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C）
第4章下部
第19节第十七章（c）
第十七章（c）
6 时间已经到了快要放2005年的暑假时候了。官场小说期末考试和阅卷等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七月十日那天正式放学了。
紫丘中学已经被烈日晒得滚烫滚烫的。滚烫得太阳已下山好久了，那份难熬的热气还不肯散去。叶倩张罗着吃完晚餐，洗完澡，搬出了一张竹板床，放到一个稍微透风的地方——其实，这时是一点风也不透的，只不过是有风的时候，这个地方风来得快些罢了——他们每到夏天的晚上就这样架起竹板床在这里乘凉。
学校这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灯火辉煌书声琅琅的热闹景象。几个借住在刘勇家的困难学生也已经回家去了。只有章振欣的房里亮着灯，在前排的楼房里也只有一两个房间有灯。那都是些以校为家其实是在城里连顶层房也买不起的双职工。
刘勇没有急着去和叶倩一起歇凉，而是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里转悠着。学校里没有了学生，一下安静了下来，刘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寂寞，不这样在校园里走一走总觉得空荡荡的。
刘勇打开教室里的灯，站在自己班级教室的讲台上，有些自嘲地看着黑板上画着的乌龟兔子，禁不住笑了：一笔画乌龟可是自己的特长，不过，已经好多年不画了，因为，教育形势的发展，老是拿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来教育学生，显得有些老套了。可今天在班里毕业联欢会上，自己拉了一曲花鼓戏《打铜锣》中一个曲子后，学生们闹着要他一笔画乌龟兔子。这帮孩子！一种与生同乐的愉快现在还在自己的血液里涌动着。
“刘勇吧！”这时，章振欣在东头的楼梯口叫道。
“嗯，你怎么也来了？”
“学生都走了，晚上又没有课了，你来这做什么？”章振欣反问道。
“有一样东西好像丢在这里了，来这里寻一寻。”刘勇说道。
“你这老家伙，我就知道你是来寻东西的。”
“你知道我寻什么东西？”刘勇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寻的是什么东西吗？我一猜就中，你是来寻你的学生的，你是来寻你的魂的，你永远也丢弃不下的教育魂。”
“什么‘魂’呀‘魂’的，我没有这样伟大，只是学生走了，心里一下有些不习惯。其实，我们是一丘之貉，你不也是来寻‘魂’来了吗？”
“哈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呀，我们就这样在这里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弹指一挥间，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记得你曾经说过，二十岁的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死。可那个以为不会死的年龄远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在校园里响了一阵后又突突地走了。
“明明他爸，回来！”叶倩在对面大声地叫喊着。
刘勇和章振掀回到对面的宿舍区。
“爸！章老师！”是刘勇儿子明明。现在的明明已经长成了帅小伙，大学毕业后，被许小兵带进了北京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工作。
“哟，我儿子回来了！”刘勇高兴地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了看儿子明明，说：“怎么不先打电话告诉一下。”
“小兵哥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真的是给了一个惊喜，刚才我还和章校长在那边寻‘魂’呢，学生走了，心里空落落的，这下好了，你回来了。”
“爸，妈，我这次是受小兵哥委托，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去看看世界。”明明说。
“他哪有这样大的口气，把我们都接去，他消受得起？”刘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你别不相信，人家小兵现在在公司创意设计部当上了经理，年薪三十万呀，他花了百多万在北京买的房都已经装修好了，说是要让你们过去住上新房呢，而且，不久后，就会筹集资金把学校这条路修成水泥路。”
“振欣呀，你说说，我说得对不，明天总是美好的。想当初，我和叶倩到县城去看一套顶层的房子，结果因为家庭变故和我这身体原故，让我这个梦一直没有实现。但是，我终归还是赶上了一个‘明天’了，小兵和儿子提拔了我，让我跳过了几级，住到北京城里去了。哈哈哈”
“是呀，你的‘今夜过去是明天’是一句哲理意义深刻的名言，就叫刘氏定理呢。”
“什么定理不定理，简单的道理，简单的道理。”刘勇拉着章振欣坐下，说：“不过，这北京我怎么还不想去呀。”
“这可依不着你想不想，小兵哥可是下了决心的呀，非去不可。”明明说。
“振欣呀，今年暑假职业学校招生的任务十分繁重，那我可要躲着不做了呀。”
“这鬼事，谁愿意做呀，能躲就躲，你去吧。”
这时，叶倩拿出几袋北京果脯，说：“这是小兵和明明给章校长带的。”
“谢谢，谢谢。”章振欣接过放在一旁，说：“明明，今天你爸很高兴，把那杆二胡拿来，我们又来乐嗬乐嗬。”
“正阳不在，想必他让这个代理局长当得已经马放南山了。”
“我们搞琴笛合奏吧。”章振欣说着从房间里拿来了竹笛。不一会，一曲新近流传的花鼓戏曲目花石调《紫丘大变样》跳跃在紫丘中学的校园里，跳跃在紫丘乡的夜空中。
回到屋里的时候，章振欣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明天上午到乡政府开个欢送会，刘元芳乡长荣调到洪桥镇当书记。
“这小子，这阵子跳得挺快的。”章振欣嘴里嘟囔了一句，关掉了手机。
7 打开qq，章振欣看到了女儿喜喜的留言。
爸爸：
女儿好想对你说这样一名句话：你为了女儿的幸福，付出得太多了。为了让女儿有完整亲情的抚爱，你用一颗博大的胸怀容纳着一个女人对你的不忠，让女儿不缺失母爱；而且，你现在为了我，坚持不谈重建家庭的事，即使遇上了黄莹阿姨那样优秀的女人，你也不动心。可以断定，好多男人是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你为了女儿的幸福，耽搁了一个男人最火红的年月，坚持十几年不再娶，把自己的情感全部地倾注在女儿身上，让女儿过着比其他离婚家庭里孩子要幸福得多的生活，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缺失了什么。
