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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他老兄,回长沙了。”接着又说,“今后总部的大计划又会多起来的。”

  “当然,他老兄在图上确实有几下。”

  “这一次他却指挥了十万大军。”

  中将又微微冷笑一下,随即摇头摆尾,拿腔拿调说:“云公所用非其所知啊。”

  “是的!是的!”江将军似乎兴奋起来,又喝了一口茶,“天下如果只有所用非其所知的事,那也罢了;可是,不幸的是还有所知非其所用的事,或者说‘用而不及时’。”

  这话正说出了段栋梁中将想说的话,他本来已经到了口边,因太露骨就收回去了。江将军说出后,他满意得内心狂笑起来,但却装着镇静,只微笑一下。猴将军也察觉了他这句话使他的上司很满意,心里也很快活,等了一下,忽然转了念头,说:“师长,如果共匪真过了袁水,回到老巢一时很难恢复疲劳,也补充不起,我们应该趁着这个好机会,迅速进攻,不让他有喘息的余地……”

  “对,等孙师来接防和四十四旅归建后,就可以行动。”

  “他们几时到?”

  “孙师现在袁水北岸,还在追击中。四十四旅到袁水上游后,力求消灭敌人。如敌南渡袁水,就依然用汽车运茶州,到茶州后,两天急行军就回来了。”

  “北面部队这么多,怎么还要从我师调一个旅去?”

  “谁知道!我也是为了剿共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孙师此次奔驰千里,现在也还在追击中,可谓辛劳。他们的情况怎样?”

  “不大清楚。”

  “守碉堡没有问题吧?”

  “应该没有问题。”

  “他老兄这一次也走苦了。”

  “现在不会走了。”他不冷不热不轻不重地说一句,好象再没意思来议论这些问题一样。

  “行动方向还是向甲石吧?”

  “对。到甲石后再向北搜剿。”

  江将军站起来,向中将告辞,中将送他到门口,小声说:“注意军事秘密。”

  过了五天,孙威震率一个师到了,段栋梁师一个旅也归建了,段栋梁下达了准备出发命令,命令上只规定随时准备出发,没有说哪一天行动,向哪里去。部队接到命令后,有的买行军用品,有的制干粮拉民夫,有的参谋们打听哪天出发,向哪里去。指挥机关和参谋们虽然有意保守军事秘密,却在无意中走漏了消息。隐藏在禾新城内的革命分子,很快就知道了guó mín dǎng军队在准备进攻和进攻的方向。

  又过了三天,就是出发时间了。中将在先一天晚上,叫勤务兵捡出行军时要带的东西,又亲自取出他夫人新由长沙寄来的秋绒服,准备第二天穿。睡眠之前,吩咐卫士说;“明天早四点叫我起床。”

  第二天早晨,中将按时起床,穿上新军装,挂上肩章,紧束三八刀带,又把指挥刀系在上面。出了房门,走到街头,他那肥壮的海骝,见他来了,奋鬃长啸,好象预祝主人的凯旋一样。中将上了马,挺腰振臂,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向集合场前进。

  集合场是块大草场,白军以团纵队并列起来,面向西方。最右边chā着师旗,师旗左边是特务营营旗和营纵队内的排横队。横队左边八步是旅旗,旅旗左边四步是团旗,团旗左边四步是营旗,再两步是连旗,再四步又是团旗,这样按右翼团的次序排列,再八步又是旅旗,这样依次排列下去,一直接到禾水边上。各营的前面是乌黑色的机关qiāng。机关qiāng后是三个步兵连,再后又是机关qiāng连,又是三个步兵连……从侧面看去,第一列的旗,不管师旗或旅、团、营、连旗,都整齐在一条线上,机关qiāng和人的位置也分列得丝毫不紊。各团的连,也在一条线上。从正面看去,各团的营旗连旗,都是在一条线上。高级军官都穿秋绒军装和革靴,有些还背着指挥刀,上尉以下的官长,完全胶鞋,兵士是草鞋。所有的人都有臂章,臂章上面写着“国民革命军”的番号,而第七、八团则写着归他指挥的另一师的番号。中将刚到集合场,一声立正号音,从人海中雄壮地叫起来。他看着千万人的左脚向后一收,同时qiāng向右胯一靠,“嚓”的一声,整齐地响起来,他在马上举手回礼,扬鞭检阅,马头朝天,马足悬空,千万个人挺胸直背,千万双眼珠都象探照灯一样的随着马头目迎目送。直到他叫了一声“稍息”,才解除紧张的脸色。

  中将看到他的军队,人肥马壮,刀qiāng整齐,特别英雄威武,不觉得欢欣鼓舞,心中自言自语道:“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段栋梁于是立于全军的中央,高声叫道:“弟兄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又到了!你们还记得去年秋天在茅村同我们打仗的那股土匪吗?他们最近在袁水以北地区,被友军打得七零八落,无路可走,又逃跑回来了。那些亡命之徒,人数不多,走了几千里,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象叫化子,路都走不动,更说不上打仗了。他们的武器,你们是知道的,没有大pào,没有飞机,只有几杆烂步qiāng,他们的子弹,从来就少得很,现在更少了。我们应该乘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歼灭他,免得以后再劳神!

