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保姆新生活
表姐住的是省教育厅的宿舍，两房两厅，估计有80多平米。林芳大学毕业进入教育厅计财处，是厅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表姐夫肖成国是南江医学院药学系老师，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两人相识缘由一次去南京出差，在同一硬卧车厢里，肖成国是下铺，林芳是上铺。肖成国怜香惜玉，与她调了铺。林芳千恩万谢，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出差就遇上活雷锋，令她百感交集，亦对他刮目相看，也存有好感。两人很快打得火热，聊了一晚。也许，人世间的缘分上帝早就作了安排，车厢奇遇成就了世上一段美好姻缘。
快满一岁的洋洋虎头虎脑，圆圆胖胖，看见陌生的于小月，好奇地瞪大乌黑灵活的大眼睛。表姐逗着说：“快叫小姨。”洋洋转动滴溜溜的眼睛，呵呵地露出稚嫩的笑。于小月向洋洋伸出双手，“小姨抱抱。”洋洋一到小月身上，高兴地一跳一跳。
“是个大色鬼。”肖成国在一旁开玩笑，“今天上午，2楼的易佳要抱他，他又踢又闹，嫌人家丑。见了漂亮小姨，却兴奋不得了。”
表姐嘻嘻笑起来，诙谐地说：“色鬼就色鬼，我家洋洋就是爱色。以后有漂亮小姨带着，会越长越帅。”
虽然表姐表姐夫说的是玩笑话，于小月听了心里却美滋滋。
北间主人由表姐母亲换成了于小月。肖成国按自己的设想给小月进行了卧室布置，床上铺的是粉红色床单，书桌上摆了一盏新台灯和整套高中课本，墙上贴了几张美女帅哥彩照。虽简单，却符合小月的身份和品味。
小月对自己的卧室很满意，比家里好几倍。肖成国说：“以后，这里既是你的卧室，也是你的课堂。我相信，一个特别的女大学生将会从这里走出去。”
林芳举起洋洋摇了摇，“爸爸说，小姨在这里读书考大学，你同意？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踢脚。”洋洋只知呵呵地笑，在妈妈手里上下踢蹬，头自然是点个不停。林芳高兴地叫道：“洋洋同意喽，同意喽。以后小姨学习就不要哭闹，好吗？”
小月暗自高兴，她不仅是保姆，更是一名自读高中生。亲戚就是不一样，不把她当牛做马，而是帮她谋划未来。她想，在以后的保姆新生活里，笃定要尽心尽力，心无旁骛，死心塌地，如此，才不枉表姐表姐夫一片火热心肠。
洋洋爷爷肖天际和奶奶成如娟听说小月来了，赶过来看她。成如娟手里提了几个食品袋，里面装满了卤菜，明显是要犒劳于小月。肖天际是南江医学院二附院院长，十足的大忙人，难得有空来看望孙子。成如娟是妇幼保健院副院长，也是一个大忙人。作为奶奶，她比谁都急盼小月到来，孙子是她半条命，没省心的保姆照看，她无心工作。
于小月的容貌与礼貌令成如娟十分满意。她絮絮叨叨地说：“看着就舒服，小月是个美人坯子。明年，至多明年春天，小月就会完全发育。俗话说，女大十六变，越变越好看。”没等她说完，林芳一旁纠正：“妈，是女大十八变。”成如娟瞪她一眼，“还用你说。现在生活条件不一样，女孩子十六就开始大变。我敢打赌，明年春天一过，小月肯定成为大美女。到时，林芳，盯紧点，别被花心男孩拐了去。”
于小月被说得满脸通红，低头咬着自己的辫梢，右脚轻踢自己的左脚。
肖天际帮着解围，“小月，别理她们，好好带好洋洋，挤时间读完高中课本，力争考上成人大专。洋洋大了，你也跟着出息。”
于小月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肖天际，感激地点点头。
晚饭是成如娟下厨做的，弄了一桌子菜。小月忙着帮大家添饭，饭刚端上桌，成如娟却说今晚喝点红酒，为小月接风。肖天际有点酒瘾，表示赞同，在家喝酒，为数不多，除非过节。肖成国马上从橱子里取出一瓶拉菲，打开瓶盖，给每人倒上一杯。待大家坐好，成如娟举杯说：“欢迎小月成为我家成员，干杯。”
于小月受宠若惊，慌忙举杯，一口喝干，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咧嘴对大家笑笑。
肖成国惊诧小月喝酒的勇气，瞟她一眼：“你有酒量，以前喝过拉菲？”
于小月双手捂着下巴，摇摇头。这种洋酒，不要说喝，听都没听过。从小起，在各类酒席上喝的是米酒，大人不让多喝，从未醉过。
肖成国问：“好喝？”
于小月一口入喉，根本未品出味道，不好意思地冲肖成国吐吐舌头：“不知道。”
林芳一边喂洋洋吃饭一边说：“红酒要慢慢品，以后喝多了就知道。”
吃饭时，成如娟拼命往小月碗里夹菜，尤其是她带来的卤菜。除外婆母亲外，小月从未享受过如此盛情恩宠，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暖意。
成如娟嚼着饭菜说：“小月，以后，你就是家里成员，有什么想法，直接跟表姐表姐夫说。我们哩，就把洋洋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带好洋洋，让我们放心。”然后，望着林芳，“明天，带小月去商场，给她添几件夏装秋装。漂漂亮亮的女孩，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于小月忙摇头，“不用，伯母，我带了衣服。”
“刚才，我看了你带的衣服，太旧了。为我们洋洋，得穿干净点。”成如娟说罢，从口袋里掏出数张购物票，交到林芳手上。
林芳自是高兴，知道婆婆的用意，不外乎是用小恩小惠套住小月。其实，小月不是那种施小恩就可打发的女孩，她的期望值很高。从她那双渴望的眼睛中，能读出她的理想与抱负。为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敢于忍辱负重c委曲求全。
次日，于小月抱着洋洋，跟着表姐来到南都百货大楼，在各式女士品牌服装区挑选称心如意的衣服。小月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什么衣服都是光鲜靓丽，令她目不暇接。林芳在一件真丝吊带连衣裙前停住，提起来左看右瞧。
