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林十里亭
第二日一早起来,我就让素素为我精心打扮。♀卫曜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估摸着非富即贵,更有可能权势中天。说到权势,我立即想到了当今权倾朝野的宰相汪梓,不由得背脊发凉,更加不敢怠慢了。
待素素插上最后一支簪花,我看着镜中人粉脂敷面,樱唇红润,三千青丝绾髻,金缕牡丹簪更是衬得娇艳夺目,甚为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镜子里出现一张妖若芙蓉的脸,桃花眼幽如深潭,蛊惑引人遐思,可不是美艳狼那家伙?
我起身回眸,杏眼微张,佯怒道:“你居然擅闯女儿家的闺房!”
按照平日,美艳狼必定轻蔑地毒我几句,没想到今日他美目流转,勾起饶有兴致的笑意,就那么风情无限地瞧着我,比方才镜中的模样还要艳上三分。我盯着他妖艳的容颜都要挪不开眼了,这家伙,真美啊,估计所谓妖孽就是长他这样儿的
趁我愣神的当儿,美艳狼伸手就拔下我头上的金缕牡丹簪,一头青丝流泻出来。我的发型啊!我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梳的发型啊!我在心中哀号,玻璃心碎了一地。
美艳狼可不管我的玻璃心是否碎成了渣,桃花眼扫过妆台,挑出了一支雪白珠花,交到素素手上吩咐她要为我梳个简单的发髻。风情万种的桃花目一转,美艳狼命令我道:“把妆卸了,衣式素雅些!”便施施然地出了房门。
我撇撇嘴,那你早说嘛,还害我瞎折腾!
重新梳了妆,换了衣服,我出了西厢,远远便看见美艳狼那华丽的雕车等候在安园门口。此时的我一身水蓝色薄裙,青丝上别着雪色珠花,倒显得身姿影绰,清丽出尘。
我敛裙上车,美艳狼正舒适地靠在车头,闭目小憩。听见我上来,桃花目倏地睁开,那一瞬间春波流转,摄人心魂。他看着我,嫣红的嘴唇轻启,却是毫不留情:“怎的如此之慢,让本殿下等了这许久!”
我委屈地瞄着他,心道那还不是你的原因?
美艳狼瞧了我一眼,桃花目在我身上流转,红唇勾起满意的笑:“这身,倒还可以。”
最近怪事何其多,美艳狼居然又夸了我!我得意地笑起来,在车上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雕车起驾,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我瞧着四下人迹寥寥,疑惑地瞄了一眼卫曜,再抬眸观察着那王府规格的府邸,牌匾上写着的“睿王府”三个大字,终于明白了卫曜要求我今日素妆的用意。
当今圣上共有五个子女:正宫皇后的嫡长子为东宫太子;二皇子出生而夭折;三皇子卫曜,此刻在我身边邪魅而贵气的美艳狼,其母端妃亦在宫中地位尊贵;四皇子卫濯也出自皇后;而最小的馨仪公主,一直由淑昭媛抚养。
皇子成年,按例要封王,卫曜当年获封梁王,取“梁京”之字作封,可见其受皇上宠爱之深。而睿王,便是四皇子卫濯,虽是太子胞弟,却是极不得圣元帝宠爱,从此无心朝政,只管风花雪月。
思及此,我心中泛起寒意。当今圣上一方面重用皇后的亲哥哥汪梓,太子一党势力如日中天,一方面又冷落太子胞弟睿王,极度宠爱着梁王卫曜。这权衡朝局的心机之深沉,不免令人怀疑,皇上对卫曜的宠爱,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心思玲珑如卫曜,不会不知这一点。我有些心疼地瞄着美艳狼,见他一派高贵地下车,脸上艳若芙蓉,活得甚为滋润。我扯扯嘴角,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便也随着下车了。
睿王府虽有王府的规格,却并不气派。门口的几个家丁见三皇子驾到,急忙进内通报,出来的管家笑意盈盈地请我们入前厅。美艳狼优哉游哉走在前面,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眼见着这一路不少亭台水榭,花圃草甸,便知那传言非虚,睿王过得真乃风花雪月。
我们才到前厅,便听得厅外传来一声清爽的笑:“三皇兄前来看我,为何不早些说?”
