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一九章
阮氏瞄了她一眼，沉声缓缓道：“那也不会是她！”
“你不是说皇上有意”珈珞有些疑惑，若当初未曾嫁给桓楚，若当初入了宫，若当初
“姑娘可知何太傅发配岭南途中得知靖王妃逝世时说的什么吗？”不等珈珞有什么表示，阮氏已经起身，举目南望，目色沉静：“闻靖王妃薨，何太傅泫然而泣，水米不进，不出三日，已是弥留之际，咽气前最后一句话是：来世莫做贵家女！”
珈珞死命咬着唇，漠然仰起头，硬将泪水逼回眼中。
然阮氏却似不曾瞧见她的神情，径自说道：“何鸢败，败给的不过是个歌姬。一个歌姬她都斗不过，即便是入了宫，又能如何？后宫那种吃人不眨眼的地，她以何为靠？仅仅是帝王之爱？先帝生前独宠沈昭仪，圣宠数年不衰，然到她死也不过是个昭仪，甚至——亲生儿子坐上帝座，仍不能追封她为太后！这世间，穆帝的皇太后，只有庾氏一人！”
直到此时此刻，何鸢才明白，自己前一世败得真惨。父亲常说忍，她以为的忍便是隐而不发，怒而不言，今时今刻，恍然明白，父亲的忍，并非是她以为的妥协退让，忍者，非弱者。但凡能忍的人，必是心性坚定之人。忍一时而非一世，此时忍，必要他日报仇雪恨！这才是为人的真谛！
可怜她自诩女诸葛，却连这点都看不透。
珈珞暗暗握紧拳头，清冷的眼眸中泛起了微弱的笑意，手中流苏滑落，她站起身来：“母亲的委屈，绝不会白受。”她握住阮氏的手，定定道：“太师府庙小，留不下四夫人这座大神。”
阮氏有些心惊她眼中莫名的恨意和不甘，却不细问，只是劝她：“朴氏，莫说是你，即便是你父亲，也早有将她驱逐出府的念头，但——”阮氏幽幽叹了叹：“她是太后的人，我们哪敢动啊。”
“正是如此，太师府才绝不能留她。”一想到临出宫时庾太后的话她就觉得心惊胆寒：“昨日雁回的及笄礼，太后跟前的苏麻嬷嬷奉了太后懿旨来府里观礼，也不过就那么一会，四夫人已经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一一告诉了苏麻嬷嬷，这样的人，怎敢留在府里？”
阮氏倒不觉得吃惊，这事反正也不是一两次，只要她不说什么撼动太师府根基的事，随她去嚼舌根子好了。
“下午我临出宫前，太后见我手上的翡翠镯子，便问我是不是知晓母亲的嫁妆在哪。我心下疑惑，只说是母亲的嫁妆应是锁在库房吧。谁知道太后大怒，说起我前日送给雁回的羊脂白玉镯子，那是敬德太皇太后赏给母亲的。”
“这事倒也没什么，不过是问问大长公主的嫁妆，倒也不是第一次问。”
“若只是如此，我倒也无需担心。”珈珞苦笑道：“前几日我跟父亲说起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想接母亲回府。这话是我和父亲在小书房说的，当时房内就我和父亲两人，但是太后却知道了。”
阮氏脸色大变，亦是震惊不已。“你是说？”
“这府内，除了四夫人，应该还有太后的人，或者说，那些人虽不为太后所用，但应该是被四夫人收买的人。”说到这，珈珞有些疑惑：“若是因为党派之争，那监控父亲一举一动的人，用暗卫即可，四夫人并不是什么聪明的角儿，想必放她在府里应不是因为党派之争，所以珈珞有些迷糊。”
“这个呀”阮氏面上的笑意很是古怪，像是尴尬又像是恼怒：“这倒是一件旧事，称不得上什么光彩事。”顿了顿，朝一旁一脸好奇的雁回说道：“今个的字可写完了？”
雁回正听得开心，却哭丧着脸：“三娘”
“快去写。”阮氏语声铮然，毫无回寰的余地。
雁回嘟着嘴走了。珈珞不解：“这？”
阮氏拉了她坐在轩窗下，品茶夜谈：“老爷迎娶大长公主前，原本是说了庾太后的亲事，也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的事吧。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元太子妃是庾太后的姐姐，恰好就在准备寻媒人说亲的那年夏天，元太子妃病逝。先帝悲戚爱妻，茶饭不思，郁结于胸。多亏你父亲寻了郗氏名医，又劝说先帝，这才救了先帝一命。你父亲本是一表人才，年轻时称得上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敬德太皇太后甚是喜欢，正巧，她膝下小女儿懿安公主还未出嫁，敬德太皇太后便做主赐了婚。你祖父以皇命不可违为由，迫使你父亲娶了亲。不多久，庾家将庾太后送到了太子侧妃之位。而老爷和大长公主婚后也琴瑟和鸣，这事，本以为就这样了了。先帝即位后，立太子侧妃为梅氏为后，庾太后只得了贵妃之位。后来，梅皇后薨逝，众人都以为这皇后之位必是庾氏了，却没想到先帝听从了你母亲和敬德太皇太后的话，仅是将打理六宫的权利给了庾氏，但后位却一直空悬。这一拖，不到一年，先帝驾崩，庾氏也还只是贵妃。”
