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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2【122】终是不死心,她来了

  当那莹白的手臂上满满的红斑入眼,凌澜瞳孔一敛,脸色大变。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蔚景大骇,慌乱不堪中,想要扯了东西遮挡都没有,只得弯下腰,想要拾起地上的彩幔,却猛地身子一轻,已被男人打横抱起,直直往药房的方向跑。

  影君傲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慌乱奔走的身影,半响,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立在画舫甲板上的夜逐曦,目光收回,他蹲下身,将地上女人被撕掉的那只袖子和彩幔拾起,转身,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

  他也是在湖里女人面皮一侧松掉的时候,才发现女人脸上的红斑,然后又看到女人手背上c颈脖上到处都是。

  他虽不是神医,却也因为要经营天下药铺,学了两年的歧黄之术,他懂,那是什么症状扃。

  显然,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可,那个女人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穿那么高的竖领,那么长的水袖,也未表现出分毫的异样。

  过敏会是什么症状,全身红斑会是什么反应,他清楚得很叹。

  让人生不如死的奇痒,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心悸。

  这些她一定有。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她过敏成那个样子;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忍受那一份煎熬;

  他更不知道,她为何宁愿自己咬牙忍着受着也不愿讲出来c或者去药房拿药?

  他只知道,她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或者说,她不想让某个人知道。

  这是怎样傻的女人啊!

  所以,他才窝火。

  窝火得厉害。

  抬手,再次揩了一下从鼻孔里面流出来的热流,又是一手的红。

  “该死的男人,下手还真重!”

  他低咒着,蓦地想起某个男人率先收回掌风c被击得踉跄后退的情景,眉心微微一拢。

  蔚景安静地靠在男人怀里,从未有过的乖顺。

  因为想动也动不了。

  且不说男人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禁锢着她,她本身也是一丝力气都无。

  头顶白云蓝天c广袤高远,耳畔丝丝带着花香的清风拂过,人间四月天的景致。

  她却无心流连。

  转眸看着男人,看着那个抱着她急急奔走的男人。

  是急急吧?

  身边景物后退得极快,说明他奔走的速度极快吧。

  怎么?

  担心她这个盟友死了?

  或者,担心她死在山庄,引起锦弦的怀疑?

  男人面色冷峻c薄唇紧抿,凤眸一瞬不瞬c定定望着前方的路,绝美薄削的唇边,一抹殷红妍艳。

  又吐血了?

  也是,身上的旧伤本就未好,还这样跟影君傲大打出手,不吐血才怪。

  只是,他凭什么跟人家打?

  他以怎样的立场和心态跟人家打?

  她被人逼着要表演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落水差点被溺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人在哪里?

  是人家救了她!

  他做什么这么生气?

  是想她死吗?还是说,怕影君傲这样冲动救她,锦弦会瞧出端倪,从而怀疑影君傲跟她认识,以致怀疑到她的身份?

  是了,就是后者。

  他不会想她死的。

  若想她死,那日悬崖之上不会救她;若想她死,那日龙吟宫中媚香,不会勉为其难为她解毒;若想她死,现在不会急急奔走成这个样子。

  只能是后者。

  沉稳如他,心思缜密如他,走一步都有计划有目的如他,一定是后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熟悉山庄的路的缘故,蔚景觉得似乎走了好久,竟然还没有到药房。

  而且自己一边的袖子被影君傲撕掉了,是光着膀子,如今正挤在男人怀里的那一侧,随着走动c摩擦,更是痒得受不住。

  “你对紫草过敏?”

  男人黯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是抱着她走了那么久,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蔚景想了想,微微一笑:“你不是对我了如指掌吗?”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眸光一敛,确切地说,是眼睫一颤,她又补了一句:“我怕水,你不是也知道吗,我手臂上有胎痣,你同样也知道,我对紫草过敏不过敏,你不是应该也很清楚吗?”

  男人微微抿了唇,没有吭声,继续脚步不停。

  蔚景便又笑了。

  也是,知道又怎样,了如指掌又怎样?

