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 hapter.2
慕寒清醒来已是午后，裴冥早在午膳前便被萧凌月各种软磨硬泡成功拉走，期间还有不少妃嫔宫女怀揣各路心思前来探望或探听八卦资讯，绿意都依裴冥不得打扰皇后休息的旨意婉言回绝。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几个太医依然守在门外，听到新荷的召唤，忙不颠儿地小跑了进去。
几番把脉之后，太医给出了一致的药单，躬身告退。绿意将慕寒清扶起，简要说了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只把萧凌月的探望重点提及，在绿意看来，萧凌月完全不是来探病，而是专程来勾引皇帝的。
慕寒清笑笑，不以为意。如果萧凌月不来，她才会觉得奇怪。平日把皇帝拴在身边不算大本事，如果在皇后病倒时，也能把皇帝的人和魂儿都勾走，那才是第一宠妃的荣光，这种千载难逢打击皇后的好机会，萧凌月怎么会放过？
绿意递了碗茶，道，“不过勾引也没用，皇后就是皇后，她再怎么折腾也是个妃子，今儿还是皇上把娘娘抱回宫的呢，皇上什么时候这样抱过她？”
慕寒清闻言一顿。裴冥抱她回宫？这么说那好闻的味道是裴冥的？可是不对啊，好歹还是夫妻，她怎么会认不出他的味道呢？
慕寒清细细回想，却惊讶地发现，关于裴冥的记忆，一切真如岁月，匆匆流逝，几乎什么也没留下。她不仅记不起他身上的味道，甚至连他的相貌，如今都无法细细描绘出来。
他们俩到底是有多久没有正眼瞧过对方了？
“娘娘，明儿晚上要请皇上过来用膳吗？”新荷提议。
慕寒清想了想，摇头。如果他拒绝来此，或者来了，却相对无言，那会比互不来往更让人尴尬。可是若不闻不问，毫无表示，只怕又会惹来六宫非议。
绿意道，“奴婢听靳妃身边的小喜子说，皇上这几天因为那个在边疆闹事儿的劼腾一直愁眉不展，即使身在后宫，也是心不在焉的，还不如选个好时候再请。”
“劼腾怎么了？”劼腾此人，慕寒清是知道的，她不止一次听父亲提及过，他的父亲也曾在朝为官，后遭人陷害，全家流放边疆，本以为劼氏一族就此没落，没想到劼腾此人有勇有谋，竟能整合边疆各股势力，并以此盘踞边疆多年，势力之大，连朝廷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他虽偶尔因父亲被冤一事与朝廷作对，却也将原本匪患猖獗的边疆治理得井然有序，是个极为难得的将才。
绿意道，“听说前些日子，劼腾被武爵爷设计擒拿，现押在京都天牢，可皇上爱其才华，不忍杀他，一直希望他能归顺朝廷，为国效力，可现在边疆没了劼腾，各股势力又蠢蠢欲动，眼看着又要乱起来，可放了他的话，朝廷的脸面又没地儿搁，派兵去镇压，现在国库又吃紧，皇上不愁才怪呢！”
慕寒清听罢不由一惊，“劼腾是被舅父设计擒拿的？”舅父一向忠勇有加，却无多少谋略，怎地突然转了性？
“可不！”绿意有些得意，“听说皇上听了爵爷的计谋，都拍案叫绝，以前别人总说爵爷是世袭的爵位，是占了老祖宗的光，根本没什么建树，自从擒了劼腾，朝里朝外都对其刮目相看呢！”
“可知是什么计谋吗？”慕寒清心里隐隐不安。
三个月前，母亲曾托人送家书进宫，提及她的幼弟慕祯养的一只雄白貂跑进了后山，因后山山势险峻，貂儿又极其狡猾，千人难以擒拿，慕祯为此哭闹不休，遂让她帮忙想个法子请貂入瓮，原本她还以为是母亲怕她在宫中烦闷，特地说事儿给她解闷，如今想来，似乎有点蹊跷，以往母亲是从不会说这种事的，难道这个所谓的白貂，是指劼腾？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只听说劼腾是因为一个女子才被捉的。”
不安顿时被证实！因为她给母亲出的计谋，正是凤求凰。将一只雌貂拴在山中某处，找专人隐蔽看管，后山无其它貂类，即是同类又是异性，雄貂必会亲近，届时挖好陷阱，请貂入瓮非难事。
慕寒清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滋味。她知道舅父或许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问，母亲也是好心怕她担上干政的罪名才不得不隐瞒，可不管怎样，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萦绕心头，这让她有点不知道以后该信任谁，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按说那个劼腾也该是个谨慎的人，也不知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他这般不顾一切。”没发现慕寒清的异样，绿意对那个女子满是好奇。