  “我们是百战百胜的军队,有智有勇,能攻能守,别的部队不能担任的任务,我们可以担任;别的部队打败仗的时候,常常就是我们打胜仗的时候。假如所有的军队都同我们一样,土匪早已完全消灭了。

  “剿匪的任务,是神圣的任务,希望你们勇猛向前,谁的勇气不够,我分给他一些余勇罢!

  “但是,我相信你们是有勇气的。古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又说‘有不可战之将,无不可战之兵’,我既然勇气有余,难道你们还会不足吗?我既然不是不可战之将,难道你们还是不可战之兵吗?”

  中将讲到这里,突然提高嗓子问了一声:“弟兄们,有没有勇气?”

  “有!”人丛中发出一声千万个口合成的洪大而整齐的回声。

  “打倒共产党!”

  “消灭共产党!”

  “蒋委员长万万岁!”

  部队不可一世地向西前进了。中将随着前卫旅之后,不断地注意前面和左右两侧的情况,不时催促部队快点走,去迎接预期到来的胜利。

  第三十二章

  春分时节,天气暖洋洋的,太阳从淡白色的云阵中放出平和的光线;田野里长出绿茸茸的红花草和油菜;红花草开着淡红色的花;油菜花金黄灿烂;满山遍野,杜鹃怒放,红的黄的粉的,jiāo相辉映。

  这时期,大地复苏,河水解冻,蛤蟆、鳅鱼、鳝鱼、鲫鱼都在水田和沟渠里活跃起来。一群群的鸭、鹅,清早从笼里走出,奔赴田野、水塘;傍晚,它们大腹便便地一摇一摆地又踏上归途。牛羊相呼,结伴而行。大地充满了活力。

  这里在红色政权建立之前,大部土地集中在地主手里多的到百分之八十,少的也占百分之六十,农民租种土地,勤劳耕作,也得不到温饱。工农兵政权建立后,农民平分了土地,深耕细作,放心下肥。农忙时期,不论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只要有红军或党政机关驻扎的地方,就得到了他们的帮忙。农民除了供给红军以外,还有余粮酿酒、喂猪、养鸡、养鸭。一天三餐,早晚还有糯米甜酒。青年和儿童,模仿红军的装束,戴军帽,打绑腿,俨然是红军的预备兵。青年fù女,戴着青色或蓝色的头巾,赤着大脚,和男子一样打柴割草,下田做活,参加各种社会活动。闲暇的时候,三三五五的跳舞,唱歌,游戏;她们钦佩红军的英勇,羡慕红军的光荣,有的和红军jiāo朋友或恋爱,有的鼓励丈夫、哥哥、弟弟去当红军。

  老百姓热爱自己的军队,踊跃参军。还在井冈山时代,很多人参加朱毛红军。一九三○年,组织一个小师,编入黄公略的第三军,参加长沙大会战。以后有许多人参加红军第五军、第七军和二十军。至于罗霄纵队,绝大多数都是这个地区的人,他们生长在这里,向东南西北出击,疲劳的时候,就回红区来休息。他们把自己的心魂,寄在赤色区域这个大家庭中。雄壮的苏区!美丽的苏区!丰饶的苏区!自由而幸福的苏区!

  罗霄纵队经过几个月的奔波之后又回到了苏区。苏区人民喜气洋洋,有的来找丈夫,有的来看儿子,有的来会兄弟。送慰劳品的,唱慰劳歌的,给红军洗衣服补破烂的,一队队,一群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北乡区政府设在村中大祠堂内。祠堂门口是块不大的草场。进了大门,横过走廊,是一块十五六步见方的院场,左右为厢房,上面是祠堂正殿。农忙时节,本来应该人少,但这几天祠堂里热闹得很,送蔬菜的,担猪ròu的,还有提着鸡蛋的,带着油zhà豆腐的,来了一批又一批。区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出动了,清点数目,接收东西。把一个本来不大的场院挤得水泄不通。

  从村子西面来了一群fù女,头上戴青色或蓝色头巾,手中拿着木槌,有些带了胰子,有些带着皂角和茶楂饼。为首的是个青年女子,齐眉短发,一束刘海整齐地排列在额前,浓眉,丹风眼,大眼睛下的两酒窝平添了她女xìng的魅力。同其他fù女一样,她手中也拿了木槌,头戴着青色头巾,不同的是头巾略往后系着,一朵鲜红的杜鹃花chā在左边头发上,在红花映照下,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双有神的眼睛更显得神采奕奕。她就是余贵秀,作战参谋冯进文的未婚妻,不过,这秘密尚未公开,知情者仅几个人。快到村口,余贵秀越发走得快了,士兵们站在村口,自动地列队欢迎,还有的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余贵秀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领头的是余队长,余贵秀!”