  他知道她怕水,还不是留下她一人面对锦弦的纠缠。

  所以,就算知道她对紫草过敏,也不会顾忌什么吧。

  心悸越来越严重,药房还没到。

  蔚景闭了闭眼,强自忍着。

  她以为既然男人已经主动提到了紫草,那就等于承认了他端给她的药不是平时她治疗内伤的那药,也就等于承认了他给她喂了含有紫草的其他的药,而且她的回答,也明显告诉他,她已然清楚知道。

  所以,她想,他应该针对这碗药说点什么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男人继续沉默不响,一直到药房,一直到在药房里拿了药。

  因为都是中草药,煎熬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就直接将草药放在药盅里用捣药棒捣碎,用温水一冲,就给她服下了。

  末了,又将她抱回了她的厢房,放在软椅上,就打开壁橱找干净的衣服。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看着他找完衣服,又折回到她身边,微躬了身子,大手开始解着她身上湿透的衫裙。

  她伸手握住他的腕。

  “我自己来!”

  本就不是夫妻,没有必要熟稔得这样亲密无间。

  男人怔了怔,黑眸绞着她的瞳,她以为他又会专横霸道地拉开她的手,然后继续。

  出乎意料的,这次,没有。

  他微垂了眉眼,将大手自她的领口拿开,缓缓直起腰身。

  她看着他。

  他不走,她便也不动。

  难不成她换衣服,他还站在那里不成?

  “快换吧!”

  终于,他眉心一拢,转过身,朝门口走。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望着男人墨袍轻曳的背影,蔚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能重新做一张面皮吗?”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凤眸眸光轻凝,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她抬手抚了抚脸颊的一侧:“这张刚才在水里面一泡,都脱落了,估计上面的胶也不行了,影君傲蹭了半天才勉强贴上,现在好像又有点松了。”

  男人眼波一动,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他好像紧绷的脸色有些微微一松的感觉。

  怎么?听她说重新做一张面皮,以为她要罢演鹜颜是吗?

  然后,得知不是要罢演,只是换一张,所以又放下心了是吗?

  弯了弯唇,她听到男人说:“好!”

  门“吱呀”一声被男人自外面带上,她吃力地站起身,缓缓地c艰难地将身上湿透的衣衫一件一件换下来。

  过敏这东西不像病,也不像伤,只要脱敏了,好得就很快。

  不一会儿,身上的红斑就尽数褪去,痒痛没有了,心悸也没有了,只是力气还未恢复过来。

  不想动,很累,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爬上了床。

  或许是因为昨夜被折腾坏了,刚刚又这样一搞,身子透支到了极致,不一会儿,她竟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微微睁了眼睛,就看到男人返身关门的背影。

  是凌澜。

  她又轻轻阖上眼。

  沉稳的脚步声来到床前。

  半响又没有了动静,她知道,男人应该是在看她。

  继续闭眼不睁。

  一丝微末的清风拂面,似乎是男人掀开被褥的一角,下一瞬,腕上一热,男人将她的一只手臂从被褥里拿出来,先是撩起袖管看了看,然后再轻轻探上她的脉。

  末了,又将手臂放回,替她掖好被褥。

  床板一重,是男人坐了下来。

  紧接着,脸上就有温热的触感传来。

  是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脸颊的边缘。

  那感觉很奇怪,竟是比先前她紫草引起的过敏更是痒上几分,让人难耐。

  因为紫草的痒在身体上,现在的这份酥痒在心里。

  她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直到脸上的那张面皮被男人轻轻撕下来。

  原来是来给她换这个。

  她依旧没有抬眼。

  其实,她想,男人肯定知道她在假寐。

  这样的撕扯,就算是再不醒动的人,也应该会醒的。

  只是,既然他不揭穿,她就继续装着。

  揭下面皮以后,又有柔软的触感落下,她知道,那是锦帕在轻轻擦拭。

  擦完了,她又感觉到,他将新的面皮轻轻地贴在她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材料做的新面皮。

  又或许他本来就带着,又或许在山庄里搞的材料,反正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各种有本事弄到,不是吗?

  贴好面皮,就忽然没有了动静。

  许久,没有动静。

  当然,她知道,男人还在。

  因为床板还未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男人在做什么?

  在看她?

  她还不至于如此花痴自恋。

  良久的静谧。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依旧不闻一丝声响,她终是按捺不住地睁开了眼,就看到男人果然坐在床边,只是背对着她而坐,背脊挺得笔直,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懒得去猜去想。

  再次阖上眸眼。

  良久,床板终于一轻,男人起身走了出去。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又“吱呀”一声门被带上。

  她缓缓睁开眼。

  厢房

  叶炫第三次抬头看向负手立在窗边的那抹明黄身影。

  因为他站在后面,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他不知道这个帝王是在生气,还是在思考,反正自画舫上下来,被迎到这套奢华的厢房内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

  如果说气,他或许知道他在气什么,可如果说在思考,那么他就不知道了。

  跟随这个男人多年,以前男人是将军时,他是副将,后来,男人做了帝王,他就做了禁卫统领。

  对他,他却一直觉得不够了解。

  不过有一点,这个男人强大的野心和擅长玩弄权术的谋略,他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拥有今日的帝位。

  就好比,这次来山庄的目的。

  只是

  正兀自一人想着,男人猛地转过身,他一惊,抬头,就看到男人踱步走到屋中的桌案边,龙袍袍角一撩,坐了下来。

  “皇后呢?”