慕寒清正了正神色，对绿意道，“你说皇上正为劼腾的事烦心？”
绿意点头。慕寒清垂首略忖，便对新荷道，“备笔墨。”说完掀被下床。
绿意忙近身扶其至书案，慕寒清于纸笺上写了一个“情”字，交与新荷，“告诉皇上，劼腾肯为一个女子以身犯险，便说明他是个有情人，皇上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如果他是个明君，就该知道稍稍放下帝王之姿，动之以情，并善待劼腾的情人，此事可成。
新荷遵旨离去。慕寒清抚了抚间或有些抽痛的额角，刚欲回床上躺下，门外太监便匆匆来报，“启禀娘娘，靳妃和宋嫔正在宫外，娘娘可传召？”
慕寒清第一反应是回绝，但一想这二人素来也算安分，都驳了情面也不好，便允了二人进来。
绿意伺候慕寒清于软榻上靠着，问道，“娘娘给皇上传话，就不怕担个干政的罪名？”
慕寒清笑笑，“我不过给皇上写了个情字，与政事何干？”
“娘娘是想以此答谢皇上？”
慕寒清没应声。只问道，“无情该回来了吧？”
绿意点点头，“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
靳妃与宋嫔适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请过安后，靳妃道，“一听说娘娘醒了，臣妾就赶忙过来了，可巧在门口遇见了宋嫔，娘娘的脸色瞧着还是不好，怎地就起来了呢？”
慕寒清让绿意赐了座，笑道，“不过是暑热，没什么大碍，躺久了反倒头晕，不如起来坐坐舒服些。”
宋嫔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道，“臣妾进宫时间尚短，还不熟悉宫中的事务，听其他姐妹说，娘娘素来怕热，正巧臣妾这里有块家传的古玉，冬暖夏凉，娘娘戴在身上，也可缓一缓这酷暑。”
慕寒清笑了，“既然这是你家传的东西，本宫又怎能厚着脸皮要了来，你的心意本宫领了，不过这玉你还得自己收着，眼瞧着这天儿也快转凉了，本宫再受几天也就过去了，你不熟悉宫中事务不要紧，你与靳妃住得近，有不懂的可以向她请教，靳妃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为人又谨慎平和，本宫也很喜欢她。”
“娘娘夸赞了。”靳妃谦笑。
“这”没想到被婉拒，宋嫔一时也不知怎生是好，拿着锦盒的手僵在那里，伸也不是，收也不是，颇为尴尬。
绿意上了茶，顺势将锦盒往宋嫔怀里轻轻一推，笑道，“小主就别愣着了，娘娘是心疼您，进了宫就再难与家人见上一面了，留着这古玉，好歹有个念想不是？”
“绿意你又放肆！”慕寒清状似严肃地低斥了一声。
绿意缩了缩脖子，忙躬身退了下去。靳妃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听说娘娘昏迷时，成贵妃也来过了？”
慕寒清喝茶的手微滞，不动声色道，“是吗？这本宫倒不清楚，有什么事吗？”
靳妃有些为难，支吾了几声，才道，“娘娘，有些事不得不防啊！您正病着，她都可以把皇上从您这儿拉到她宫里去，听说皇上还答应她晚上不翻其他妃嫔的牌子，直接去她的永福宫，这不明摆着示威吗？现在后宫都传开了，说是——”
靳妃顿住了，一时也不知此话该不该讲。
慕寒清倒是不以为意，接了她的话，“说是这琼华宫该易主了，是吗？”这种流言，用膝盖想也能猜到。
靳妃神色骤变，当即跪地道，“并非臣妾妄言，这c这确实是”
慕寒清笑着挥了挥手，示意靳妃起身，淡道，“别吓成这样，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成贵妃才貌双全，又懂得怎样伺候皇上，得皇上宠爱也是应当的，毕竟人家付出了，就该有回报，如果她喜欢这皇后的位置，皇上也愿意让她入主中宫，群臣也不反对，那本宫退位让贤就是了，总之一句话，一切还是得听老祖宗的规矩和皇上的，流言做不了本宫的主，本宫也做不了流言的主，靳妃你说是吗？”
“是娘娘说的是！”本想以此事借皇后的手压一压萧凌月的气焰，以解平日被她压制之苦，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靳妃略显尴尬地笑笑，再不言声。
宋嫔见状忙起身道，“见娘娘安好，臣妾们也就放心了，娘娘脸色不佳，还是多休息为好，臣妾这就不叨扰了，免得皇上怪罪！”
