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懵懵懂懂的爱
斗转星移，春去冬来，转眼一年过去。在这一年里，于小月学业上颇有长进，高二课程提前读完。每学完一个课程单元，林芳就会找来一套考卷，肖成国按学校考场纪律对她进行考试，结果每门在80分以上。能有这个成绩，肖成国和林芳自然是十分满意，好好地表扬和鼓励一番。肖成国为了激励她，到新华书店给她购买一些励志书，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c《青春之歌》c《人生》等。于小月不甚满足，暗下决心，力争每门达90分以上。读书学习已成为她生活中的重要内容，每天安顿好洋洋，就如饥似渴地学习功课和阅读书籍。
然而，于小月有桩心事始终难以释怀，每当闲暇或躺在床上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周全的身影。一年过去，一直未与周全谋上一面。真乃是：伫倚小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夜色烛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于小月虽无绵绵情意，却平添了一丝纷乱思绪。那是朦胧的春心，无望的期待。
天遂人愿，有天晚上，他们终于在电影院偶遇。教育厅机关工会组织干部观看《泰坦尼克号》，每人发了两张票。林芳放小月假，叫肖成国带她去看，在电影院门口，他们碰上陶丽母子俩，肖成国上前热情打招呼。周全与肖成国握过手后向于小月招手。见到朝思暮想的他，于小月却慌张胆怯，眼睛茫然望向别处。是怨恨还是高兴，她一时无法分清，只觉得脸颊火辣。
“于小月，怎么啦，不认识我啊！”见于小月茫然它顾，周全走到她跟前，脸上笑吟吟的，向她伸出手。
于小月心里恨恨的，暗想，“谁愿意认识你，说来看我，过了一年也没见个鬼影。”见他上前，她只得收回目光，赧然一笑，伸出兰花指，与他轻轻一握，道了句：“你好！”
周全歪着头上下打量一番，惊讶道：“小月同志，一年不见，越发漂亮了。”是呵，她确实漂亮许多，脸上完全脱了稚气，浑身透出青春少女的妩媚和清雅，一双眼睛如两泓泉水清彻明亮，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晶莹剔透，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一头披肩黑发似瀑布飘逸而下，恰似画中璧人，更胜下凡仙女。
陶丽瞥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真是女大十八变。”
于小月被夸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四人先后走进电影院，肖成国问了陶丽的票号，原来四张票连在一起，找到位置，肖成国挨周全坐下，让于小月坐他另一边，生生把他俩分开。肖成国不解少男少女风情，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弄得周全老向于小月这边张望，也害得她的目光漂移不定。
电影结束，告别时，周全悄悄对她说：“过些日子，找你玩。”于小月咬咬嘴唇，点点头。
周全这次没有失信，一放寒假，就跑到教育厅宿舍找她。那天，他骑上自行车，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林芳的楼层，上去敲了半天门，却不见动静。他悻悻然地到单元门口等候，等到11：30还不见于小月的踪影。这时，2楼的易佳下楼倒垃圾，问他找谁？他期期艾艾地说找于小月。易佳告诉他于小月带洋洋到儿童公园玩去了，与几个保姆同去，每个保姆都带了大包小包，估计下午才回。周全道了谢，请易佳转告小月，明天上午再来。
像周全这样英俊潇洒的大学生，在学校不乏女生爱慕和追求。然而，他对所有倾慕他的女生提不起兴趣，脑海里总是浮现于小月姣好的脸容和迷人的身段。有时他暗暗慨叹，为什么于小月不生在一个比较好的家庭？为什么不能正常上学考大学？如果她具备其中一项，他定会舍命穷追。这段时间，他一直陷入左右不决的苦恼中，一会儿认同她，一会儿又否定她，甚至怕遇上她。但一看见她那双忧伤和憧憬的眼睛，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心里像撞起万头鹿，令他心跳窒息，目眩神迷。他知道，母亲一直排斥她，嫌她出身低微，令他十分苦恼。
那天看电影，《泰坦尼克号》不朽爱情故事令他心灵震撼。影片把金钱和爱情c贫穷与富贵的关系，在危难当中每种人的表现描绘得淋漓尽致。男女主人公美好的爱情，在生死关头互相鼓舞，互相帮助，与贵族之间虚伪c自私c卑鄙c贪生的行径作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当女主角露丝本已逃上求生艇，但为了与情人杰克生死与共而放弃了可以安然逃生的机会，冒死跳回渐渐下沉的泰坦尼克号时，整个影院为之震撼，观众为之流下难以名状的热泪。是呵，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力量？《泰坦尼克号》演绎了西式人类亘古不变的爱情寓言，就像《梁山泊与祝英台》演绎了中国男女千百年来对纯真爱情的追求与渴望一样，任人荡气回肠c刻骨铭心。这种忠贞不朽的爱情是他思慕和追逐的。他想，于小月是自己梦寐的露丝？
次日上午，周全如约骑车前往。
于小月已从易佳处得到消息，待林芳c肖成国上了班，她带着洋洋在小区大门口恭候。冬天的阳光暖洋洋，不似夏天那般刺目，也不似秋天那般高深，照在身上温和舒适，如母亲的手，轻轻抚摸人的脸和全身，让你温暖至极c快感无限。极目远去，明媚的阳光把高楼大夏和道路两旁的景观树照得金光灿烂，仿佛给大地披上一件金色的衣裳。她忽然想起白居易《负冬日》的诗：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她从小喜爱文学，不少唐诗宋词能倒背如流。
远远地，她看见他骑车过来。他穿一件大红羽绒衣，微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洒洒，两颊被冷风吹得通红。一到她跟前，他迅速跳下来，支好车，蹲下摸摸洋洋的头，“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他问洋洋，“还记得我？”洋洋眨巴半天眼，仰头望着于小月。
于小月帮洋洋回答：“一年前的事，他那记得你哟。”并要洋洋叫他叔叔。
洋洋刚要开口叫，被周全制止。他站起来，搓搓有点冻僵的手，纠正道：“一年前，林芳教他叫我哥哥，过了一年，我就成了叔叔，老得太快了吧。”
于小月嘻嘻一笑，一本正经地说：“他叫我小姨，当然得叫你叔叔，否则，到时会乱了辈份。”说罢，脸上飞红。
周全想了想，低头对洋洋说：“对，叫叔叔。”洋洋忽闪着大眼睛，甜甜地叫了句：“叔叔好！”周全轻轻拍拍洋洋的头：“好懂事的孩子。”
周全与于小月并肩走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斑驳驳地洒在他们身上，像度上了一层花花拉拉的金色图案。他俩靠得很近，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洋洋在他们身前身后不停地蹦来跳去，嘴里哼着从小月哪里学来的儿歌。
