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4 我是一朵小4白花
天蒙蒙亮，空气 中带着凛冽寒气。
房门打开 ，苏湛湛走到井边，笨拙地打起一桶水。
水桶提上来时，犹带着 冰渣。水泼到了她的鞋子上，眨眼渗进去，凉得刺骨。
苏湛湛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提着水回到房中，开始烧水煲药。
半掩的床帐中，闻墨语依然静静睡着。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每一根发丝都是干干净净的。苏湛湛先烧了一壶水，把水壶放下，才又将前夜泡好的药材放到小药罐里，坐到火上。
然后，调一盆温水，去帮闻墨语擦干净。
放下手巾，她不禁看着睡着的闻墨语，微微发起了呆。
她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那些粗使丫头一般，做起了这些事情。提水，煲药，打扫庭院，还有洗衣服！水那么凉，手一放进去，就像有无数的针刺进了骨头一样。
她吃不好，睡不好，觉得好辛苦，可是杜如怡说了，医馆还有好些事，难免照顾不周。若是她不做，就没人做，他就要受罪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一阵忐忑。这才几天罢了，双手已经冻得又红又肿，上面好些细小的伤口。还有脸上，脸上的鞭伤也还没好呢。若是他醒来，看到的是这样丑的一个她，岂不是更不喜欢了？
若是君以玉还在就好了。至少，他看到君以玉还是漂漂亮亮的，应该会高兴一些吧？
若是太子一直不成，以后他就是大宛的国君。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做不了他的国后了，不知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看在她满门忠烈的面子上，他会不会许她做一个普通的妃？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砸在手上，惊醒了她。苏湛湛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那烫手的，是自己的眼泪。
房门轻叩，苏湛湛急忙擦去眼泪，应道：“进来。”
进来的是杜如怡，端着一碗肉粥，含笑道：“苏小姐，吃些东西吧。你起得真早。”
苏湛湛道了谢，去桌边将粥吃了，又回过头来坐在闻墨语床边。
“他为何还不醒？”她有些焦急。
杜如怡安抚地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爷爷说最迟今天早上就醒了，想必就是这一会的事。”
苏湛湛便睁大眼睛，专心看着闻墨语。
杜如怡也不走，优哉游哉坐到窗边，过了片刻，苏湛湛突然倒了下去。
杜如怡这才笑嘻嘻地走过来，将苏湛湛拎起来丢到了一旁的小榻上。
“这么多天照顾着公子，也辛苦你了。你就给本姑娘，好好睡一觉吧。”
抓过一条棉被，随便往她身上一盖，自己坐在闻墨语身边。想了想，掀开他的被子，哼着小调将他衣衫解开。解到一半却停了手，皱眉道：“嗳！伤这么重哪还能做这个那个，这么诬陷有点不太合理。”
伸出一只手，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轻轻握了一会，松开时，那手腕上已经一片红肿。
杜如怡看着手腕上的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闻墨语发出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
“昭夏……”
这个声音很沉，冷冷的一如他深沉的眼眸。杜如怡的笑容戛然而止，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陷入虚空，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闻墨语，心咚咚地跳了一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公子，你终于醒了……”
闻墨语微一侧目：“君以玉……你怎么了？”
杜如怡柔声道：“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如怡，乃是医馆之女。公子重伤流落此地，已经有近半月了。”
片刻安静，闻墨语想要起身，挣扎了一下又倒回枕上。杜如怡连忙去扶他起来，声音依然柔柔的：“公子，你病了太久，没什么力气的。如怡去给公子做些汤来，喝了就好了——”
闻墨语打断她道：“与我同行的两人呢？”
杜如怡依然扶着他：“玉姑娘说有要事走了，苏小姐……苏小姐她一直病着。”
闻墨语怔了半晌，渐渐回想起此前所有一切，长叹一声，重新倒了下去。杜如怡怯生生地看着他道：“公子，还有哪里不适么？这半月来，如怡看着公子像是有些好转了，不知公子还痛不痛？”
闻墨语被她从思绪里拉出来，有些诧异：“这么说这段时间……是你在帮我看伤？”
很久的安静，他突然清醒了些，挣扎着再次坐了起来：“你哭什么？”
杜如怡向门外看了好几眼，这才压抑着啜泣道：“公子，我……我没事。”
闻墨语不禁扬起眉：“没事你哭什么？”