亲爱的爸爸，你为女儿付出得太多太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用加倍的爱来回报你。我会努力成长，让爸爸从中获得骄傲和自豪。暑假前期我不回来了，在小艳阿姨的帮助下，我得去参加社会实践活动。
这里，女儿想对爸爸说一句话，你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幸福的情感生活。你不要担心女儿有什么不适应的感受，爸爸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只要你感觉准确，我
就会十分愉快地接纳。不过，我已经感觉到，这种幸福的情感就在你的眼前，可不要错过哟！
祝爸爸身体健康！
女儿：喜喜
什么意思？这鬼丫头，什么“就在眼前”c“不要错过”？难道是指黄莹？
洪小艳的qq头像闪烁着亮亮的光芒。每每看着这闪闪的光芒，章振欣的心境就可从烦躁公务中解脱变得敞亮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在茫茫网海中加为好友的是小艳，更让他想像不到的是，女儿在大学里也戏剧性在碰上了小艳。就是在这种因巧遇而书写的故事现实地摆在自己的面前那一时刻开始，这种“敞亮”的感觉十分地明显了。这些日子来，每天晚上，他都要去网上感受这种感觉：期待c愉快c激动。而小艳上网比以前更勤了，即使没时间在网上停留更多的时间，也要给章振欣留下言。
“你好！”表情图片是一朵大大的红玫瑰。
“谢谢！”这可是小艳在和自己交流以来，第一次给自己送玫瑰。章振欣知道红玫瑰的意义是什么，那年刘勇结婚时，就别出心裁地在墙壁上画了九十九朵红玫瑰。他心有些激动。
“光口头谢谢？也不算了，我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个‘快乐语文’课题论文已经被《中小学课程》杂志社录用了，很快就会发表。另外，下个月我准备帮助你在中小学教育资源网上组织一个‘快乐语文’网络研讨会，有全国各地专家和特级教师线教师参加，你事先要准备一下，到时，你要作中心发言。你把‘快乐语文’的基本信息先发表到网络上，然后，你要根据参加研讨网友们的提问作出回答。”小艳说：“你要在思想上重视这件事，这个网站是教育部的，搞这样的网络在线研讨，还是第一次，影响可是全国性的，对于提高课题研究的知名度很有意义。”
“谢谢!”
“这样还不够，我的基础教育师资培训课题组已经启动了名师教学思想研讨会活动，到时一定要让你参加，让你的成果从乡村走向全国。”小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章振欣，而且强调道：“这一点我是做得到的。”
章振欣激动了起来。谁也想不到，这些年来，自己挂在中小学教育资源网上“永远的爱恋”栏目中的教学文章，大部分都是小艳推荐在有关杂志发表的。小艳为何有这样的能量，主要是因为她是这个网站的兼职编辑，有好多家杂志社委托她做组稿编辑。章振欣最近完成的《“快乐语文”教学研究与实践》一书，也是小艳推荐给了某高校一位全国著名语文教育专家作序，由当代教育出版社出版，现在已经三校了，不久就可以正式出版。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在爱情婚姻家庭问题上是失败的，但却另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那就是语文教学研究，这种爱恋，起初与艳艳相关，后来却鬼使神差与小艳牵扯上关系了。
真是一场绝妙的爱恋！
8刘勇和叶倩真的到北京去了。
但是，他们去了半个月就回来了。为什么要回来，因为学校在搞中职学校招生发动工作。而且，刘勇是计算好的，到家的第二天学校就要开动员大会。
“满足了，我的人生满足了。”刘勇兴奋地陈述着自己在北京的感受，他沉浸在那幸福之中，说：“最让我感到幸福和骄傲的就是我完成了三个心愿。”
来学校参加职高招生动员会的老师们正在听着刘勇讲北京之行。
“一个心愿就是在前照张相，在我的人生记忆中打上一个我到过首都北京的印记。”刘勇把和叶倩照的那张相片拿出来给大家看，神情显得很自得。
“第二个心愿就是登上城楼，站在当年在开国大典上宣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站起来了’那一历史时刻的地方站上了片刻，品尝那种中国人的自豪情感。”他又拿出那张城楼上的照片让大家看。大家看着那张照片，刘勇背着手站在当年站过的那地方，眼望着远方，头发虽然有些花白，面目显得有些瘦，但整个人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永远地衬在他的筋骨里。
“第三个愿望，就是在遗体前嗑上三个头，三个响头。”
“响头？”有人问。
“嗑头下去时，额头撞击地面，嗑然有声，以表万分虔诚。是我一生中最崇拜的人”刘勇侃侃而谈，说：“这三件心愿的实现外加在北京住上了新房，就是我人生最圆满的境界了。要知道，我教书一生，最后是自己的学生提拔我住到了北京城，所以说，这也是我教育生涯的成功。”
这时人群里好在没有了李桂花，她已经办了退休，要不然，她会羞愧得脸上骤起黑云。
章振欣一直面带微笑听着刘勇的述说，心里想：多么朴素的人生理念，苦苦地奋斗一生，没有家财万贯，没有象样的套间房，甚至因没有获奖的论文连个中学一级职称都没有，更没有哪一级优秀教师光荣称号，唯有这几个愿望和在北京住上半个月，就是他一生中最得意和自觉圆满的理想。和那些整天里纸醉金迷c勾心斗角c为金钱和权利忘命厮斗的人们相比，这是一种多么简单朴素但又显伟大的人生观念呀？
9“你好！”又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和一个“拥抱” 的表情，小艳说：“为了当年在茫茫雪原上你背着我去看医生还你一个拥抱，虚拟你一下吻哟！”。
“你好！”章振欣看着那朵红红的玫瑰花和“拥抱”，心“咚咚”地快速跳动着。五十开外的人了，竟也禁不住玫瑰花的诱惑，诱惑着他那久远了青春的心急速地跳动着。那是当年面对叶倩时有过的跳动，那是当年与艳艳相处时曾经有过的跳动。原来，这种青春的跳动也没有年龄的界限，只要有诱惑的因素，他就会像一棵小草一样，蠢蠢地从地下往上钻。这段时间，章振欣好像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昨夜的梦很奇怪，梦到在你的老家见着你了，有好多客人，哈哈哈”
“哈哈，梦里有我，我很高兴。”章振欣回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美得你！祝贺你的成果获得了那么高的奖励。”小艳打了一个小鬼脸的头像。
章振欣知道小艳说是《“快乐语文”教学理念研究与实践》在省里获得基础教育成果一等奖的事。
“这得感谢你，一等奖成果评比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在要全国同一领域里产生学术效应，这些都是你帮助我做到的。”的确，这一课题在小艳的帮助下，成功地举行了网络在线研讨之后，著名语文教育专家曹海在新时期以来全国产生影响的语文名师中选取了三十位有代表性的语文教学成果，编写成《新时期名师教学思想》一书，“快乐语文”光荣入选。而后，又入选山南师范大学研究生重点课程《语文教学论》“教学案例”部分。