“在三亚说来看我，过了一年，才记起，你说话不算数。”于小月轻声嗔怪。这一年里，她几乎望眼欲穿，女孩子一旦记住了男孩子是不容易忘怀的。没办法，这是女孩子的天性。
周全用手挠挠有点零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解释：“想来，又怕来。怕你不领情，加上课程紧，时间又不允许。”周全不敢说心里话。
“听人说，大学课程不多，是不是学医的课程都很多吗？”于小月眨巴眼睛望着他。
周全迟疑一下，认真回道：“医学课程确实比其他学科多，否则不会比别的学科多学一年。”
于小月愕然：“这不亏大了，多吃一年苦，晚一年毕业，比别人少一年工龄。当初干嘛选医学？”
周全笑道：“没什么亏不亏的。人各有志，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白大褂，觉得医生救死扶伤，十分了不起。因此，儿时就立志长大当医生。”
于小月释然，向他投去惊羡一瞥。她想起父亲，那次把他从水库中救起，众人忙乱一阵，终是未能起死回生。母亲说，如果医生在场，如果离医院近，及时抢救，父亲或许能保住生命。“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支持。”说罢，她又问道：“到时考成人大学，我报什么专业好呢？”
“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周全看着她。
于小月说：“说不上，小时候喜欢背背唐诗宋词。”
周全悠然一笑，“我看，就报中文吧，那专业好糊弄。”
于小月讪讪地说：“怎么成了糊弄？好像纯粹为了混张文凭。其实，我真的想学点东西。以后总得找工作，没本事，无法立足。培根早就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学问改变气质。”
周全发现她蛮有思想，认为她应该有更大作为，就建议：“要不，学完高中课文，直接考普通大学。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考上。”
于小月沉吟半晌，摇摇头，“我何尝不想这样，可是，家境贫穷，哪有钱读书？成人大学才是我的唯一选择。”
“小姨，我喜欢你上大学。”洋洋突然冒出一句话，稚嫩的脸上露出认真和诚恳。于小月左手揽过洋洋，右手摸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助的遥望远方。
洋洋的天真无邪把周全逗乐了。他牵过洋洋的手，高兴地说：“洋洋最疼小姨。小姨一定能考上大学，是吗？”洋洋点点头，挣脱他的手跑开了。周全和于小月只得跟在洋洋后面，于小月高声叫洋洋不要跑远。两人默默踱步，各自想着心事。周全想对她说：“我帮你。”可他不敢开口，他没这个能力，也没帮她的理由。于小月却希望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特别是精神上的鼓励。
洋洋走累了，吵着要回家。两人踅回小区，周全取了自行车，要了电话，恋恋不舍地与她告别。于小月向他挥手，深情款款地说：“好走，有空常来玩。”
一天上午，周全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对书画展有没有兴趣。她喜欢诗歌，当然喜欢书画，马上回道：“有兴趣，什么时候的票？”周全告诉她票3天内有效，问她哪天去？于小月急性子，说下午就去。
下午，周全骑自行车按时到达。表面上看他有点公子哥儿，实际上却心细如麻。你看，他在自行车的横杠上绑了个儿童椅，早把洋洋考虑好了。周全把洋洋抱上座位，自己跨上自行车，叫于小月坐在后座。待于小月坐稳，他欢快地叫声，“走嘞。”自行车便像离弦的箭向前冲去。
到了省文联艺术展览馆，周全叫于小月在门口等一下，他去给洋洋买吃的。一会儿，他提个红塑料袋，里面装满薯片c果仁c虾酥c棒棒糖c旺仔饼等。洋洋看到袋子里的小吃，高兴得手舞足蹈。
进得展览馆，于小月发现偌大的展厅里观众不多，他俩并肩在书法展区慢慢观赏。所有悬挂的条幅装饰精美，有柳体c颜体c狂草c魏碑等。在一幅《清平乐六盘山》书法前，他们驻足细品，觉得作者笔走蛇龙，有劲圆润，粗狂豪迈，显示出其静逸空远的情怀和凌厉洒脱的笔韵。作品的风格，既雄强博旷又刚柔相济，流美而不俗。
周全问：“这幅怎样？”
于小月说：“我虽不懂其中韵味，但觉字体狂劲有力，很有价值。”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周全得意地问，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于小月摇摇头。周全说：“仔细看看。”于小月踮起脚尖，仔细看了落款，上写周平。她问：“周平是谁？”周全自豪地说：“我老爸。”于小月惊叹道：“你爸还是书法家呀！”周全说：“我爸有许多兴趣爱好，除书法外，还会画画c摄影等，多才多艺。”于小月对他爸爸肃然起敬，赞叹起来，“你家真是藏龙卧虎啊！”尔后问：“你呢？你的遗传基因是什么？”周全神秘一笑，自嘲道：“我可没老爸的本事。不过，等下带你去看两幅工笔画，让你见识另一个人。”
看完书法展区，转到画展区。这里悬挂的画卷相当精美高雅，有色彩亮丽的国画，有浓墨重彩的油画，有清新脱俗的山水画，有风格别致的工笔画等等。周全陪她慢慢欣赏，不停地给她介绍画的内涵和特色。于小月发现，周全对各种绘画很有研究，对画的着笔涂墨上色等解释得头头是道，仿佛给她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绘画课。最后，周全把她带到两幅工笔画前。这两幅工笔画匠心独特c严谨精致c清新脱俗c别开生面，尤其是那幅《雀跃芦苇》格外引人注目。在浩荡的湖面上，摇曳的苇叶之间拂过微微春风，数只色彩各异的阳雀在芦苇荡中嬉戏。有的落翅芦苇叶上，埋头梳理雨湿的羽毛，显得十分安详和惬意。有的舒展翅膀，在芦苇上空翩翩起舞，把美丽展现给大自然。这是一幅大自然和谐静美的旷世画卷，不禁让人留连画中的静美，更令人向往无忧无虑的自然生活。两幅画用笔精巧，以线写神，既注重笔墨气韵，又追求技效，以阳雀的恬静与舞动凸显了春意盎然和人间仙境。着色上，设色艳丽，色调沉稳，清新典雅，全然没有矫揉造作之痕。尤其是设色上借鉴和揉入了现代光影表现技法，使自然色彩与画面整体风格达到高度协调。
“这画太美了。”于小月由衷地赞叹起来，“你看，那些鸟多自在，生活在恬静的湖畔里，仿佛这世界全是它们的。”
周全满脸春风，喜形于色，得意地说：“看看是谁画的。”
于小月踮起脚尖看了半天，落款书写的是狂草字，无法辨识。
“再看看印鉴。”周全旁边指点。印鉴刻的是篆体，她同样识别不了。她嘟哝道：“什么鬼字，故意折磨人。你说，谁的？”
周全笑而不答，只说：“你猜猜。”
“你老爸的。”于小月脱口而出。他说过他老爸会画画，否则，他不会如此神秘。
周全摇摇头，“你再猜猜。”
于小月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不会是你吧。”她无法相信如此精美的工笔画会与他联系在一起。
“算你聪明。”周全一脸的骄傲，文绉绉地说：“正是鄙人之拙作。”