此言一出，杜如怡突然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闻墨语吃了一惊，马上想要往后退退。谁知久病初愈，全身没有半分力气，根本退不得。就听杜如怡哭道：“公子，都是因为你，这医馆如怡已经呆不下去了！”
闻墨语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但想着这丫头照顾他这么久，不好一把掀开一边去，只好耐着性子等她说完。这迟疑之间，瞥见她含泪的样子，竟有些失神。那个与她眉眼相似的女子，却是从不曾有过这样柔弱的一面，从不曾离他这样近。
杜如怡哭得梨花带雨：“医者父母心，我当初一心想着公子伤重，不能不救，全无他虑。谁知公子伤处有些……有些偏，换药时难免揎衣捋袖，解带宽襟。却给那些人看到了，硬说我与公子……做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想着家中还有两个病人，不好发作，忍辱捱到今日……”
不往下说了，就是哭。
闻墨语尽量客气地把她的脑袋搬开，正想说什么，忽然瞥见她一个手腕一片通红。
杜如怡觉察到他的目光，赶紧挡住手腕，轻声道：“这没事。公子你，你也不是故意的。”
闻墨语想起那些混乱的梦境，琢磨着是自己噩梦之中抓伤了她，停了一会，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又问：“你说君以玉走了？”
“是，玉姑娘说有要事，走了。”
闻墨语揉了揉额头。没错，她当然要走。她要去寻南昭夏。若他醒着，他也是希望她去的……
他将被子一掀，就要下床。
杜如怡赶紧拦住他：“公子，你做什么？”
“找个人。”闻墨语已经开始穿鞋。
杜如怡脱口道：“那我怎么办？”
闻墨语惊讶地扬起了眉：“啊？”
杜如怡于一瞬间意识到了面前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关注的人，他完全是奋不顾身要去管。他不关注的人，死在面前他都看不到。他要找的，多半就是唤了无数次的昭夏。为了找这个人，他根本没注意自己伤有多重。而像她和苏湛湛，他才不理呢。
杜如怡马上改变方向，低眉顺眼地说：“公子，你至少要换了药。”
闻墨语想了想，觉得君以玉已经走了那么久，这一时半刻他还忍得，遂点了头。
杜如怡帮他解了衣衫，换下药布，忽然又一次眼泪汪汪。
闻墨语看到了，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杜如怡此时又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这位公子身份不凡。别说他这身板底子很好，气度也非凡，寻常人家养不出来，单就这被人服侍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肯定是高门望族的贵公子，更别说外面还有一匹战马也是他的。
第二，这位公子比较迟钝。连问两次“你怎么了”这绝对不是要羞辱她，而是单纯的回不过弯来。对于这样的人，一定要直言不讳地说话。
杜如怡说：“外面风言风语，公子你此时走了，如怡这辈子再也没人要了。”
停了停，又认命似的长叹一声，忍泪含笑道：“公子别见怪，我胆子小，才这样害怕。其实不怕的。早晚会过去的。”
闻墨语醒了醒神，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语塞。半晌，斟酌着说：“没关系，等我回来接你。”
恩，到时候把她嫁给某个下属就是了。比如……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到时候让南昭夏帮忙斟酌，必定稳妥。
他的思绪突然顿住，心头一阵锐痛。那个无论何事都帮他筹谋妥帖的人，如今生死未卜。君以玉去了这样久，依旧未曾归来，是不是，是不是因为——
他竟不敢想下去，微微抿紧了没有血色的嘴唇。
“苏湛湛呢？”他轻声问。
“苏姑娘想来娇生惯养的，玉姑娘一走，她就病倒了。不过，如怡有好好照顾她。”
闻墨语微侧过脸，看着身边这个医馆女子。她的眉目间有几分与君以玉相似，刺痛了人心。既要照料他的伤，还要伺候苏湛湛，想必不轻松。苏湛湛的脾气，闻墨语可是从小看到大。
“我将她留下来。”他低声说，“等我找到人，立刻派人来此地，将你与她都接回去。你家中还有何人，都可一并去王城。”
王城二字落入杜如怡耳中，如同一声惊雷。原来这公子不仅气度不凡，出身高贵，还不是一般的高贵。他是王城的人。
杜如怡眉心不易觉察地一颤。王城那个地方，她听母亲说过的。
半晌，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公子，你的伤还不能走动。”
“能不能我心中有数。”闻墨语四下看看，见自己的衣服都堆在炭盆边，便要下床去取。双脚才一落地，身子一歪，几乎跌倒。
杜如怡待要上前去扶，却见闻墨语已经稳住身形，一步一步，极慢，却毫不迟疑地走向了那堆衣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毫无迟疑。
杜如怡咬了下嘴唇，几步追上，从背后抱住他：“公子，你不要勉强了，我不让你走！”