“机遇和缘分，我首先在网上推荐的那些文章，我根本不知道作者‘永远的爱恋’就是你。组织网络研讨我也是第一回做这个事，想不到会产生那样好的效果。特别是曹教授，我也想不到他会对你的成果那样感兴趣，但是，你要知道，他是专门研究语文的，他的眼光很专业，作为三十位中唯一的农村学校教师入选，是你的荣幸。”小艳说。
“在我们湘丘县，纯粹农村中小学做出来的课题，在基础教育成果评比中获得一等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章振欣说。
“那你的成果肯定会在当地产生大的影响，至少应该在当地得到推广。”
“不一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这里就这样。”获得了这样一个学术荣誉，章振欣自己当然会知道其中的分量是
多少，这可是自己用一辈子的语文教学实践研究和总结出来的。别人瞧不上它，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轻看它。现在呀，新县委书记已经走马上任，教育局人事正面临着大的变动。郑正阳已经在做从代理局长退下来的准备。为了这个课题，郑正阳曾经有过好的设想，要大力地在全县推广一下，可是，现在，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曾经要求全县各县属中学和乡镇征订课题专著，各乡镇倒是如数领走并付好了书款，而现在还有三个县属中学的书摆在教研室的办公室里就是没有领走。章振欣当然知道其中的原由是什么。最后，他把这些书捐献给西部一个县教育局了。想到了这些，章振欣为自己的成果感到有些悲哀。
“或许这就是农村和城市，发达与落后，开放与守旧的区别。希望你别灰心，不管怎样，那些成果的份量是不会因一些人的眼光而掉价的。”小艳安慰章振欣。
“是的，我坚持了几十年的实践与研究，影响了一批又一批青年教师，成果的思想和精神是长存的，我坚信。”
章振欣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一会，然后告诉小艳：”刚才省教科院一位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教育部正在向全国各地征集基础教育成果，省里报了七项，我的成果名列其中。”
小艳打来了跳跃和鼓掌的表情。
时针已经指到十二点上。
“喜喜呢？”章振欣问。
“她晚上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喜喜暑假就已经和小艳住到了一起作个伴，小艳说：“你有一个好女儿，聪明懂事能干，会为人处事，写作能力强，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了，真是虎父无犬女呀！”
“尽夸呢。”
“是事实，为你有这样的女儿而骄傲。”一个微笑的表情。
“谢谢！”
“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彷花边新闻，‘82’处‘28’。”
“什么呀？‘82’加‘28’。”
“是明知故问还是说的是某某科学家和他的学生结婚的事。不说了，你自己 去腾讯网找吧。我得下了，你帮忙查一下红玫瑰在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含义是什么，我想知道。886！”
“886！”
章振欣疑惑地翻了一下《现代汉语词典》，找不着确切的解释。突然，他灵机一动，把小艳提出的问题输入到百度搜索栏里：在古代希腊神话里说，爱神为寻找爱人被玫瑰刺破皮肤，鲜血让玫瑰变成红色，从此，红玫瑰成为爱情的象征。
看着这段话，章振欣突然想起了女儿喜喜的“幸福情感就在你的眼前，可不要错过哟”那一句话，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真的有一种情感在滋润着自己。自己在与语文研究爱恋的同时，竟随之而来地获得了另一种爱恋。
那朵红色的玫瑰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灸烤着那春意萌发的心。
好热好热！
10郑正阳这一天很晚才回家。
宾馆的事发生后，郑正阳就听公安局里一个朋友告诉他说，那天有人指名道姓地举报郑正阳在宾馆嫖娼。有组织部门的朋友告诉他，真的有人到冯巧珍家里找她女儿调查情况，结果无果而归。听到消息后，郑正阳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那天自己的精明与清醒，险些出了大问题，大得不单单是个当不当局长的事，主要是有可能把自己这个家也会搭进去。郑正阳耳闻目睹了好多这样的事，小的说本县学区一级犯错误的干部，首先是在外面有了宾馆妹洗脚妹什么的，然后一般就会发生两种情况，一是因要满足情人的需要，自己那点工资又不够，于是，就想着法子贪污公款，最终走上错误的道路；二是内院起火，家庭战争爆发，妻离子散者多。只要稍微地关注一下时事，凡是那些有高官大权的人，只要个人生活上出问题，就会成为欲壑难填的贪官。不过，不管你有一百零八个情人也好，还是有十八个小姐也罢，由于和贪欲加在一块，他总会有穷途末路的时候，最后就会把自己的一生和整个家庭搭进去。郑正阳对自己这个家看得非常地重，正因为这样，他才能理智地摆脱了婚外恋的诱惑。
“老婆，我已经想得非常地清楚了。这个代理局长我也不当了。我离岗休息吧！”郑正阳郑重其事地对晓芬说。郑正阳非常明显地感觉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在他看来，这些压力不纯是工作的压力，而是与这个局长位子有联系的人为压力。教育局的人事编制权财政权在这一两年全被收得一干二净。教育局长调一个人还得找财政局，因为工资调配权在他们那里，你把人调动了，可他工资不给调配过去也白搭，只要他们不乐意起来，可以停掉你的工资。郑正阳代理局长这两年中，经局党委研究适量的干部调动也得向财政局求爹爹告奶奶的，有时竟会无果而终。而财政局的关系户要调动，可以不与教育协商，直接把工资卡一调，人就可到新单位上班。于是，教育局和财政局常常要发生这样或那样的矛盾。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和我郑正阳的矛盾？再说人事编制权，眼前一个棘手的事就是代课教师的事，在邹天顺局长之先，教育局为了解决教师子女就业的问题，与有关师范学校联系招收了一些代培生，毕业后回到湘丘县由教育局解决教师编制安排工作。当初是向教育局缴了钱签了合同的。可是，后来大中专学校毕业生不包分配了，新进教师得逢进必考，这批代培生只得安排暂时当每月只拿百元的代课教师。可是几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解决编制问题。等到郑正阳代理局长这个时候，矛盾就爆发了。全县几百人一起闹到了县委县政府。昨天半夜，郑正阳还和有关教育管理办公室的领导一起在处理这件事，据说，今天还会有人来闹事。