“你画的？”于小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看看画又望望他，看看他又望望画，这样来回多次，最后目光停留在周全的脸上，“真是你画的？”她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鼓得大大的，无法相信。
周全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于小月，没被吓坏吧！”他呲牙咧嘴地笑笑，认真告诉她，“知道吗，我5岁起开始学画画，父母栉风沐雨送我去上课，兴趣班里，我一节课都未缺。因父亲的喜好，想把我培养成一名画家。可我志不在此，只作为一项业余爱好，有空时就拿起画笔涂涂，久而久之，就有了现在的水平。这其中，老爸的细心栽培和指导功不可没，否则，我不可能有今天的进步。这两幅画，也是在老爸的启发下构思出来的。”
于小月终于相信了他，十几年的磨砺，又具天资聪颖，加上父亲悉心指导，定会少年早成。“了不起！”她向他竖起大拇指，投去赞许和崇拜的目光。过了片刻，她不无遗憾地说：“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不在艺术领域独领风骚，岂不可惜？”
周全爽朗一笑：“人各有志。绘画界多一个少一个画家无所谓，医学领域却希望多几个有责任心c有追求的医生。不过，我的工笔画指导老师倒是希望我在绘画领域发展，他说教了这么多学生，像我这种悟性强c潜质好c功底深的年青人不多。我想，在当今社会，把绘画当作谋生手段未必现实。真正成功的艺术家风毛麟角，如果把绘画当作终生职业，说不定那天会流浪街头。”
于小月发现他的人生定位极富远见卓识，不是一般年青人能够望其项背。她越发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一双迷恋的眼睛注满了深深的敬意。她多么希望他是她的白马王子，是她向往的海枯石烂与比翼齐飞的梁山泊。她傻傻地c默默地注视他，除他之外，眼里一切全无，连他轻轻一扬的眉毛，是那么勾人魂魄任人陶醉。她此刻的心，像大海中的波涛，澎湃不已，一张嫩白的脸，已是红霞满天。她真的陶醉了。
“于小月。”周全看她怔怔的，轻唤一声。
在他的轻唤声中，她回到现实中来，不好意思地对他甜甜一笑，“你的理想很现实，我完全支持。”
“小姨。”在不远处玩耍的洋洋高声叫她。她张眼望去，一位年青妇女半蹲着与洋洋交谈什么。她赶紧走过去，洋洋右手举着一包花生糖，“小姨，阿姨给的。”于小月接过花生糖，向年青妇女道了谢，问洋洋：“洋洋想吃？”洋洋点点头。于小月要洋洋谢阿姨，洋洋顺从地说了句：“谢谢阿姨。”年青妇女摸摸洋洋的头，对于小月说：“这孩子真好，白白胖胖的，人又聪明。我在南都福利院工作，每天都是跟弱智儿童打交道，看到聪明伶俐的孩子，就特别高兴。我叫于萍，我们做一样的事，孩子王。有空，到福利院来玩。”
在文化气息浓郁的展览厅偶遇做同样工作而又热情有加的于萍，于小月十分高兴，投去友好一瞥，“我也姓于，叫于小月。以后，有机会一定去你单位玩。”她问了于萍单位地址，接着聊起书画展的感受。她发现，两人的看法惊人相似，感觉找到了知音，内心一阵亢奋。看周全向她们走来，于萍忙向她道了别。
“朋友吗？”周全望着远去的于萍问。
于小月摇摇头，眼睛也望向于萍。她抖抖手中的花生糖，“她给的。她喜欢洋洋。”
周全收回目光：“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姐姐，原在南都市民政局工作，因两次生育都是死胎，医生说她今生与小孩无缘，就主动要求到基层工作，据说当了福利院副院长。”
于小月“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她那么喜爱小孩子，以后，真得带洋洋到她那儿走走，当今社会，多结交一个朋友没有坏处。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下班时间，于小月要赶在林芳下班前到家。这是林芳的特别要求，要在进家的第一时间看到她的心肝宝贝。
两人意犹未尽地走出展览馆。于小月说：“下次还有书画展，别忘了搞票。”周全说：“不是每次都有我的作品，这次能挤进展厅，多亏老师和老爸的努力。”于小月红着脸说：“只要你陪我观看，什么人的展品都喜欢。”周全意味深长地瞅她一眼，读懂了她绯红脸上的内容。当然，他也满怀希望期待下次书画展，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快乐和愉悦的。
之后，他们陆续约会了几次，有时逛书市，有时上儿童公园，有时溜大街。对他们的约会，林芳和肖成国从洋洋的口里略知一二，但不知洋洋口里的叔叔是谁。有次上完课，林芳过来问她：“近期老跟男孩子见面，他是谁呀！”于小月刹那间红到耳根，低头不语。她才不想让表姐表姐夫知道她的秘密，只要表姐在周全妈妈面前稍许提及，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与周全相见。她要等拿到大专文凭，才把所有秘密告诉他们。
有天，周全陪她带洋洋去于萍单位玩。南都福利院的大门破败不堪，虽然院子面积不小，但只有2幢两层旧楼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于萍见他们进来，非常高兴，脸上始终笑吟吟，抱起洋洋亲了几下，对他们说：“如果我第二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和洋洋一般大。”说罢，泛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于小月劝道：“你还年青，以后会有的。”
于萍摇摇头，长叹一声，“我这辈子，注定没小孩。”望着在院子里玩耍的歪脖子c流口水c斜眼睛的残疾儿童说，“我只能和这些孩子为伍了。”
于萍把他们带至2楼办公室，给他们倒水沏茶，给洋洋剥糖。周全未提及与她弟弟是高中同学，怕引起尴尬。稍许寒暄，有员工过来请示工作，他们只好告别。于萍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趁周全去推自行车，于萍悄悄问她：“男朋友？”于小月满脸通红，无以回答。于萍拍拍她，“对不起，多嘴了。不过，从相貌看，是个好男人，好好把握机会。”于小月感激地瞥她一眼，轻轻点头。分别时，于萍叫她常带洋洋来玩。于小月满口应承，向她挥手。出了大门，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她回头一望，觉得于萍整天与这些残疾儿童打交道实属不易，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敬意。
寒假结束前一天的上午，周全打来电话，约她晚上再去看《泰坦尼克号》，他说上次没看过瘾，想再去感受那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这约会，正中于小月下怀，她早有此念，只是不好意思向他提及。
晚饭后，她抢着把碗筷洗完，然后期期艾艾地跟林芳提要求：“听说今晚电影院又放《泰坦尼克号》，上次没看仔细，今晚想再去看看。”
林芳警惕地问：“跟谁去？”
于小月有点言不由衷地说：“自己去。”
林芳瞪大眼睛逼视她，“真的一人去？”
于小月急了，叫道：“表姐，不信，你跟我去。”说罢，又心虚起来，生怕表姐答应跟她去。