  男人抬眸问向他。

  叶炫怔了怔,略一躬身:“娘娘去庄中的樱花园去看樱花去了。”

  “嗯,”男人点头,黑眸深邃,又瞟了一眼门口,见门口赵贤手执拂尘毕恭毕敬地守在那里,庄里的下人也都被支到院子外面候命,这才转眸再次看向叶炫,沉声道:“将山庄地图拿出来!”

  叶炫一愣,连忙上前,自袖中取出一块布帛,毕恭毕敬地摊在男人面前的桌面上。

  这张啸影山庄地图是他们来之前,废了很多的力气辗转得来,虽然不是很详细,但是大概的方位和比较大的地方上面都有显示出来。

  他不知道男人要看地图做什么,但是,他知道,男人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计策。

  男人垂眸,仔细看着地图,俊眉微微拧着,忽然抬头:“让赵贤进来一下!朕有事交代他!”

  蔚景再次醒来,天色已是擦黑,屋里琉璃灯已经掌亮。

  她记得凌澜走后,影君傲就来了。

  许是见她睡在床榻上,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就问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然后跟她说,因为帝后亲临,夜里庄中会摆夜宴,如果她身体不适,就不用参加了,他会让人直接将膳食送到她的厢房里来。

  对于她的过敏,却没多问一个字。

  其实,她也没有说身体不好,他一人自己说了,且都替她安排好了。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免得她又要去跟锦弦和蔚卿那些人共处。

  她感激他。

  如果不是他,今日,她就算没有被湖水溺死,也一定暴露了身份。

  也正因为感激,所以,她不想让他牵扯到自己的事中来。

  啸影山庄历来与朝廷互不干涉c互不侵扰,她不想因她,弄出什么纠复来。

  影君傲仔细交代了一番就走了,她就一觉睡到现在。

  估摸着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夜宴吧。

  奇怪,凌澜竟也没有来找她这个妻子参加夜宴,或许影君傲已经跟他说了。

  不想了,睡多了,得起来活动活动才行。

  撑着身子起身,她从床榻上下来,将外衣穿上。

  许是听到屋里的动静,有婢女推门走了进来,“夫人醒了,奴婢去给夫人端晚膳过来。”

  说到晚膳,蔚景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一折腾,午膳都没吃,遂含笑点了点头:“嗯,有劳了。”

  待婢女走后,她又走到窗边,推开窗,让新鲜空气进来。

  自己则是站在窗边,活动着酸痛的筋骨。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所有的感官都在过敏上了,所以,现在过敏好了,她就只觉得酸痛,那浑身散架一般的酸痛,似乎比早上起来更甚了几分。

  她又想起昨夜那个男人的疯狂,猛地,她动作一滞,想起一件事来。

  亵裤!

  被男人撕成两半的亵裤,因为影君傲进来,她踢到了凌澜的床底下。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处理掉没有?

  下人收拾应该看不到那里吧?

  不行,得去看看,如果在,得拿走才行!

  鹜颜来了,今夜这“兄弟”二人少不了要在一起吧。

  如果被鹜颜看到,如果被她看到

  当然,她也不怕她看到,只是

  主意已定,她转身出了门。

  径直来到凌澜的厢房门口,蔚景停了脚步。

  屋内一豆烛火,烛光透过窗纸折射到外面,橘橘黄黄一片。

  外面一个婢女都没有,大概是被支走了,蔚景就犹豫了,因为不确定屋内有没有人。

  如果只是凌澜在倒没什么,如果鹜颜也在呢?

  她总不能说,过来拿亵裤的。

  就说,专门过来知会一声,夜宴她不去了?

  嗯,就这样!

  主意已定,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反应。

  屋里没有人?

  已经参加夜宴去了?

  又加重了些力道敲了几下,见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才伸手推开房门。

  闪身而入,掩了房门,就直奔床榻边上。

  蹲下身,白色布帛入眼。

  果然还在。

  幸亏她来了。

  伸手,将亵裤拾起,正欲起身,却蓦地发现边上一张细小的字条静陈。

  之所以说是字条,因为白纸黑字依稀可见。

  是什么?

