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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生命如轻烟

  林芳陪于小月登上了去老家的长途汽车。于小月离开老家近3年,一切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是母亲老了c背驼了,弟弟小强长高了c帅气了。吃过晚饭,待小强进房间温习功课,林芳把小月的遭遇全盘告诉姨妈。何淑华听后不停地抹泪,叹自己命苦,叹女儿误入歧途。半天,何淑华才颤抖地抬起头,抚摸女儿瘦削的脸,哀声叹气地说:“小月,你为啥不听表姐的话?要不,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啊!”

  于小月默默流泪,什么话也不想说。

  “姨妈,怪我没管好,她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当今社会诱惑太大。”林芳边拭泪,边自责。

  何淑华泪眼望着林芳:“姨妈是没用的人,你姨夫又不在。以后,小月交给你,大小事全由你做主。”

  林芳点点头:“姨妈,放心,我把小月当亲妹妹,就是脾气不好,请姨妈谅解。”

  “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如果你再骂狠点,管紧点,小月就不会做傻事。”何淑华嘴上说着话,眼睛却盯着于小月,目光中满是责怪。

  晚上,林芳和于小月又像3年前一样睡一张床。于小月回到老家,始终沉默,偶尔说两句还是一问一答。林芳发现,周全把她伤得太深,但关键还是她自己过于沉湎情感。林芳把她拥在怀里,温柔地劝勉:“小月,人一辈子不可能犯错,即使犯了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没有错犯。试想,不犯错能看清人的真面目?不能。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就是这个道理。有了教训,会促你成长,促你成熟。记住,要学会把坏事变好事,这样,你就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于小月嗫嚅道:“难道爱有错?爱就要附加那么多条件?”

  林芳愣怔一下,随即加重语气作了一番深度解释:“在爱情世界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看透和不能看透。爱的是非很多很多,几千年来,人们都未把爱情看透。现在,将来,乃至以后的万万年,人们还是不可能把爱情看透。所以,你不必为此烦恼,否则,就是自己摧残自己。”

  于小月又陷入沉默,心里乱得很。林芳不再劝,她清楚,她心中的块垒惟有靠时间慢慢化解。

  次日早饭后,于小月把表姐送到车站。上车时,林芳紧紧拥抱她:“小月,挺起胸来,这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坎坷。相信1个半月后,等我来接时,你脸上已是满怀希望的笑容。”

  “谢谢表姐!不用接,我自己去。”于小月眼里泛着泪光。

  汽车开动了,林芳从车窗伸出手向她挥手:“小月,忘记这一切,向前看。”

  望着远去的汽车,于小月眼前一片模糊,心神恍惚。

  农村已进入夏收夏种时节,何淑华一人忙里忙外。于小月不懂农活,根本插不上手,仅帮母亲挑水洗衣做饭,剩余的时间翻阅带回来的《复活》等名著,后又去书店买了几本佛教方面的书。也许是受环境的影响,也许是小说和佛理的作用,她烦闷的心开始平复。《复活》主人公玛丝洛娃的悲惨遭遇也深深触动了她,使她感到自己的人生还是幸运,至少有家人,有表姐表姐夫,比玛丝洛娃好几倍。另外,看见母亲和乡亲们日出而作c日落而息,感觉他们是世界上最苦最累的底层人,与城里人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原来,人间苦难像乌云一样时时笼罩在人们头上,如果不能正确面对,乌云随时会把人们压垮。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尽快逃出自我桎梏的苦海,开辟一个心情舒畅的新天地。

  一天,她和儿时伙伴春秀去镇上玩。在人流中,她蓦然发现初中同桌申明。申明也发现了她,两人不约而同打招呼。3年不见,申明已成帅小伙子了,天庭饱满,肌肉发达。于小月已完全没了羞涩感,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握手毕,申明问起她的保姆生活。她简单做了回答,继而问起他的高考情况。“还可以,进个重点大学没问题。”他喜形于色,随后为她感叹,“你太可惜了,脑瓜子那么灵活,否则,考个一流大学没问题。”

  于小月叹声气:“这是命,看到你们考大学,我羡慕死了。”

  “你就这样甘心当保姆?”申明的语气中明显带有轻视。

  于小月想说在自读高中,明年参加成人高考,但转念一想,觉得没必要过早透露,能否如愿,还是个未知数。她苦笑一声:“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吧,走一步看一步。”接着,她问起其他同学情况,申明将所知简单告之。春秀等得不耐烦,不停地催。她只好向他告别。

  “再见!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申明嘴上说着话,眼睛却瞟向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告别申明,于小月的情绪一下跌入谷底。在校时,申明对她热情有加,不断给她示好,而现在,对她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表面热情,骨子里却冷得很。特别是一双游离的目光,使她觉得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知道,因为保姆身份,在他眼里,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白天鹅了。

  春秀看她情绪低落,问:“怎么哪,不舒服?”