营业员过来推销，说这款裙子目前快断档，就剩几件，错过了就没有。林芳说不是自己买。营业员扭头瞅了小月一眼，惊讶一声，说这款裙子简直就是为她定制，女孩皮肤白，长相俊俏，穿在身上，整个地球都亮堂。小月十分喜欢，一看价格，贵得吓人，忙摇头，劝表姐到别处去。林芳从小月的眼神中已读出她的喜爱，决定购买，叫营业员开票。按成如娟要求，林芳为于小月买了两套夏装，两套秋装，几乎把成如娟给的购物票用完。
洋洋确实是个听话好带的乖孩子，不到一个星期，于小月就把洋洋哄得除睡觉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再过半个月，就是洋洋周岁生日，成如娟忙着为洋洋操办周岁宴。于小月弄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特别器重满月酒c周岁宴？这些天，成如娟一下班就跑来与林芳c肖成国商量摆酒事宜。有时婆媳为请不请某个客人发生不愉快争执，最后由肖成国拍板。于小月甚觉奇怪，平时家里大小事都是林芳做主，到婆媳争执时，肖成国却能一语定乾坤。肖天际倒是逍遥自在，任凭他们折腾。
那天，林芳一大早把小月带到高档发廊做头发。发廊老板娘拿出几十款发型图形由林芳选，林芳看得眼花缭乱，选了半天仍然定不下来。老板娘眯起双眼琢磨小月半天，最后说走清纯路线。她说：“你看，小月瓜子脸，大眼睛，细柳眉，白皮肤，弄成梦幻女神长卷发造型，或甜美及肩中长发梨花头都不妥，还是时尚粉嫩的齐刘海长直发，配上清新的染发色，完美呈现出纯少女的可爱感，更能凸显小月的清丽雅秀。”林芳拿着图形与小月脸型比了比，觉得老板娘说得在理，点头同意。
做完头发，于小月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大方脱俗c清丽秀美c温婉可人，心里暗自欢喜。林芳前后左右看了看，觉得不错，就付了款。
回到家，林芳给小月穿上真丝吊带连衣裙，脸上再薄施脂粉c淡描双眉，更显楚楚动人c雅致妍丽。洋洋脑门上涂点红，穿上大红肚兜，活像画上的瓷娃娃。临出门，林芳给洋洋泡咖啡。成如娟愕然：“咋给洋洋吃这个哩！”林芳一边吹气一边说：“怕他瞌睡，给他提提神。”成如娟白林芳一眼，唠唠叨叨：“小孩子，吃多会上瘾，不能图省事，什么都给他吃。”林芳不理会，指派肖成国干这干那。
到了酒店，于小月独自抱着洋洋玩汽球，林芳c肖成国c成如娟c肖天际一应忙事去了。一会儿，陆续有客人来，小月抱着洋洋和四个大人一起站在门口迎客。待客人到齐入座，主持人用煽情的语言宣布开始，洋洋c林芳c肖成国被请上台，小月抱着洋洋站在中间。台下摄影机照相机闪光灯不停闪烁。随着主持人的激昂解说，小月不停把洋洋举过头顶，时时用洋洋的小手向台下飞吻。今天的主角是洋洋，可在主持人恰到好处地补白下，于小月也成了主角，台下有不少眼光聚集在她身上，还有几个帅哥向她抛来眉眼挥起双手。这一刻，于小月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脸上漾起甜蜜的微笑。
客人敬酒的时候，于小月握着洋洋的小手一起举杯，代洋洋回过感谢话后一口喝干，敬酒者马上向她竖起大拇指。于小月来者不拒，也不知喝了多少，脸上开始微微泛红。肖成国悄悄问：“还能喝？”小月点点头。她知道他的用意，希望她能坚持，每当她代洋洋喝酒时就掀起一波小浪潮。肖成国林芳需要这样的效果。林芳的直接领导陶丽敬酒时其儿子周全也跟过来。母子敬完酒，周全不愿离开，说要单独跟小月喝一杯。于小月不知就里，眼睛望着林芳。林芳冲她微笑，说：“能喝就喝。”于小月就举杯与周全一碰，一口喝干。周全离开时还认真地瞅她一眼，留给她一个阳光灿烂和摄人心魄的微笑。
晚上，安顿好洋洋睡觉，林芳把挎包里的红包倒在饭桌上清点，肖成国拿笔记下每个红包上的名字。于小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盯在荧屏上，耳朵却竖得老高。两人算了半天，听得林芳轻轻说：“一共5600元。”肖成国说：“现在收得舒服，到时得双倍归还。”林芳问：“什么意思？”肖成国轻轻一笑：“以后红包肯定会跟着物价上涨。”林芳斥道：“就你这个德性，涨就涨呗。”
看了会儿电视，于小月进房间温习功课，翻开课本，却静不下心来，眼睛一片模糊，脑海里尽是上午周岁宴的画面。在农村，只有结婚才有这种热闹排场。而城里，小孩过个周岁生日就办得轰轰烈烈。难怪人们都向往城市，拥入城市。再说，洋洋周岁生日红包就收到5600元，足抵农村一个家庭的年收入。如果母亲手头有这么一笔钱，她就不会辍学，不会远离母亲弟弟。想到此，她心酸至极，泪水涟涟。这时，响起敲门声，肖成国问：“小月，可以进来帮你温习功课吗？”于小月不想让表姐夫看见自己泪水涟涟，谎称已睡下。肖成国在外面说：“也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于小月无心温习，索性关灯睡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得很，往事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晃动。她忽然想起同桌三年的男同学申明，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她眉来眼去，还给她写情书。那天，接到他的情书着实把她吓坏了，看了几眼就退还他，从此再也不敢与他说话，还在桌上划定楚河界线。她辍学消息传出后，他还专程到村里看望，鼓励她自强自立。当时，她心里好感动好激动，羞涩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以致忘了表示感谢，也忘了请人家到家里喝口水，直到申明的背影远去，她才追着向他挥手致谢。接着，她又想起周全，上午那个漂亮和灿烂的笑，使她久久难以忘怀。周全高高瘦瘦，一头卷发，脸庞清秀，是个十分迷人的帅小伙。“他为什么单独敬我酒？为什么对我笑？他喜欢我？”她这样反复问自己，心里顿时漾起浪花，脸颊莫名其妙地发烫。
这一晚，她做了很多梦，都是少女阶段幻想和憧憬的梦。