  瞳孔一敛,她伸手,将字条拾起,起身来到桌案边,借着烛火,摊开。

  娟秀的字迹入眼。

  她并不陌生。

  只是这字条上的内容

  她愕然抬眸,脸色一白。

  回房的时候,婢女已经将晚膳端了过来。

  红红绿绿c十分丰盛,且荤素搭配c非常精致,更难得的是,每个菜都是热菜。

  她知道,肯定是影君傲吩咐的。

  但是,她却已然没了胃口。

  肚子里很饿,很空,却没有胃口。

  随便扒拉了几口,她就让婢女撤下去了,而自己则是躺回到了床上。

  大概是白日里睡得太多了,躺了很久,睡意全无。

  不时看向墙角的更漏,“沙沙,沙沙”细沙从漏斗里一点一点渗出,她第一次觉得时间流淌得如此缓慢。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人声,陆陆续续,听样子,像是夜宴结束,各自返房。

  蔚景看了看时辰,已是亥时的光景。

  “夫人晚膳用了吗?”

  是凌澜的声音。

  蔚景一震,连忙闭上眼。

  “回右相大人,用了,只是用得不多。”

  汗。

  蔚景皱眉,这山庄婢女还真尽责,竟然用多用少也禀报。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进来。

  蔚景连忙舒开眉心,再次装睡。

  脚步声来到床边,站了一会儿,却也没有逗留多久,就又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不会呆太久,因为他有事要办,是吗?

  弯了弯唇,她听到门开了又阖上,睁开眼,她起身坐了起来。

  稍稍沉淀了一下,她掀开薄被下床。

  穿衣c穿靴c拉开房门,门口的婢女不意这么晚了她还起来,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晚膳没怎么用,现在饿得厉害,能否帮我去厨房找点什么吃食过来?”

  “好的!夫人请稍等!”婢女诺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婢女走远,蔚景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出了门。

  啸影山庄果然是啸影山庄,就连这样的深夜,也丝毫不觉得冷清。

  各处的风灯c红灯笼都亮着,虽不说亮如白昼,视线清明却绰绰有余。

  蔚景沿着花径往前走着。

  可是,缠云谷,缠云谷在哪里呢?

  完全凭着感觉往前走着,其实根本不知道对不对。

  曲径通幽。

  在花径的拐弯处,她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骤不及防,她惊呼一声,差点跌倒,踉跄了两步,连忙扶住边上的花树,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

  而那人显然也吓得不轻,喊道:“谁?”

  蔚景借着附近风灯的光亮看过去。

  只见花径拐弯的青石路上,一个婢女跪在那里,此时,正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蔚景也是一愕:“如此深夜,你为何一人跪在那里?”

  因为跪着,身影被花树挡住,所以她刚才也没有看到,就撞了上去。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脸色一变:“夫人,你没事吧?”

  作势就要起身,却又蓦地想起什么,再度跪了下去。

  “我没事,倒是你,你为何跪在那里?”

  婢女脸色一黯,垂眸弯了弯唇:“奴婢在罚跪。”

  “罚跪?”蔚景一愣,“为何?”

  “奴婢黄昏搬盆栽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盆盆栽,所以”

  “所以就在这里罚跪?”蔚景愕然。

  印象中,影君傲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不过一盆盆栽而已,就罚你跪在这里?你也说了,是不小心,”蔚景皱眉,难以置信:“是很珍贵的盆栽吗?不然,我觉得你们庄主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庄主,”婢女摇头,“庄主不管这些琐事,是管家,管家让奴婢在这里跪到天亮,管家很严厉,奴婢罚跪是轻的,今日小红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还被杖责了。”

  这哪里是严厉,简直就是虐待。

  蔚景微微抿了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人家府中之事,自己也不应该插手太多,只是,看这个女孩子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春寒料峭地跪在青石路上,如何受得了,心里有些不忍。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竹。”

  蔚景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庄里的缠云谷怎么走吗?”

  婢女一惊:“夫人怎么问这个地方?”