说这些事不仅仅是工作压力，那是有根据的。后来，郑正阳就从谭星委婉的提醒中明白有人利用这些事在造他郑正阳的舆论：代课教师闹事的事摆不平，是能力问题。言下之意，郑正阳不适合当教育局长。但是有一点，谭星不好直接告诉他，那个打横幅拒礼金的举动不知道给他招来了多大的风，人家以为你那样做无非是想造正面舆论，捞政治资本。于是，就成了众矢之的。
郑正阳心里起了个冷笑，说我没能力当教育局长，我还不想当了呢。经过反复思考，郑正阳下定了一个决心，于是，他才和妻子晓芬说起这个“改非”的事。
“你连副局长‘改非’的年龄都没有到，谁会让你离岗休息呀。”晓芬不明白地问。“改非”是湘丘县最近几年来为了在行政干部队伍里大换班，美其名曰培养提拔年轻干部所采取的一个土政策，如副科级“50”“52”“53”一刀切，科级“54”“55”一刀切，换个词说叫离岗休息，让你下去后，愿意上班就上班，不愿意上班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休息到六十岁再正式办退休手续。也有退下去不肯休息的，照样还在单位上班，平日里老是一只眼睛盯着在位的领导们，让人觉得整天的不舒服，于是就想着办法让你在单位呆着没味没劲，因而，不愉快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大多明智的人，退下去就干脆再寻着一些能打发日子的正经事做，也有整日里和麻将字牌扑克打交道的。虽然，人们对这样的土政策颇有微词，但想想国家工资又没有少给，反倒肩上少了许多担子，也就这样乐得个轻松。
“我想了好久了，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是找你做我的老婆，可是，我最对不起的又是你。我只有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我退下来，好好地和你轻松地生活。”
“那你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你就没有注意到，一些人为了提干或者为了在干部位子上多干两年，想办法通过关系把年龄改小。最近我听说有个教育办干部为了早点评上高级职称，但又没有破格申报的业绩，于是，就想办法把年龄由三十三改成三十六。我就不能把自己的年龄改大些呀？”
“别，为了我，你这样值得吗？”
“现在呀，我感觉到你和这个家的重要性，仕途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局长位子，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吧。从明天开始，你去帮我做下面这些事。”
>郑正阳拿出已经从教育局办公室盖好章的证明，说：“你先拿着它去找城关派出所，先把户口上的年龄改了，改大三岁。然后，申请重新办理身份证。组织部改档案的事我自己去。”
晓芬找到了城关派出所熊所长，说明了来意。熊所长爱人和晓芬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平时关系还不错，他把晓芬拉到一边，满脸的疑惑，说：“你们家郑局长，这是怎么啦？”
“没怎么啦。”晓芬笑了笑。
“我觉得这事大着呢。郑局长现在是局长的候选人之一，这么一改年龄，就把自己从局长竞争的行列给排除了，人家都是在千方百计地把年龄改小，他怎么？搞不好他那个副局长也干不了好久就会被‘改非’。”
“这个我们知道，你就给他办吧，你知道老郑的脾气。”
“好好好，我帮你们办，不过，过几天你得叫郑局长来照个身份证的相。”熊所长还是解除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11 这一天，郑正阳拿着新户口本和身份证来到县委组织部，要求把自己档案中的年龄改一下。
主管这事的小周吃惊地说：“改年龄，得领导批。”
“这个我知道。”郑正阳说。
“郑局长，你够年轻的啦，竞争局长你还没有超过年龄。”小周从电脑里调出了郑正阳的一张登记表。
“不是，我想想改大点，我的实际年龄比这表上的大。”他随便撒了个谎：“当年为了当兵，怕超过年龄，改小了几岁。”
“郑局长，你这么大的干部，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真的！”郑正阳显得十分地认真。郑正阳今年——2004年10月20日才正式满五十，他把年龄整整改大了三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听人说，这次动人事，进局长实职不能大于五十，但已经在书记和代理正局长一年以上的人年龄稍有放宽，他改到了五十三了，自动退出了局长竞争的行列，还为下一步副局级进入“改非”行列打下了基础。
“那我办不了，得请示一下领导。”小周拿着郑正阳递交的报告和证件出去了好一会。大约半个钟头后，小周来了，说：“领导说，要你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了。”郑正阳答道。
这时万副部长走了进来，对郑正阳说：“郑局长，改年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你真得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多时了，你看，我户口本和身份证不也早就改了吗？”郑正阳知道这位万部长是个大家公认比较公正的领导，他的心不是坏的，说：“谢谢你，万部长。”
“那就给郑局长给改了吧！”
小周拿出档案有关表格让郑正阳作了更正性修改，并按好手印，并在电脑里作了录入。
郑正阳做好这事后，和万部长握了握手，然后走了。他的脚步轻松缓慢。
“万部长，这郑局长，那次他母亲逝世打横幅拒绝礼金，有人说他是为了自己升官出风头，这个有野心的人怎么像是脑袋有问题了似的？”小周问。
郑正阳听到屋里小周和万部长对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以为郑局长是弱智呀，他明白得很！他这样做肯定是看透了官场什么事了，他这样是对现在一些人事现象进行行为讽刺！”
“行为讽刺？！”
“不懂吧，就是用自己的行为来讽刺一种丑陋的社会现象。”
“不过，他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什么代价不代价，人对官场那几斤几两的事看透了，就什么都放得下，我看郑正阳局长是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了。”万部长说得很认真。
什么境界不境界，你万部长也太夸张了——郑正阳浑身轻松地快步离开了县委大院。此时，似乎有一种空前未有的悲壮豪迈感觉在支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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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十七章（c）