时间如水一般流去，转眼到了中秋，到处桂花飘香，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桂花香的芬芳。那天放假，肖天际开公车带着全家到儿童游乐园玩。于小月抱着洋洋玩过碰碰船c太空飞船c奇幻大磨盘后就去玩跳跳床，也许是玩得过于兴奋，一不小心从跳跳床上掉下来，小月整个身子压在洋洋身上，洋洋哇地大哭。肖成国林芳一起跑过去。肖成国赶紧抱起洋洋。林芳心疼地抚摸洋洋的头，发现无大碍，绷着脸对小月嘶吼大骂。小月第一次见表姐动怒，吓得瑟瑟发抖，委屈的泪水流个不停。不远处的桂花树上，几只小鸟也被惊得扑愣愣直飞而去。
从此以后，林芳的脸色就像昆仑山的气候，于小月稍有不慎，就会掀起狂风暴雨。应了那句俗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芳隐忍几个月的暴躁脾气开始显露，动不动就吼嗓子骂人，弄得于小月一天到晚神经高度紧张。林芳明知对小月发怒不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于小月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有时挨了骂，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饮泣。好在肖成国有颗菩萨心肠，每每见林芳动怒，就像老牛护犊般地护着她。
有次，于小月倒好热水帮洋洋洗澡，因水温没掌握好，烫得洋洋大哭。林芳过来一试水温，暴跳如雷，“你安的什么心？存心想烫死他啊。做了几个月，还笨手笨脚。你猪呀！”
于小月气得把洋洋往林芳怀里一塞，冲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紧，扑在床上嘤嘤啜泣。小月本已适应她的喜怒无常，吼两句，骂几声，渐能忍受，但骂她猪，就无法接受，觉得这是对她人格的污辱。
肖成国指责林芳的不对，“这话伤人，谁受得了？不可以对小月好点吗？我告诉你，把小月气跑了，你自己带洋洋去。”
“你吓唬谁呀，没有她，地球就不转？笑话。”林芳一手抱洋洋，一手往盘里兑冷水，“我对她还不好？这几个月，为讨好她，我克制再克制，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再让我憋屈，人都会疯掉。我算看透了，对人不能太善良，你一软弱，她就得寸进尺。要走就让她走，大不了再请一个。”
“你少说句行不行？”肖成国帮她给洋洋抹沐浴液，低声制止她，“到哪去找这样好的保姆呵。小月毕竟年纪小，偶尔出点差错，算什么呢！”
“就你老好人，都被你惯坏了。看她做的事，经常毛手毛脚，骂两句，就使性子，到时翅膀硬了，还不吃人？”林芳叫起来。
肖成国觉得她无理取闹，干脆沉默。忙碌完，林芳带洋洋进房间休息，他去敲小月房间的门，准备好好劝劝。小女孩离开母爱，受了责骂，难免不难过，惟有疏导排解才能让其宽心。敲了半天，于小月不理不答。他用劲一推，门开了，发现她扑在床上，还在一抽一抽地哽咽。他坐在床边，推推她，“小月，表姐不是存心骂你。她就这丑脾气，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于小月慢慢坐起来，眼圈红肿。肖成国递几张纸巾过去，她接过轻轻拭泪，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肖成国继续劝导：“她呀，就刀子嘴，豆腐心，骂完后，第二天又没事。你不知道，她有时骂我就像骂儿子，我有办法对付她，两个字，沉默。不过，刚才她骂得过分，不该这么伤人。但你想想，她是你亲表姐，再骂得过分，也不是存心，是不是？”说罢，亲热地拍拍她的肩。
于小月心里好受些，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
“当然不是故意。以后，注意点就是，没事的，没事的。”肖成国搂搂她。
对表姐夫的体贴和宽容，小月感激涕零，深情地望着他。肖成国友好一笑，“以后，要受得起委屈，你的路还很长，磕磕碰碰甚至大苦大难难免不发生，表姐骂两句就受不了，还怎么经受大风大浪？”
于小月埋下头，咬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不想它了。”肖成国把她推到凳子上，拿出数学课本，帮她上新课。肖成国是位称职的老师，为了不误小月的功课，恶补了高中课程。他毕业多年，高中数理化早已淡忘，好在他童子功扎实，用用功就熟悉如初。于小月哩，也是一个好学生，脑子机敏，悟性很强，不管多难的题目，肖成国细讲一遍，她就基本弄懂，很少反复。
林芳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昨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第二天早晨起来像没事儿一般大大咧咧，吆三喝四地指挥肖成国和于小月干这干那。于小月想，以后再也不生这种无厘头的气，表姐动怒发脾气，是她性格使然，过分计较，反倒显得生分和小家子气。为了摆脱困境，为了未来，受这点气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她心胸陡然舒展开来。当表姐发怒骂人时，她像肖成国一样采取沉默战术。如此，倒也平静自在，相安无事。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一到寒冬，冷风刺骨，屋里屋外一个样，让人感觉整天像呆在冰窖里。春节假期，林芳一家三口，带上小月，飞往三亚旅游。三亚四季如夏，鲜花常开，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因此，来三亚旅游和避寒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游玩第一站是天涯海角，于小月第一次亲近大海，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一双眼睛望着大海久久不愿离去。这里融碧水c蓝天于一色，烟波浩渺，帆影点点，椰林婆娑，奇石林立，如诗如画。那刻有“天涯”c“海角”c“南天一柱”c“海判南天”的巨石雄峙南海之滨，为海南一绝。于小月完全被这里的美景征服，如痴如醉，不停地叫肖成国给她拍照，摆出各种姿势，把美丽形象留在相机里。