靳妃忙附和。慕寒清也不挽留，嘱咐绿意送二人出去。绿意回来笑道，“这靳妃平日老实巴交的，还真看不出来有借刀杀人的心思，可能这回是真的被成贵妃欺负惨了，咽不下这口气了吧？”
“皇上昨儿不是才去她宫里用晚膳吗？”又出什么事了？慕寒清不解。
“娘娘您还不知道，奴婢也是早上在泰华殿外听那些奴才们说的，靳妃亲自下厨又买通了乾宁宫好些奴才，才好不容易请到皇上去她宫里吃顿饭，谁知饭没吃一半，皇上便被成贵妃派人请走了，靳妃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为何事啊？”总不能无缘由就把人拉走吧？
“皇上几天前说想吃边疆的烧肉，成贵妃就特地派人去边疆请了最好的厨子，可巧刚好到了呗！”
又是边疆？慕寒清微挑眉头，好像明白点了什么。或许不是靳妃魅力不够留不住皇上，而是成贵妃运气比她好，恰巧碰到了皇上的心思而已。
“是巧了点儿。”慕寒清不由点点头，自案几上拿了一本书，若有所指，“可如果巧得太顺了，就该遭人恨了。”输赢可以一边倒，若是看热闹，还是平分秋色比较好。
新荷送了信回来，绿意忙迎了上去，急问，“怎么样？送到了吗？皇上说什么了吗？”
新荷笑着让她莫急，才对慕寒清道，“奴婢已经将信笺呈给了皇上，也将娘娘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皇上一直看着那个‘情’字不言声，最后虽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奴婢退下了，但是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很高兴！”
慕寒清轻“嗯”了一声，算是表示，旋即拿起书慢吞吞地走向床榻，好像此事与己无关一般。新荷原本兴奋的心顿时跌落在地，与绿意面面相觑，却无奈地谁也没言声。
于床榻上惬意翻书，累了便闭目小憩，如此几番，天也便黑了。晚膳吃了几口清粥，毫无胃口，侍婢送来汤药，慕寒清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动，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唤来绿意更衣。
“这么晚了，娘娘穿这身儿是要去哪儿吗？”绿意不明就里。以往这个时辰，慕寒清应已换上简装窝在软榻上耍懒纳凉，现下却换上一身合规矩的日常宫装，颇为反常。
慕寒清摇了摇头，“一会儿有人该来了。”礼尚往来，如果事成了，他必定会来。即使他漠视她，也不会漠视她的家族。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
绿意意外惊呼，新荷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慕寒清神情淡漠，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裴冥大步走入寝殿，慕寒清刚欲恭迎，便被一把托住，“皇后不必如此多礼！”
慕寒清也不坚持，只略略后退了一步，明着是让路给裴冥，实则是借此避开了他的碰触。
裴冥自然是察觉到了，眼神蓦地黯淡下来，默默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臂，走到榻上坐下。慕寒清则安静地坐在了另一端，原本目光及地，但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了裴冥。
印象中少年青涩的轮廓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细看起来，眼前的这个更成熟，更沉毅，也更英俊，难怪萧凌月会痴迷。
察觉到慕寒清审视的目光，裴冥起初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转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眸，才发现居然是真的！
“朕有何不妥吗？”裴冥惊讶之余，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慕寒清露出一抹浅笑，“皇上没什么不妥，只是岁月如梭，臣妾的记忆跟不上变化，想看个明白而已。”
裴冥起初有些不懂慕寒清所言何意，但明白之后，却只剩心酸。
“皇后的身子好些了？”其实他早该适应了才是。
慕寒清点点头，“醒来便已经觉得好多了，只是劳烦皇上了，亲自抱臣妾回宫。”