不等闻墨语回过神来，又补了句真正想说的：“果真要走，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会骑马，也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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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桶提上来时，犹带着 冰渣。水泼到了她的鞋子上，眨眼渗进去，凉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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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掩的床帐中，闻墨语依然静静睡着。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每一根发丝都是干干净净的。苏湛湛先烧了一壶水，把水壶放下，才又将前夜泡好的药材放到小药罐里，坐到火上。
然后，调一盆温水，去帮闻墨语擦干净。
放下手巾，她不禁看着睡着的闻墨语，微微发起了呆。
她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那些粗使丫头一般，做起了这些事情。提水，煲药，打扫庭院，还有洗衣服！水那么凉，手一放进去，就像有无数的针刺进了骨头一样。
她吃不好，睡不好，觉得好辛苦，可是杜如怡说了，医馆还有好些事，难免照顾不周。若是她不做，就没人做，他就要受罪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一阵忐忑。这才几天罢了，双手已经冻得又红又肿，上面好些细小的伤口。还有脸上，脸上的鞭伤也还没好呢。若是他醒来，看到的是这样丑的一个她，岂不是更不喜欢了？
若是君以玉还在就好了。至少，他看到君以玉还是漂漂亮亮的，应该会高兴一些吧？
若是太子一直不成，以后他就是大宛的国君。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做不了他的国后了，不知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看在她满门忠烈的面子上，他会不会许她做一个普通的妃？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砸在手上，惊醒了她。苏湛湛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那烫手的，是自己的眼泪。
房门轻叩，苏湛湛急忙擦去眼泪，应道：“进来。”
进来的是杜如怡，端着一碗肉粥，含笑道：“苏小姐，吃些东西吧。你起得真早。”
苏湛湛道了谢，去桌边将粥吃了，又回过头来坐在闻墨语床边。
“他为何还不醒？”她有些焦急。
杜如怡安抚地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爷爷说最迟今天早上就醒了，想必就是这一会的事。”
苏湛湛便睁大眼睛，专心看着闻墨语。
杜如怡也不走，优哉游哉坐到窗边，过了片刻，苏湛湛突然倒了下去。
杜如怡这才笑嘻嘻地走过来，将苏湛湛拎起来丢到了一旁的小榻上。
“这么多天照顾着公子，也辛苦你了。你就给本姑娘，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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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看着手腕上的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闻墨语发出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
“昭夏……”
这个声音很沉，冷冷的一如他深沉的眼眸。杜如怡的笑容戛然而止，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陷入虚空，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闻墨语，心咚咚地跳了一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公子，你终于醒了……”
闻墨语微一侧目：“君以玉……你怎么了？”
杜如怡柔声道：“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如怡，乃是医馆之女。公子重伤流落此地，已经有近半月了。”
片刻安静，闻墨语想要起身，挣扎了一下又倒回枕上。杜如怡连忙去扶他起来，声音依然柔柔的：“公子，你病了太久，没什么力气的。如怡去给公子做些汤来，喝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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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依然扶着他：“玉姑娘说有要事走了，苏小姐……苏小姐她一直病着。”
