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声
第5章尾声－后记
第1节尾声
尾 声
尾 声
——章振欣停了一会，说：“我不会忘记我的老同事老朋友刘勇老师几乎终生都喜欢说的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明天，明天是美好的；今夜过去是明天！”
1 又是一个阳春三月。
昨夜已经过去。
太阳把刚刚蕴酿出来的新鲜光亮洒在紫丘山乡的大地上，满山满町的绿意衬着几许金光。田里的庄稼迎着太阳在微风的吹拂下猛然地长高了一节，瓜果们争着褪去花蕊，滚壮壮地长大了几圈，有的则连着花蕊长得鲜嫩鲜嫩的。阳光还洒到了那一片不太高的山岗上，不经意间，人们会发现，阳光照到之处，已经不是当年的“和尚头”，那里已经绿得灿烂绿得生动。特别是紫丘中学东南面的那座水库，从远处看去，波光粼粼，灵气袭人。学校附近那几栋稻草茅房已经改头换面建成了砖瓦楼房，楼的顶棚上还架着小型卫星天线。从县城里通往紫丘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新溏街那条黄土公路已经修成了水泥马路。
屹立在这新一天阳光底下的紫丘中学，当年陈旧破烂的平房已经被砖瓦楼房代替，铝合金门窗，瓷砖装贴的外墙，显出了现代化建筑的气息。教学楼c办公楼c实验楼c学生公寓c教师公转房，运动场，一一俱新。
要问紫丘中学为何年大变样。用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刘勇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它赶上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明天了：2006 年，农村取消了农业税；2006年，农村学校取消了学杂费，实行“两免一补”政策；国家拨专项资金对“普九”债务进行化解；国家拨专项资金启动学校危房改造工程；国家决定向中小学老师发放绩效工资；国家专项资金启动了农村学校教师的公转房建设工程
紫丘中学用水泥修建了一个标准操场，凡是需要硬化的地方都打上了水泥，通向学校的那条马路修成了水泥路。总耗资六十多万元。学校门前有一块功德碑记载了捐款款人的姓名和金额。而这些钱主要是当年由刘勇叶倩两口子收留的特困学生许小兵和章振欣收留的黄小聪捐的。黄小聪，那年他没有去读普通高中，而是接受章振欣的建议，上了职业中专，然后对口考上高职院校，现在是某大学的在籍研究生，虽然他还没有参加工作，但他在母亲黄莹的支持下捐一笔经费给母校修路。
其他捐了款的学生有：
朱小江：叶倩在小学时的行动小组成员，现在是某部团长。
冯涛：章振欣经常从自己饭碗里分菜给吃的那个困难学生，现在是一个大型养殖户。
周明明：被李桂花叫作“猪的立方”，现在是一个房产公司的高管。
王国清：在作文中用“老师永垂不朽”一词来赞扬老师并早早辍学，现在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
莫大大：从县职业中专毕业后到沿海创业，私营企业经理。
谭建军：协助老师侦破资料损毁案的，现在是某县公安局局长。
颜小梅：找章振欣讲自学故事的学生，现在是某大学教授，公费访问学者。
谭星：章振欣曾经教过的那个思维有些怪僻，作文中错误百出学生，现在是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
常新苗：那年章振欣再一次上《马说》一课时，那个发表“现代伯乐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它应该是中国的教育”观点的学生就是她，现在是某杂志社的总编。
许冬冬：因为说“老师小气”和刘勇闹了场小摩擦，现在是养殖大户，他捐款是想告诉刘勇老师，他许冬冬也不小气。
以下还有百余个由刘勇老师历年资助过而现在已经走上社会的特困学生的捐助名单，另外就是那次在县城举行聚会的三十几个当年的所谓“差生”每个人都捐了款
2刘勇牺牲后被追认为师德标兵，但颁奖会，叶倩没有去参加，奖牌是学校领导去拿回来的，一直放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后来，县里师德标兵巡回演讲，教育局办公室写了一个关于英雄教师刘勇的典型材料，想让叶倩去发言，不想，一个在农村学校里干了一辈子思想近乎有些麻木的叶倩拒绝了。
上级规定学校要向叶倩无偿提供一套公转房，叶倩也拒绝了。她只是提出了一个个人的申请，因为身体方面和儿子明明要结婚等方面的问题，让已经五十二岁的她提前休息——事实上，有好多多编学校的女教师五十岁就已经提前休息了。
领导答应了。
叶倩要走了，章振欣c郑正阳陪着她回了一趟章茅屋。这时清花村的民宅已经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而章振欣当年第一个建起来的红砖瓦房已经显得落伍了。
那一天，他们意外地碰到了老态龙钟的唐贤海。
章振欣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欠刘勇和自己当年的民办教师补助——一笔古老久远的债务，看样子，可能要欠到来世重生了。
叶倩的父母亲在刘勇出事后先后离去。她把父母留下的老屋托付给了章振欣的弟弟。
“叶倩，这一生中，我有一件很愧疚的事，那就是让你等了我那么多年。不过”
“振欣，什么都别说，我后来还是明白了，是从你的那篇小说里看出来的。没事，你为我作出了牺牲，我等你算是回报吧。”叶倩苦笑着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当年的漂亮小姑娘已经成了今天的白发老太婆了，由于农村艰难岁月和清苦家庭生活的打磨，叶倩比城里其他同龄女人要显得老气得多。
“到了北京后，你要好好地调理身体，你的好日子还长呢。”