我循声看去,进来一位玄黄锦衣男子,面如冠玉,眼神清亮,脸上带着清爽的笑。我万分诧异地盯着他,这不是在洛阳竹馆里手执竹条,踏青而来的男子么?濯,他说他叫濯,我竟没想到——睿王卫濯。
即使这消息令我措手不及,我仍记得他是那个将竹环戴在我头上,与我畅谈竹馆的年轻男子。我对着他笑,可是美艳狼却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龙纹紫袍遮住了我。他本就比我高一个头,紫袍又甚是宽松,这一遮间,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当然睿王也看不到我了。
“四皇弟向来只谈风雅,哪里还有本殿下?”美艳狼挡在我身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得出他声音里满是戏谑。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一听到三皇兄来访,我就十万火急地从后园赶了来。”睿王卫濯爽朗地笑道,有拂袖声音,似是邀美艳狼入座。
美艳狼却是没有动,低沉的声音响起:“洛风华可是在你府上?”
洛风华他竟然在睿王府上吗?!我本来觉得没能在洛阳见到他,甚是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机会了!我为这个消息雀跃不已,着急地想要钻出来,可是美艳狼就是死死地把我挡在后面,让我瞪着他宽大的紫袍干着急。
卫濯的声音顿了顿,向美艳狼严肃道:“洛公子从不见外人,三皇兄还是请回吧!”
“哦?”美艳狼的语气上扬,充满磁性的声音道:“若是这位叶姑娘想见呢?”
龙纹紫袍忽然闪开了,我就那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卫濯面前。卫濯看见我的一刹那,神色十分惊讶,澄澈的眸子亮了起来,惊喜地道:“叶姑娘?”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歉意道:“嗯,叶酌墨。”说完了我才反应过来,急忙向他屈膝行礼道:“安阳郡主见过睿王殿下。”
卫濯清朗地笑开了,上前扶起我道:“你我本就是朋友,何需这些俗套!”
我看着他连眸子都在真诚地笑着,顿时觉得整个心情都开朗起来,也灿烂地笑了。美艳狼在一旁安静地立着,桃花眼幽深地看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一会儿,卫濯笑着对我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风华。”
我兴奋地点点头,于是卫濯又转身对美艳狼道:“三皇兄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我来后园,不过不能久留。”
美艳狼一副似笑非笑的脸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卫濯在前面带着我往后园走时,他提步跟了上来。
穿过茂密的林子时,我将今日来睿王府之事思前想后了一番,恍然发现了什么,心里隐有不悦。
我稍稍缓了步子,靠近了落在后面的美艳狼,压低声音道:“我从汝南王府出来,你就派人一路跟踪我!”这是肯定的语气,当时风涯告诉我有三路人跟踪,我就有些怀疑其中一路是他的人,但今日才是真正确认。
美艳狼懒散地走着,潋滟的桃花眼瞟了我一眼,傲慢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怎么这家伙暗地里做了坏事,被人揭穿了还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满地瞥着他,脚下用力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表达着我的愤慨。踢着踢着,我突然想到美艳狼连濯唤我叶姑娘都知道,那我和云逸之我猛地抬头瞄着他。
美艳狼却是不理我,走了几步便停住了。我驻足一看,原来是到了一片桃林,桃花开得正好,绵延无边地铺满开来,桃林中隐约见出一个翠竹凉亭,上题“十里亭”。
十里亭里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一袭简单的水蓝色长袍,沉静如一湖蔚蓝而又深广的水。他神色专注地低头抚琴,悠扬的琴声在风里穿梭,桃花纷落与风飞舞。十里桃花,一片竹亭,古朴的琴音与谪仙般的男子,仿佛融会在天地之间。
我心神沉醉地听着,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直到琴声停了,那谪仙男子抬起头来,玉石相碰般的声音道:“濯,你回来了。”
卫濯拂开遮住我们的桃枝,清爽地笑道:“可还记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叶姑娘?今日我把她带来了。”
我从卫濯身后走出来,正对上洛风华看向我的眸子,他的眸子是那样的宁静,清澈得倒映着天地万物。他微微地笑着,朝我颔首。
我亦向他微笑了起来,提步欲上前,这才想起来美艳狼那家伙怎么一直没吭声呢?回眸一看,紫色身影早就不在了。真是奇怪,他既然对洛风华并无兴致,还一路跟过来做什么?我想了想,捉摸不透他,还是作罢了。
我向洛风华行了一个民间见客的礼节,诚恳地道:“洛公子,实不相瞒,我于乐理并不精通,但多年来勤练舞艺,略有所得。近年来却是遇到了瓶颈,苦苦求之不得。想来六艺相通,遂今日来请教洛公子,可有解惑之法?”
卫濯凝视着我,对我方才的话若有所思,然后抬眸看向洛风华。洛风华眼眸温和地看着我,启唇轻声道出一词:“心神合一。”
心神合一我默念着,这道理我也懂,但是真正做到就很难了。迄今为止,我从未体会过心神合一的上乘之境。我面露难色地看向洛风华。
洛风华湖水般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而低头拨了几个音符。我略有诧异地看着他,转而有些难过,他是觉得我太愚笨了,朽木不可雕也?