肖成国斥责林芳，“你有病呀，小月从来不说假话。要相信她。”然后转头对于小月说：“去吧，早点回。”接着从口袋里掏出10元钱。于小月忙罢手，“我有钱。”肖成国不容分说，硬是把钱塞在她手上。于小月感激道：“谢谢表姐夫。”电影票周全早买好，不过，这钱她必须收，否则会露馅。
快到电影院门口，她发现他早就等在那儿，一双机警的眼睛向她来的方向张望。他那件红色羽绒服在寒风中显得特别醒目，于小月伸手向他示意，快步跑了过去。周全把手上拿的两袋小吃递一袋给她，带着她走进电影院。
电影院早坐满了人，多是成双成对的恋人，电影还没开始，有的恋人就拥抱在一起。他们刚在位置上坐好，灯光熄灭，电影开始。黑暗中，周全身子向她靠近，她向他倾斜身子，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于小月似乎感受到了两颗心在激烈地跳动，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他们的心跳也在加速。当露丝冒死跳回渐渐下沉的泰坦尼克号和情人杰克拥抱在一起时，周全突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紧张地回应，娇嫩的手和他宽厚的手使劲缠绕在一起。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呼吸不畅了，血液凝固了，整个影院寂静无声了，只感到两只缠绵的手在激烈的悸动。她那只纤弱无力嫩白如瓷的娇小玉手，逐渐被他宽大有力温热如火的结实大手软化。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都被这双带有磁性似的温暖大手吸附过去。她蓦地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离了躯壳，缓慢侵入到他的躯壳里，正在如痴如醉般地靠近黏合。她觉得身子随灵魂在摇晃c在飘浮，被幸福暖流迷醉了的头脑，已辨识不了身处何方，仿佛已没了力气和自我意识，又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俩存在。她陶醉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微闭炽热的双目，一任两颗跳动的心在身体内外碰撞。
于小月的头一靠到周全肩上，他那跳动的心就急速加剧。杰克狂吻露丝的镜头刺激了他的血管，他感到他的血液在暴涌，似乎马上就要冲破一切喷射而出。而前排，两个热恋的情侣激吻动作把他的整个神经系统搅得纷乱，仿佛被火点燃一般，炽热的火焰在体内每个角落燃烧。他已失去自我，失去控制力，猛然板过她的头，把一张火辣辣的嘴贴在她的嘴唇上。
这突然而袭的热吻，使于小月全身颤抖起来。她感到有股巨大的电流倏地流遍全身，电流波像狂浪冲击她的每根神经和每条血管。她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幸福和甜蜜的雷管引爆了她的整个心脏，她真的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感觉不到身在何方，感觉不到世界还会存在。她响应他的激情，呼应他的粗鲁，回应他的热吻，一双颤抖的手缠绕过去，把他死死箍紧，任他放肆地在她的脸上嘴唇上耳根上狂吻。最后，两张嘴紧紧地粘在一起，不知咋地，她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口腔里，他如获至宝般的衔住她的舌头不放，拼命吸吮她舌尖上的蜜汁和芳香。久久地，他就这样不愿松口，不愿离去。她快被吻窒息了，胸腔里充满了他吹进来的气体和蜜意，而他的气体和蜜意，已把她送入了遥远的爱的云端，吻的热流在她身上乱蹿，她彻底忘我和眩晕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疲惫地分开，而两双手却抓得更紧。微暗中，两对炽热的目光火辣辣地交织着，银幕上杰克和露丝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已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电影结束，他们手牵着手走出电影院，手牵着手走在月光如水的街道上。虽是初春，寒风依然凛冽，月亮的光辉投在大地上显得冷冷清清，微风把街道两旁的樟树c桂花树c银杏吹得沙沙响。街道上人行稀少，偶尔有人也是扯起领子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过。于小月平常很怕冷，今晚却浑身燥热，寒风吹过，像拂来缕缕春风。周全关切地问：“冷吗？”于小月摇摇头：“有你在，放冰窖里都不冷。”周全激动地把她拥在怀里，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朝前走着。在离教育厅宿舍不远处的银杏下，周全又忍不住和她接吻，足足吻了20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到了家门口，于小月不急于开门，双手压住胸口，让激动的心平静下来。过了许久，她感觉不再心跳了，就简单把零乱的头发梳理好，双手搓搓发烫的脸，暗暗叫自己沉住气。
林芳c肖成国在看电视。见她开门进来，林芳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问道：“怎么看这么久？”于小月不说话，捂着滚烫的脸冲进卫生间。林芳看她慌张怪异，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对着卫生间大声说：“小月，问你哩，怎么出去这么久？是不是跟男孩子去的？”于小月把水声弄成很大，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今晚影片晚了半小时放。我一个人去的。”自洋洋无意透露她与男孩子接触，林芳开始盯紧。做表姐的最担心漂亮的表妹会受到欺骗，否则无法向姨妈交待。
躺在床上，于小月辗转反侧。银色的月光透过绿色的窗帘，在地板上洒下斑斑驳驳的绿光。月光是柔和的，但她的心却是奔腾不止，像狂风暴雨过后的海浪一样停不下奔腾的脚步。她不停地回味电影院与他接吻的场景，那一刻，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是她释放青春能量的第一步。她突然发现，人生原来如此美好，生活原来如此甜蜜。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阵风不间断地拍打窗玻璃，发出呼呼的怪叫声，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平静了，仿佛在与她澎湃的心比高低。楼下的座钟敲过十二响，已入深夜，可她还没有睡意。她索性披衣起床，打开台灯，拿过琼瑶的小说《在水一方》翻阅起来。主人公小双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令她感慨不已。卢友文让她讨厌透顶，谁碰上他都会倒八辈子霉。而周全呢，是何种类型的人？他有卢友文漂亮英俊的外表，又比卢友文更具才气和抱负。他那幅《雀跃芦苇》，折射出他非凡的智慧和才华，他的理想和卓识远远超过卢友文和一般年青人。他会成为她的杰克？