“嗯，你也一样，我看你还是去天海吧，到了那里，你的语文教研照样可以搞，专著和小说照样可以写，不还是在为教育作贡献吗？”
“我也在考虑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这是两个老情人之间充满关怀与爱恋的对话，但却是很有原则的对话。
这一天，郑正阳和晓芬再加上章振欣租来一辆车，把叶倩送到了火车站，他们一直把她送到了火车上。
叶倩手里抱着刘勇那杆经过包装的二胡，像是把刘勇对自己那份深情的爱恋搂在心窝里别让人抢走似的，以后，在没有刘勇的岁月里，这二胡就是刘勇，有它在自己身边，刘勇就永远地在自己的身边。叶倩坐在窗户边上望着站在月台上的章振欣和郑正阳他们，心里像是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却堵在喉咙里说出不来。
车开动了，叶倩挥着手，说：“保重，振欣c正阳c晓芬，你们保重！”
她的手使劲地挥着，眼泪顿时像开了闸门的水流涌出了眼眶。
这时，郑正阳的手突然揽住了章振欣的肩膀，头靠在章振欣的肩上，失声地哭了起来，章振欣c晓芬也不由流下泪水。
“现在想来，我真是对不起刘勇和叶倩，他们兢兢业业地工作一辈子，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别人不但有职称有荣誉，还有
房子，他们有什么？我当过校长c学区主任c教育局副局长c代理局长，就是没有能够为他们这样的教师做一点什么，让刘勇走了，让叶倩离开了教育，我心中有愧呀！”
“可这责任是谁的？是你的，还是我的？”章振欣摇摇头。
列车已经远去，叶倩远去了，连同那个儿时的朋友刘勇一起都去了。
3章振欣终于还是决定离开学校。
在走之前，章振欣去了一趟老校长盛秋生的家。这时的盛老校长，已经是有三个孙子的老人了，一天里不但要和老伴做一些家务，下地做一些农活，还要帮助照看孙子。面容上显得格外的憔悴。这个老教育工作者，在青春年华之时，被“文革”那个特殊的年月耽搁了自由恋爱，阴差阳错地碰上了一个认不了几个字的文盲女人做妻子。家庭战争此起彼伏，就是在退休后，由于文盲妻子和媳妇关系处理不好，家庭里时常不得安宁。他只有默默地忍受着和奉献着。原想退休后能安静地写点东西，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曾经打电话给章振欣，还是要把自己自传和日记赠送给章振欣，希望能对他的写作有帮助。
盛校长把那一叠东西交给了章振欣。
章振欣大略地把那篇自传从关至尾地翻了一遍。他发现，那一年章振欣和娟娟离婚前去找盛校长时，盛校长讲的那个女人背叛男人的故事就写这个自传之中。章振欣终于醒悟了过来，盛校长平时笑容中那一丝丝阴沉原来就是这样的婚姻家庭生活雕刻而成的。只见自传的最后是一首诗：
婚姻配偶怎么寻？通情达理最要紧。
勉强凑合成夫妻，要靠双方育感情。
有了儿女轻离婚，害了国家害儿孙。
艰难日子如何过？为家奉献也英雄。
人人都往此处想，家家和谐处处春。
章振欣不禁从心里感动着，一个老教育工作者，在学校把工作做得那样地扎实不求任何的回报，两袖清风地离开工作岗位；不想他的家庭生活却不如人意。章振换也想到自己之所以为了女儿喜喜这么长的时间过着单身生活，老校长“为家奉献也英雄”的思想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因为，当年要和娟娟离婚，他是去找过老校长的，那个没有主人翁姓名的故事和这句话就在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现在看来，他章振欣则是为女儿奉献也“英雄”！
“我的理想就寄托在学生你的身上了。”
“其实，我得谢谢老师，您把这珍贵的资料送给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在我正式退休之前，我还要做两件事，一件就是用长篇小说形式思考和描述教育，再就是写一部关于‘快乐语文’应用理论专著，这样，我的语文教学研究就形成了“自能语文－和谐语文－快乐语文”这样一个系列的思考了，而你的这些资料正好可以作文学创作参考。”
就这样，章振欣告别了盛校长，告别了正式去王船山学校作兼职校长的郑正阳，把自己积累的那些研究资料c揣着那本《南方文学》和艳艳的照片以及小艳寄给了的那幅十字绣，踏上了去天海的火车。
这时，黄莹驾车正往紫丘中学驶去。
自从为小孩读书的事和章振欣认识并产生了爱慕之情，之间的交往已经也有五六年了。眼看人一天天地老去，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拖下去。再加上龙兴慧那句“你喜欢他，你得主动进攻呀”的话，让她今天下了决心的要向章振欣表白自己的感情。
然而，当她来到章振欣的住所时，门是锁着的。她回到车上，正拨打章振换的电话，手机上显示了一条信息：
小莹妹妹：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已经离开湘丘县，原谅我不辞而别。你是一个好女人，这一点我坚信不疑，我也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但是，思考许久，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兄妹或朋友吧！千万别因为我耽搁了你。我会象兄长一样想你的。
兄：振欣
此时，黄莹迷茫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我怎么对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地痴情啊！”在心里，她对自己发问在，好久没有抬起头来。
4 天海火车站。
章振欣快步地向出站口走去。事先约定，来接自己的是小艳。小艳在电话里说：“你出站时，我不带任何标志地站在出站口，看你能不能一下子认出我。”