  夜风呜咽而过,吹得一整片林子的树叶细细沙沙地响。

  女子攥了攥手心,睁着大大的眸子,紧张得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连忙加快了步子,朝着所谓的缠云谷走去。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她从小到哪儿不是一群人簇拥着,可现如今,却打发了婢女,独身一人深更半夜来这种地方。

  怎么说也是富甲天下的啸云山庄,刚刚一路倒是灯火通亮,怎么到这里竟然连一盏风灯都没有。

  现今只能靠着月色辨别路况。

  所幸今夜的月色还算好,照下来,也还能勉强辨物,她硬着头皮往深处走。

  可越走越深幽,四周的气氛也越发不对劲起来。

  原本在刚才的林子里,还能听到虫鸣声,蛙叫声,可这里,却一片死一般的静谧。

  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和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蔚卿壮了壮胆子,又咬牙,逼着自己朝着深处走去。

  骤然,一声什么东西的长啸,划破所有的静谧,也划过她的耳膜和她的心头。

  对,长啸,那动静c那气势,仿佛震得整座山谷都在颤动。

  蔚卿全身一颤,本能地循声望过去。

  就猛地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她。

  她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

  定睛,再看。

  没错,眼睛,血红的眼睛。

  而且那眼睛还在慢慢靠近,蔚卿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往上一涌,忘了动,也忘了呼吸。

  怪物!

  是个怪物!

  约有一人高的一个怪物,体型庞大,像一只巨大的苍狼,胳膊却像人一般可以弯曲

  看到蔚卿,那怪物张了张口,粉红色的口腔里布满獠牙,那獠牙仿佛一根根短剑,在月色中泛着骇人的幽光。

  有那么一瞬,蔚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噩梦。

  她想醒来,却醒不来。

  直到那怪物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她才惊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是,还没有跑两步,一阵疾风从后背袭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避,身子就被卷起,重重摔在地上。

  是怪物的尾巴。

  怪物用尾巴卷起了她,又将她抛下来。

  背脊屁股巨痛,她却也顾不上,连忙从地上爬起,却也不敢再跑。

  怪物还在慢慢逼近,每一步似乎都震得天地一晃。

  蔚卿一步步的朝后退着,牙根打颤,浑身哆嗦着,恐惧的泪水也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怪物迈着矫健的步子,血色的眼睛紧凝着她,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逗弄猎物一般。

  蔚景借着月色,根据兰竹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朝着那缠云谷走去。

  骤然,一阵奇怪的叫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响起。

  蔚景浑身一震,加快了步子。

  这厢,蔚卿吓得七魂丢了三魄,不行,还是得跑,不然就一定葬身它腹了。

  脑中想着,身子已经先动了起来,拼命地朝着原路跑去。

  “轰——”

  一块巨石被击碎,那怪物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朝着蔚卿扑了过去。

  “啊!”蔚卿惊叫一声,浑身一软摔倒在地。

  满是惊惧的瞳子里倒影着怪兽逼近c逼近c再逼近

  蔚卿心中满是绝望,眼前全都是怪兽的锋利如刀刃的爪子,似要穿透她的肚皮

  骤然,一道幽光闪过。

  那怪物树干般粗壮的胳膊上,涌出浓绿色的粘液。

  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她,只觉得身子猛地一轻,瞬间被人从地上拖了出来。

  “右相!”

  蔚卿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将她从怪兽爪下拉出来的男人,眸光一亮,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又活了起来。

  怪兽怒吼一声,死死地看向凌澜,一双眼睛竟变得更是鲜红,仿佛下一瞬就能滴出血来。

  亮了亮獠牙,下一刻便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啊!”

  蔚卿惊叫一声,险些吓得晕厥过去,站立都几乎站立不稳。

  凌澜瞳孔一敛,长臂一展,将蔚卿一把拉过,揽在身前,另一手持着银剑抵御怪兽地袭击。

  蔚景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正欲上前,却又猛地想起什么,顿住脚步。

  弯了弯唇,她退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只见那怪兽身形矫健,张开锋利的爪子朝着凌澜扑过去。

  而凌澜也毫不逊色,护着怀中蔚卿的同时,手中长剑如银龙,变化莫测,与那怪兽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蔚景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担心他吗?

  担心的。

  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

  今夜,她在凌澜的床底下,捡到的字条就是蔚卿写给他的。

  因为自小跟蔚卿一起上学堂读书,蔚卿的字她认识。

  虽然字条没有落款,她知道是她。

  字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山庄缠云谷前见。

  说实在的,如若换做别的女子,今夜,她不会来。

  她不是凌澜的谁,凌澜要见哪个女人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对方偏偏是蔚卿,是顶着她身份活着的蔚卿,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蔚卿。

  凌澜竟然跟蔚卿?

  不管是有私情也好,还是只是有交易也罢。

  她都接受不了。

  她难以置信,可白纸黑字,却又不得不信。

  终是不死心,终是想求一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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