第十七章（c）
6 时间已经到了快要放2005年的暑假时候了。官场小说期末考试和阅卷等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七月十日那天正式放学了。
紫丘中学已经被烈日晒得滚烫滚烫的。滚烫得太阳已下山好久了，那份难熬的热气还不肯散去。叶倩张罗着吃完晚餐，洗完澡，搬出了一张竹板床，放到一个稍微透风的地方——其实，这时是一点风也不透的，只不过是有风的时候，这个地方风来得快些罢了——他们每到夏天的晚上就这样架起竹板床在这里乘凉。
学校这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灯火辉煌书声琅琅的热闹景象。几个借住在刘勇家的困难学生也已经回家去了。只有章振欣的房里亮着灯，在前排的楼房里也只有一两个房间有灯。那都是些以校为家其实是在城里连顶层房也买不起的双职工。
刘勇没有急着去和叶倩一起歇凉，而是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里转悠着。学校里没有了学生，一下安静了下来，刘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寂寞，不这样在校园里走一走总觉得空荡荡的。
刘勇打开教室里的灯，站在自己班级教室的讲台上，有些自嘲地看着黑板上画着的乌龟兔子，禁不住笑了：一笔画乌龟可是自己的特长，不过，已经好多年不画了，因为，教育形势的发展，老是拿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来教育学生，显得有些老套了。可今天在班里毕业联欢会上，自己拉了一曲花鼓戏《打铜锣》中一个曲子后，学生们闹着要他一笔画乌龟兔子。这帮孩子！一种与生同乐的愉快现在还在自己的血液里涌动着。
“刘勇吧！”这时，章振欣在东头的楼梯口叫道。
“嗯，你怎么也来了？”
“学生都走了，晚上又没有课了，你来这做什么？”章振欣反问道。
“有一样东西好像丢在这里了，来这里寻一寻。”刘勇说道。
“你这老家伙，我就知道你是来寻东西的。”
“你知道我寻什么东西？”刘勇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寻的是什么东西吗？我一猜就中，你是来寻你的学生的，你是来寻你的魂的，你永远也丢弃不下的教育魂。”
“什么‘魂’呀‘魂’的，我没有这样伟大，只是学生走了，心里一下有些不习惯。其实，我们是一丘之貉，你不也是来寻‘魂’来了吗？”
“哈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呀，我们就这样在这里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弹指一挥间，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记得你曾经说过，二十岁的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死。可那个以为不会死的年龄远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在校园里响了一阵后又突突地走了。
“明明他爸，回来！”叶倩在对面大声地叫喊着。
刘勇和章振掀回到对面的宿舍区。
“爸！章老师！”是刘勇儿子明明。现在的明明已经长成了帅小伙，大学毕业后，被许小兵带进了北京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工作。
“哟，我儿子回来了！”刘勇高兴地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了看儿子明明，说：“怎么不先打电话告诉一下。”
“小兵哥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真的是给了一个惊喜，刚才我还和章校长在那边寻‘魂’呢，学生走了，心里空落落的，这下好了，你回来了。”
“爸，妈，我这次是受小兵哥委托，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去看看世界。”明明说。
“他哪有这样大的口气，把我们都接去，他消受得起？”刘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你别不相信，人家小兵现在在公司创意设计部当上了经理，年薪三十万呀，他花了百多万在北京买的房都已经装修好了，说是要让你们过去住上新房呢，而且，不久后，就会筹集资金把学校这条路修成水泥路。”
“振欣呀，你说说，我说得对不，明天总是美好的。想当初，我和叶倩到县城去看一套顶层的房子，结果因为家庭变故和我这身体原故，让我这个梦一直没有实现。但是，我终归还是赶上了一个‘明天’了，小兵和儿子提拔了我，让我跳过了几级，住到北京城里去了。哈哈哈”
“是呀，你的‘今夜过去是明天’是一句哲理意义深刻的名言，就叫刘氏定理呢。”
“什么定理不定理，简单的道理，简单的道理。”刘勇拉着章振欣坐下，说：“不过，这北京我怎么还不想去呀。”
“这可依不着你想不想，小兵哥可是下了决心的呀，非去不可。”明明说。
“振欣呀，今年暑假职业学校招生的任务十分繁重，那我可要躲着不做了呀。”
“这鬼事，谁愿意做呀，能躲就躲，你去吧。”
这时，叶倩拿出几袋北京果脯，说：“这是小兵和明明给章校长带的。”
“谢谢，谢谢。”章振欣接过放在一旁，说：“明明，今天你爸很高兴，把那杆二胡拿来，我们又来乐嗬乐嗬。”
“正阳不在，想必他让这个代理局长当得已经马放南山了。”
“我们搞琴笛合奏吧。”章振欣说着从房间里拿来了竹笛。不一会，一曲新近流传的花鼓戏曲目花石调《紫丘大变样》跳跃在紫丘中学的校园里，跳跃在紫丘乡的夜空中。
回到屋里的时候，章振欣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明天上午到乡政府开个欢送会，刘元芳乡长荣调到洪桥镇当书记。
“这小子，这阵子跳得挺快的。”章振欣嘴里嘟囔了一句，关掉了手机。
7 打开qq，章振欣看到了女儿喜喜的留言。
爸爸：
女儿好想对你说这样一名句话：你为了女儿的幸福，付出得太多了。为了让女儿有完整亲情的抚爱，你用一颗博大的胸怀容纳着一个女人对你的不忠，让女儿不缺失母爱；而且，你现在为了我，坚持不谈重建家庭的事，即使遇上了黄莹阿姨那样优秀的女人，你也不动心。可以断定，好多男人是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你为了女儿的幸福，耽搁了一个男人最火红的年月，坚持十几年不再娶，把自己的情感全部地倾注在女儿身上，让女儿过着比其他离婚家庭里孩子要幸福得多的生活，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缺失了什么。