  于小月眼睛凝望天空,无声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表姐的话十分正确,就连申明都瞧不起她,大学生的周全还会把她当回事?两人相差十万八千里,无任何爱情基础,而且还什么都给他,这能怪谁?只能怪自己懵懂无知。

  太阳快下山时,她们才回到村里。在村口,镇邮递员叫住她,说有一封信。她接过一看,是表姐夫寄来的。她在家门口塘边的石头上坐下,迎着落日,慢慢拆开信。心想,一定是表姐夫还担心她转不过弯,来信劝导。信封里装了两封信,一封是表姐夫写的,一封是周全写的。她先看表姐夫写的:

  小月,见信好!

  周全给你写了封信,本想等你回来给你,我和表姐商量,觉得还是早点寄给你为好。周全向你表达了歉意,不管他的理由对不对,至少说明一个道理,在当今社会,没有对等条件,爱情很难冲破世俗阻力,因为,婚姻是整个家庭的事。希望你能从他的信中悟出一个道理:生活本是苦涩,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把它变甜!

  表姐夫

  8月19日

  周全的信字体很小,写得密密麻麻,却工整遒劲:

  小月,近好!

  对不起,我违背了云岭山的海誓山盟,践踏了自己的良心。说心里话,我是真正地喜欢你,你的美貌,你的睿智,你的善良,无不打动我,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天空格外蔚蓝,心胸特别宽阔。

  然而,我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从小到大,我一直离不开妈妈的羽翼。妈妈的话,我不敢不听。在你看来,也许这是弱点,不配做男子汉。可我却无法改变,因为,这是我的性格。

  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量,自以为能做好妈妈的工作,所有就有了这番信誓旦旦,有了让你相信的理由。听说你已经做了人流,我深感自责和内疚,同时也松了口气。然而,却无法分担你和精神上的痛苦,无力帮你渡过难关。在这里,我深深地向你道歉,但愿来日有机会当面向你忏悔和赔罪!

  造成我们分手的罪魁祸首是世俗观念。妈妈把社会等级和门第看得过重,把我们之间的悬殊看成是鸿沟和楚河。她注重现实,过分固执,不相信我的判断,不相信你的未来,这,就是所谓的代沟。而这代沟,却要让我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天资聪颖,记忆力强,悟性很高,待洋洋大了,要把握好机会,争取考入全日制大学,惟有如此,才能改变你的人生轨迹。我相信,这条路你一定能够走通。因为,你表姐表姐夫是好人,他们会助你成功!

  小月,一切已成过去,但愿情同日月,永不泯灭。

  以两句诗作结:此情可待成追忆,一寸相思一寸灰。

  周全

  8月15日

  于小月看完信,陷入沉思,过去的缠绵已成追忆,也许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了。经过一个月的沉淀和过滤,她已从痛苦深处淡出。她抬起头,凝望天空,圆圆的落日挂在远处的山顶上,余辉软绵绵地洒在她的四周,池塘里的鸭子把水面划成无数圈波纹。一会儿,落日被远处的山顶遮盖了,晚霞顿时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她没有血色的脸。她把表姐夫的信折好放进信封,然后把周全的信撕碎,慢慢把碎纸片撒向拨清波的鸭子。鸭子以为是食料,扑腾着翅膀把碎纸片卷入水底。她站起来,向天边伸展双手,大声说:“周全,滚一边去吧。”

  从此,她再也不相信爱情,那只不过是虚幻的云翳和水中的月亮,是梦中的霞光和青涩的苦酒。

  过了1个半月简单平静的农村生活,于小月受伤的心已基本平复。她告别母亲弟弟,提前踏上了回南都的汽车。

  回到表姐家,已是下午4点。她给表姐办公室打电话,电话半天没人接,她只好打手机。那时手机还是高档消费品,表姐家只买了一部。手机却是关机,她以为表姐在开会,就索性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等洋洋和表姐夫回来。南方8月天,屋外温度高达38度,空气中像喷过蒸汽一般,热浪翻滚。快到下班时间,还不见洋洋和表姐夫回来。她坐不住,到下面去找。到了楼下,碰到易佳。易佳着急地说:“小月,回来了。不得了,你家出大事了。”