裴冥艰涩一笑，“皇后不是送过谢礼了吗？”劼腾归顺，她功不可没。
“称不上谢礼，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思，非大丈夫所为。皇上亲自去了天牢？”
裴冥点头，“正如皇后所言，这劼腾确是个痴情人，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女奴，不过朕已经让那个女子脱离了奴籍，并为他们赐了婚，又封他为定远将军，驻守边疆，也着人彻查当年其父被陷害一事，如果确是错案，朕会为他平反。”
慕寒清颔首，“皇上圣明。”
裴冥挑眉，“朕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后夸赞。”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慕寒清的语气不咸不淡，垂眸如常饮茶。
裴冥察觉出不对劲，“皇后此话何意？”难道他做错了什么？
慕寒清略忖，放下茶碗，正色道，“臣妾不懂前朝的事，臣妾只知道，如果皇上真的圣明，便该明白，前朝的势力要平衡，后宫的春c色也须平分才是，皇上即使再有所偏爱，也不能不顾其他妃嫔的颜面，饭吃一半便去了别人宫里，臣妾虽是皇后，也只能安抚一时，镇不住一世，现在后宫都盛传中宫要易主了，臣妾不知传言是不是空穴来风，更难揣圣意，说话也实在没什么分量，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后妃们的心都在皇上身上，臣妾说得再多，也抵不上皇上一个抚慰，所以这事还得皇上有个英明的决策才是，皇上说是吗？”
言毕，转头，却发现裴冥的脸色已沉，眸中隐隐已窜起怒气。
慕寒清有些莫名其妙。须臾，裴冥冷着脸，沉声道，“皇后所言极是，是该春c色平分，还是皇后识大体，是朕考虑不周了！”说罢便唤来近侍太监李延年传旨，“去告诉成贵妃，今天晚上朕去靳妃处，让她不用等朕了！”
从未在意过他也便罢了，为何废后一事她也说得如此轻松，毫不在意？难道时至今日，她还没认命？
李延年领旨离去。慕寒清目的达到，却有些不安，她印象中的裴冥是冷淡c疏离而且谦和的，而眼前的裴冥，她极为不熟悉。
“慕寒清！”裴冥忽然低唤了一声。
乍闻自己的名字，慕寒清一惊，只听他冷道，“你记住，不必揣测什么圣意，朕现在就告诉你，中宫永远不会易主，只要朕还在，你就只能是朕的皇后，永远别想逃离！”
一句话，封死了所有的路。
慕寒清满面错愕，不太理解目前的状况。传言而已，她都不在意，他何必动怒？
终于得见慕寒清对他有了恭敬有礼之外的表情，裴冥颇为意外，再想起那个“情”字之意，裴冥突然明白，原来对付眼前这个女人，是不能以冷制冷的。既然是冰，自是遇热才会化，越冷，冰只会越厚。
时隔五年才豁然开窍，裴冥不由想起混迹后宫几十年的老爹临终时发自肺腑地一句感慨:别小看了后宫，有时治理一个女人，比治理一个国家还难。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传旨！”心动不如行动，主意打定，裴冥果断站起身，朗声道，“去告知敬事房，从明儿起朕留宿皇后宫中，不必预备侍寝的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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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清笑笑，不以为意。如果萧凌月不来，她才会觉得奇怪。平日把皇帝拴在身边不算大本事，如果在皇后病倒时，也能把皇帝的人和魂儿都勾走，那才是第一宠妃的荣光，这种千载难逢打击皇后的好机会，萧凌月怎么会放过？
绿意递了碗茶，道，“不过勾引也没用，皇后就是皇后，她再怎么折腾也是个妃子，今儿还是皇上把娘娘抱回宫的呢，皇上什么时候这样抱过她？”
慕寒清闻言一顿。裴冥抱她回宫？这么说那好闻的味道是裴冥的？可是不对啊，好歹还是夫妻，她怎么会认不出他的味道呢？
慕寒清细细回想，却惊讶地发现，关于裴冥的记忆，一切真如岁月，匆匆流逝，几乎什么也没留下。她不仅记不起他身上的味道，甚至连他的相貌，如今都无法细细描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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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明儿晚上要请皇上过来用膳吗？”新荷提议。