肖成国指着“天涯”和“海角”两块大石头对她介绍：“这两块石头是有来历的，传说一对热恋的男女分别来自两个有世仇的家族，他们的爱情遭到各自族人的反对，于是被迫逃到此地双双跳进大海，化成两块巨石，永远相对。后人为纪念他们的坚贞爱情，刻下‘天涯’‘海角’字样，后来男女恋爱常以‘天涯海角永远相随’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美丽动听的爱情故事，总是令少男少女陶醉和向往。于小月不禁怦然心动，春心荡漾。
在“南天一柱”旁的沙滩上，于小月脱掉鞋袜，赤脚在细沙上奔跑，洋洋挣脱妈妈的怀抱，要与小姨玩耍。洋洋已经可以摇摇晃晃地走路了，伸出嫩白小手哇哇地向小月跌跌撞撞地走来。于小月牵着他的小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唱着“鞋儿破，帽儿破，洋洋的袈裟破”，唱罢就躺在沙滩上，洋洋顺势扑在她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林芳坐在不远的石头上，看小家伙天真无邪c无忧无虑c欢乐无比地逗闹，脸上露出甜美的笑。肖成国则不停地摁动相机快门，留下他们快乐和美好的瞬间。
回到酒店，他们简单清洗一下，准备去二楼餐厅用餐。在电梯里，他们和陶丽母子不期而遇。林芳惊讶道：“陶处，你们怎么也来了？”
陶丽也觉意外，拉着林芳的手说：“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是临时决定的。今年南都特别冷，出来躲几天，也顺带洋洋和小月出来见见世面。”林芳要洋洋叫陶丽大妈。洋洋露出稚嫩的笑，鹦鹉学舌般地叫了句大妈。陶丽高兴地摸摸洋洋的头，“真乖，就会喊人了，好聪明的孩子！”接着，林芳又要洋洋叫周全哥哥。周全冲洋洋做个怪脸，把洋洋吓得躲进林芳怀里。周全开怀大笑，于小月也跟着傻笑。
肖成国一旁问：“陶处也是自助游？”
“不是，跟团。本来一家子来，他爸单位有事，被领导叫去。”陶丽回道。周全父亲是省卫生厅保健处处长。
“你们也住这里？”林芳问。
陶丽点点头：“对。住你们楼上。”
林芳感叹：“这世界真小，跑到三亚还住楼上楼下。到了吃饭时间，和我们一块吃吧。”
陶丽说：“不了，旅行社有安排。”
肖成国热情邀请：“陶处长给点面子，今晚林芳请客，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再说，旅行社的饭也没啥吃头。”
看林芳两口子如此盛情，陶丽只好答应。
肖成国要了间包房，点了几个高档海鲜。于小月第一次看见稀奇古怪的海鲜，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向周全讨教。周全从小跟父母游遍中国大好河山，见多识广，耐心介绍，令她大开眼界。肖成国要了瓶红酒，给每人杯子斟满。
林芳端起酒杯敬陶丽：“感谢陶处对我的关心，我喝掉，陶处随意。”说罢，一仰脖子，酒杯见底。
陶丽回了句，“互相关照。”她酒量不大，只浅浅抿了两口。
就在他们敬酒时，周全端起酒杯敬于小月。他不知她的酒量，问怎么喝？于小月莞尔一笑，“听你的。”
“在三亚见面，说明有缘分。有段子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我们一口闷吧。”周全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诱人的牙齿。
周全的幽默令于小月捧腹不止，她给他送去一个欣赏和喜悦的笑，举杯与他一碰，一口喝干。接着，两人轻声细语c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周全已是南江医学院大三学生，主修口腔医学。他的理想是要成为南江乃至全国一流牙科专家和技术权威。对周全的远大理想，于小月既羡慕又崇拜。她说上大学也是她的梦寐和追求，如不是家庭原因，现在已坐在高一课堂上，两年后，也可能像他一样成为大学生。周全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上成人大学也是年轻人走向成功的路子，如有需要，可助一臂。也许是两人有相同的憧憬和追求，聊得高兴时响起轻快和惬意的笑声。
这一切，被陶丽看在眼里。她对林芳说：“小月已成大姑娘了，出落得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林芳望着小月，自豪地说：“是呵，才过半年，脸上光滑了，胸脯丰满了，身材姣美了，活脱脱一个大美女。”
陶丽扼腕一叹，“可惜投错了胎，如有个好出身，加上这副漂亮身材，一定是抢手货。”她的话，明显释放出一种轻视和遗憾的信号。
于小月听后即高兴又沮丧，但更多的是沮丧。她沮丧自己的身世，叹息自己的命运。当今社会，家庭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前程，也谋定了其贵贱的命运。漂亮有什么用呢，有多少如花似玉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都不是穿梭于各大歌舞厅？世道沧桑，人间凉薄，社会已把底层人士划定为贱民。
周全不同意母亲的看法，反驳道：“妈，你封建，现在还谈什么投错胎，只要自己有梦想，敢于拼搏，再差的出身，都能改变命运。古代凿壁偷光的匡衡，出身农民家庭，生活贫穷，从小渴望读书，靠借书偷光学习，最终成了著名学者。台湾经营之神王永庆更是出生贫寒，小学毕业后便离家做工，几经挫折后成为台塑大王。”
陶丽白儿子一眼，怪他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肖成国c林芳一致赞成周全的观点，高声叫好。于小月向周全投去赞许的目光，心想，自己就有匡衡的毅力和精神，发奋努力，到时一定拿到大学文凭，绝不让陶丽小觑。
分别时，周全跟她提出常联系，许诺回南都后找机会拜访。于小月满怀欢喜，希望他兑现诺言。
三亚之行，令于小月大开眼界，感慨良多，也经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真正体验到了大自然美的真谛。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进一步认识了周全和他的母亲。
