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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4 夜雨闻铃断肠声

  “公主,”南昭 夏回以僵硬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重得像头牛?”

  “怎么, 难道你喜欢娇小的?”

  “一点不错。”

  话音未落,手臂上被她 狠狠拧了一下,直拧得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南昭夏叹了口气:“而且我不喜欢男人。”

  “作死的小贱人。”纤蛮的公主索香一把捞起他的手揣进自己衣服里:“你给我张开爪子好好摸摸,本公主从头到脚哪有一点像男人?”

  南昭夏认真摸了摸,诚恳地说:“你从身高,到举止,到言辞,到性情,都很不像女人。”

  索香:“那你摸到的这是什么?”

  南昭夏说:“你再好好想想,也许你只是肿了……”

  索香一巴掌刮到他脸上,然后将他的漂亮脑袋按在榻上,亲了过去。南昭夏一把推开她,翻身起来:“你还说你是女人?你这不分明是恶霸强抢良家少男的架势么?是女人能干出你这样的事来?”

  索香正想继续非礼他,却忽然有些困惑似的停住了,微微偏起头道:“那你说女人应该怎么样?”

  南昭夏很不乐意地说:“问你娘去。”

  “我没有娘啊。”索香似乎有些尴尬,“也没有姐姐。所以没人告诉我嘛。”

  南昭夏再叹一声,和她面对面坐着,伸手将她的衣襟合在一起:“第一,别见到个漂亮男人就嗷的一声扑上来。就算喜欢也不是这么表现的……不过扑一下洛星河是不要紧的,他不在意这个。”

  索香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第二呢?”

  “第二别没事儿就拽着别人摸你。以后你夫君要知道了会跟你拼命……不过洛星河除外,你夫君可以把他也一起收了做个二房。”

  索香想了想,有些慌张:“真的么?”

  南昭夏无情地点了点头。

  好一阵安静。索香突然一把拽住他:“既然如此,为了避免以后我夫君跟我拼命,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啊?”

  “你做我夫君嘛。”

  南昭夏沉默了一下。

  “你反应还挺快。”

  “夫君~”

  “走开。我不想收洛星河。”

  “你要收我也不让啊。夫君~”

  “走开。我不要和长得像我一样高的女人亲热。”

  “美人儿,你怎么如此无情,如此冷酷,如此不会怜香惜玉……”

  “惜玉我会,怜香没门儿。”

  “……那是什么意思?”

  清晨的山中,寒雾弥漫。

  树木已经落尽寒叶,只剩黑色枝桠密密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天空罩住。满地枯叶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平添一份凉意。

  君以玉从篝火上端下滚沸的水罐,再取下水壶,将小罐子里的热水灌进去,剩下的倒进碗里,泡了些干粮,端回石洞里。

  闻墨语伤得太重,仍在沉睡。睡梦中,他的眉心愈发紧蹙起来,现出一种无法安宁的神色。他的刀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在荒芜寒冷的梦境中,他所能依赖的,就只有这一把冰冷的刀。

  君以玉将泡着干粮的碗往他旁边的地上一搁,他便醒了。君以玉也不说话,转身又回洞口去了。

  闻墨语撑起身,端过碗来默默吃了一会东西。外面很静,非常静。他隐约听到倒水的声音,像是君以玉在给自己弄吃的。碗里的干粮泡了水也还是干干巴巴,吃的人嘴里发苦。闻墨语怔了一会,撑起身来。

  君以玉正抱着乌金枪咬干粮吃,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闻墨语拖着伤腿,已经走到背后了。

  两人对视了半天。

  然后君以玉决定不管他,继续低头咬干粮。

  闻墨语慢慢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把她手里的炒米饼拔了出去。

  君以玉诧异地回过头,又和他对视了半天。

  然后决定还是不理他,低头拿起了另一块炒米饼。

  闻墨语将她整个碗都端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很干净的油布包。慢慢打开,里面是镶满了碎肉果仁的几块饼。虽然冷了,但肯定比炒米饼香十万倍。

  君以玉被这样东西惊呆了。闻墨语趁着她呆住,将最大的一块往她嘴里一塞,自己端起地上的碗,吃起了她方才在吃的炒米饼泡水。

  君以玉毫不领情地将脸转向一边,决定就是不理他。

  两个人无声地吃过早饭。闻墨语终于开口道:“你进去。”

  君以玉抱着乌金枪眺望远方,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闻墨语说:“我要解手,你是想看么?”

