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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9 道是无情却有情

  时间一点一点流 逝。君以玉倚在榻前,只觉得已经听到了踏雪匆匆奔过雪原的马蹄声。南昭夏,他会到哪里寻闻墨语呢?他不知道洛星河用来威胁闻墨语的筹码是苏湛湛--

  她恼恨地 捶了一下枕头。闻墨语啊闻墨语,说你不是变态谁会信?明明对苏湛湛那么凶,到头来还不是不顾危险去救她了!这根本就不符合大宛二皇子在世人心中暴虐嗜杀的形象!

  她忽然自己对自己发起 呆来。仔细想想,这也不是闻墨语第一次这样颠覆自己的形象了。他不是早就不顾身份,为了南昭夏和仪王拔刀相向么?他不是为了南昭夏,一个人跑到了纤蛮么?他不是……为了她,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喂雪狼么?

  君以玉再次狠狠捶了一下枕头,起身向外走去。

  早晚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苏湛湛一身白衣,倚在树下,听着高崖下山谷里奔腾的水声。

  她不喜欢这样的素色。自从叔伯兄长们被人从边关抬回,整座府院都挂起了白色以后,她就再也不喜欢这样的颜色了。她喜欢蓝色,像天空一样,没有血,没有眼泪。

  这身白衣服,是面前那个少年强迫她穿上的。因为穿上这身衣服,抽一鞭子打一巴掌,都会有血痕留下,看起来比较可怜。

  她不禁匆促一笑:“我都说了他不会来的。他很讨厌我,从来都很讨厌。”

  洛星河的声音波澜不惊:“我要是很讨厌一个人,发现她偷偷跟来营中时,就会趁机杀了她。这样,就一辈子都不用再被她烦了。”

  苏湛湛有些失控地朝着他喊:“他讨厌我到连看都懒得看我啊!”

  “你太吵了。”洛星河说。

  他旁边有几个随从,其中一个立刻几鞭子抽过来。

  苏湛湛看着白衣上慢慢绽开的红色,泪如雨下。原来那个君以玉没有骗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说中了。只希望最后一条是她错了,她说这个少年人至少会坑掉闻墨语半条命。

  就用我整条命,换下他那半条。

  心思方一转,洛星河已经静静开口:“你是死是活并不要紧,信已经传到,他该来还是会来。”

  苏湛湛已经咬住舌头,闻听此言又抽抽搭搭松开了。洛星河说:“别让她死了。”

  随从利落地抽出一条绳子,勒住了她的嘴巴。

  苏湛湛一边哭,一边懊悔当年没有听闻弦语的话习武,或者跟闻语芙学学驯蛇也好。如果没有那些本事,至少像闻语莺那样老实呆在宫里也好啊!

  君以玉,她诚不欺我。

  洛星河望着崖下,淡然道:“他来了。”

  苏湛湛惊得睁大了一双泪眼,正想扭头去看,已经被兜头泼了一罐子凉水。她诧异地看着洛星河,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剧痛。那诚然,是一罐盐水。

  所有的伤口都传出撕裂般的疼。洛星河的随从伸手扯了她嘴里的绳子,苏湛湛顿时痛苦地叫出声来。

  然后她忽然有点明白了洛星河的意思,是想闻墨语看不下去她这么惨,快点来中他的圈套。

  苏湛湛立时紧紧咬住嘴唇,硬是把叫痛的声音咬了回去。她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苦楚,泪水一连串落下来,却就是不肯出声。

  洛星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他的随从举起鞭子,对着苏湛湛劈面打过来。

  苏湛湛惊叫一声,脸上已经被抽了重重一下。洛星河淡淡一笑:“一下子就丑了许多。”

  又是一鞭子。苏湛湛大惊,不禁切齿道:“你,你到底是不是人!二皇子虽然很凶,但他从来不打女人!你不仅打女人你还打女人的脸!你,你简直,简直是个变态!”

  洛星河微一扬眉:“哦,你是女人么?长得倒不像。性格也不像。她若是你这个样,我也不用这么苦了。”

  苏湛湛耳朵不觉一竖:“谁?”

  “不关你的事。”他的眼神满是不悦,“我只是为了说明你丑。”

  苏湛湛忍不住大骂起来。洛星河耐心听了一会,然后拿过鞭子,亲自抽了她一鞭。

  这一下,抵得过前面所有。苏湛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震动了,痛得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你就是洛星河?”