亲爱的爸爸，你为女儿付出得太多太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用加倍的爱来回报你。我会努力成长，让爸爸从中获得骄傲和自豪。暑假前期我不回来了，在小艳阿姨的帮助下，我得去参加社会实践活动。
这里，女儿想对爸爸说一句话，你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幸福的情感生活。你不要担心女儿有什么不适应的感受，爸爸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只要你感觉准确，我
就会十分愉快地接纳。不过，我已经感觉到，这种幸福的情感就在你的眼前，可不要错过哟！
祝爸爸身体健康！
女儿：喜喜
什么意思？这鬼丫头，什么“就在眼前”c“不要错过”？难道是指黄莹？
洪小艳的qq头像闪烁着亮亮的光芒。每每看着这闪闪的光芒，章振欣的心境就可从烦躁公务中解脱变得敞亮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在茫茫网海中加为好友的是小艳，更让他想像不到的是，女儿在大学里也戏剧性在碰上了小艳。就是在这种因巧遇而书写的故事现实地摆在自己的面前那一时刻开始，这种“敞亮”的感觉十分地明显了。这些日子来，每天晚上，他都要去网上感受这种感觉：期待c愉快c激动。而小艳上网比以前更勤了，即使没时间在网上停留更多的时间，也要给章振欣留下言。
“你好！”表情图片是一朵大大的红玫瑰。
“谢谢！”这可是小艳在和自己交流以来，第一次给自己送玫瑰。章振欣知道红玫瑰的意义是什么，那年刘勇结婚时，就别出心裁地在墙壁上画了九十九朵红玫瑰。他心有些激动。
“光口头谢谢？也不算了，我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个‘快乐语文’课题论文已经被《中小学课程》杂志社录用了，很快就会发表。另外，下个月我准备帮助你在中小学教育资源网上组织一个‘快乐语文’网络研讨会，有全国各地专家和特级教师线教师参加，你事先要准备一下，到时，你要作中心发言。你把‘快乐语文’的基本信息先发表到网络上，然后，你要根据参加研讨网友们的提问作出回答。”小艳说：“你要在思想上重视这件事，这个网站是教育部的，搞这样的网络在线研讨，还是第一次，影响可是全国性的，对于提高课题研究的知名度很有意义。”
“谢谢!”
“这样还不够，我的基础教育师资培训课题组已经启动了名师教学思想研讨会活动，到时一定要让你参加，让你的成果从乡村走向全国。”小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章振欣，而且强调道：“这一点我是做得到的。”
章振欣激动了起来。谁也想不到，这些年来，自己挂在中小学教育资源网上“永远的爱恋”栏目中的教学文章，大部分都是小艳推荐在有关杂志发表的。小艳为何有这样的能量，主要是因为她是这个网站的兼职编辑，有好多家杂志社委托她做组稿编辑。章振欣最近完成的《“快乐语文”教学研究与实践》一书，也是小艳推荐给了某高校一位全国著名语文教育专家作序，由当代教育出版社出版，现在已经三校了，不久就可以正式出版。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在爱情婚姻家庭问题上是失败的，但却另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那就是语文教学研究，这种爱恋，起初与艳艳相关，后来却鬼使神差与小艳牵扯上关系了。
真是一场绝妙的爱恋！
8刘勇和叶倩真的到北京去了。
但是，他们去了半个月就回来了。为什么要回来，因为学校在搞中职学校招生发动工作。而且，刘勇是计算好的，到家的第二天学校就要开动员大会。
“满足了，我的人生满足了。”刘勇兴奋地陈述着自己在北京的感受，他沉浸在那幸福之中，说：“最让我感到幸福和骄傲的就是我完成了三个心愿。”
来学校参加职高招生动员会的老师们正在听着刘勇讲北京之行。
“一个心愿就是在前照张相，在我的人生记忆中打上一个我到过首都北京的印记。”刘勇把和叶倩照的那张相片拿出来给大家看，神情显得很自得。
“第二个心愿就是登上城楼，站在当年在开国大典上宣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站起来了’那一历史时刻的地方站上了片刻，品尝那种中国人的自豪情感。”他又拿出那张城楼上的照片让大家看。大家看着那张照片，刘勇背着手站在当年站过的那地方，眼望着远方，头发虽然有些花白，面目显得有些瘦，但整个人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永远地衬在他的筋骨里。
“第三个愿望，就是在遗体前嗑上三个头，三个响头。”
“响头？”有人问。
“嗑头下去时，额头撞击地面，嗑然有声，以表万分虔诚。是我一生中最崇拜的人”刘勇侃侃而谈，说：“这三件心愿的实现外加在北京住上了新房，就是我人生最圆满的境界了。要知道，我教书一生，最后是自己的学生提拔我住到了北京城，所以说，这也是我教育生涯的成功。”
这时人群里好在没有了李桂花，她已经办了退休，要不然，她会羞愧得脸上骤起黑云。
章振欣一直面带微笑听着刘勇的述说，心里想：多么朴素的人生理念，苦苦地奋斗一生，没有家财万贯，没有象样的套间房，甚至因没有获奖的论文连个中学一级职称都没有，更没有哪一级优秀教师光荣称号，唯有这几个愿望和在北京住上半个月，就是他一生中最得意和自觉圆满的理想。和那些整天里纸醉金迷c勾心斗角c为金钱和权利忘命厮斗的人们相比，这是一种多么简单朴素但又显伟大的人生观念呀？
9“你好！”又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和一个“拥抱” 的表情，小艳说：“为了当年在茫茫雪原上你背着我去看医生还你一个拥抱，虚拟你一下吻哟！”。
“你好！”章振欣看着那朵红红的玫瑰花和“拥抱”，心“咚咚”地快速跳动着。五十开外的人了，竟也禁不住玫瑰花的诱惑，诱惑着他那久远了青春的心急速地跳动着。那是当年面对叶倩时有过的跳动，那是当年与艳艳相处时曾经有过的跳动。原来，这种青春的跳动也没有年龄的界限，只要有诱惑的因素，他就会像一棵小草一样，蠢蠢地从地下往上钻。这段时间，章振欣好像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昨夜的梦很奇怪，梦到在你的老家见着你了，有好多客人，哈哈哈”
“哈哈，梦里有我，我很高兴。”章振欣回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美得你！祝贺你的成果获得了那么高的奖励。”小艳打了一个小鬼脸的头像。
章振欣知道小艳说是《“快乐语文”教学理念研究与实践》在省里获得基础教育成果一等奖的事。
“这得感谢你，一等奖成果评比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在要全国同一领域里产生学术效应，这些都是你帮助我做到的。”的确，这一课题在小艳的帮助下，成功地举行了网络在线研讨之后，著名语文教育专家曹海在新时期以来全国产生影响的语文名师中选取了三十位有代表性的语文教学成果，编写成《新时期名师教学思想》一书，“快乐语文”光荣入选。而后，又入选山南师范大学研究生重点课程《语文教学论》“教学案例”部分。