看她还搞得这么浪漫做什么？其实，在视频里，他们已经看到过了，小艳和姐姐艳艳长得很相像，只不过比当年的艳艳年龄要大些。他估计自己一定能一眼认出小艳的。
章振欣提着包快步朝出站口走来。他把目光往出站口扫视了一遍，突然，一个穿着一身缀有白蓝各色花相间的棉质连衣裙，裙带不紧不松地系在腰间的女子身影吸引了他——她，大大的眼睛，虽然隔着一层镜片，但还是那样地晶亮，看得出，这是一双艳艳的眼睛，它曾经让自己着过迷销过魂，它把一个“情爱”二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里，几十年也褪不去颜色和痕迹。是她，就是她，他再没有把视线移开，终于，当那双熟悉的眼睛与他的目光对视到一起时，他的心一下子重重撞击了一下，且生出了一阵火花。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只见站口的女人也抬起了脚步迎着自己走来。
“小艳！”
“振欣！”
两人身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切切实实地拥抱在一起，再不是网络上虚拟的图像表情。小艳偎在章振欣的怀里，说不尽的回忆话，道不完的过去事。话说得越多，小艳依偎得就越紧，两颗心贴得就越近。
“小艳，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和你这样地亲密。”
“为什么？”
“年龄差距。”
“你没有听说杨振宁和翁帆，82处28，以后不要说这些好吗？”
“好吧，不早啦，回吧！”章振欣扶起小艳。
灯光下，章振欣看着那张艳艳的照片，说：“小艳，我们一起回塬上草原去看看你妈和你姐吧。”
“振欣，不要把自己的情感安放在过去的岁月里，那毕竟太久远了，比网络还要虚拟。”小艳紧紧地搂住了章振欣，说：“上帝让我遭受了那一场婚姻的变故后，却让我遭遇上喜喜和你。”
“是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离婚后，也曾经遇到过一些女人，就是没有一个让我看上的，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章振欣说着，把小艳拥到也怀里，一时间，小艳的身子幸福地瘫倒了下来。
“回答我，那一次我在网上要你查一下玫瑰花的含义是什么，查到没有？”
“查到了。”其实，章振欣并没有去查，也用不着查，他记起当年刘勇结婚时在墙壁上画的九十九朵玫瑰花，那时，就知道它的含义是什么了。
“什么意思？”
“象征纯洁热烈的爱情！”
“非也！”
“？”
“是象征我对你的爱，我和姐姐都是上帝送给你的礼物。”
——其实，这番情境，是章振欣在晃荡的火车上迷迷糊糊作的一个梦，一个春意盎然的梦。什么“82处28”c玫瑰花的含义，都是在网上聊天里小艳说的。人，许多美好的东西就只能这样地在梦中拥有。
5来火车站接章振欣的是女儿喜喜。
喜喜给章振欣一封信和一张飞机票：
振欣：
还记得我要让你的成果走向全国的话吗？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在你来到天海之时，我已经来到美丽的草原，我和那里的教育部门联系好了，要在那里专门为你策划一个“特级教师章振欣语文教学理念研讨会”，四天后，你就飞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爱你的小艳
虽然没有看到小艳，但章振欣仍然是十分兴奋的。一是与女儿喜喜团聚了，二是他不但可以回到当年安放青春爱情的草原，去看望永世难忘的艳艳，而且还可以以特级教师的身份在那里推介自己的教学成果。
几天后，章振欣来到了塬上草原，在宾馆接待处办手续时，他打听小艳的住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信封，里有小艳留下的信：
振欣：
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当你来到草原时，我已经在北京了。这里将有另外一个研讨会要举行，你已经成为主讲专家的之一。等你在草原讲完课后，先去看望一下妈妈和姐姐，然后来北京，咱们北京见。
爱你的小艳
研讨会上，章振欣以人民教育出版社初中语文教材中的《泥人张》上了一堂观摩课，以《我的语文教学观》作了一个学术讲座，期间，和与会的老师进行了热烈亲切的互动。
临近结尾时，当地一个教育报刊的记者采访了他， 说：“章老师，请你以你的经历为依据给成功下一个定义。”
“成功就是往东沟的田里撒下种，浇水施肥，除草灭虫，让它长成壮壮实实的庄稼，收获出丰硕的果实，然后让你自己和更多的人享用。或许，你会得到人们的赞扬和奖赏。这种以个人的努力为基础而又惠及他人的作为，就是成功。”
“妙妙妙！”记者拍手称好。
“据说，几十年前，你在我们这里的部队当兵，但却是在一个叫东道沟子的小学里帮助教育工作，恰恰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步入了农村教师的行列，可以说，你在农村教育园地里工作了一辈子，请用简短的语言表述一下你的体会。”
“农村教育的发展是一个艰难的历程，期间，我们遇到过许多的困惑和艰难，而且，现在我们还在苦闷彷徨，君不见素质教育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应试教育阴云难散？君不见新课程的理念确如春风有暖意，穿上新鞋的脚却还在步履艰难地走老路？但是”
章振欣停了一会，说：“我不会忘记我的老同事老朋友刘勇老师几乎终生都喜欢说的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明天，明天是美好的；今夜过去是明天！”
6 刚回到宾馆，郑正阳打来了电话，他兴奋地说：“振欣啊，我来天海了呀，怎么联系你呀？”
“哟哟哟，对不起，我现在不在天海，我在塬上。”