慕寒清想了想，摇头。如果他拒绝来此，或者来了，却相对无言，那会比互不来往更让人尴尬。可是若不闻不问，毫无表示，只怕又会惹来六宫非议。
绿意道，“奴婢听靳妃身边的小喜子说，皇上这几天因为那个在边疆闹事儿的劼腾一直愁眉不展，即使身在后宫，也是心不在焉的，还不如选个好时候再请。”
“劼腾怎么了？”劼腾此人，慕寒清是知道的，她不止一次听父亲提及过，他的父亲也曾在朝为官，后遭人陷害，全家流放边疆，本以为劼氏一族就此没落，没想到劼腾此人有勇有谋，竟能整合边疆各股势力，并以此盘踞边疆多年，势力之大，连朝廷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他虽偶尔因父亲被冤一事与朝廷作对，却也将原本匪患猖獗的边疆治理得井然有序，是个极为难得的将才。
绿意道，“听说前些日子，劼腾被武爵爷设计擒拿，现押在京都天牢，可皇上爱其才华，不忍杀他，一直希望他能归顺朝廷，为国效力，可现在边疆没了劼腾，各股势力又蠢蠢欲动，眼看着又要乱起来，可放了他的话，朝廷的脸面又没地儿搁，派兵去镇压，现在国库又吃紧，皇上不愁才怪呢！”
慕寒清听罢不由一惊，“劼腾是被舅父设计擒拿的？”舅父一向忠勇有加，却无多少谋略，怎地突然转了性？
“可不！”绿意有些得意，“听说皇上听了爵爷的计谋，都拍案叫绝，以前别人总说爵爷是世袭的爵位，是占了老祖宗的光，根本没什么建树，自从擒了劼腾，朝里朝外都对其刮目相看呢！”
“可知是什么计谋吗？”慕寒清心里隐隐不安。
三个月前，母亲曾托人送家书进宫，提及她的幼弟慕祯养的一只雄白貂跑进了后山，因后山山势险峻，貂儿又极其狡猾，千人难以擒拿，慕祯为此哭闹不休，遂让她帮忙想个法子请貂入瓮，原本她还以为是母亲怕她在宫中烦闷，特地说事儿给她解闷，如今想来，似乎有点蹊跷，以往母亲是从不会说这种事的，难道这个所谓的白貂，是指劼腾？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只听说劼腾是因为一个女子才被捉的。”
不安顿时被证实！因为她给母亲出的计谋，正是凤求凰。将一只雌貂拴在山中某处，找专人隐蔽看管，后山无其它貂类，即是同类又是异性，雄貂必会亲近，届时挖好陷阱，请貂入瓮非难事。
慕寒清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滋味。她知道舅父或许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问，母亲也是好心怕她担上干政的罪名才不得不隐瞒，可不管怎样，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萦绕心头，这让她有点不知道以后该信任谁，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按说那个劼腾也该是个谨慎的人，也不知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他这般不顾一切。”没发现慕寒清的异样，绿意对那个女子满是好奇。
慕寒清正了正神色，对绿意道，“你说皇上正为劼腾的事烦心？”
绿意点头。慕寒清垂首略忖，便对新荷道，“备笔墨。”说完掀被下床。
绿意忙近身扶其至书案，慕寒清于纸笺上写了一个“情”字，交与新荷，“告诉皇上，劼腾肯为一个女子以身犯险，便说明他是个有情人，皇上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如果他是个明君，就该知道稍稍放下帝王之姿，动之以情，并善待劼腾的情人，此事可成。
新荷遵旨离去。慕寒清抚了抚间或有些抽痛的额角，刚欲回床上躺下，门外太监便匆匆来报，“启禀娘娘，靳妃和宋嫔正在宫外，娘娘可传召？”
慕寒清第一反应是回绝，但一想这二人素来也算安分，都驳了情面也不好，便允了二人进来。
绿意伺候慕寒清于软榻上靠着，问道，“娘娘给皇上传话，就不怕担个干政的罪名？”
慕寒清笑笑，“我不过给皇上写了个情字，与政事何干？”
“娘娘是想以此答谢皇上？”
慕寒清没应声。只问道，“无情该回来了吧？”
绿意点点头，“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
靳妃与宋嫔适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请过安后，靳妃道，“一听说娘娘醒了，臣妾就赶忙过来了，可巧在门口遇见了宋嫔，娘娘的脸色瞧着还是不好，怎地就起来了呢？”
