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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8 愿我如星君如月

  君以玉仔细看了 一会,并不明白:“如何?”

  “它是狼 王。”南昭夏低声笑道,“却是个雌的。”

  说罢回过头来,却只打 量着她发笑。

  君以玉一身红衣,虽然此时长枪不在手里,仍然英姿飒爽,非常引人注目。

  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也笑了。

  “我才没这么凶。”

  “谁说你凶了。”他微笑着说,“给它取个名字,养起来吧。”

  君以玉想了想。

  “烈王府中那一只,唤作如月,这一只,可唤如星。”

  “好。”他回过身,朝着远处摆摆手。

  桑沃端着一大盘半熟的肉过来。南昭夏捡起一条,唤道:“如星!”

  雪狼不知这是自己的名字,只是听到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便抬头来看。南昭夏将肉丢给它,等它吃完,再唤:“如星!”

  等到一盘肉喂完,雪狼已经对“如星”这个词掌握得非常娴熟。

  君以玉看着他的笑容,轻声道:“昭夏,你的伤,不要紧么?”

  “不要紧。”他干脆地说。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展颜道:“不过,时候不早,回去歇歇也是应该的。”

  君以玉正是想要他回去休息,顿时很高兴地点头。两人一起回到南昭夏的帐子。君以玉正热心地帮他铺床,却听他像是在忍着笑一样慢慢开口道:“我--我去墨语帐中了。”

  君以玉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不是刚看了他了么?”

  南昭夏咳了一声:“我去他帐中……休息。”

  君以玉疑道:“你自己的帐子好好的,为何要去他那里?”

  她的唇边带着毫无防备的天然喜色。南昭夏觉得心里有些暖。他怎会将她当作炫耀的器物,他连想都不曾那样想过。他走到她面前,含笑低声道:“傻姑娘,我自己的帐子里,还有你呢。”

  君以玉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红了脸:“我,我,我可以睡原来那个小帐啊。”

  “不可以。”他低声说。那声音里却带了许多缱绻意绪。灯烛摇曳,晃得人也一摇一动。那双凤眼里染着暖暖的颜色,融了人的心神。

  根本把持不住。

  君以玉急急低下头,声音都带了窘迫的颤音:“那,那好了,我在这里。昭夏,你……你去那边……”

  话音未落,却被他一把捞起双手搁在胸前。君以玉怯生生地抬起头,便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这是最后一次。”他温声软语地说,“回去以后,再不会将你一个人留下了。阿玉,好好休息。”

  君以玉乖乖点头。南昭夏将她引到榻前,看着她睡下,又将被子给她盖得整整齐齐,这才起身去了闻墨语的帐子。

  君以玉很快沉沉睡去。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样沉。她梦到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雀,被关在个大大的金笼子里,高高悬在一座台子上。周围都是云雾,什么也看不到。小雀一直跳来跳去,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了许久,终于看出不对头来,才知那雀,原来是疯了。

  她在深夜惊醒过来,瞬间忘记了梦中一切。晃晃脑袋,又睡着了。

  等到天亮,君以玉只觉得自己睡得很好,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外面雪已经停了。她自己洗漱收拾完毕,寻得那身轻甲,修理起来。

  被雪狼围攻时,肩甲的带子断开了,所以才会被咬了一口。她将那断开的带子仔细结好,穿戴整齐,束好头发,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

  还没走到门口,门帘一掀,南昭夏进来了,手里一盘碎肉面饼。

  君以玉情不自禁吞了一下口水。

  南昭夏用饼将她引到几案前坐下,看着她全心全意吃饼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道:“阿玉,昨晚睡得可好?”

  君以玉点点头:“很好。”

  半晌,南昭夏又问:“没做什么梦么?”

  “并无。”

  “有没有……睡不着什么的?”

  君以玉百忙之中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没有啊。怎么了?”

  南昭夏停了许久才说:“……有没有想我?”

  说完,自己忽然有点脸红了。

  君以玉十分难得看到他脸红,顿时忘了吃东西,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南昭夏硬着头皮撑了一会,然后默默起身,逃了出去。

  一举夺了雪阳谷这个险要关隘,蓝老将军甚是欣慰。

  但同时,他也甚是担忧。

  那头小母狼捅了他一刀逃走之后,他都准备好叫二皇子回王城传消息去了,谁知那个不着调的闻墨语居然寻个机会,单枪匹马闯过雪阳谷,去找他们去了。他那时还在养伤,几乎要把胡子揪光,生怕闻墨语没被祝皋和纤蛮的军队杀死,却被千辛万苦找到的南昭夏给宰了。