闻墨语怔了半晌，渐渐回想起此前所有一切，长叹一声，重新倒了下去。杜如怡怯生生地看着他道：“公子，还有哪里不适么？这半月来，如怡看着公子像是有些好转了，不知公子还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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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向门外看了好几眼，这才压抑着啜泣道：“公子，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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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玉姑娘说有要事，走了。”
闻墨语揉了揉额头。没错，她当然要走。她要去寻南昭夏。若他醒着，他也是希望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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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赶紧拦住他：“公子，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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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脱口道：“那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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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怡于一瞬间意识到了面前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关注的人，他完全是奋不顾身要去管。他不关注的人，死在面前他都看不到。他要找的，多半就是唤了无数次的昭夏。为了找这个人，他根本没注意自己伤有多重。而像她和苏湛湛，他才不理呢。
杜如怡马上改变方向，低眉顺眼地说：“公子，你至少要换了药。”
闻墨语想了想，觉得君以玉已经走了那么久，这一时半刻他还忍得，遂点了头。
杜如怡帮他解了衣衫，换下药布，忽然又一次眼泪汪汪。
闻墨语看到了，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杜如怡此时又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这位公子身份不凡。别说他这身板底子很好，气度也非凡，寻常人家养不出来，单就这被人服侍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肯定是高门望族的贵公子，更别说外面还有一匹战马也是他的。
第二，这位公子比较迟钝。连问两次“你怎么了”这绝对不是要羞辱她，而是单纯的回不过弯来。对于这样的人，一定要直言不讳地说话。
杜如怡说：“外面风言风语，公子你此时走了，如怡这辈子再也没人要了。”
停了停，又认命似的长叹一声，忍泪含笑道：“公子别见怪，我胆子小，才这样害怕。其实不怕的。早晚会过去的。”
闻墨语醒了醒神，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语塞。半晌，斟酌着说：“没关系，等我回来接你。”
恩，到时候把她嫁给某个下属就是了。比如……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到时候让南昭夏帮忙斟酌，必定稳妥。
他的思绪突然顿住，心头一阵锐痛。那个无论何事都帮他筹谋妥帖的人，如今生死未卜。君以玉去了这样久，依旧未曾归来，是不是，是不是因为——
他竟不敢想下去，微微抿紧了没有血色的嘴唇。
“苏湛湛呢？”他轻声问。
“苏姑娘想来娇生惯养的，玉姑娘一走，她就病倒了。不过，如怡有好好照顾她。”
闻墨语微侧过脸，看着身边这个医馆女子。她的眉目间有几分与君以玉相似，刺痛了人心。既要照料他的伤，还要伺候苏湛湛，想必不轻松。苏湛湛的脾气，闻墨语可是从小看到大。
“我将她留下来。”他低声说，“等我找到人，立刻派人来此地，将你与她都接回去。你家中还有何人，都可一并去王城。”
王城二字落入杜如怡耳中，如同一声惊雷。原来这公子不仅气度不凡，出身高贵，还不是一般的高贵。他是王城的人。
杜如怡眉心不易觉察地一颤。王城那个地方，她听母亲说过的。
半晌，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公子，你的伤还不能走动。”
“能不能我心中有数。”闻墨语四下看看，见自己的衣服都堆在炭盆边，便要下床去取。双脚才一落地，身子一歪，几乎跌倒。
杜如怡待要上前去扶，却见闻墨语已经稳住身形，一步一步，极慢，却毫不迟疑地走向了那堆衣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毫无迟疑。
杜如怡咬了下嘴唇，几步追上，从背后抱住他：“公子，你不要勉强了，我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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