慕寒清让绿意赐了座，笑道，“不过是暑热，没什么大碍，躺久了反倒头晕，不如起来坐坐舒服些。”
宋嫔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道，“臣妾进宫时间尚短，还不熟悉宫中的事务，听其他姐妹说，娘娘素来怕热，正巧臣妾这里有块家传的古玉，冬暖夏凉，娘娘戴在身上，也可缓一缓这酷暑。”
慕寒清笑了，“既然这是你家传的东西，本宫又怎能厚着脸皮要了来，你的心意本宫领了，不过这玉你还得自己收着，眼瞧着这天儿也快转凉了，本宫再受几天也就过去了，你不熟悉宫中事务不要紧，你与靳妃住得近，有不懂的可以向她请教，靳妃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为人又谨慎平和，本宫也很喜欢她。”
“娘娘夸赞了。”靳妃谦笑。
“这”没想到被婉拒，宋嫔一时也不知怎生是好，拿着锦盒的手僵在那里，伸也不是，收也不是，颇为尴尬。
绿意上了茶，顺势将锦盒往宋嫔怀里轻轻一推，笑道，“小主就别愣着了，娘娘是心疼您，进了宫就再难与家人见上一面了，留着这古玉，好歹有个念想不是？”
“绿意你又放肆！”慕寒清状似严肃地低斥了一声。
绿意缩了缩脖子，忙躬身退了下去。靳妃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听说娘娘昏迷时，成贵妃也来过了？”
慕寒清喝茶的手微滞，不动声色道，“是吗？这本宫倒不清楚，有什么事吗？”
靳妃有些为难，支吾了几声，才道，“娘娘，有些事不得不防啊！您正病着，她都可以把皇上从您这儿拉到她宫里去，听说皇上还答应她晚上不翻其他妃嫔的牌子，直接去她的永福宫，这不明摆着示威吗？现在后宫都传开了，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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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清倒是不以为意，接了她的话，“说是这琼华宫该易主了，是吗？”这种流言，用膝盖想也能猜到。
靳妃神色骤变，当即跪地道，“并非臣妾妄言，这c这确实是”
慕寒清笑着挥了挥手，示意靳妃起身，淡道，“别吓成这样，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成贵妃才貌双全，又懂得怎样伺候皇上，得皇上宠爱也是应当的，毕竟人家付出了，就该有回报，如果她喜欢这皇后的位置，皇上也愿意让她入主中宫，群臣也不反对，那本宫退位让贤就是了，总之一句话，一切还是得听老祖宗的规矩和皇上的，流言做不了本宫的主，本宫也做不了流言的主，靳妃你说是吗？”
“是娘娘说的是！”本想以此事借皇后的手压一压萧凌月的气焰，以解平日被她压制之苦，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靳妃略显尴尬地笑笑，再不言声。
宋嫔见状忙起身道，“见娘娘安好，臣妾们也就放心了，娘娘脸色不佳，还是多休息为好，臣妾这就不叨扰了，免得皇上怪罪！”
靳妃忙附和。慕寒清也不挽留，嘱咐绿意送二人出去。绿意回来笑道，“这靳妃平日老实巴交的，还真看不出来有借刀杀人的心思，可能这回是真的被成贵妃欺负惨了，咽不下这口气了吧？”
“皇上昨儿不是才去她宫里用晚膳吗？”又出什么事了？慕寒清不解。
“娘娘您还不知道，奴婢也是早上在泰华殿外听那些奴才们说的，靳妃亲自下厨又买通了乾宁宫好些奴才，才好不容易请到皇上去她宫里吃顿饭，谁知饭没吃一半，皇上便被成贵妃派人请走了，靳妃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为何事啊？”总不能无缘由就把人拉走吧？
“皇上几天前说想吃边疆的烧肉，成贵妃就特地派人去边疆请了最好的厨子，可巧刚好到了呗！”
又是边疆？慕寒清微挑眉头，好像明白点了什么。或许不是靳妃魅力不够留不住皇上，而是成贵妃运气比她好，恰巧碰到了皇上的心思而已。
“是巧了点儿。”慕寒清不由点点头，自案几上拿了一本书，若有所指，“可如果巧得太顺了，就该遭人恨了。”输赢可以一边倒，若是看热闹，还是平分秋色比较好。
新荷送了信回来，绿意忙迎了上去，急问，“怎么样？送到了吗？皇上说什么了吗？”