  接下来整个事件神展开了。他听说那边有动静,亲自跑过去,没接到闻墨语,却接到了南昭夏。闻墨语果然没回来,南昭夏却回来了,又是一个人穿过雪阳谷回来的,这些小崽子他娘的是把雪阳谷这样的地方当成自己家后院了么?这南昭夏遍体鳞伤地回来,说二皇子重伤待救,拿出飞羽营的军符信物,领着人就走了。

  等到他后知后觉地从病榻上爬起来追过去时,见到的是飞羽营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攻打雪阳谷并打得七七八八了,而南昭夏,早回去找闻墨语和他的小母狼去了。然后他顺利从狼嘴里救回闻墨语,亲自给他治了伤,还顺回了一头狼王来养着。现在所有人相安无事,大军稳步迈进。南昭夏什么都不管了,每天就是驯他的两头母狼。

  在防备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之后,蓝老将军他,有点惆怅了。

  莫非,那小母狼没把从他这听到的事情透露给南昭夏?可是没道理啊。

  老头子心情沉重地掀开帐子,正看到远处闻墨语也掀开帐子出来了。

  君以玉正在那里不知拿什么东西,一回头看到他,顿时怔住。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然后双双背过脸去。

  如同一个霹雳劈开了脑袋里的混沌。蓝老将军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两个后辈,觉得自己寻到了问题的实质。听说这两个共同抵御雪狼群,险些丧命。那小母狼,她莫不是临危心乱,和二皇子生了情?

  女人啊女人!真是不可靠啊!老头子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回到了帐子里。

  外面,君以玉四下张望一下,忽然看到南昭夏回来了,立时跳起来,飞奔过去接他了。

  “没抓到洛星河。”他说。

  君以玉叹了口气,摇摇头:“他为了自己,什么事也做得出,自然跑得很快。好在你没事。”

  “抓住了他一个亲随,嚷着要见墨语。”

  两人一起回头,闻墨语立在不远处,不耐烦道:“看我做什么。”

  这天下午,闻墨语就在自己帐中审那个洛星河的亲随。南昭夏被蓝将军抓过去盘问。君以玉百无聊赖,一个人在南昭夏的帐子里吃肉饼。后来她睡着了。

  醒来时却听得外面人声嘈杂。她第一反应是有人袭营,立刻抓起乌金枪跑了出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大家各就各位,唯独蓝将军在大发脾气。

  “别跟老子说是那个祝皋的小喽啰劫走了二皇子!审着审着两个人一起离了营这是什么意思!”

  南昭夏就在一旁,脸上亦是不明就里。君以玉听来听去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原来是闻墨语屏退众人,独自审问洛星河的随从,结果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一起离开营地,不知去了哪里。

  太诡异了。

  守卫吓得面无人色:“二皇子什么都没说,走的时候似乎十分震怒,所以我们也不敢问……”

  沉默。大家一起低头思索。闻墨语大怒离开了营地,却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连南昭夏都没告诉。这是怎么个道理?

  然后南昭夏说:“他……该不会是被什么人威胁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表示不可能,唯独君以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对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苏小姐,我知道祝皋那个统帅,若他抓到你,绝对会趁机讹诈闻墨语至少半条命。

  哦,真是人生如戏。

  君以玉掩饰地扶住额头,望向一边。现在可不是因为她的拖累。闻墨语要是死了,跟她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她人生中的两大仇人,说不定马上就要火拼,也许其中一个要死,最好是两败俱亡。苍天有眼,这真是意外的收获。为什么她有点想跳舞?

  就听南昭夏说:“我这便去寻他。”

  君以玉猛然从快乐中抽离,急急回转头,却只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

  她一下子怔住了。是啊,此情此景,南昭夏不去找,谁去找?

  她怔怔立在原地,看着他寻到踏雪,干脆利落地上马,离开了营地。

  四周人渐渐散去,蓝将军又安排了什么人去何处寻找,她都没听到。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帐中。

  周围静悄悄的。君以玉走到榻前,半跪在毡毯上,将脸埋到薄薄的被褥间。肩上的伤隐隐作痛,闭上眼,狼牙撕咬的声音如在耳畔,伴着闻墨语忍痛的声音。

  我就算只剩下骨头,也足够挡住这些畜生……让它们吃吧……你不要动……

  阿玉,我……

  忽然一些久违的画面突兀地闯入脑海,惊得她一下子抬起头。

  将军!将军!少将军他--

  满地鲜血急速洇浸开,君莫笑的喘息一阵紧似一阵,他朝着父亲和兄弟伸出手,那只手却在中途倏然落下。

  然后是猎猎旌旗,大宛人在长街两侧高呼万岁,君怀杨的头颅被悬挂在高高的大旗上,如同一轮黑色的太阳那般刺眼。

  一声轻响,君以玉的指尖不觉抓破了床褥,扣入掌心。

  昭夏,愿你莫要寻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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