“什么呀，什么上？”
“就是我几十年前当兵的那地方，叫塬上，在这里开一个语文教学研讨会。”
“这样啊，那我们这次见不着面了。”郑正阳惋惜地说。原来，郑正阳组织了一个王船山研究会并担任了会长，并得到湘南师院文学院的大力支持，船山文化进校园的活动已经起步。目前，所在的船山学校组织编写的《身边的文化名人王船山》这一校本教材也正式出版了，这一次又特地来天海来参加一个王船山教育思想研讨会，他的那篇《试论王船山教育思想与现代教育的融合》一文在会上获得了一等奖，并作了交流。
郑正阳感慨地说：“我现在是研究王船山的学者了，已经在全市十多个学校进行了讲课活动。过去，我当校长当学区主任，以及当教育局代理局长时，都想为自己在大学时就在追求的教育理想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就是未能成功。可是，在一所民办学校的小小兼职校长的位子上做到了。为什么？这其中的道理我还要继续思考。”
“有什么好思考的呀，简单得很，都是应试教育害的，人家看分数看升学率，你的那些东西是狗屎。不过，新世纪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已经召开，现在会好起来了！”
和郑正阳刚通完电话，手机又响了。
章振欣拿起手机一看，是叶倩的，她在电话那头说：“我们家明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好好，道喜道喜！”章振欣用手摸着秃了顶的脑袋，大声地笑着，说：“你看看，我怎么老是追不上你们的步子哟？你们家明明生孩子了，正阳家晨曦结婚已经几个月了，就我们家喜喜男朋友还没个影。过几天我就要来北京了，会过来看你们。”
昨夜即将过去，草原的东天上开始放亮。这时，章振欣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郑正阳的。
“振欣呀，这就奇哒怪了？”
“天没亮，有什么事这么奇怪？”
“新任县委书记黎明刚才亲自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你猜，他找我什么事？”
“我猜个鬼，是提拔你当县长吧，哈哈哈”章振欣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黎书记叫我三天内回去见他。”
原来，市的主要领导一换，湘丘县的县委班子也相应在作了调整，根据上级精神，过去那种设计年龄界限让干部“改非”提前休息的地方政策作废。而且，正在这时，省政府督导部门在检查各地落实新世纪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时，发现一些地方的教育乱成一团糟的主要原因就是让不懂教育的官员担任教育局长，并特别点了湘丘县的名。于是，下达文件规定，担任县市级教育局长，必须受过高等教育，必须有过教育工作的经历，反对让不懂教育的人担任教育局长。黎书记在走访老干部，征求教育局长人选的意见时，从年近八十的原教育局蒋局长那里得知郑正阳的情况，并经多方调查，得知群众对刘元芳这些年的工作很不满意，全县的教育往应试教育的老路上倒退，他一心追求的高考升学率也一落千丈，北大清华录取率连年为零，二本上线率也只能以“绝对人数比上年有所增加”的宣传自欺欺人，于是，黎明书记考虑要将刘元芳调离教育局，决定让郑正阳重新回到教育局局长的领导岗位上来。为了新的人事工作，县委常委开了一整夜的会。清晨一散会，黎书记就要组织部长陆正天拨通郑正阳的电话，说：你郑正阳必须立即回来，先把年龄改回去，然后接受处分再任用。处分？郑正阳有些不解。你随便改干部档案年龄，能不处分你！黎书记笑了。
“真的呀？”
“不会有假，组织部长陆正天接着又和我说了一阵话，让我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昨夜的梦，看样子，我真得回去。”
“那就回去呗，好好当你的教育局长。”章振欣说着起身推开窗户。
“那我就把话撂给你，我要回去了，你也别想在外面游荡了呀！”
;章振欣没有说话，他多少有些郁闷，于是，站到了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草原的清新空气和东方的霞光一起把崭新的一天送到了他的面前。
7 研讨会结束了，章振欣来到了洪艳艳的坟前。
他抬眼望着这片久违了的草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感慨之中：
想当年，那段所谓的军营生活不但把我推上了农村教育这条路，甚至对我的爱情婚姻生活也产生了重大影响，甜蜜的爱情，失败的婚姻，成功的事业，似乎都与这段经历有密切的关系。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有了教育的经历，让我一回到家乡，就把握住了进中学当民办教师的机遇；因为和艳艳的那段感情，让我最终放弃了叶倩的爱情；因为认识战友龙兴慧才会有和他妹妹龙娟娟的那段错误的婚姻；因为还认识小艳，我不但在这个年龄上还会青春焕发，而且，我的研究成果因小艳的帮助而长上了翅膀，从湘丘县的乡村里飞了出来，成了墙外飘香的烂漫山花。
他拿出那本载着《金莲花开》的杂志，嘴里说道：“艳艳，几十年了，我今天才来看你。但是，这几十年，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金莲花，我对你的深切怀念就记述在这篇小说里。”
章振欣拿出打火机，点燃那本《金莲花开》，火熊熊地燃烧着，还不时地在坟前打着旋，发出呼呼的响声。
初稿完成于2010年7月15日二十三点四十八分（长沙）