  于小月不知就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表姐表姐夫洋洋出去旅游,在云南丽江出了车祸。表姐洋洋当场身亡,表姐夫受了重伤。”泪水在易佳眼里打转,

  于小月不相信这是事实,抓住易佳的手叫道:“不,易佳,不要骗我,不可能,不可能。”叫罢,紧紧咬住嘴唇,痛不欲生地摇头,眼泪却像决了堤的河水奔涌而出。她突然感觉天地在旋转,整个人像失去重心。

  易佳赶紧把她扶住,慢慢把她扶上5楼。于小月软瘫在沙发上,两眼发呆。易佳拼命摇她,“小月,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于小月终于忍不住,扑在易佳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原来,林芳受到陶丽的冷眼和打压,心里憋屈烦闷,于7天前请了公休假带肖成国洋洋去云南旅游散心。出游前两天,是洋洋4岁生日。那天,肖天际c成如娟把洋洋的生日宴放在家里。一大早,她到菜市场采购了大量海鲜鸡鸭鱼肉等,忙乎了一天,弄出了一桌丰盛菜肴。

  晚上,大家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不由言表。开席前,肖天际突然说了句,“小月在就好。”成如娟叹口气,“是呀,这丫头不知有没有缓过气来。”转头对林芳说,“当时我就说要管紧,别被野小子拐去,果然被我言中。”

  “妈,别说了。”林芳撅起嘴,“还不是你宝贝儿子给宠的。我一出差,她就犯事。”

  肖成国给林芳做个鬼脸:“能怪我吗,你是领导,战场打了败仗,说明指挥员失当。”

  肖天际打趣老伴:“还不是你这张乌鸦嘴害的。”

  成如娟狠瞪老头子一眼,对大家说:“好了,不说小月了,上桌。”然后指挥大家坐好照相。这边,肖成国早已架好相机。小寿星坐中间,肖天际成如娟各坐洋洋一边,林芳挨成如娟坐下。待大家坐好,肖成国举起左手:“大家看相机。”然后跑到肖天际身边坐下,相机“咔嚓”一声,把5人倩影定格在相机里。为了保险起见,肖成国连续照了几张。

  接下来进入庆生程序,成如娟把4根蜡烛点亮插在生日蛋糕上,要洋洋许愿吹蜡烛。洋洋看到色彩鲜艳的蛋糕,早忍耐不住,用小手猛抓一把蛋糕上的奶油,往嘴里一塞,弄得满嘴白花花。林芳抓住洋洋的手,用纸巾擦清奶油,喝令他许愿吹蜡烛。洋洋不干,叫道:“不,我要吃蛋糕。”肖天际劝道:“洋洋乖,许了愿,吹了蜡烛,奶奶爷爷妈妈爸爸一起吃。”洋洋眨巴几下眼,“好吧,听爷爷的。”说罢,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口里喃喃地:“祝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祝洋洋健康成长!”大家同时唱起“祝你生日快乐。”唱毕,林芳拿把塑料刀洋洋,要小寿星切蛋糕。洋洋慢慢切了6块。林芳说:“我们5个人,切6块干嘛?”洋洋说:“还有一块给小姨。”林芳告诉他,小姨过十几天才回来。洋洋说放冰箱里。成如娟高兴地夸洋洋有良心。这一切,肖成国用录相机全录了下来。

  林芳肖成国这次依然是自助游。他们在昆明和大理玩了几天,就去丽江。丽江的美丽风光令他们流连忘返,尤其是玉龙雪山,巍峨壮丽的雪山景色令他们拍案称奇。位于玉龙雪山主峰正下方的“白水一号”现代冰川,从山脚望去,如同一条瀑布悬挂天际,令人震撼不已。冰舌部分的冰塔林,像一把把刀戟直刺苍穹,在阳光照射下,不白而绿c绿雪万仞,仿佛是一块块巨大的翡翠碧玉镶嵌在怪石嶙峋之间。变幻莫测的雪山,不时漫天雪舞,令人举步维艰;不时风起云涌,让人略感寒意;不时光芒万丈,恍若百锦披身。林芳肖成国从未见过如此碧绿和奇特的雪景,在陡峭的雪地上欢呼惊叫。洋洋更是兴奋无比,一边扔雪球,一边在雪地上翻滚。