直到楼下座钟敲过三响，她才在胡思乱想中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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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于小月有桩心事始终难以释怀，每当闲暇或躺在床上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周全的身影。一年过去，一直未与周全谋上一面。真乃是：伫倚小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夜色烛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于小月虽无绵绵情意，却平添了一丝纷乱思绪。那是朦胧的春心，无望的期待。
天遂人愿，有天晚上，他们终于在电影院偶遇。教育厅机关工会组织干部观看《泰坦尼克号》，每人发了两张票。林芳放小月假，叫肖成国带她去看，在电影院门口，他们碰上陶丽母子俩，肖成国上前热情打招呼。周全与肖成国握过手后向于小月招手。见到朝思暮想的他，于小月却慌张胆怯，眼睛茫然望向别处。是怨恨还是高兴，她一时无法分清，只觉得脸颊火辣。
“于小月，怎么啦，不认识我啊！”见于小月茫然它顾，周全走到她跟前，脸上笑吟吟的，向她伸出手。
于小月心里恨恨的，暗想，“谁愿意认识你，说来看我，过了一年也没见个鬼影。”见他上前，她只得收回目光，赧然一笑，伸出兰花指，与他轻轻一握，道了句：“你好！”
周全歪着头上下打量一番，惊讶道：“小月同志，一年不见，越发漂亮了。”是呵，她确实漂亮许多，脸上完全脱了稚气，浑身透出青春少女的妩媚和清雅，一双眼睛如两泓泉水清彻明亮，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晶莹剔透，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一头披肩黑发似瀑布飘逸而下，恰似画中璧人，更胜下凡仙女。
陶丽瞥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真是女大十八变。”
于小月被夸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四人先后走进电影院，肖成国问了陶丽的票号，原来四张票连在一起，找到位置，肖成国挨周全坐下，让于小月坐他另一边，生生把他俩分开。肖成国不解少男少女风情，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弄得周全老向于小月这边张望，也害得她的目光漂移不定。
电影结束，告别时，周全悄悄对她说：“过些日子，找你玩。”于小月咬咬嘴唇，点点头。
周全这次没有失信，一放寒假，就跑到教育厅宿舍找她。那天，他骑上自行车，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林芳的楼层，上去敲了半天门，却不见动静。他悻悻然地到单元门口等候，等到11：30还不见于小月的踪影。这时，2楼的易佳下楼倒垃圾，问他找谁？他期期艾艾地说找于小月。易佳告诉他于小月带洋洋到儿童公园玩去了，与几个保姆同去，每个保姆都带了大包小包，估计下午才回。周全道了谢，请易佳转告小月，明天上午再来。
像周全这样英俊潇洒的大学生，在学校不乏女生爱慕和追求。然而，他对所有倾慕他的女生提不起兴趣，脑海里总是浮现于小月姣好的脸容和迷人的身段。有时他暗暗慨叹，为什么于小月不生在一个比较好的家庭？为什么不能正常上学考大学？如果她具备其中一项，他定会舍命穷追。这段时间，他一直陷入左右不决的苦恼中，一会儿认同她，一会儿又否定她，甚至怕遇上她。但一看见她那双忧伤和憧憬的眼睛，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心里像撞起万头鹿，令他心跳窒息，目眩神迷。他知道，母亲一直排斥她，嫌她出身低微，令他十分苦恼。
那天看电影，《泰坦尼克号》不朽爱情故事令他心灵震撼。影片把金钱和爱情c贫穷与富贵的关系，在危难当中每种人的表现描绘得淋漓尽致。男女主人公美好的爱情，在生死关头互相鼓舞，互相帮助，与贵族之间虚伪c自私c卑鄙c贪生的行径作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当女主角露丝本已逃上求生艇，但为了与情人杰克生死与共而放弃了可以安然逃生的机会，冒死跳回渐渐下沉的泰坦尼克号时，整个影院为之震撼，观众为之流下难以名状的热泪。是呵，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力量？《泰坦尼克号》演绎了西式人类亘古不变的爱情寓言，就像《梁山泊与祝英台》演绎了中国男女千百年来对纯真爱情的追求与渴望一样，任人荡气回肠c刻骨铭心。这种忠贞不朽的爱情是他思慕和追逐的。他想，于小月是自己梦寐的露丝？
次日上午，周全如约骑车前往。
于小月已从易佳处得到消息，待林芳c肖成国上了班，她带着洋洋在小区大门口恭候。冬天的阳光暖洋洋，不似夏天那般刺目，也不似秋天那般高深，照在身上温和舒适，如母亲的手，轻轻抚摸人的脸和全身，让你温暖至极c快感无限。极目远去，明媚的阳光把高楼大夏和道路两旁的景观树照得金光灿烂，仿佛给大地披上一件金色的衣裳。她忽然想起白居易《负冬日》的诗：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她从小喜爱文学，不少唐诗宋词能倒背如流。
远远地，她看见他骑车过来。他穿一件大红羽绒衣，微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洒洒，两颊被冷风吹得通红。一到她跟前，他迅速跳下来，支好车，蹲下摸摸洋洋的头，“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他问洋洋，“还记得我？”洋洋眨巴半天眼，仰头望着于小月。
于小月帮洋洋回答：“一年前的事，他那记得你哟。”并要洋洋叫他叔叔。
洋洋刚要开口叫，被周全制止。他站起来，搓搓有点冻僵的手，纠正道：“一年前，林芳教他叫我哥哥，过了一年，我就成了叔叔，老得太快了吧。”
于小月嘻嘻一笑，一本正经地说：“他叫我小姨，当然得叫你叔叔，否则，到时会乱了辈份。”说罢，脸上飞红。
周全想了想，低头对洋洋说：“对，叫叔叔。”洋洋忽闪着大眼睛，甜甜地叫了句：“叔叔好！”周全轻轻拍拍洋洋的头：“好懂事的孩子。”
周全与于小月并肩走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斑驳驳地洒在他们身上，像度上了一层花花拉拉的金色图案。他俩靠得很近，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洋洋在他们身前身后不停地蹦来跳去，嘴里哼着从小月哪里学来的儿歌。
“在三亚说来看我，过了一年，才记起，你说话不算数。”于小月轻声嗔怪。这一年里，她几乎望眼欲穿，女孩子一旦记住了男孩子是不容易忘怀的。没办法，这是女孩子的天性。