“机遇和缘分，我首先在网上推荐的那些文章，我根本不知道作者‘永远的爱恋’就是你。组织网络研讨我也是第一回做这个事，想不到会产生那样好的效果。特别是曹教授，我也想不到他会对你的成果那样感兴趣，但是，你要知道，他是专门研究语文的，他的眼光很专业，作为三十位中唯一的农村学校教师入选，是你的荣幸。”小艳说。
“在我们湘丘县，纯粹农村中小学做出来的课题，在基础教育成果评比中获得一等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章振欣说。
“那你的成果肯定会在当地产生大的影响，至少应该在当地得到推广。”
“不一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这里就这样。”获得了这样一个学术荣誉，章振欣自己当然会知道其中的分量是
多少，这可是自己用一辈子的语文教学实践研究和总结出来的。别人瞧不上它，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轻看它。现在呀，新县委书记已经走马上任，教育局人事正面临着大的变动。郑正阳已经在做从代理局长退下来的准备。为了这个课题，郑正阳曾经有过好的设想，要大力地在全县推广一下，可是，现在，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曾经要求全县各县属中学和乡镇征订课题专著，各乡镇倒是如数领走并付好了书款，而现在还有三个县属中学的书摆在教研室的办公室里就是没有领走。章振欣当然知道其中的原由是什么。最后，他把这些书捐献给西部一个县教育局了。想到了这些，章振欣为自己的成果感到有些悲哀。
“或许这就是农村和城市，发达与落后，开放与守旧的区别。希望你别灰心，不管怎样，那些成果的份量是不会因一些人的眼光而掉价的。”小艳安慰章振欣。
“是的，我坚持了几十年的实践与研究，影响了一批又一批青年教师，成果的思想和精神是长存的，我坚信。”
章振欣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一会，然后告诉小艳：”刚才省教科院一位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教育部正在向全国各地征集基础教育成果，省里报了七项，我的成果名列其中。”
小艳打来了跳跃和鼓掌的表情。
时针已经指到十二点上。
“喜喜呢？”章振欣问。
“她晚上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喜喜暑假就已经和小艳住到了一起作个伴，小艳说：“你有一个好女儿，聪明懂事能干，会为人处事，写作能力强，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了，真是虎父无犬女呀！”
“尽夸呢。”
“是事实，为你有这样的女儿而骄傲。”一个微笑的表情。
“谢谢！”
“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彷花边新闻，‘82’处‘28’。”
“什么呀？‘82’加‘28’。”
“是明知故问还是说的是某某科学家和他的学生结婚的事。不说了，你自己 去腾讯网找吧。我得下了，你帮忙查一下红玫瑰在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含义是什么，我想知道。886！”
“886！”
章振欣疑惑地翻了一下《现代汉语词典》，找不着确切的解释。突然，他灵机一动，把小艳提出的问题输入到百度搜索栏里：在古代希腊神话里说，爱神为寻找爱人被玫瑰刺破皮肤，鲜血让玫瑰变成红色，从此，红玫瑰成为爱情的象征。
看着这段话，章振欣突然想起了女儿喜喜的“幸福情感就在你的眼前，可不要错过哟”那一句话，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真的有一种情感在滋润着自己。自己在与语文研究爱恋的同时，竟随之而来地获得了另一种爱恋。
那朵红色的玫瑰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灸烤着那春意萌发的心。
好热好热！
10郑正阳这一天很晚才回家。
宾馆的事发生后，郑正阳就听公安局里一个朋友告诉他说，那天有人指名道姓地举报郑正阳在宾馆嫖娼。有组织部门的朋友告诉他，真的有人到冯巧珍家里找她女儿调查情况，结果无果而归。听到消息后，郑正阳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那天自己的精明与清醒，险些出了大问题，大得不单单是个当不当局长的事，主要是有可能把自己这个家也会搭进去。郑正阳耳闻目睹了好多这样的事，小的说本县学区一级犯错误的干部，首先是在外面有了宾馆妹洗脚妹什么的，然后一般就会发生两种情况，一是因要满足情人的需要，自己那点工资又不够，于是，就想着法子贪污公款，最终走上错误的道路；二是内院起火，家庭战争爆发，妻离子散者多。只要稍微地关注一下时事，凡是那些有高官大权的人，只要个人生活上出问题，就会成为欲壑难填的贪官。不过，不管你有一百零八个情人也好，还是有十八个小姐也罢，由于和贪欲加在一块，他总会有穷途末路的时候，最后就会把自己的一生和整个家庭搭进去。郑正阳对自己这个家看得非常地重，正因为这样，他才能理智地摆脱了婚外恋的诱惑。
“老婆，我已经想得非常地清楚了。这个代理局长我也不当了。我离岗休息吧！”郑正阳郑重其事地对晓芬说。郑正阳非常明显地感觉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在他看来，这些压力不纯是工作的压力，而是与这个局长位子有联系的人为压力。教育局的人事编制权财政权在这一两年全被收得一干二净。教育局长调一个人还得找财政局，因为工资调配权在他们那里，你把人调动了，可他工资不给调配过去也白搭，只要他们不乐意起来，可以停掉你的工资。郑正阳代理局长这两年中，经局党委研究适量的干部调动也得向财政局求爹爹告奶奶的，有时竟会无果而终。而财政局的关系户要调动，可以不与教育协商，直接把工资卡一调，人就可到新单位上班。于是，教育局和财政局常常要发生这样或那样的矛盾。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和我郑正阳的矛盾？再说人事编制权，眼前一个棘手的事就是代课教师的事，在邹天顺局长之先，教育局为了解决教师子女就业的问题，与有关师范学校联系招收了一些代培生，毕业后回到湘丘县由教育局解决教师编制安排工作。当初是向教育局缴了钱签了合同的。可是，后来大中专学校毕业生不包分配了，新进教师得逢进必考，这批代培生只得安排暂时当每月只拿百元的代课教师。可是几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解决编制问题。等到郑正阳代理局长这个时候，矛盾就爆发了。全县几百人一起闹到了县委县政府。昨天半夜，郑正阳还和有关教育管理办公室的领导一起在处理这件事，据说，今天还会有人来闹事。