从此，于小月心里添了一份牵挂，时刻盼望周全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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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满一岁的洋洋虎头虎脑，圆圆胖胖，看见陌生的于小月，好奇地瞪大乌黑灵活的大眼睛。表姐逗着说：“快叫小姨。”洋洋转动滴溜溜的眼睛，呵呵地露出稚嫩的笑。于小月向洋洋伸出双手，“小姨抱抱。”洋洋一到小月身上，高兴地一跳一跳。
“是个大色鬼。”肖成国在一旁开玩笑，“今天上午，2楼的易佳要抱他，他又踢又闹，嫌人家丑。见了漂亮小姨，却兴奋不得了。”
表姐嘻嘻笑起来，诙谐地说：“色鬼就色鬼，我家洋洋就是爱色。以后有漂亮小姨带着，会越长越帅。”
虽然表姐表姐夫说的是玩笑话，于小月听了心里却美滋滋。
北间主人由表姐母亲换成了于小月。肖成国按自己的设想给小月进行了卧室布置，床上铺的是粉红色床单，书桌上摆了一盏新台灯和整套高中课本，墙上贴了几张美女帅哥彩照。虽简单，却符合小月的身份和品味。
小月对自己的卧室很满意，比家里好几倍。肖成国说：“以后，这里既是你的卧室，也是你的课堂。我相信，一个特别的女大学生将会从这里走出去。”
林芳举起洋洋摇了摇，“爸爸说，小姨在这里读书考大学，你同意？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踢脚。”洋洋只知呵呵地笑，在妈妈手里上下踢蹬，头自然是点个不停。林芳高兴地叫道：“洋洋同意喽，同意喽。以后小姨学习就不要哭闹，好吗？”
小月暗自高兴，她不仅是保姆，更是一名自读高中生。亲戚就是不一样，不把她当牛做马，而是帮她谋划未来。她想，在以后的保姆新生活里，笃定要尽心尽力，心无旁骛，死心塌地，如此，才不枉表姐表姐夫一片火热心肠。
洋洋爷爷肖天际和奶奶成如娟听说小月来了，赶过来看她。成如娟手里提了几个食品袋，里面装满了卤菜，明显是要犒劳于小月。肖天际是南江医学院二附院院长，十足的大忙人，难得有空来看望孙子。成如娟是妇幼保健院副院长，也是一个大忙人。作为奶奶，她比谁都急盼小月到来，孙子是她半条命，没省心的保姆照看，她无心工作。
于小月的容貌与礼貌令成如娟十分满意。她絮絮叨叨地说：“看着就舒服，小月是个美人坯子。明年，至多明年春天，小月就会完全发育。俗话说，女大十六变，越变越好看。”没等她说完，林芳一旁纠正：“妈，是女大十八变。”成如娟瞪她一眼，“还用你说。现在生活条件不一样，女孩子十六就开始大变。我敢打赌，明年春天一过，小月肯定成为大美女。到时，林芳，盯紧点，别被花心男孩拐了去。”
于小月被说得满脸通红，低头咬着自己的辫梢，右脚轻踢自己的左脚。
肖天际帮着解围，“小月，别理她们，好好带好洋洋，挤时间读完高中课本，力争考上成人大专。洋洋大了，你也跟着出息。”
于小月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肖天际，感激地点点头。
晚饭是成如娟下厨做的，弄了一桌子菜。小月忙着帮大家添饭，饭刚端上桌，成如娟却说今晚喝点红酒，为小月接风。肖天际有点酒瘾，表示赞同，在家喝酒，为数不多，除非过节。肖成国马上从橱子里取出一瓶拉菲，打开瓶盖，给每人倒上一杯。待大家坐好，成如娟举杯说：“欢迎小月成为我家成员，干杯。”
于小月受宠若惊，慌忙举杯，一口喝干，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咧嘴对大家笑笑。
肖成国惊诧小月喝酒的勇气，瞟她一眼：“你有酒量，以前喝过拉菲？”
于小月双手捂着下巴，摇摇头。这种洋酒，不要说喝，听都没听过。从小起，在各类酒席上喝的是米酒，大人不让多喝，从未醉过。
肖成国问：“好喝？”
于小月一口入喉，根本未品出味道，不好意思地冲肖成国吐吐舌头：“不知道。”
林芳一边喂洋洋吃饭一边说：“红酒要慢慢品，以后喝多了就知道。”
吃饭时，成如娟拼命往小月碗里夹菜，尤其是她带来的卤菜。除外婆母亲外，小月从未享受过如此盛情恩宠，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暖意。
成如娟嚼着饭菜说：“小月，以后，你就是家里成员，有什么想法，直接跟表姐表姐夫说。我们哩，就把洋洋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带好洋洋，让我们放心。”然后，望着林芳，“明天，带小月去商场，给她添几件夏装秋装。漂漂亮亮的女孩，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于小月忙摇头，“不用，伯母，我带了衣服。”
“刚才，我看了你带的衣服，太旧了。为我们洋洋，得穿干净点。”成如娟说罢，从口袋里掏出数张购物票，交到林芳手上。
林芳自是高兴，知道婆婆的用意，不外乎是用小恩小惠套住小月。其实，小月不是那种施小恩就可打发的女孩，她的期望值很高。从她那双渴望的眼睛中，能读出她的理想与抱负。为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敢于忍辱负重c委曲求全。
次日，于小月抱着洋洋，跟着表姐来到南都百货大楼，在各式女士品牌服装区挑选称心如意的衣服。小月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什么衣服都是光鲜靓丽，令她目不暇接。林芳在一件真丝吊带连衣裙前停住，提起来左看右瞧。
营业员过来推销，说这款裙子目前快断档，就剩几件，错过了就没有。林芳说不是自己买。营业员扭头瞅了小月一眼，惊讶一声，说这款裙子简直就是为她定制，女孩皮肤白，长相俊俏，穿在身上，整个地球都亮堂。小月十分喜欢，一看价格，贵得吓人，忙摇头，劝表姐到别处去。林芳从小月的眼神中已读出她的喜爱，决定购买，叫营业员开票。按成如娟要求，林芳为于小月买了两套夏装，两套秋装，几乎把成如娟给的购物票用完。