  洛星河回过头,看到一个高高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容貌俊秀昳丽,一双冷眼却令人畏惧,唇边是个冷硬弧度。

  “闻墨语。”他轻轻念出这个听过无数次的名字。在所有的传闻中,这个大宛二皇子几乎都是修罗化身。若在从前,洛星河会觉得对他用威胁的办法是脑子坏掉了。然而眼见为实,他已知道了他孤身闯过雪阳谷所为者何--只是为了去营救那个烈王世子。

  所以他也就知道,今时今日,这个冷面冷眼的男人必定会出现。

  闻墨语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然没有烈王世子生得好。”

  洛星河最近连续被好几个人指为不如南昭夏长得好看。虽然他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生得怎么样,而且还很不喜欢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但被说得多了,心里还是有些无语。随口道:“这么在意生得好不好,烈王世子是你后宫不成?”

  他实在不知道这句话会戳到闻墨语的雷点。

  然而全大宛的人都知道,闻墨语虽然将南昭夏视为手足至亲之人,却万万听不得别人说他和南昭夏有一腿。甚至任何一点能让人稍微有些浮想联翩之意的话,闻墨语听了都会相当激动。

  所以闻墨语立时二话不说,拔刀出鞘,就要过来。

  洛星河一看他这么干脆就拔了刀,虽然略有些意外,却丝毫没有紧张——要身边这个没用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一伸手,刀刃抵在苏湛湛脖子上:“你敢过来,我先杀了这个泼妇。”

  闻墨语说:“你随便杀。”

  就要再往前。

  洛星河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戳在苏湛湛肩头。

  苏湛湛虽说也是将门之后,见过了许多生生死死,但自己却是娇养深闺的弱女,哪里受过如此粗鲁待遇。当即发出一声凄惨痛叫。闻墨语一只脚生生顿在了半空里。

  片刻安静,洛星河云淡风轻,像是一旁根本没有一个女子哭得崩溃:“闻墨语,放下刀,解了甲,老老实实过来。”

  闻墨语没有动。

  于是洛星河微微点了一下头:“打断她的腿。”

  随从非常敬业地放下鞭子,换了一根不算太粗但一看就结实的棍棒,对准苏湛湛的双腿打了下去。

  打了几下,苏湛湛疼得昏了过去。洛星河像是早有准备,取出个小药丸,有些粗暴地塞到了她嘴里。苏湛湛又醒了。

  “继续打,打断了再说。药还有很多。”

  闻墨语摔下刀:“别打了!”

  边说,边解了身上战甲,赤手空拳走过来。

  苏湛湛忘了哭泣,睁大了含泪的杏眼,怔怔看着他。这个从不肯与她好好说话,从不愿好好看着她的男人,此时此地,为了保全她,干脆地抛了自己的性命。

  闻墨语直走到洛星河面前,冷眼遍染怒色:“放了她!”

  洛星河早将刀刃横在苏湛湛脖子上,若无其事地说:“放了她很容易,因为她实在很不重要。不过你闻墨语,最好乖乖别动。”

  他的随从们一起举刀对着闻墨语。洛星河这才挑了苏湛湛身上的绳子,淡淡一笑:“你太没用了,走吧。”

  苏湛湛依然看着闻墨语。闻墨语说:“滚!”

  “二皇子,”她终于开口,泪水扑簌簌落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听君姑娘的话……你回来,我再不与她争了……惊羽宫的东西,都是她的……”

  闻墨语:“你能快点走么?不想听到你声音。”

  苏湛湛抽抽搭搭一步三回头地离了悬崖边的空地,刚刚走到林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一抬头,两匹马已从身边疾驰而过,还有一个白色的影子--

  她急急回转身,看到两匹马,两个人,还有一头雪狼,冲上了高崖。

  她不由得转身奔回去,躲在一颗树后偷偷地看。便看到南昭夏的羽箭落雨般射杀了闻墨语周围的祝皋人。君以玉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长枪在半空里划出一轮圆月般的金色,朝着洛星河当头劈下。

  于此同时,四面林中突然涌出几十个祝皋的弓箭手,箭簇齐齐对准了空地上的几个人。

  静。

  闻墨语扬起眉:“君以玉……你怎么也来了?”

  君以玉没有回头,声音亦如满地白雪般安静:“我先杀他,再杀你。”

  洛星河却比闻墨语更加震惊,不禁上前一步:“阿玉,你怎会来此!”

  “不要叫我的名字。”君以玉轻声说,“你认识的阿玉,早已死了。在君氏覆灭的那一刻,她死了,被你们挫骨扬灰。”

  她像是看不到周围的许多箭簇,从容走到南昭夏身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洛星河,我很了解你。我不是祝皋人,祝皋负我君氏太多了,我君氏永生永世不会再为祝皋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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