周全用手挠挠有点零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解释：“想来，又怕来。怕你不领情，加上课程紧，时间又不允许。”周全不敢说心里话。
“听人说，大学课程不多，是不是学医的课程都很多吗？”于小月眨巴眼睛望着他。
周全迟疑一下，认真回道：“医学课程确实比其他学科多，否则不会比别的学科多学一年。”
于小月愕然：“这不亏大了，多吃一年苦，晚一年毕业，比别人少一年工龄。当初干嘛选医学？”
周全笑道：“没什么亏不亏的。人各有志，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白大褂，觉得医生救死扶伤，十分了不起。因此，儿时就立志长大当医生。”
于小月释然，向他投去惊羡一瞥。她想起父亲，那次把他从水库中救起，众人忙乱一阵，终是未能起死回生。母亲说，如果医生在场，如果离医院近，及时抢救，父亲或许能保住生命。“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支持。”说罢，她又问道：“到时考成人大学，我报什么专业好呢？”
“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周全看着她。
于小月说：“说不上，小时候喜欢背背唐诗宋词。”
周全悠然一笑，“我看，就报中文吧，那专业好糊弄。”
于小月讪讪地说：“怎么成了糊弄？好像纯粹为了混张文凭。其实，我真的想学点东西。以后总得找工作，没本事，无法立足。培根早就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学问改变气质。”
周全发现她蛮有思想，认为她应该有更大作为，就建议：“要不，学完高中课文，直接考普通大学。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考上。”
于小月沉吟半晌，摇摇头，“我何尝不想这样，可是，家境贫穷，哪有钱读书？成人大学才是我的唯一选择。”
“小姨，我喜欢你上大学。”洋洋突然冒出一句话，稚嫩的脸上露出认真和诚恳。于小月左手揽过洋洋，右手摸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助的遥望远方。
洋洋的天真无邪把周全逗乐了。他牵过洋洋的手，高兴地说：“洋洋最疼小姨。小姨一定能考上大学，是吗？”洋洋点点头，挣脱他的手跑开了。周全和于小月只得跟在洋洋后面，于小月高声叫洋洋不要跑远。两人默默踱步，各自想着心事。周全想对她说：“我帮你。”可他不敢开口，他没这个能力，也没帮她的理由。于小月却希望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特别是精神上的鼓励。
洋洋走累了，吵着要回家。两人踅回小区，周全取了自行车，要了电话，恋恋不舍地与她告别。于小月向他挥手，深情款款地说：“好走，有空常来玩。”
一天上午，周全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对书画展有没有兴趣。她喜欢诗歌，当然喜欢书画，马上回道：“有兴趣，什么时候的票？”周全告诉她票3天内有效，问她哪天去？于小月急性子，说下午就去。
下午，周全骑自行车按时到达。表面上看他有点公子哥儿，实际上却心细如麻。你看，他在自行车的横杠上绑了个儿童椅，早把洋洋考虑好了。周全把洋洋抱上座位，自己跨上自行车，叫于小月坐在后座。待于小月坐稳，他欢快地叫声，“走嘞。”自行车便像离弦的箭向前冲去。
到了省文联艺术展览馆，周全叫于小月在门口等一下，他去给洋洋买吃的。一会儿，他提个红塑料袋，里面装满薯片c果仁c虾酥c棒棒糖c旺仔饼等。洋洋看到袋子里的小吃，高兴得手舞足蹈。
进得展览馆，于小月发现偌大的展厅里观众不多，他俩并肩在书法展区慢慢观赏。所有悬挂的条幅装饰精美，有柳体c颜体c狂草c魏碑等。在一幅《清平乐六盘山》书法前，他们驻足细品，觉得作者笔走蛇龙，有劲圆润，粗狂豪迈，显示出其静逸空远的情怀和凌厉洒脱的笔韵。作品的风格，既雄强博旷又刚柔相济，流美而不俗。
周全问：“这幅怎样？”
于小月说：“我虽不懂其中韵味，但觉字体狂劲有力，很有价值。”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周全得意地问，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于小月摇摇头。周全说：“仔细看看。”于小月踮起脚尖，仔细看了落款，上写周平。她问：“周平是谁？”周全自豪地说：“我老爸。”于小月惊叹道：“你爸还是书法家呀！”周全说：“我爸有许多兴趣爱好，除书法外，还会画画c摄影等，多才多艺。”于小月对他爸爸肃然起敬，赞叹起来，“你家真是藏龙卧虎啊！”尔后问：“你呢？你的遗传基因是什么？”周全神秘一笑，自嘲道：“我可没老爸的本事。不过，等下带你去看两幅工笔画，让你见识另一个人。”
看完书法展区，转到画展区。这里悬挂的画卷相当精美高雅，有色彩亮丽的国画，有浓墨重彩的油画，有清新脱俗的山水画，有风格别致的工笔画等等。周全陪她慢慢欣赏，不停地给她介绍画的内涵和特色。于小月发现，周全对各种绘画很有研究，对画的着笔涂墨上色等解释得头头是道，仿佛给她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绘画课。最后，周全把她带到两幅工笔画前。这两幅工笔画匠心独特c严谨精致c清新脱俗c别开生面，尤其是那幅《雀跃芦苇》格外引人注目。在浩荡的湖面上，摇曳的苇叶之间拂过微微春风，数只色彩各异的阳雀在芦苇荡中嬉戏。有的落翅芦苇叶上，埋头梳理雨湿的羽毛，显得十分安详和惬意。有的舒展翅膀，在芦苇上空翩翩起舞，把美丽展现给大自然。这是一幅大自然和谐静美的旷世画卷，不禁让人留连画中的静美，更令人向往无忧无虑的自然生活。两幅画用笔精巧，以线写神，既注重笔墨气韵，又追求技效，以阳雀的恬静与舞动凸显了春意盎然和人间仙境。着色上，设色艳丽，色调沉稳，清新典雅，全然没有矫揉造作之痕。尤其是设色上借鉴和揉入了现代光影表现技法，使自然色彩与画面整体风格达到高度协调。
“这画太美了。”于小月由衷地赞叹起来，“你看，那些鸟多自在，生活在恬静的湖畔里，仿佛这世界全是它们的。”
周全满脸春风，喜形于色，得意地说：“看看是谁画的。”
于小月踮起脚尖看了半天，落款书写的是狂草字，无法辨识。
“再看看印鉴。”周全旁边指点。印鉴刻的是篆体，她同样识别不了。她嘟哝道：“什么鬼字，故意折磨人。你说，谁的？”
周全笑而不答，只说：“你猜猜。”
“你老爸的。”于小月脱口而出。他说过他老爸会画画，否则，他不会如此神秘。
周全摇摇头，“你再猜猜。”
于小月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不会是你吧。”她无法相信如此精美的工笔画会与他联系在一起。
“算你聪明。”周全一脸的骄傲，文绉绉地说：“正是鄙人之拙作。”
“你画的？”于小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看看画又望望他，看看他又望望画，这样来回多次，最后目光停留在周全的脸上，“真是你画的？”她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鼓得大大的，无法相信。