“怪不得，”珈珞唏嘘道：“历来入主凤仪宫的，不是先帝皇后就是皇帝生母，而庾太后既非皇后又不是皇上生母，她这太后之位坐得也不是那么安稳。”
“正是如此，她心有怨怒，便将朴氏赐给你父亲做了侧室。有朴氏这么一个不懂事无头脑的女人在府里，你母亲心高气傲，岂能容忍？”
珈珞了然，抿唇皱眉想了一会，突然问阮氏：“我和雁回都回府这么久了，怎么朴氏还未来兴师问罪？”
温氏端了胭脂盒子，与朴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人老了，涂得胭脂水粉再多，也掩盖不住了。”
朴氏笑道：“二夫人说笑，二夫人一如当年美艳呢。”
温氏放下胭脂盒子，摇头淡笑：“这么多年，就你嘴甜，怪不得老爷就对你最疼爱，前些日子江南新送的苏绣，老爷亲自吩咐给你裁了一身白兰撒花外袍连带着百合裙吧。阮烟罗名贵的紧，就是宫里也只得二位夫人才能穿！”
“阮烟罗再好，哪比得上五福捧寿簪？”
温氏眯着眼瞧着宛若削葱跟的芊芊玉指，打量许久，才喟然长叹：“五福捧寿簪再好，哪比得上世子之位？”
朴氏面色蓦地变得很难看。
世子之位！可恨她生下了儿子，却终究只是个侧室，想要世子之位，还是得那个女人！十年，她不在太师府十年，可这太师府处处都还有她的影子，甚至是——甚至提起陈相夫人，众人说起的还是齐国大长公主，而不是她们这些依附太师府却一无所有的女人。
她不甘心！
明明她最得老爷欢心，明明她最懂老爷！明明——明明陪在老爷身边最多的人也是她！再也笑不出来，勉强都不能，朴氏冷着脸匆匆离去。
温氏瞧着玉指上那一抹凄艳的红，比对好久，才道：“可看得仔细了？”
陈雁初打了帘子出来，望着朴氏离去的背影掩唇讥笑：“二娘不过提一提罢了，她就如此沉不住气？也难怪父亲对她毫无爱怜。”
“哼！不过是太后赐的，又长了几分姿色，不然就她这婢女的身份，也配称一声四夫人？”
“二娘所言不错，不过，”雁初给温氏轻轻捶着背，哀叹惋惜道：“女儿瞧着陈珈珞此次回来，看样子是要择婿，以她母亲的身份和父亲这段时间对她的新鲜劲，我估摸着她是有意中宫之位了，那样以来，莫说是女儿，就是如今宫中两位夫人，与她相争后位，也有些力所不能及。”
温氏眸色一凛，脸上带了几分不耐烦：“我倒未曾往这方面想，后宫虽是每个女人都想进的地，但依我们与皇室的关系，岂会不知后宫的险恶？若非为了你我母女二人的下半生，我死也不会让你入宫。那个女人自幼在宫中长大，又岂会不知后宫是什么样的地？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狠得下心？”
“二娘，”陈雁初搬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仔细说道：“那个女人避居宗圣寺十年，荣华富贵夫妻情义她都不要，十年，在那样的地方过了十年，二娘有没有想过，让一个生在皇家的天之骄女放弃一切常伴青灯古佛的支撑力是什么？若她真的对父亲毫无情意，为何不弃了太师夫人的名头，一心念佛？她都走了十年，二娘，你想想，京中哪次大事少得了她？即便是当年圣上大婚，不也是听从大长公主的训话而不立后么？”
“当年陈珈珞不过十二许，若立为后，难以服众。而如今，她以齐国大长公主嫡长女的身份回到太师府，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拿走太师府管事权——呵！我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女人！十年恩荣不要，只为凤座，还真是她萧懿安做得出来的事！”
这厢，阮氏蹙眉恨声骂道：“她只顾着给老主子报信，哪还记得自己的儿子！”
珈珞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道：“三娘，你可还记得母亲离府前有没有赏给你们三房妾室什么东西？比如说，首饰啊什么的。”珈珞随口提醒道。
“首饰？”阮氏掰着手指头想，蓦地惊喜道：“那枚鎏金芙蕖铜钗。”
“铜钗？”
“大长公主离府的时候，分别给我们三房妾室一人一支鎏金芙蕖铜钗，我与温氏一直放在最显眼的地，时常还会带带。但朴氏，我却从未见她带过。想必是因为铜钗，朴氏看不在眼里。”