修改稿完成于2013年7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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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振欣停了一会，说：“我不会忘记我的老同事老朋友刘勇老师几乎终生都喜欢说的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明天，明天是美好的；今夜过去是明天！”
1 又是一个阳春三月。
昨夜已经过去。
太阳把刚刚蕴酿出来的新鲜光亮洒在紫丘山乡的大地上，满山满町的绿意衬着几许金光。田里的庄稼迎着太阳在微风的吹拂下猛然地长高了一节，瓜果们争着褪去花蕊，滚壮壮地长大了几圈，有的则连着花蕊长得鲜嫩鲜嫩的。阳光还洒到了那一片不太高的山岗上，不经意间，人们会发现，阳光照到之处，已经不是当年的“和尚头”，那里已经绿得灿烂绿得生动。特别是紫丘中学东南面的那座水库，从远处看去，波光粼粼，灵气袭人。学校附近那几栋稻草茅房已经改头换面建成了砖瓦楼房，楼的顶棚上还架着小型卫星天线。从县城里通往紫丘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新溏街那条黄土公路已经修成了水泥马路。
屹立在这新一天阳光底下的紫丘中学，当年陈旧破烂的平房已经被砖瓦楼房代替，铝合金门窗，瓷砖装贴的外墙，显出了现代化建筑的气息。教学楼c办公楼c实验楼c学生公寓c教师公转房，运动场，一一俱新。
要问紫丘中学为何年大变样。用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刘勇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它赶上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明天了：2006 年，农村取消了农业税；2006年，农村学校取消了学杂费，实行“两免一补”政策；国家拨专项资金对“普九”债务进行化解；国家拨专项资金启动学校危房改造工程；国家决定向中小学老师发放绩效工资；国家专项资金启动了农村学校教师的公转房建设工程
紫丘中学用水泥修建了一个标准操场，凡是需要硬化的地方都打上了水泥，通向学校的那条马路修成了水泥路。总耗资六十多万元。学校门前有一块功德碑记载了捐款款人的姓名和金额。而这些钱主要是当年由刘勇叶倩两口子收留的特困学生许小兵和章振欣收留的黄小聪捐的。黄小聪，那年他没有去读普通高中，而是接受章振欣的建议，上了职业中专，然后对口考上高职院校，现在是某大学的在籍研究生，虽然他还没有参加工作，但他在母亲黄莹的支持下捐一笔经费给母校修路。
其他捐了款的学生有：
朱小江：叶倩在小学时的行动小组成员，现在是某部团长。
冯涛：章振欣经常从自己饭碗里分菜给吃的那个困难学生，现在是一个大型养殖户。
周明明：被李桂花叫作“猪的立方”，现在是一个房产公司的高管。
王国清：在作文中用“老师永垂不朽”一词来赞扬老师并早早辍学，现在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
莫大大：从县职业中专毕业后到沿海创业，私营企业经理。
谭建军：协助老师侦破资料损毁案的，现在是某县公安局局长。
颜小梅：找章振欣讲自学故事的学生，现在是某大学教授，公费访问学者。
谭星：章振欣曾经教过的那个思维有些怪僻，作文中错误百出学生，现在是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
常新苗：那年章振欣再一次上《马说》一课时，那个发表“现代伯乐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它应该是中国的教育”观点的学生就是她，现在是某杂志社的总编。
许冬冬：因为说“老师小气”和刘勇闹了场小摩擦，现在是养殖大户，他捐款是想告诉刘勇老师，他许冬冬也不小气。
以下还有百余个由刘勇老师历年资助过而现在已经走上社会的特困学生的捐助名单，另外就是那次在县城举行聚会的三十几个当年的所谓“差生”每个人都捐了款
2刘勇牺牲后被追认为师德标兵，但颁奖会，叶倩没有去参加，奖牌是学校领导去拿回来的，一直放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后来，县里师德标兵巡回演讲，教育局办公室写了一个关于英雄教师刘勇的典型材料，想让叶倩去发言，不想，一个在农村学校里干了一辈子思想近乎有些麻木的叶倩拒绝了。
上级规定学校要向叶倩无偿提供一套公转房，叶倩也拒绝了。她只是提出了一个个人的申请，因为身体方面和儿子明明要结婚等方面的问题，让已经五十二岁的她提前休息——事实上，有好多多编学校的女教师五十岁就已经提前休息了。
领导答应了。
叶倩要走了，章振欣c郑正阳陪着她回了一趟章茅屋。这时清花村的民宅已经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而章振欣当年第一个建起来的红砖瓦房已经显得落伍了。
那一天，他们意外地碰到了老态龙钟的唐贤海。
章振欣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欠刘勇和自己当年的民办教师补助——一笔古老久远的债务，看样子，可能要欠到来世重生了。
叶倩的父母亲在刘勇出事后先后离去。她把父母留下的老屋托付给了章振欣的弟弟。
“叶倩，这一生中，我有一件很愧疚的事，那就是让你等了我那么多年。不过”
“振欣，什么都别说，我后来还是明白了，是从你的那篇小说里看出来的。没事，你为我作出了牺牲，我等你算是回报吧。”叶倩苦笑着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当年的漂亮小姑娘已经成了今天的白发老太婆了，由于农村艰难岁月和清苦家庭生活的打磨，叶倩比城里其他同龄女人要显得老气得多。
“到了北京后，你要好好地调理身体，你的好日子还长呢。”