  在云杉坪,他们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草地上唱歌跳舞捉迷藏,听导游介绍云杉坪年青男女动人的殉情故事。洋洋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殉情?”导游说:“年轻男女在玉龙雪山脚下的云杉坪殉情的话,他们的灵魂就会进入玉龙国,得到永生的幸福。”洋洋又问:“为什么到玉龙国才能得到幸福?”导游无法回答。肖成国解释:“洋洋,这是传说,编来逗人乐的。”洋洋撇撇嘴,跑去追赶蝴蝶。玩累了,他们就盘腿坐在草地上吃饮料糕点。接着又去了蓝月谷,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下山。他们没有排队坐旅游车,而是选择路边揽客的小面包。在途中,小面包车被后面呼啸而来的大货车撞翻,坐在后座的林芳c洋洋当场身亡,司机和肖成国受了重伤。当晚,交警在林芳c肖成国身上找到了工作证,通过南都交警分别打通了教育厅和医学院的电话。第二天,两个单位派人陪同肖天际c成如娟赶去丽江处理后事。

  于小月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终于平静下来。她问易佳表姐夫什么时候回。易佳告诉她,下午从丽江传回消息,表姐夫头部受伤,尤其是腰椎伤得厉害,今天上午才从icu出来,估计还要好几天才能回到南都。

  于小月哽咽不止,问:“丽江离这里多远?怎么去?”

  易佳说:“起码有两千里,要转两次机。怎么啦,你想去?”

  于小月点点头:“我想去接他们。”

  易佳赶紧摆手:“不行,不要去添乱,在家呆着,等他们回来,有你忙的。”

  送走易佳,于小月到表姐房间床头取下全家福照。那是洋洋3岁生日在照相馆照的。那天表姐心情特别好,刻意化了浓妆,把自己打扮得艳丽无比。表姐夫去发廊吹了头发,显得格外精神和帅气。洋洋也理了发,穿上新衣服,越发可爱。照全家福时,洋洋非要她坐在身边。他哪懂全家福的含义?表姐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他,但眼睛老是望着她。她只好站在照相师身后,用手招呼他向前看。

  镜框上落了点灰尘,她用手轻轻拂去。表姐一头飘逸的乌发,满脸喜气,一双美丽的眼睛含情脉脉,好像有无数喜悦的话要向你述说。洋洋歪着小脑袋,撅起淘气的小嘴,十分令人喜爱。她把脸贴在照片上,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表姐虽然脾气丑,动不动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却心地善良,对她痛爱有加,在关键时刻,总是百般关爱和呵护,把她当成亲妹妹。如果她听了她的话,人生就不会误入歧途。在家族中,她是唯一有出息的,而且又那么漂亮c聪明c善解人意,都把她作为榜样,深得族人爱戴。姨夫姨妈每次谈到表姐,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自豪与骄傲。妈妈更是把她当成超人,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而今,她却永远离开亲人,离开她热爱的世界。人的生命何以如此脆弱?何以如此不堪一击?在她心目中,表姐内心是那么强大,生命力是那么旺盛,可是,顷刻之间,她的生命就如轻烟一般随风飘散,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和生活的挚爱飘到另一世界去了。洋洋,他是那么可爱和弱小,连生命的甜蜜与苦涩都曾未体验,就陪同妈妈去了天国。他稚嫩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一般美妙无比,如琴似箫,在她耳边永久缭绕。但愿天国没有车来车往c酷暑寒冬c尔虞我诈,只保留真情温暖。好在有洋洋陪伴,表姐不会孤独寂寞,无论月明阴缺,抑或四季更替,洋洋的笑声总是不离左右。表姐,一路走好。表姐,愿永远保佑我。以后的小月,再也不会是那个不谙世事与自以为是的傻妞了。表姐夫,你一定要挺住,为了表姐和洋洋,要好好活着,尽快康复,让表姐c洋洋在阴阳两隔的世界有问候叙述的对象

  突然,电话铃响了,打破了她的冥想。

  电话是于萍打来的,问她怎么不来玩?洋洋还好?她和周全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不及回话,于小月就失声痛哭。

  于萍着急地问:“小月,怎么啦,发生了什么?”