“果真是个没品的，虽是铜钗，但鎏金芙蕖纹的钗子，做工精巧，比那些金钗珍贵多了。咱们富贵家，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带着些首饰不就图个精巧罕见么，她居然”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人，也只能放在太师府里让大长公主每次看见都如鲠在喉，“三娘可还记得这钗是什么样的？”
“你等等。”阮氏进了里阁，窸窸窣窣寻了一会，拿着一支铜钗交给珈珞瞧：“就是这个，不过我们三人的并不完全一样。”
“差在哪里？”
“这个，”阮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铜钗是大长公主托人在‘瑞麟阁’打造的，我并未仔细瞧过那两支钗子。”
“这样，”珈珞眉色一变，笑吟吟道：“打扰三娘这么久，都耽搁你歇息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三娘早些睡。”
阮氏虽心下疑惑她将要做什么，但无奈抵抗不住一阵阵的疲倦，也只得作罢。
珈珞步出门外，遥遥听见阮氏嘀咕一声：“可惜老爷心不在府里。”
珈珞怔了怔，恍然一笑，复又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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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嘟着嘴走了。珈珞不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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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之位！可恨她生下了儿子，却终究只是个侧室，想要世子之位，还是得那个女人！十年，她不在太师府十年，可这太师府处处都还有她的影子，甚至是——甚至提起陈相夫人，众人说起的还是齐国大长公主，而不是她们这些依附太师府却一无所有的女人。
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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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珞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道：“三娘，你可还记得母亲离府前有没有赏给你们三房妾室什么东西？比如说，首饰啊什么的。”珈珞随口提醒道。
“首饰？”阮氏掰着手指头想，蓦地惊喜道：“那枚鎏金芙蕖铜钗。”
“铜钗？”
“大长公主离府的时候，分别给我们三房妾室一人一支鎏金芙蕖铜钗，我与温氏一直放在最显眼的地，时常还会带带。但朴氏，我却从未见她带过。想必是因为铜钗，朴氏看不在眼里。”
“果真是个没品的，虽是铜钗，但鎏金芙蕖纹的钗子，做工精巧，比那些金钗珍贵多了。咱们富贵家，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带着些首饰不就图个精巧罕见么，她居然”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人，也只能放在太师府里让大长公主每次看见都如鲠在喉，“三娘可还记得这钗是什么样的？”
“你等等。”阮氏进了里阁，窸窸窣窣寻了一会，拿着一支铜钗交给珈珞瞧：“就是这个，不过我们三人的并不完全一样。”
“差在哪里？”
“这个，”阮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铜钗是大长公主托人在‘瑞麟阁’打造的，我并未仔细瞧过那两支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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