洋洋确实是个听话好带的乖孩子，不到一个星期，于小月就把洋洋哄得除睡觉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再过半个月，就是洋洋周岁生日，成如娟忙着为洋洋操办周岁宴。于小月弄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特别器重满月酒c周岁宴？这些天，成如娟一下班就跑来与林芳c肖成国商量摆酒事宜。有时婆媳为请不请某个客人发生不愉快争执，最后由肖成国拍板。于小月甚觉奇怪，平时家里大小事都是林芳做主，到婆媳争执时，肖成国却能一语定乾坤。肖天际倒是逍遥自在，任凭他们折腾。
那天，林芳一大早把小月带到高档发廊做头发。发廊老板娘拿出几十款发型图形由林芳选，林芳看得眼花缭乱，选了半天仍然定不下来。老板娘眯起双眼琢磨小月半天，最后说走清纯路线。她说：“你看，小月瓜子脸，大眼睛，细柳眉，白皮肤，弄成梦幻女神长卷发造型，或甜美及肩中长发梨花头都不妥，还是时尚粉嫩的齐刘海长直发，配上清新的染发色，完美呈现出纯少女的可爱感，更能凸显小月的清丽雅秀。”林芳拿着图形与小月脸型比了比，觉得老板娘说得在理，点头同意。
做完头发，于小月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大方脱俗c清丽秀美c温婉可人，心里暗自欢喜。林芳前后左右看了看，觉得不错，就付了款。
回到家，林芳给小月穿上真丝吊带连衣裙，脸上再薄施脂粉c淡描双眉，更显楚楚动人c雅致妍丽。洋洋脑门上涂点红，穿上大红肚兜，活像画上的瓷娃娃。临出门，林芳给洋洋泡咖啡。成如娟愕然：“咋给洋洋吃这个哩！”林芳一边吹气一边说：“怕他瞌睡，给他提提神。”成如娟白林芳一眼，唠唠叨叨：“小孩子，吃多会上瘾，不能图省事，什么都给他吃。”林芳不理会，指派肖成国干这干那。
到了酒店，于小月独自抱着洋洋玩汽球，林芳c肖成国c成如娟c肖天际一应忙事去了。一会儿，陆续有客人来，小月抱着洋洋和四个大人一起站在门口迎客。待客人到齐入座，主持人用煽情的语言宣布开始，洋洋c林芳c肖成国被请上台，小月抱着洋洋站在中间。台下摄影机照相机闪光灯不停闪烁。随着主持人的激昂解说，小月不停把洋洋举过头顶，时时用洋洋的小手向台下飞吻。今天的主角是洋洋，可在主持人恰到好处地补白下，于小月也成了主角，台下有不少眼光聚集在她身上，还有几个帅哥向她抛来眉眼挥起双手。这一刻，于小月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脸上漾起甜蜜的微笑。
客人敬酒的时候，于小月握着洋洋的小手一起举杯，代洋洋回过感谢话后一口喝干，敬酒者马上向她竖起大拇指。于小月来者不拒，也不知喝了多少，脸上开始微微泛红。肖成国悄悄问：“还能喝？”小月点点头。她知道他的用意，希望她能坚持，每当她代洋洋喝酒时就掀起一波小浪潮。肖成国林芳需要这样的效果。林芳的直接领导陶丽敬酒时其儿子周全也跟过来。母子敬完酒，周全不愿离开，说要单独跟小月喝一杯。于小月不知就里，眼睛望着林芳。林芳冲她微笑，说：“能喝就喝。”于小月就举杯与周全一碰，一口喝干。周全离开时还认真地瞅她一眼，留给她一个阳光灿烂和摄人心魄的微笑。
晚上，安顿好洋洋睡觉，林芳把挎包里的红包倒在饭桌上清点，肖成国拿笔记下每个红包上的名字。于小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盯在荧屏上，耳朵却竖得老高。两人算了半天，听得林芳轻轻说：“一共5600元。”肖成国说：“现在收得舒服，到时得双倍归还。”林芳问：“什么意思？”肖成国轻轻一笑：“以后红包肯定会跟着物价上涨。”林芳斥道：“就你这个德性，涨就涨呗。”
看了会儿电视，于小月进房间温习功课，翻开课本，却静不下心来，眼睛一片模糊，脑海里尽是上午周岁宴的画面。在农村，只有结婚才有这种热闹排场。而城里，小孩过个周岁生日就办得轰轰烈烈。难怪人们都向往城市，拥入城市。再说，洋洋周岁生日红包就收到5600元，足抵农村一个家庭的年收入。如果母亲手头有这么一笔钱，她就不会辍学，不会远离母亲弟弟。想到此，她心酸至极，泪水涟涟。这时，响起敲门声，肖成国问：“小月，可以进来帮你温习功课吗？”于小月不想让表姐夫看见自己泪水涟涟，谎称已睡下。肖成国在外面说：“也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于小月无心温习，索性关灯睡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得很，往事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晃动。她忽然想起同桌三年的男同学申明，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她眉来眼去，还给她写情书。那天，接到他的情书着实把她吓坏了，看了几眼就退还他，从此再也不敢与他说话，还在桌上划定楚河界线。她辍学消息传出后，他还专程到村里看望，鼓励她自强自立。当时，她心里好感动好激动，羞涩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以致忘了表示感谢，也忘了请人家到家里喝口水，直到申明的背影远去，她才追着向他挥手致谢。接着，她又想起周全，上午那个漂亮和灿烂的笑，使她久久难以忘怀。周全高高瘦瘦，一头卷发，脸庞清秀，是个十分迷人的帅小伙。“他为什么单独敬我酒？为什么对我笑？他喜欢我？”她这样反复问自己，心里顿时漾起浪花，脸颊莫名其妙地发烫。
这一晚，她做了很多梦，都是少女阶段幻想和憧憬的梦。
时间如水一般流去，转眼到了中秋，到处桂花飘香，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桂花香的芬芳。那天放假，肖天际开公车带着全家到儿童游乐园玩。于小月抱着洋洋玩过碰碰船c太空飞船c奇幻大磨盘后就去玩跳跳床，也许是玩得过于兴奋，一不小心从跳跳床上掉下来，小月整个身子压在洋洋身上，洋洋哇地大哭。肖成国林芳一起跑过去。肖成国赶紧抱起洋洋。林芳心疼地抚摸洋洋的头，发现无大碍，绷着脸对小月嘶吼大骂。小月第一次见表姐动怒，吓得瑟瑟发抖，委屈的泪水流个不停。不远处的桂花树上，几只小鸟也被惊得扑愣愣直飞而去。