“嗯，你也一样，我看你还是去天海吧，到了那里，你的语文教研照样可以搞，专著和小说照样可以写，不还是在为教育作贡献吗？”
“我也在考虑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这是两个老情人之间充满关怀与爱恋的对话，但却是很有原则的对话。
这一天，郑正阳和晓芬再加上章振欣租来一辆车，把叶倩送到了火车站，他们一直把她送到了火车上。
叶倩手里抱着刘勇那杆经过包装的二胡，像是把刘勇对自己那份深情的爱恋搂在心窝里别让人抢走似的，以后，在没有刘勇的岁月里，这二胡就是刘勇，有它在自己身边，刘勇就永远地在自己的身边。叶倩坐在窗户边上望着站在月台上的章振欣和郑正阳他们，心里像是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却堵在喉咙里说出不来。
车开动了，叶倩挥着手，说：“保重，振欣c正阳c晓芬，你们保重！”
她的手使劲地挥着，眼泪顿时像开了闸门的水流涌出了眼眶。
这时，郑正阳的手突然揽住了章振欣的肩膀，头靠在章振欣的肩上，失声地哭了起来，章振欣c晓芬也不由流下泪水。
“现在想来，我真是对不起刘勇和叶倩，他们兢兢业业地工作一辈子，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别人不但有职称有荣誉，还有
房子，他们有什么？我当过校长c学区主任c教育局副局长c代理局长，就是没有能够为他们这样的教师做一点什么，让刘勇走了，让叶倩离开了教育，我心中有愧呀！”
“可这责任是谁的？是你的，还是我的？”章振欣摇摇头。
列车已经远去，叶倩远去了，连同那个儿时的朋友刘勇一起都去了。
3章振欣终于还是决定离开学校。
在走之前，章振欣去了一趟老校长盛秋生的家。这时的盛老校长，已经是有三个孙子的老人了，一天里不但要和老伴做一些家务，下地做一些农活，还要帮助照看孙子。面容上显得格外的憔悴。这个老教育工作者，在青春年华之时，被“文革”那个特殊的年月耽搁了自由恋爱，阴差阳错地碰上了一个认不了几个字的文盲女人做妻子。家庭战争此起彼伏，就是在退休后，由于文盲妻子和媳妇关系处理不好，家庭里时常不得安宁。他只有默默地忍受着和奉献着。原想退休后能安静地写点东西，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曾经打电话给章振欣，还是要把自己自传和日记赠送给章振欣，希望能对他的写作有帮助。
盛校长把那一叠东西交给了章振欣。
章振欣大略地把那篇自传从关至尾地翻了一遍。他发现，那一年章振欣和娟娟离婚前去找盛校长时，盛校长讲的那个女人背叛男人的故事就写这个自传之中。章振欣终于醒悟了过来，盛校长平时笑容中那一丝丝阴沉原来就是这样的婚姻家庭生活雕刻而成的。只见自传的最后是一首诗：
婚姻配偶怎么寻？通情达理最要紧。
勉强凑合成夫妻，要靠双方育感情。
有了儿女轻离婚，害了国家害儿孙。
艰难日子如何过？为家奉献也英雄。
人人都往此处想，家家和谐处处春。
章振欣不禁从心里感动着，一个老教育工作者，在学校把工作做得那样地扎实不求任何的回报，两袖清风地离开工作岗位；不想他的家庭生活却不如人意。章振换也想到自己之所以为了女儿喜喜这么长的时间过着单身生活，老校长“为家奉献也英雄”的思想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因为，当年要和娟娟离婚，他是去找过老校长的，那个没有主人翁姓名的故事和这句话就在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现在看来，他章振欣则是为女儿奉献也“英雄”！
“我的理想就寄托在学生你的身上了。”
“其实，我得谢谢老师，您把这珍贵的资料送给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在我正式退休之前，我还要做两件事，一件就是用长篇小说形式思考和描述教育，再就是写一部关于‘快乐语文’应用理论专著，这样，我的语文教学研究就形成了“自能语文－和谐语文－快乐语文”这样一个系列的思考了，而你的这些资料正好可以作文学创作参考。”
就这样，章振欣告别了盛校长，告别了正式去王船山学校作兼职校长的郑正阳，把自己积累的那些研究资料c揣着那本《南方文学》和艳艳的照片以及小艳寄给了的那幅十字绣，踏上了去天海的火车。
这时，黄莹驾车正往紫丘中学驶去。
自从为小孩读书的事和章振欣认识并产生了爱慕之情，之间的交往已经也有五六年了。眼看人一天天地老去，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拖下去。再加上龙兴慧那句“你喜欢他，你得主动进攻呀”的话，让她今天下了决心的要向章振欣表白自己的感情。
然而，当她来到章振欣的住所时，门是锁着的。她回到车上，正拨打章振换的电话，手机上显示了一条信息：
小莹妹妹：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已经离开湘丘县，原谅我不辞而别。你是一个好女人，这一点我坚信不疑，我也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但是，思考许久，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兄妹或朋友吧！千万别因为我耽搁了你。我会象兄长一样想你的。
兄：振欣
此时，黄莹迷茫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我怎么对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地痴情啊！”在心里，她对自己发问在，好久没有抬起头来。
4 天海火车站。
章振欣快步地向出站口走去。事先约定，来接自己的是小艳。小艳在电话里说：“你出站时，我不带任何标志地站在出站口，看你能不能一下子认出我。”