  话音未落,乌金枪蓦地抵在了他喉咙上。君以玉切齿道:“闻墨语,我现在杀你很容易。我不知自己何时会不留神把你的脑袋戳在枪尖上,你最好祈祷昭夏快些回来。”

  说罢,提着枪,进了洞里。

  闻墨语恼恨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自己在门口坐下,抽出了刀守备。才不会告诉她,只是觉得她会冷而已。

  这一天很冷,两人一个在洞里,一个在洞外,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到天有些黑了,闻墨语才回到洞里。

  君以玉蜷在山洞一角,姿势有点奇怪。闻墨语自己在另一个角里坐下,继续不说话。

  忽然君以玉开了口,不知为什么声音中有几分窘迫:“你,你转过去!”

  闻墨语呆了呆,感觉她应该是要换衣服或者诸如此类的什么,便将头转向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忽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不禁就要回头看:“你受伤了--”

  “转过去!!”君以玉断喝一声,音量超过了他们认识以来的一切音量。

  闻墨语啧了一声,掩住耳朵。过了一会,听到她微微松了口气,那声音却有些虚弱似的。

  “糟糕……”

  “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她的语气既不耐烦,又分明带了焦灼。然后她起身就往外走。

  “天已黑了,你去哪里?”

  “少来烦我!”君以玉焦躁地嚷了一句,急匆匆去门口鼓捣那堆快要熄灭的篝火。

  闻墨语在黑暗中听了很久,终于听到她又回来了,似乎在喝水。他心里有些犯了嘀咕,这么冷的天,她有必要喝那么多水么?而且不知为什么,今天她的脾气似乎特别大。

  闻墨语在心中做着各种各样的揣测,却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其实只是因为君以玉是个女子,每个月难免会有这么糟心糟肺的一回。还一心以为又是自己哪个眼神惹了她不爽。

  他警惕着外面,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半夜时分,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凝神细听片刻,辨出是君以玉发出来的难受声音,像是生了病的小猫一样。对于这个整天活蹦乱跳的小泼妇来说,这种示弱太不寻常了,闻墨语立时赶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身子蜷成一团,微微发抖。闻墨语问:“你是冷了么?”

  君以玉摇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我……肚子……痛……”

  闻墨语:“为什么?你吃坏东西了?不会啊,那个饼放个十天八天都不会坏的。”

  半晌,君以玉勉强道:“这里……太凉……”

  闻墨语不屑地扭过头去:“矫情--”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响,君以玉已经倒在地上。

  安静。

  闻墨语一把扳过她的肩膀:“君以玉!”

  借着山洞外映入的微弱雪光,才看出她面色青白,全是冷汗。闻墨语觉得整个人都在急速下沉:“你到底怎么了?君以玉?”

  君以玉痛得神志不清,半天才重复道:“凉……”

  “只是因为凉?”

  君以玉已不能回答。闻墨语一把扯下肩头披风,顾不得腿伤,将她裹起来抱到怀里。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既然她说了凉,那这山洞之中,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便是他的身体。

  过了很久很久,他听到君以玉轻轻松了一口气,呼吸变得平稳了些。像是有些糊涂似的,她的声音带了一种怯生生的睡意:“昭夏……”

  闻墨语僵了一个瞬间,很想将她有多远扔出多远。但双臂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她拥在胸前,没有说话。

  君以玉蜷了蜷身体,放心地将头搁在他颈窝,一下子就睡着了。

  她的心跳清晰可辨,健康又活泼。那身软甲,本是为苏湛湛做的,他出征前想着说不定南昭夏会将这小女子带来,所以叫人将它带着。她穿了,真是好合身。他第一眼见到她戎装的样子时,简直心花怒放。

  幽暗中,闻墨语不知自己的指尖何时触到她脸颊。他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她的样子。于是他的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又飞快地放下了。

  君以玉睡得不安稳,身子微微动了动,牵动得他的腿伤一阵钻心疼。闻墨语觉得自己或许确实应该将她扔出去,不然这条腿怕是要废掉。

  可是他低下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外面似乎下起了雪。闻墨语连呼吸都放轻,动也不敢动。他知道此时的情形,今夜之后永不会再发生。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响起了第一个狼啸声。

  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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