周全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于小月，没被吓坏吧！”他呲牙咧嘴地笑笑，认真告诉她，“知道吗，我5岁起开始学画画，父母栉风沐雨送我去上课，兴趣班里，我一节课都未缺。因父亲的喜好，想把我培养成一名画家。可我志不在此，只作为一项业余爱好，有空时就拿起画笔涂涂，久而久之，就有了现在的水平。这其中，老爸的细心栽培和指导功不可没，否则，我不可能有今天的进步。这两幅画，也是在老爸的启发下构思出来的。”
于小月终于相信了他，十几年的磨砺，又具天资聪颖，加上父亲悉心指导，定会少年早成。“了不起！”她向他竖起大拇指，投去赞许和崇拜的目光。过了片刻，她不无遗憾地说：“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不在艺术领域独领风骚，岂不可惜？”
周全爽朗一笑：“人各有志。绘画界多一个少一个画家无所谓，医学领域却希望多几个有责任心c有追求的医生。不过，我的工笔画指导老师倒是希望我在绘画领域发展，他说教了这么多学生，像我这种悟性强c潜质好c功底深的年青人不多。我想，在当今社会，把绘画当作谋生手段未必现实。真正成功的艺术家风毛麟角，如果把绘画当作终生职业，说不定那天会流浪街头。”
于小月发现他的人生定位极富远见卓识，不是一般年青人能够望其项背。她越发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一双迷恋的眼睛注满了深深的敬意。她多么希望他是她的白马王子，是她向往的海枯石烂与比翼齐飞的梁山泊。她傻傻地c默默地注视他，除他之外，眼里一切全无，连他轻轻一扬的眉毛，是那么勾人魂魄任人陶醉。她此刻的心，像大海中的波涛，澎湃不已，一张嫩白的脸，已是红霞满天。她真的陶醉了。
“于小月。”周全看她怔怔的，轻唤一声。
在他的轻唤声中，她回到现实中来，不好意思地对他甜甜一笑，“你的理想很现实，我完全支持。”
“小姨。”在不远处玩耍的洋洋高声叫她。她张眼望去，一位年青妇女半蹲着与洋洋交谈什么。她赶紧走过去，洋洋右手举着一包花生糖，“小姨，阿姨给的。”于小月接过花生糖，向年青妇女道了谢，问洋洋：“洋洋想吃？”洋洋点点头。于小月要洋洋谢阿姨，洋洋顺从地说了句：“谢谢阿姨。”年青妇女摸摸洋洋的头，对于小月说：“这孩子真好，白白胖胖的，人又聪明。我在南都福利院工作，每天都是跟弱智儿童打交道，看到聪明伶俐的孩子，就特别高兴。我叫于萍，我们做一样的事，孩子王。有空，到福利院来玩。”
在文化气息浓郁的展览厅偶遇做同样工作而又热情有加的于萍，于小月十分高兴，投去友好一瞥，“我也姓于，叫于小月。以后，有机会一定去你单位玩。”她问了于萍单位地址，接着聊起书画展的感受。她发现，两人的看法惊人相似，感觉找到了知音，内心一阵亢奋。看周全向她们走来，于萍忙向她道了别。
“朋友吗？”周全望着远去的于萍问。
于小月摇摇头，眼睛也望向于萍。她抖抖手中的花生糖，“她给的。她喜欢洋洋。”
周全收回目光：“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姐姐，原在南都市民政局工作，因两次生育都是死胎，医生说她今生与小孩无缘，就主动要求到基层工作，据说当了福利院副院长。”
于小月“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她那么喜爱小孩子，以后，真得带洋洋到她那儿走走，当今社会，多结交一个朋友没有坏处。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下班时间，于小月要赶在林芳下班前到家。这是林芳的特别要求，要在进家的第一时间看到她的心肝宝贝。
两人意犹未尽地走出展览馆。于小月说：“下次还有书画展，别忘了搞票。”周全说：“不是每次都有我的作品，这次能挤进展厅，多亏老师和老爸的努力。”于小月红着脸说：“只要你陪我观看，什么人的展品都喜欢。”周全意味深长地瞅她一眼，读懂了她绯红脸上的内容。当然，他也满怀希望期待下次书画展，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快乐和愉悦的。
之后，他们陆续约会了几次，有时逛书市，有时上儿童公园，有时溜大街。对他们的约会，林芳和肖成国从洋洋的口里略知一二，但不知洋洋口里的叔叔是谁。有次上完课，林芳过来问她：“近期老跟男孩子见面，他是谁呀！”于小月刹那间红到耳根，低头不语。她才不想让表姐表姐夫知道她的秘密，只要表姐在周全妈妈面前稍许提及，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与周全相见。她要等拿到大专文凭，才把所有秘密告诉他们。
有天，周全陪她带洋洋去于萍单位玩。南都福利院的大门破败不堪，虽然院子面积不小，但只有2幢两层旧楼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于萍见他们进来，非常高兴，脸上始终笑吟吟，抱起洋洋亲了几下，对他们说：“如果我第二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和洋洋一般大。”说罢，泛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于小月劝道：“你还年青，以后会有的。”
于萍摇摇头，长叹一声，“我这辈子，注定没小孩。”望着在院子里玩耍的歪脖子c流口水c斜眼睛的残疾儿童说，“我只能和这些孩子为伍了。”
于萍把他们带至2楼办公室，给他们倒水沏茶，给洋洋剥糖。周全未提及与她弟弟是高中同学，怕引起尴尬。稍许寒暄，有员工过来请示工作，他们只好告别。于萍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趁周全去推自行车，于萍悄悄问她：“男朋友？”于小月满脸通红，无以回答。于萍拍拍她，“对不起，多嘴了。不过，从相貌看，是个好男人，好好把握机会。”于小月感激地瞥她一眼，轻轻点头。分别时，于萍叫她常带洋洋来玩。于小月满口应承，向她挥手。出了大门，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她回头一望，觉得于萍整天与这些残疾儿童打交道实属不易，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敬意。
寒假结束前一天的上午，周全打来电话，约她晚上再去看《泰坦尼克号》，他说上次没看过瘾，想再去感受那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这约会，正中于小月下怀，她早有此念，只是不好意思向他提及。
晚饭后，她抢着把碗筷洗完，然后期期艾艾地跟林芳提要求：“听说今晚电影院又放《泰坦尼克号》，上次没看仔细，今晚想再去看看。”
林芳警惕地问：“跟谁去？”
于小月有点言不由衷地说：“自己去。”
林芳瞪大眼睛逼视她，“真的一人去？”
于小月急了，叫道：“表姐，不信，你跟我去。”说罢，又心虚起来，生怕表姐答应跟她去。
肖成国斥责林芳，“你有病呀，小月从来不说假话。要相信她。”然后转头对于小月说：“去吧，早点回。”接着从口袋里掏出10元钱。于小月忙罢手，“我有钱。”肖成国不容分说，硬是把钱塞在她手上。于小月感激道：“谢谢表姐夫。”电影票周全早买好，不过，这钱她必须收，否则会露馅。