说这些事不仅仅是工作压力，那是有根据的。后来，郑正阳就从谭星委婉的提醒中明白有人利用这些事在造他郑正阳的舆论：代课教师闹事的事摆不平，是能力问题。言下之意，郑正阳不适合当教育局长。但是有一点，谭星不好直接告诉他，那个打横幅拒礼金的举动不知道给他招来了多大的风，人家以为你那样做无非是想造正面舆论，捞政治资本。于是，就成了众矢之的。
郑正阳心里起了个冷笑，说我没能力当教育局长，我还不想当了呢。经过反复思考，郑正阳下定了一个决心，于是，他才和妻子晓芬说起这个“改非”的事。
“你连副局长‘改非’的年龄都没有到，谁会让你离岗休息呀。”晓芬不明白地问。“改非”是湘丘县最近几年来为了在行政干部队伍里大换班，美其名曰培养提拔年轻干部所采取的一个土政策，如副科级“50”“52”“53”一刀切，科级“54”“55”一刀切，换个词说叫离岗休息，让你下去后，愿意上班就上班，不愿意上班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休息到六十岁再正式办退休手续。也有退下去不肯休息的，照样还在单位上班，平日里老是一只眼睛盯着在位的领导们，让人觉得整天的不舒服，于是就想着办法让你在单位呆着没味没劲，因而，不愉快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大多明智的人，退下去就干脆再寻着一些能打发日子的正经事做，也有整日里和麻将字牌扑克打交道的。虽然，人们对这样的土政策颇有微词，但想想国家工资又没有少给，反倒肩上少了许多担子，也就这样乐得个轻松。
“我想了好久了，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是找你做我的老婆，可是，我最对不起的又是你。我只有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我退下来，好好地和你轻松地生活。”
“那你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你就没有注意到，一些人为了提干或者为了在干部位子上多干两年，想办法通过关系把年龄改小。最近我听说有个教育办干部为了早点评上高级职称，但又没有破格申报的业绩，于是，就想办法把年龄由三十三改成三十六。我就不能把自己的年龄改大些呀？”
“别，为了我，你这样值得吗？”
“现在呀，我感觉到你和这个家的重要性，仕途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局长位子，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吧。从明天开始，你去帮我做下面这些事。”
>郑正阳拿出已经从教育局办公室盖好章的证明，说：“你先拿着它去找城关派出所，先把户口上的年龄改了，改大三岁。然后，申请重新办理身份证。组织部改档案的事我自己去。”
晓芬找到了城关派出所熊所长，说明了来意。熊所长爱人和晓芬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平时关系还不错，他把晓芬拉到一边，满脸的疑惑，说：“你们家郑局长，这是怎么啦？”
“没怎么啦。”晓芬笑了笑。
“我觉得这事大着呢。郑局长现在是局长的候选人之一，这么一改年龄，就把自己从局长竞争的行列给排除了，人家都是在千方百计地把年龄改小，他怎么？搞不好他那个副局长也干不了好久就会被‘改非’。”
“这个我们知道，你就给他办吧，你知道老郑的脾气。”
“好好好，我帮你们办，不过，过几天你得叫郑局长来照个身份证的相。”熊所长还是解除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11 这一天，郑正阳拿着新户口本和身份证来到县委组织部，要求把自己档案中的年龄改一下。
主管这事的小周吃惊地说：“改年龄，得领导批。”
“这个我知道。”郑正阳说。
“郑局长，你够年轻的啦，竞争局长你还没有超过年龄。”小周从电脑里调出了郑正阳的一张登记表。
“不是，我想想改大点，我的实际年龄比这表上的大。”他随便撒了个谎：“当年为了当兵，怕超过年龄，改小了几岁。”
“郑局长，你这么大的干部，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真的！”郑正阳显得十分地认真。郑正阳今年——2004年10月20日才正式满五十，他把年龄整整改大了三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听人说，这次动人事，进局长实职不能大于五十，但已经在书记和代理正局长一年以上的人年龄稍有放宽，他改到了五十三了，自动退出了局长竞争的行列，还为下一步副局级进入“改非”行列打下了基础。
“那我办不了，得请示一下领导。”小周拿着郑正阳递交的报告和证件出去了好一会。大约半个钟头后，小周来了，说：“领导说，要你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了。”郑正阳答道。
这时万副部长走了进来，对郑正阳说：“郑局长，改年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你真得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多时了，你看，我户口本和身份证不也早就改了吗？”郑正阳知道这位万部长是个大家公认比较公正的领导，他的心不是坏的，说：“谢谢你，万部长。”
“那就给郑局长给改了吧！”
小周拿出档案有关表格让郑正阳作了更正性修改，并按好手印，并在电脑里作了录入。
郑正阳做好这事后，和万部长握了握手，然后走了。他的脚步轻松缓慢。
“万部长，这郑局长，那次他母亲逝世打横幅拒绝礼金，有人说他是为了自己升官出风头，这个有野心的人怎么像是脑袋有问题了似的？”小周问。
郑正阳听到屋里小周和万部长对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以为郑局长是弱智呀，他明白得很！他这样做肯定是看透了官场什么事了，他这样是对现在一些人事现象进行行为讽刺！”
“行为讽刺？！”
“不懂吧，就是用自己的行为来讽刺一种丑陋的社会现象。”
“不过，他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什么代价不代价，人对官场那几斤几两的事看透了，就什么都放得下，我看郑正阳局长是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了。”万部长说得很认真。
什么境界不境界，你万部长也太夸张了——郑正阳浑身轻松地快步离开了县委大院。此时，似乎有一种空前未有的悲壮豪迈感觉在支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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