,你是祝皋人,那我问你,你--见过薇花么?”
面前的女子身子微微一颤。好一会,她颤颤蜷起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这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祝皋的薇花很美……”闻弦语顿住话锋,低下头去。因他看到她的指尖正在微微发颤。
“怕我?”闻弦语着实有些意外。同是君怀杨的女儿,这个做姐姐的可和她妹妹完全不同啊!若是她那个妹妹给人这样送来,说不定早已经将他这镂音宫拆了。
他不禁有点好奇,伸手去掀她头上喜帕。这个懦弱的君家大小姐,长的应该也和她妹妹不像吧?
君以锦一把按住了喜帕。
闻弦语扬起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光是怕,还要害羞?
从某种意义上讲,面前这姑娘心可真大。她父亲兄长被大宛人杀了,妹妹命悬一线,自己被当成赔礼送到大宛来做太子的妾,而她竟然真有心情像个普通的新娘子一样--害羞?她倒挺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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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弦语懒懒散散地把自己的衣服随便解了解,凑到她身边。肌肤碰触,她微微打了个寒颤,却并未退缩。那双始终自暴自弃搁在一边的手,带了不易觉察的颤抖,慢慢伸出来,拘谨地搁在他肩头。
隔着薄薄的寝服,他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暖暖的,像初秋落在薇花上的阳光。
“是别人叫你这样讨好我么?”闻弦语侧目看着她的手,“祝皋,还真是从国君到下人,个个是奴才,没一个例外。”
没有回答。
大宛太子闻弦语性格中最恶劣的部分,在这一刻又一次占了先。他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我自幼是个勤奋恭谨洁身自好的太子。我的弟弟们可以闯的祸,我都不可以闯。说起来,这样其实很累的。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感受一下滥用权势是什么感觉。”
他说得自己都有些想笑,却将声音把持的很好,始终都那么认真。他最后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姑娘,淡定地说:“所以我其实不太喜欢你这么听话。你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我强抢民女之后,民女的反应?”
很久的安静。她忽然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
“民女,”闻弦语索然寡味地任凭她抱着,声音带了不满,“你作为一个民女,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奔放了?”
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身子紧贴在他身上,连急促的心跳都可感觉得到。闻弦语叹口气,低下头去。
她身上有薇花的淡淡馨香,那一定,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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