快到电影院门口，她发现他早就等在那儿，一双机警的眼睛向她来的方向张望。他那件红色羽绒服在寒风中显得特别醒目，于小月伸手向他示意，快步跑了过去。周全把手上拿的两袋小吃递一袋给她，带着她走进电影院。
电影院早坐满了人，多是成双成对的恋人，电影还没开始，有的恋人就拥抱在一起。他们刚在位置上坐好，灯光熄灭，电影开始。黑暗中，周全身子向她靠近，她向他倾斜身子，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于小月似乎感受到了两颗心在激烈地跳动，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他们的心跳也在加速。当露丝冒死跳回渐渐下沉的泰坦尼克号和情人杰克拥抱在一起时，周全突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紧张地回应，娇嫩的手和他宽厚的手使劲缠绕在一起。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呼吸不畅了，血液凝固了，整个影院寂静无声了，只感到两只缠绵的手在激烈的悸动。她那只纤弱无力嫩白如瓷的娇小玉手，逐渐被他宽大有力温热如火的结实大手软化。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都被这双带有磁性似的温暖大手吸附过去。她蓦地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离了躯壳，缓慢侵入到他的躯壳里，正在如痴如醉般地靠近黏合。她觉得身子随灵魂在摇晃c在飘浮，被幸福暖流迷醉了的头脑，已辨识不了身处何方，仿佛已没了力气和自我意识，又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俩存在。她陶醉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微闭炽热的双目，一任两颗跳动的心在身体内外碰撞。
于小月的头一靠到周全肩上，他那跳动的心就急速加剧。杰克狂吻露丝的镜头刺激了他的血管，他感到他的血液在暴涌，似乎马上就要冲破一切喷射而出。而前排，两个热恋的情侣激吻动作把他的整个神经系统搅得纷乱，仿佛被火点燃一般，炽热的火焰在体内每个角落燃烧。他已失去自我，失去控制力，猛然板过她的头，把一张火辣辣的嘴贴在她的嘴唇上。
这突然而袭的热吻，使于小月全身颤抖起来。她感到有股巨大的电流倏地流遍全身，电流波像狂浪冲击她的每根神经和每条血管。她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幸福和甜蜜的雷管引爆了她的整个心脏，她真的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感觉不到身在何方，感觉不到世界还会存在。她响应他的激情，呼应他的粗鲁，回应他的热吻，一双颤抖的手缠绕过去，把他死死箍紧，任他放肆地在她的脸上嘴唇上耳根上狂吻。最后，两张嘴紧紧地粘在一起，不知咋地，她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口腔里，他如获至宝般的衔住她的舌头不放，拼命吸吮她舌尖上的蜜汁和芳香。久久地，他就这样不愿松口，不愿离去。她快被吻窒息了，胸腔里充满了他吹进来的气体和蜜意，而他的气体和蜜意，已把她送入了遥远的爱的云端，吻的热流在她身上乱蹿，她彻底忘我和眩晕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疲惫地分开，而两双手却抓得更紧。微暗中，两对炽热的目光火辣辣地交织着，银幕上杰克和露丝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已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电影结束，他们手牵着手走出电影院，手牵着手走在月光如水的街道上。虽是初春，寒风依然凛冽，月亮的光辉投在大地上显得冷冷清清，微风把街道两旁的樟树c桂花树c银杏吹得沙沙响。街道上人行稀少，偶尔有人也是扯起领子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过。于小月平常很怕冷，今晚却浑身燥热，寒风吹过，像拂来缕缕春风。周全关切地问：“冷吗？”于小月摇摇头：“有你在，放冰窖里都不冷。”周全激动地把她拥在怀里，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朝前走着。在离教育厅宿舍不远处的银杏下，周全又忍不住和她接吻，足足吻了20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到了家门口，于小月不急于开门，双手压住胸口，让激动的心平静下来。过了许久，她感觉不再心跳了，就简单把零乱的头发梳理好，双手搓搓发烫的脸，暗暗叫自己沉住气。
林芳c肖成国在看电视。见她开门进来，林芳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问道：“怎么看这么久？”于小月不说话，捂着滚烫的脸冲进卫生间。林芳看她慌张怪异，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对着卫生间大声说：“小月，问你哩，怎么出去这么久？是不是跟男孩子去的？”于小月把水声弄成很大，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今晚影片晚了半小时放。我一个人去的。”自洋洋无意透露她与男孩子接触，林芳开始盯紧。做表姐的最担心漂亮的表妹会受到欺骗，否则无法向姨妈交待。
躺在床上，于小月辗转反侧。银色的月光透过绿色的窗帘，在地板上洒下斑斑驳驳的绿光。月光是柔和的，但她的心却是奔腾不止，像狂风暴雨过后的海浪一样停不下奔腾的脚步。她不停地回味电影院与他接吻的场景，那一刻，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是她释放青春能量的第一步。她突然发现，人生原来如此美好，生活原来如此甜蜜。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阵风不间断地拍打窗玻璃，发出呼呼的怪叫声，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平静了，仿佛在与她澎湃的心比高低。楼下的座钟敲过十二响，已入深夜，可她还没有睡意。她索性披衣起床，打开台灯，拿过琼瑶的小说《在水一方》翻阅起来。主人公小双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令她感慨不已。卢友文让她讨厌透顶，谁碰上他都会倒八辈子霉。而周全呢，是何种类型的人？他有卢友文漂亮英俊的外表，又比卢友文更具才气和抱负。他那幅《雀跃芦苇》，折射出他非凡的智慧和才华，他的理想和卓识远远超过卢友文和一般年青人。他会成为她的杰克？
直到楼下座钟敲过三响，她才在胡思乱想中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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