  于小月好一阵才忍住哭泣,把车祸情况告之。于萍听后唏嘘不已,劝小月节哀顺变。说起洋洋,她禁不住哽咽:“洋洋是个乖巧聪明的好孩子,多可惜呀!”过了会儿,她又问起她和周全的事。于小月愣了半天,只简单说了句,“我失恋了。”这种结局,早在于萍的预料之中,她淡淡地劝道:“小月,没什么,过去了就让他过去。翻开新的一页,也许生活会更精彩。”于小月哦了几声,表示了感谢就放了电话。

  晚上,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眠,脑子一片空白。接连的变故使她完全坠入迷惘与噩梦,失恋已令她心力交瘁c无力自拔c痛不欲生,表姐的离去,更令她茫然失措c如临末日片黑暗。在表姐的帮助下,她能够战胜困境,重新站起。以后,没有表姐的帮助,她怀疑自己无法找准人生。命运,对她已经不公,现在又一次捉弄,把她置入万丈深渊,洋洋不在,失去留在南都的理由,也无法呆在这个残缺不全的家里。考成人大学,已成过去的梦想,而今,她能做什么?还能期待什么?

  7天后,肖天际c成如娟c肖成国回来,带回了两个大小不一的骨灰盒。骨灰盒被暂时安放在殡仪馆的骨灰堂里,待肖成国恢复后再作考虑。肖成国头部撞了个大豁口,中度脑震荡,包扎和服药后无大碍,关键是腰椎损伤厉害,左腰椎已经断裂,腰椎以下完全失去知觉,医生判断,有可能终生在轮椅上渡过。在云南,肖成国腰椎只作了保守治疗,整个腰部上了夹板。肖天际打算在二附院手术矫正,虽然这是大手术,他要努力一搏,争取让儿子站起来。肖天际用手中的权力把儿子安排在豪华单人病房。于小月闻讯赶来,肖成国平躺在病床上,头部缠满纱布,腰上绑了夹板,正在打吊针。

  “表姐夫。”于小月轻声呼唤。肖成国似乎无反应,只呆呆地毫无表情地望着她。她吓懵了,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坐在沙发上的肖天际c成如娟不停地抹眼泪。在云南,他们已把泪水哭干,人瘦了一圈,尤其是成如娟,人瘦得脱了型,头发由原来的麻白变成全白,两只无神的眼睛深陷下去,暗淡无光。

  过了半天,肖成国才有活气,泪水从僵硬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慢慢伸出手与她的手握在一起。他的手似冰一样凉,她感觉,他的心也像冰一样凉。她打起精神鼓励他:“表姐夫,坚强起来,精神不要垮掉,我会帮助你。”

  肖成国嘴角嚅动一下,算是对她的回应,然后把头扭向一边。于小月转身对困倦疲惫的两老说:“伯父伯母,忙了好些天,回去休息吧,把表姐夫交给我。”

  成如娟点点头,哽咽道:“小月,以后要麻烦你了。等成国吃完饭,护工来了,我们再走,你一个大姑娘,有些不方便。”

  晚饭是医院食堂特意为肖成国熬的红枣小米粥,成如娟用勺子慢慢喂。肖成国吃了几口,把头扭一边,不想吃。这些日子,他一直拒绝多进食,由于心里难受,加上腰椎不间断的痛,没有一点食欲。每到这时,成如娟就心如刀绞,流着泪劝儿子多吃点。要早日康复,没有他的积极配合谈何容易?

  于小月上前接过碗,说:“伯母,我来喂吧。”她走到病床另一边,一双温柔的眼睛瞪着他,“表姐夫,给我一个面子,把这碗小米粥吃掉,否则,我就喂你一晚上。你心里清楚,没有好的体质,对身体恢复不利。”

  肖成国眼里满是哀怨和悲伤,不愿与她温存的目光相视,干脆把眼睛闭上。于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舀起一勺小米粥硬塞进他的嘴里,“表姐夫,想想你当时是怎样劝我的,要好好活着,就要振作起来。”

  肖成国拗不过她,睁开眼,两只眼球转动几下,立即有几滴泪珠滚出来,鼓着腮帮子慢慢将嘴里的小米粥吞咽下去。在于小月的强迫下,他硬着头皮将这碗小米粥吃完。成如娟见状,无比感慨,觉得在以后的岁月里,肖成国身边不能没有她。