  “是啊,有名的支前英雄。”

  “听说同我们冯参谋是一个村的。”

  “喝,关系还不错!”

  她知道这里有熟人,但不知是谁。昕到议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时,脸唰一下红到耳根,更不敢抬头细看了。

  “余队长来了,余队长来了!”有几个人同她打招呼。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她只得微笑着扬了扬手,头还是不好意思地抬起来。

  分别了几个月,余贵秀时刻惦念她的未婚夫!出发之前,他们就说好了,这次回来就办喜事。现在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可他却一直没有露面,余贵秀心里象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扑腾乱跳。她整整两夜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就把fù女们组织起来,为红军服务,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借机来会会冯进文。

  红军战士知道她们是来慰问的,不问缘由,就主动带路,把她们分到各连去了。余贵秀只好招呼大家帮助战士们洗衣服、补衣服,把另一个念头先压下了。

  她们到井边提水回来,把衣服浸在水里,带皂角茶楂饼的,就用刀把它们砍成碎末,放入盆中,用热水泡七八分钟后,再用棍子左搅右搅,盆里立即浮起一层肥皂泡沫,然后掺上冷水,把衣服浸在里头,于是所有人动手洗起来,立即响起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

  半午过了,朱福德从外面走来了,他看见了余贵秀喜笑颜开地说:“余队长,好久没见到你了。”

  余贵秀也笑着说:“朱大叔,你好吧?”

  “好回苏区来了,什么都好。”

  “我们望了你们好几天了。”

  朱福德前面有个士兵,笑着说:“望我们?怕主要是望冯参谋吧?”

  大家都笑了,朱福德也笑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搓来搓去:“嘿嘿,还没有见着进文吧?”

  “没,咱们都忙着哩,不见他”余贵秀答道,低头继续洗衣服。

  “那怎么行,再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我去找他。”说完就连跑带颠地走了。余贵秀喊了几声“朱大伯,你别去!”他理都没理。

  余贵秀望着朱福德远去的背影,恨不得跟朱福德一起走才好。“我真笨,怎么就不能找个理由离开一下呢?”她在心里暗暗地自责了一句。

  好不容易等到朱福德回来,却仍不见冯进文。朱福德的神态就象打了霜的瓜秧蔫了,喃喃地对余贵秀说:“他不在司令部。”

  余贵秀听得很明白但也不好追问。朱福德走又不走,没精打采地站着。

  余贵秀手脚快,要洗的衣服快完了,她也忍耐不住了,问朱老大:“他哪里去了?”

  朱福德走到他身边,低着头小声说:“听参谋说,昨天保卫局把他带走了,连郭司令事前都不知为什么。”

  “保卫局?”余贵秀吃了一惊,手中的棒槌掉到地上,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半响她才说:“我去问问,如果他真是反革命。我就和他一刀两断,如果不是,我们就结婚。”

  “不能去,孩子,”朱福德劝说着,在河边来回踱步,“郭司令都不清楚,你还能问清楚?”

  “不,我要去,我要弄个水落石出,”余贵秀抽泣着,口气十分坚决地说。说完,便向区政府所在地跑去。

  在郭楚松的司令部里,参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对着发脾气的郭司令,不敢吭声。冯进文被保卫局带走,他们也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定是同抓AB团有关,冯进文的老家已经抓了好几遍,区乡干部一茬又一茬地抓走了。红军中也抓过很多人,有些人还是经过“自首”才工作呢。冯进文早就是怀疑对象,只是郭司令不同意抓,才拖下来。这两年当参谋,常常接触外界的人,他偶尔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被保卫系统的工作人员听到了,新旧帐一起算,回到苏区就被抓走了。

  这时,进来一个人,银铃般的说笑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哎呀,郭司令,你在这儿,叫我找了好半天。”郭楚松一看,见是杜崇惠的老婆李桂荣,便吃了一惊。杜崇惠的老婆还是那么贤惠,一进门就亲热得很,说起话来,声清气和,叫人觉着大方而舒服。

  “你来了。”郭楚松脸上愠色立即换成笑容,不过,笑得不自然,只是嘴角稍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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