看她还搞得这么浪漫做什么？其实，在视频里，他们已经看到过了，小艳和姐姐艳艳长得很相像，只不过比当年的艳艳年龄要大些。他估计自己一定能一眼认出小艳的。
章振欣提着包快步朝出站口走来。他把目光往出站口扫视了一遍，突然，一个穿着一身缀有白蓝各色花相间的棉质连衣裙，裙带不紧不松地系在腰间的女子身影吸引了他——她，大大的眼睛，虽然隔着一层镜片，但还是那样地晶亮，看得出，这是一双艳艳的眼睛，它曾经让自己着过迷销过魂，它把一个“情爱”二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里，几十年也褪不去颜色和痕迹。是她，就是她，他再没有把视线移开，终于，当那双熟悉的眼睛与他的目光对视到一起时，他的心一下子重重撞击了一下，且生出了一阵火花。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只见站口的女人也抬起了脚步迎着自己走来。
“小艳！”
“振欣！”
两人身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切切实实地拥抱在一起，再不是网络上虚拟的图像表情。小艳偎在章振欣的怀里，说不尽的回忆话，道不完的过去事。话说得越多，小艳依偎得就越紧，两颗心贴得就越近。
“小艳，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和你这样地亲密。”
“为什么？”
“年龄差距。”
“你没有听说杨振宁和翁帆，82处28，以后不要说这些好吗？”
“好吧，不早啦，回吧！”章振欣扶起小艳。
灯光下，章振欣看着那张艳艳的照片，说：“小艳，我们一起回塬上草原去看看你妈和你姐吧。”
“振欣，不要把自己的情感安放在过去的岁月里，那毕竟太久远了，比网络还要虚拟。”小艳紧紧地搂住了章振欣，说：“上帝让我遭受了那一场婚姻的变故后，却让我遭遇上喜喜和你。”
“是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离婚后，也曾经遇到过一些女人，就是没有一个让我看上的，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章振欣说着，把小艳拥到也怀里，一时间，小艳的身子幸福地瘫倒了下来。
“回答我，那一次我在网上要你查一下玫瑰花的含义是什么，查到没有？”
“查到了。”其实，章振欣并没有去查，也用不着查，他记起当年刘勇结婚时在墙壁上画的九十九朵玫瑰花，那时，就知道它的含义是什么了。
“什么意思？”
“象征纯洁热烈的爱情！”
“非也！”
“？”
“是象征我对你的爱，我和姐姐都是上帝送给你的礼物。”
——其实，这番情境，是章振欣在晃荡的火车上迷迷糊糊作的一个梦，一个春意盎然的梦。什么“82处28”c玫瑰花的含义，都是在网上聊天里小艳说的。人，许多美好的东西就只能这样地在梦中拥有。
5来火车站接章振欣的是女儿喜喜。
喜喜给章振欣一封信和一张飞机票：
振欣：
还记得我要让你的成果走向全国的话吗？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在你来到天海之时，我已经来到美丽的草原，我和那里的教育部门联系好了，要在那里专门为你策划一个“特级教师章振欣语文教学理念研讨会”，四天后，你就飞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爱你的小艳
虽然没有看到小艳，但章振欣仍然是十分兴奋的。一是与女儿喜喜团聚了，二是他不但可以回到当年安放青春爱情的草原，去看望永世难忘的艳艳，而且还可以以特级教师的身份在那里推介自己的教学成果。
几天后，章振欣来到了塬上草原，在宾馆接待处办手续时，他打听小艳的住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信封，里有小艳留下的信：
振欣：
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当你来到草原时，我已经在北京了。这里将有另外一个研讨会要举行，你已经成为主讲专家的之一。等你在草原讲完课后，先去看望一下妈妈和姐姐，然后来北京，咱们北京见。
爱你的小艳
研讨会上，章振欣以人民教育出版社初中语文教材中的《泥人张》上了一堂观摩课，以《我的语文教学观》作了一个学术讲座，期间，和与会的老师进行了热烈亲切的互动。
临近结尾时，当地一个教育报刊的记者采访了他， 说：“章老师，请你以你的经历为依据给成功下一个定义。”
“成功就是往东沟的田里撒下种，浇水施肥，除草灭虫，让它长成壮壮实实的庄稼，收获出丰硕的果实，然后让你自己和更多的人享用。或许，你会得到人们的赞扬和奖赏。这种以个人的努力为基础而又惠及他人的作为，就是成功。”
“妙妙妙！”记者拍手称好。
“据说，几十年前，你在我们这里的部队当兵，但却是在一个叫东道沟子的小学里帮助教育工作，恰恰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步入了农村教师的行列，可以说，你在农村教育园地里工作了一辈子，请用简短的语言表述一下你的体会。”
“农村教育的发展是一个艰难的历程，期间，我们遇到过许多的困惑和艰难，而且，现在我们还在苦闷彷徨，君不见素质教育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应试教育阴云难散？君不见新课程的理念确如春风有暖意，穿上新鞋的脚却还在步履艰难地走老路？但是”
章振欣停了一会，说：“我不会忘记我的老同事老朋友刘勇老师几乎终生都喜欢说的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明天，明天是美好的；今夜过去是明天！”
6 刚回到宾馆，郑正阳打来了电话，他兴奋地说：“振欣啊，我来天海了呀，怎么联系你呀？”
“哟哟哟，对不起，我现在不在天海，我在塬上。”
“什么呀，什么上？”