  晚上,她和护工老张头一起轮流照看。老张头是位50多岁的下岗工人,眼睛天生弱视,厚道老实,行动迟缓,做事出奇地慢。帮肖成国清洗完,于小月叫老张头在折叠床上先睡,好在半夜换班。

  老张头刚躺下,肖成国动了一下身子,腰部疼得难受,忍不住叫起来,立即大汗淋漓。于小月赶紧按了叫铃,一会儿,医生护士来了。医生问明情况,叫他不要自己挪动身子,开了几片止痛药。服药后,肖成国疼痛渐渐消失,不久,在疲惫袭击下,他打起了轻微鼾声。

  次日,得到消息的表姐父母和亲戚陆续来到南都。于小月母亲也来了。肖天际和于小月陪表姐父母及亲戚一起去殡仪馆骨灰堂,一见到表姐和洋洋的骨灰盒,表姐父母及亲戚顿时哭声震野。于小月也加入哭声队伍。不知哭了多久,哭声才慢慢平息。接着,一干人到医院看望肖成国。在病房里,表姐父母又伤心痛哭起来。

  肖成国一双悲哀的眼睛望着岳父母,眼泪顿时串线似的。他哑着嗓子说:“岳父岳母,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林芳和洋洋。”

  表姐父母知道,这事怪不了肖成国,旅游一直是林芳的爱好。他们认为这是命,倒是林芳这份爱好害了肖成国。双方互相劝慰了一番。临走时,两老向肖成国提出要求,想把林芳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肖成国听后大摇其头,泪水婆娑地说:“岳父岳母,林芳不能跟洋洋分开,要一起葬在南都,等我行动方便,会给他们寻块好墓地,另外,也给自己留个位置。”

  话说到这个份上,表姐父母只好放弃初衷,要求肖成国尽快将骨灰安葬。因为农村迷信,魂灵不入土,会成为野鬼。办不了丧事,表姐父母及亲戚只好打道回府。临走前的晚上,成如娟把何淑华请到家里,要求小月长期留下来,先让小月照顾肖成国,待成国恢复,再给小月找份工作。

  何淑华欣然同意,发自肺腑地说:“成院长,成国是好人,让小月侍候,是她的福分。我就把小月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以后好好安排她。回到农村,她身子单薄,做不了农活,去外面打工,也没个头,还是在你们身边让我放心。”

  成如娟抓住何淑华的手,抹着眼泪说:“老妹子,小月很懂事,你生了一个好女儿。这3年,小月把洋洋带得很好,与我们有很深的感情。成国一直把她当妹妹,什么事都依她。现在,成国这样子了,叫别人照顾我不放心,有小月在身边,我就踏实。”

  何淑华长叹一声,也抹起眼泪:“多好的一家三口,林芳洋洋说走就走了。唉,不说了,以后你们需要我们,就吱一声,我们帮不了什么,出点力还是可以。”

  “谢谢你呀,老妹子。”成如娟万分感动,“林芳虽然不在,我们还是亲戚,以后,我们两家要多走动。”

  何淑华把小月叫到身边,交待道:“小月,以后,你就好好地呆在成院长家里,把表姐夫照顾好,要耐心细致c小心谨慎,不可毛手毛脚。要听伯母伯父的话,再也不要闹出什么揪心的事来。”

  于小月眼睛潮湿,忙点头:“妈,放心吧,我会把表姐夫照顾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叫小强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姐姐争光。”

  成如娟起身到房间拿出一叠钞票,放在何淑华手上,动情地说:“老妹子,这点钱先拿回去用,你也要补补身子。再给小强买些课外学习资料,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会全力支持。”

  何淑华一触到钞票就诚惶诚恐,吓得赶快把钱塞回成如娟,战战兢兢地说:“成院长,使不得,以后给小月工资就行,我们不能这样。”

  看何淑华拒绝,成如娟面呈难色,十分尴尬。于小月见状,赶紧打圆场:“妈,你就收起来吧,这是伯母的心意。”她知道,如果妈妈执意拒绝,会让成如娟内心不安。

  何淑华抵不住于小月的劝,颤抖着手地把钱收起来,再三叮嘱于小月,要好好照顾表姐夫,别让成院长担心。

  看到母亲这番朴实真挚的思想流露,于小月既感慨万分,又黯然神伤。母亲三番五次地交待,只不过是为她的未来考虑。而未来,已经产生变数,能否按原定目标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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