卫濯清朗地笑起来,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呢!风华的意思是让你跟着他的琴音跳一回,用心去体会。”
真的?我惊喜地看着卫濯眸中笑意涟涟,又看向正在调琴的洛风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我居然能得天下第一琴师的伴奏,这是何等幸运!
我好不容易按捺住兴奋之情,走到桃林空地中。洛风华向我颔首,指尖一动,流畅的琴音而出。我凝神听着琴音,是习舞之人常跳的曲子《黄莺啼》,便放宽了心,展开身子翩然起舞。
刚开始跳得有些紧张,但很快流畅起来。这一支舞我练了很久,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到位,甚至舞动时的一颦一笑都拿捏得很好。但之前无论我怎么跳,总觉着只是单纯地模仿着,缺了那么些神韵。而这一次,洛风华的琴声婉转而来,丝丝穿越我的心房,融入了我的心里,令我全身放松下来,感受着曲音里的世界。
渐渐地,我觉得似是万物有灵,我甚至能听到桃花纷飞之声,看到盛开的桃树枝头上,隐隐约约的黄莺身影。我飞舞着,旋转着,每一个舞姿都靠近它一步。黄莺越来越清晰了,我能看到它柔顺的羽毛,小巧的鸟喙明明已经只差一步之遥,我却如何都过不去了。我的心情急躁起来,脚下的舞步开始凌乱。
这时,低沉的箫声响起,与婉转的琴音相和,竟是无与伦比地融洽,一齐融入了我的心灵。我的心情平复下来,进入前所未有的无人之境,全心全意地舞蹈着。墨发飞舞,长裙飞扬,我仿佛化身为黄莺,在桃树枝头歌唱着春风
一舞罢,我缓缓地停了下来,犹自回味在方才的舞步里。待我回过神来,却见卫濯凝神吹箫,洛风华闭目抚琴,二人竟又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箫如高山,巍峨沉稳,琴如流水,潺潺温和。一箫一琴,竟是惊人的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其中更是情谊绵长,一诉高山流水之志!
待曲终,我眉眼弯弯,抚掌笑道:“古有伯牙与子期,今有卫濯与风华!”
卫濯潇洒地转了一圈箫,朗声笑了起来,眼眸灿如最亮的明珠。洛风华亦是微笑着,湖水般的眸子如蔚蓝的宝石。
卫濯眉色飞舞地看着我,畅怀地笑道:“我与叶姑娘,相见恨晚!”
我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只听得卫濯清朗的声音接着道:“你方才跳得很好,已是融入意境中了。”
“真的?”我兴奋地抬头,撞进卫濯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顿时笑逐颜开。
卫濯笑着颔首道:“真的。”洛风华亦是微笑着朝我颔首。
想不到我的舞艺停滞多年,今日顿然开悟!我喜出望外,忙向卫濯和洛风华道谢。卫濯止住了我,笑道:“叶姑娘别忙着谢我,想要真正达到境界,还任重道远呢!”
我眨着眼睛,小声道:“那我之后还能再来吗?”
卫濯笑道:“那是自然,我和风华都期待叶姑娘明日再来!”
我笑了,卫濯和洛风华也微笑着。这当真是意外的惊喜,想不到我初来梁京,便能结识如此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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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素素插上最后一支簪花,我看着镜中人粉脂敷面,樱唇红润,三千青丝绾髻,金缕牡丹簪更是衬得娇艳夺目,甚为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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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回眸,杏眼微张,佯怒道:“你居然擅闯女儿家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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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艳狼瞧了我一眼,桃花目在我身上流转,红唇勾起满意的笑:“这身,倒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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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车起驾,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我瞧着四下人迹寥寥,疑惑地瞄了一眼卫曜,再抬眸观察着那王府规格的府邸,牌匾上写着的“睿王府”三个大字,终于明白了卫曜要求我今日素妆的用意。
当今圣上共有五个子女:正宫皇后的嫡长子为东宫太子;二皇子出生而夭折;三皇子卫曜,此刻在我身边邪魅而贵气的美艳狼,其母端妃亦在宫中地位尊贵;四皇子卫濯也出自皇后;而最小的馨仪公主,一直由淑昭媛抚养。
皇子成年,按例要封王,卫曜当年获封梁王,取“梁京”之字作封,可见其受皇上宠爱之深。而睿王,便是四皇子卫濯,虽是太子胞弟,却是极不得圣元帝宠爱,从此无心朝政,只管风花雪月。
思及此,我心中泛起寒意。当今圣上一方面重用皇后的亲哥哥汪梓,太子一党势力如日中天,一方面又冷落太子胞弟睿王,极度宠爱着梁王卫曜。这权衡朝局的心机之深沉,不免令人怀疑,皇上对卫曜的宠爱,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心思玲珑如卫曜,不会不知这一点。我有些心疼地瞄着美艳狼,见他一派高贵地下车,脸上艳若芙蓉,活得甚为滋润。我扯扯嘴角,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便也随着下车了。
睿王府虽有王府的规格,却并不气派。门口的几个家丁见三皇子驾到,急忙进内通报,出来的管家笑意盈盈地请我们入前厅。美艳狼优哉游哉走在前面,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眼见着这一路不少亭台水榭,花圃草甸,便知那传言非虚,睿王过得真乃风花雪月。
我们才到前厅,便听得厅外传来一声清爽的笑:“三皇兄前来看我,为何不早些说?”