从此以后，林芳的脸色就像昆仑山的气候，于小月稍有不慎，就会掀起狂风暴雨。应了那句俗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芳隐忍几个月的暴躁脾气开始显露，动不动就吼嗓子骂人，弄得于小月一天到晚神经高度紧张。林芳明知对小月发怒不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于小月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有时挨了骂，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饮泣。好在肖成国有颗菩萨心肠，每每见林芳动怒，就像老牛护犊般地护着她。
有次，于小月倒好热水帮洋洋洗澡，因水温没掌握好，烫得洋洋大哭。林芳过来一试水温，暴跳如雷，“你安的什么心？存心想烫死他啊。做了几个月，还笨手笨脚。你猪呀！”
于小月气得把洋洋往林芳怀里一塞，冲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紧，扑在床上嘤嘤啜泣。小月本已适应她的喜怒无常，吼两句，骂几声，渐能忍受，但骂她猪，就无法接受，觉得这是对她人格的污辱。
肖成国指责林芳的不对，“这话伤人，谁受得了？不可以对小月好点吗？我告诉你，把小月气跑了，你自己带洋洋去。”
“你吓唬谁呀，没有她，地球就不转？笑话。”林芳一手抱洋洋，一手往盘里兑冷水，“我对她还不好？这几个月，为讨好她，我克制再克制，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再让我憋屈，人都会疯掉。我算看透了，对人不能太善良，你一软弱，她就得寸进尺。要走就让她走，大不了再请一个。”
“你少说句行不行？”肖成国帮她给洋洋抹沐浴液，低声制止她，“到哪去找这样好的保姆呵。小月毕竟年纪小，偶尔出点差错，算什么呢！”
“就你老好人，都被你惯坏了。看她做的事，经常毛手毛脚，骂两句，就使性子，到时翅膀硬了，还不吃人？”林芳叫起来。
肖成国觉得她无理取闹，干脆沉默。忙碌完，林芳带洋洋进房间休息，他去敲小月房间的门，准备好好劝劝。小女孩离开母爱，受了责骂，难免不难过，惟有疏导排解才能让其宽心。敲了半天，于小月不理不答。他用劲一推，门开了，发现她扑在床上，还在一抽一抽地哽咽。他坐在床边，推推她，“小月，表姐不是存心骂你。她就这丑脾气，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于小月慢慢坐起来，眼圈红肿。肖成国递几张纸巾过去，她接过轻轻拭泪，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肖成国继续劝导：“她呀，就刀子嘴，豆腐心，骂完后，第二天又没事。你不知道，她有时骂我就像骂儿子，我有办法对付她，两个字，沉默。不过，刚才她骂得过分，不该这么伤人。但你想想，她是你亲表姐，再骂得过分，也不是存心，是不是？”说罢，亲热地拍拍她的肩。
于小月心里好受些，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
“当然不是故意。以后，注意点就是，没事的，没事的。”肖成国搂搂她。
对表姐夫的体贴和宽容，小月感激涕零，深情地望着他。肖成国友好一笑，“以后，要受得起委屈，你的路还很长，磕磕碰碰甚至大苦大难难免不发生，表姐骂两句就受不了，还怎么经受大风大浪？”
于小月埋下头，咬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不想它了。”肖成国把她推到凳子上，拿出数学课本，帮她上新课。肖成国是位称职的老师，为了不误小月的功课，恶补了高中课程。他毕业多年，高中数理化早已淡忘，好在他童子功扎实，用用功就熟悉如初。于小月哩，也是一个好学生，脑子机敏，悟性很强，不管多难的题目，肖成国细讲一遍，她就基本弄懂，很少反复。
林芳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昨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第二天早晨起来像没事儿一般大大咧咧，吆三喝四地指挥肖成国和于小月干这干那。于小月想，以后再也不生这种无厘头的气，表姐动怒发脾气，是她性格使然，过分计较，反倒显得生分和小家子气。为了摆脱困境，为了未来，受这点气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她心胸陡然舒展开来。当表姐发怒骂人时，她像肖成国一样采取沉默战术。如此，倒也平静自在，相安无事。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一到寒冬，冷风刺骨，屋里屋外一个样，让人感觉整天像呆在冰窖里。春节假期，林芳一家三口，带上小月，飞往三亚旅游。三亚四季如夏，鲜花常开，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因此，来三亚旅游和避寒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游玩第一站是天涯海角，于小月第一次亲近大海，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一双眼睛望着大海久久不愿离去。这里融碧水c蓝天于一色，烟波浩渺，帆影点点，椰林婆娑，奇石林立，如诗如画。那刻有“天涯”c“海角”c“南天一柱”c“海判南天”的巨石雄峙南海之滨，为海南一绝。于小月完全被这里的美景征服，如痴如醉，不停地叫肖成国给她拍照，摆出各种姿势，把美丽形象留在相机里。
肖成国指着“天涯”和“海角”两块大石头对她介绍：“这两块石头是有来历的，传说一对热恋的男女分别来自两个有世仇的家族，他们的爱情遭到各自族人的反对，于是被迫逃到此地双双跳进大海，化成两块巨石，永远相对。后人为纪念他们的坚贞爱情，刻下‘天涯’‘海角’字样，后来男女恋爱常以‘天涯海角永远相随’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美丽动听的爱情故事，总是令少男少女陶醉和向往。于小月不禁怦然心动，春心荡漾。