“就是我几十年前当兵的那地方，叫塬上，在这里开一个语文教学研讨会。”
“这样啊，那我们这次见不着面了。”郑正阳惋惜地说。原来，郑正阳组织了一个王船山研究会并担任了会长，并得到湘南师院文学院的大力支持，船山文化进校园的活动已经起步。目前，所在的船山学校组织编写的《身边的文化名人王船山》这一校本教材也正式出版了，这一次又特地来天海来参加一个王船山教育思想研讨会，他的那篇《试论王船山教育思想与现代教育的融合》一文在会上获得了一等奖，并作了交流。
郑正阳感慨地说：“我现在是研究王船山的学者了，已经在全市十多个学校进行了讲课活动。过去，我当校长当学区主任，以及当教育局代理局长时，都想为自己在大学时就在追求的教育理想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就是未能成功。可是，在一所民办学校的小小兼职校长的位子上做到了。为什么？这其中的道理我还要继续思考。”
“有什么好思考的呀，简单得很，都是应试教育害的，人家看分数看升学率，你的那些东西是狗屎。不过，新世纪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已经召开，现在会好起来了！”
和郑正阳刚通完电话，手机又响了。
章振欣拿起手机一看，是叶倩的，她在电话那头说：“我们家明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好好，道喜道喜！”章振欣用手摸着秃了顶的脑袋，大声地笑着，说：“你看看，我怎么老是追不上你们的步子哟？你们家明明生孩子了，正阳家晨曦结婚已经几个月了，就我们家喜喜男朋友还没个影。过几天我就要来北京了，会过来看你们。”
昨夜即将过去，草原的东天上开始放亮。这时，章振欣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郑正阳的。
“振欣呀，这就奇哒怪了？”
“天没亮，有什么事这么奇怪？”
“新任县委书记黎明刚才亲自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你猜，他找我什么事？”
“我猜个鬼，是提拔你当县长吧，哈哈哈”章振欣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黎书记叫我三天内回去见他。”
原来，市的主要领导一换，湘丘县的县委班子也相应在作了调整，根据上级精神，过去那种设计年龄界限让干部“改非”提前休息的地方政策作废。而且，正在这时，省政府督导部门在检查各地落实新世纪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时，发现一些地方的教育乱成一团糟的主要原因就是让不懂教育的官员担任教育局长，并特别点了湘丘县的名。于是，下达文件规定，担任县市级教育局长，必须受过高等教育，必须有过教育工作的经历，反对让不懂教育的人担任教育局长。黎书记在走访老干部，征求教育局长人选的意见时，从年近八十的原教育局蒋局长那里得知郑正阳的情况，并经多方调查，得知群众对刘元芳这些年的工作很不满意，全县的教育往应试教育的老路上倒退，他一心追求的高考升学率也一落千丈，北大清华录取率连年为零，二本上线率也只能以“绝对人数比上年有所增加”的宣传自欺欺人，于是，黎明书记考虑要将刘元芳调离教育局，决定让郑正阳重新回到教育局局长的领导岗位上来。为了新的人事工作，县委常委开了一整夜的会。清晨一散会，黎书记就要组织部长陆正天拨通郑正阳的电话，说：你郑正阳必须立即回来，先把年龄改回去，然后接受处分再任用。处分？郑正阳有些不解。你随便改干部档案年龄，能不处分你！黎书记笑了。
“真的呀？”
“不会有假，组织部长陆正天接着又和我说了一阵话，让我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昨夜的梦，看样子，我真得回去。”
“那就回去呗，好好当你的教育局长。”章振欣说着起身推开窗户。
“那我就把话撂给你，我要回去了，你也别想在外面游荡了呀！”
;章振欣没有说话，他多少有些郁闷，于是，站到了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草原的清新空气和东方的霞光一起把崭新的一天送到了他的面前。
7 研讨会结束了，章振欣来到了洪艳艳的坟前。
他抬眼望着这片久违了的草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感慨之中：
想当年，那段所谓的军营生活不但把我推上了农村教育这条路，甚至对我的爱情婚姻生活也产生了重大影响，甜蜜的爱情，失败的婚姻，成功的事业，似乎都与这段经历有密切的关系。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有了教育的经历，让我一回到家乡，就把握住了进中学当民办教师的机遇；因为和艳艳的那段感情，让我最终放弃了叶倩的爱情；因为认识战友龙兴慧才会有和他妹妹龙娟娟的那段错误的婚姻；因为还认识小艳，我不但在这个年龄上还会青春焕发，而且，我的研究成果因小艳的帮助而长上了翅膀，从湘丘县的乡村里飞了出来，成了墙外飘香的烂漫山花。
他拿出那本载着《金莲花开》的杂志，嘴里说道：“艳艳，几十年了，我今天才来看你。但是，这几十年，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金莲花，我对你的深切怀念就记述在这篇小说里。”
章振欣拿出打火机，点燃那本《金莲花开》，火熊熊地燃烧着，还不时地在坟前打着旋，发出呼呼的响声。
初稿完成于2010年7月15日二十三点四十八分（长沙）
修改稿完成于2013年7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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