我循声看去,进来一位玄黄锦衣男子,面如冠玉,眼神清亮,脸上带着清爽的笑。我万分诧异地盯着他,这不是在洛阳竹馆里手执竹条,踏青而来的男子么?濯,他说他叫濯,我竟没想到——睿王卫濯。
即使这消息令我措手不及,我仍记得他是那个将竹环戴在我头上,与我畅谈竹馆的年轻男子。我对着他笑,可是美艳狼却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龙纹紫袍遮住了我。他本就比我高一个头,紫袍又甚是宽松,这一遮间,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当然睿王也看不到我了。
“四皇弟向来只谈风雅,哪里还有本殿下?”美艳狼挡在我身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得出他声音里满是戏谑。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一听到三皇兄来访,我就十万火急地从后园赶了来。”睿王卫濯爽朗地笑道,有拂袖声音,似是邀美艳狼入座。
美艳狼却是没有动,低沉的声音响起:“洛风华可是在你府上?”
洛风华他竟然在睿王府上吗?!我本来觉得没能在洛阳见到他,甚是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机会了!我为这个消息雀跃不已,着急地想要钻出来,可是美艳狼就是死死地把我挡在后面,让我瞪着他宽大的紫袍干着急。
卫濯的声音顿了顿,向美艳狼严肃道:“洛公子从不见外人,三皇兄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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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纹紫袍忽然闪开了,我就那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卫濯面前。卫濯看见我的一刹那,神色十分惊讶,澄澈的眸子亮了起来,惊喜地道:“叶姑娘?”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歉意道:“嗯,叶酌墨。”说完了我才反应过来,急忙向他屈膝行礼道:“安阳郡主见过睿王殿下。”
卫濯清朗地笑开了,上前扶起我道:“你我本就是朋友,何需这些俗套!”
我看着他连眸子都在真诚地笑着,顿时觉得整个心情都开朗起来,也灿烂地笑了。美艳狼在一旁安静地立着,桃花眼幽深地看着我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一会儿,卫濯笑着对我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风华。”
我兴奋地点点头,于是卫濯又转身对美艳狼道:“三皇兄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我来后园,不过不能久留。”
美艳狼一副似笑非笑的脸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卫濯在前面带着我往后园走时,他提步跟了上来。
穿过茂密的林子时,我将今日来睿王府之事思前想后了一番,恍然发现了什么,心里隐有不悦。
我稍稍缓了步子,靠近了落在后面的美艳狼,压低声音道:“我从汝南王府出来,你就派人一路跟踪我!”这是肯定的语气,当时风涯告诉我有三路人跟踪,我就有些怀疑其中一路是他的人,但今日才是真正确认。
美艳狼懒散地走着,潋滟的桃花眼瞟了我一眼,傲慢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怎么这家伙暗地里做了坏事,被人揭穿了还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满地瞥着他,脚下用力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表达着我的愤慨。踢着踢着,我突然想到美艳狼连濯唤我叶姑娘都知道,那我和云逸之我猛地抬头瞄着他。
美艳狼却是不理我,走了几步便停住了。我驻足一看,原来是到了一片桃林,桃花开得正好,绵延无边地铺满开来,桃林中隐约见出一个翠竹凉亭,上题“十里亭”。
十里亭里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一袭简单的水蓝色长袍,沉静如一湖蔚蓝而又深广的水。他神色专注地低头抚琴,悠扬的琴声在风里穿梭,桃花纷落与风飞舞。十里桃花,一片竹亭,古朴的琴音与谪仙般的男子,仿佛融会在天地之间。
我心神沉醉地听着,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直到琴声停了,那谪仙男子抬起头来,玉石相碰般的声音道:“濯,你回来了。”
卫濯拂开遮住我们的桃枝,清爽地笑道:“可还记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叶姑娘?今日我把她带来了。”
我从卫濯身后走出来,正对上洛风华看向我的眸子,他的眸子是那样的宁静,清澈得倒映着天地万物。他微微地笑着,朝我颔首。
我亦向他微笑了起来,提步欲上前,这才想起来美艳狼那家伙怎么一直没吭声呢?回眸一看,紫色身影早就不在了。真是奇怪,他既然对洛风华并无兴致,还一路跟过来做什么?我想了想,捉摸不透他,还是作罢了。
我向洛风华行了一个民间见客的礼节,诚恳地道:“洛公子,实不相瞒,我于乐理并不精通,但多年来勤练舞艺,略有所得。近年来却是遇到了瓶颈,苦苦求之不得。想来六艺相通,遂今日来请教洛公子,可有解惑之法?”