在“南天一柱”旁的沙滩上，于小月脱掉鞋袜，赤脚在细沙上奔跑，洋洋挣脱妈妈的怀抱，要与小姨玩耍。洋洋已经可以摇摇晃晃地走路了，伸出嫩白小手哇哇地向小月跌跌撞撞地走来。于小月牵着他的小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唱着“鞋儿破，帽儿破，洋洋的袈裟破”，唱罢就躺在沙滩上，洋洋顺势扑在她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林芳坐在不远的石头上，看小家伙天真无邪c无忧无虑c欢乐无比地逗闹，脸上露出甜美的笑。肖成国则不停地摁动相机快门，留下他们快乐和美好的瞬间。
回到酒店，他们简单清洗一下，准备去二楼餐厅用餐。在电梯里，他们和陶丽母子不期而遇。林芳惊讶道：“陶处，你们怎么也来了？”
陶丽也觉意外，拉着林芳的手说：“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是临时决定的。今年南都特别冷，出来躲几天，也顺带洋洋和小月出来见见世面。”林芳要洋洋叫陶丽大妈。洋洋露出稚嫩的笑，鹦鹉学舌般地叫了句大妈。陶丽高兴地摸摸洋洋的头，“真乖，就会喊人了，好聪明的孩子！”接着，林芳又要洋洋叫周全哥哥。周全冲洋洋做个怪脸，把洋洋吓得躲进林芳怀里。周全开怀大笑，于小月也跟着傻笑。
肖成国一旁问：“陶处也是自助游？”
“不是，跟团。本来一家子来，他爸单位有事，被领导叫去。”陶丽回道。周全父亲是省卫生厅保健处处长。
“你们也住这里？”林芳问。
陶丽点点头：“对。住你们楼上。”
林芳感叹：“这世界真小，跑到三亚还住楼上楼下。到了吃饭时间，和我们一块吃吧。”
陶丽说：“不了，旅行社有安排。”
肖成国热情邀请：“陶处长给点面子，今晚林芳请客，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再说，旅行社的饭也没啥吃头。”
看林芳两口子如此盛情，陶丽只好答应。
肖成国要了间包房，点了几个高档海鲜。于小月第一次看见稀奇古怪的海鲜，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向周全讨教。周全从小跟父母游遍中国大好河山，见多识广，耐心介绍，令她大开眼界。肖成国要了瓶红酒，给每人杯子斟满。
林芳端起酒杯敬陶丽：“感谢陶处对我的关心，我喝掉，陶处随意。”说罢，一仰脖子，酒杯见底。
陶丽回了句，“互相关照。”她酒量不大，只浅浅抿了两口。
就在他们敬酒时，周全端起酒杯敬于小月。他不知她的酒量，问怎么喝？于小月莞尔一笑，“听你的。”
“在三亚见面，说明有缘分。有段子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我们一口闷吧。”周全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诱人的牙齿。
周全的幽默令于小月捧腹不止，她给他送去一个欣赏和喜悦的笑，举杯与他一碰，一口喝干。接着，两人轻声细语c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周全已是南江医学院大三学生，主修口腔医学。他的理想是要成为南江乃至全国一流牙科专家和技术权威。对周全的远大理想，于小月既羡慕又崇拜。她说上大学也是她的梦寐和追求，如不是家庭原因，现在已坐在高一课堂上，两年后，也可能像他一样成为大学生。周全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上成人大学也是年轻人走向成功的路子，如有需要，可助一臂。也许是两人有相同的憧憬和追求，聊得高兴时响起轻快和惬意的笑声。
这一切，被陶丽看在眼里。她对林芳说：“小月已成大姑娘了，出落得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林芳望着小月，自豪地说：“是呵，才过半年，脸上光滑了，胸脯丰满了，身材姣美了，活脱脱一个大美女。”
陶丽扼腕一叹，“可惜投错了胎，如有个好出身，加上这副漂亮身材，一定是抢手货。”她的话，明显释放出一种轻视和遗憾的信号。
于小月听后即高兴又沮丧，但更多的是沮丧。她沮丧自己的身世，叹息自己的命运。当今社会，家庭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前程，也谋定了其贵贱的命运。漂亮有什么用呢，有多少如花似玉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都不是穿梭于各大歌舞厅？世道沧桑，人间凉薄，社会已把底层人士划定为贱民。
周全不同意母亲的看法，反驳道：“妈，你封建，现在还谈什么投错胎，只要自己有梦想，敢于拼搏，再差的出身，都能改变命运。古代凿壁偷光的匡衡，出身农民家庭，生活贫穷，从小渴望读书，靠借书偷光学习，最终成了著名学者。台湾经营之神王永庆更是出生贫寒，小学毕业后便离家做工，几经挫折后成为台塑大王。”
陶丽白儿子一眼，怪他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肖成国c林芳一致赞成周全的观点，高声叫好。于小月向周全投去赞许的目光，心想，自己就有匡衡的毅力和精神，发奋努力，到时一定拿到大学文凭，绝不让陶丽小觑。
分别时，周全跟她提出常联系，许诺回南都后找机会拜访。于小月满怀欢喜，希望他兑现诺言。
三亚之行，令于小月大开眼界，感慨良多，也经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真正体验到了大自然美的真谛。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进一步认识了周全和他的母亲。
从此，于小月心里添了一份牵挂，时刻盼望周全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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