卫濯凝视着我,对我方才的话若有所思,然后抬眸看向洛风华。洛风华眼眸温和地看着我,启唇轻声道出一词:“心神合一。”
心神合一我默念着,这道理我也懂,但是真正做到就很难了。迄今为止,我从未体会过心神合一的上乘之境。我面露难色地看向洛风华。
洛风华湖水般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而低头拨了几个音符。我略有诧异地看着他,转而有些难过,他是觉得我太愚笨了,朽木不可雕也?
卫濯清朗地笑起来,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呢!风华的意思是让你跟着他的琴音跳一回,用心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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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不容易按捺住兴奋之情,走到桃林空地中。洛风华向我颔首,指尖一动,流畅的琴音而出。我凝神听着琴音,是习舞之人常跳的曲子《黄莺啼》,便放宽了心,展开身子翩然起舞。
刚开始跳得有些紧张,但很快流畅起来。这一支舞我练了很久,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到位,甚至舞动时的一颦一笑都拿捏得很好。但之前无论我怎么跳,总觉着只是单纯地模仿着,缺了那么些神韵。而这一次,洛风华的琴声婉转而来,丝丝穿越我的心房,融入了我的心里,令我全身放松下来,感受着曲音里的世界。
渐渐地,我觉得似是万物有灵,我甚至能听到桃花纷飞之声,看到盛开的桃树枝头上,隐隐约约的黄莺身影。我飞舞着,旋转着,每一个舞姿都靠近它一步。黄莺越来越清晰了,我能看到它柔顺的羽毛,小巧的鸟喙明明已经只差一步之遥,我却如何都过不去了。我的心情急躁起来,脚下的舞步开始凌乱。
这时,低沉的箫声响起,与婉转的琴音相和,竟是无与伦比地融洽,一齐融入了我的心灵。我的心情平复下来,进入前所未有的无人之境,全心全意地舞蹈着。墨发飞舞,长裙飞扬,我仿佛化身为黄莺,在桃树枝头歌唱着春风
一舞罢,我缓缓地停了下来,犹自回味在方才的舞步里。待我回过神来,却见卫濯凝神吹箫,洛风华闭目抚琴,二人竟又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箫如高山,巍峨沉稳,琴如流水,潺潺温和。一箫一琴,竟是惊人的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其中更是情谊绵长,一诉高山流水之志!
待曲终,我眉眼弯弯,抚掌笑道:“古有伯牙与子期,今有卫濯与风华!”
卫濯潇洒地转了一圈箫,朗声笑了起来,眼眸灿如最亮的明珠。洛风华亦是微笑着,湖水般的眸子如蔚蓝的宝石。
卫濯眉色飞舞地看着我,畅怀地笑道:“我与叶姑娘,相见恨晚!”
我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只听得卫濯清朗的声音接着道:“你方才跳得很好,已是融入意境中了。”
“真的?”我兴奋地抬头,撞进卫濯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顿时笑逐颜开。
卫濯笑着颔首道:“真的。”洛风华亦是微笑着朝我颔首。
想不到我的舞艺停滞多年,今日顿然开悟!我喜出望外,忙向卫濯和洛风华道谢。卫濯止住了我,笑道:“叶姑娘别忙着谢我,想要真正达到境界,还任重道远呢!”
我眨着眼睛,小声道:“那我之后还能再来吗?”
卫濯笑道:“那是自然,我和风华都期待叶姑娘明日再来!”
我笑了,卫濯和洛风华也微笑着。这当真是意外的惊喜,想不到我初来梁京,便能结识如此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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