新荷笑着让她莫急，才对慕寒清道，“奴婢已经将信笺呈给了皇上，也将娘娘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皇上一直看着那个‘情’字不言声，最后虽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奴婢退下了，但是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很高兴！”
慕寒清轻“嗯”了一声，算是表示，旋即拿起书慢吞吞地走向床榻，好像此事与己无关一般。新荷原本兴奋的心顿时跌落在地，与绿意面面相觑，却无奈地谁也没言声。
于床榻上惬意翻书，累了便闭目小憩，如此几番，天也便黑了。晚膳吃了几口清粥，毫无胃口，侍婢送来汤药，慕寒清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动，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唤来绿意更衣。
“这么晚了，娘娘穿这身儿是要去哪儿吗？”绿意不明就里。以往这个时辰，慕寒清应已换上简装窝在软榻上耍懒纳凉，现下却换上一身合规矩的日常宫装，颇为反常。
慕寒清摇了摇头，“一会儿有人该来了。”礼尚往来，如果事成了，他必定会来。即使他漠视她，也不会漠视她的家族。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
绿意意外惊呼，新荷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慕寒清神情淡漠，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裴冥大步走入寝殿，慕寒清刚欲恭迎，便被一把托住，“皇后不必如此多礼！”
慕寒清也不坚持，只略略后退了一步，明着是让路给裴冥，实则是借此避开了他的碰触。
裴冥自然是察觉到了，眼神蓦地黯淡下来，默默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臂，走到榻上坐下。慕寒清则安静地坐在了另一端，原本目光及地，但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了裴冥。
印象中少年青涩的轮廓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细看起来，眼前的这个更成熟，更沉毅，也更英俊，难怪萧凌月会痴迷。
察觉到慕寒清审视的目光，裴冥起初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转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眸，才发现居然是真的！
“朕有何不妥吗？”裴冥惊讶之余，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慕寒清露出一抹浅笑，“皇上没什么不妥，只是岁月如梭，臣妾的记忆跟不上变化，想看个明白而已。”
裴冥起初有些不懂慕寒清所言何意，但明白之后，却只剩心酸。
“皇后的身子好些了？”其实他早该适应了才是。
慕寒清点点头，“醒来便已经觉得好多了，只是劳烦皇上了，亲自抱臣妾回宫。”
裴冥艰涩一笑，“皇后不是送过谢礼了吗？”劼腾归顺，她功不可没。
“称不上谢礼，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思，非大丈夫所为。皇上亲自去了天牢？”
裴冥点头，“正如皇后所言，这劼腾确是个痴情人，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女奴，不过朕已经让那个女子脱离了奴籍，并为他们赐了婚，又封他为定远将军，驻守边疆，也着人彻查当年其父被陷害一事，如果确是错案，朕会为他平反。”
慕寒清颔首，“皇上圣明。”
裴冥挑眉，“朕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后夸赞。”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慕寒清的语气不咸不淡，垂眸如常饮茶。
裴冥察觉出不对劲，“皇后此话何意？”难道他做错了什么？
慕寒清略忖，放下茶碗，正色道，“臣妾不懂前朝的事，臣妾只知道，如果皇上真的圣明，便该明白，前朝的势力要平衡，后宫的春c色也须平分才是，皇上即使再有所偏爱，也不能不顾其他妃嫔的颜面，饭吃一半便去了别人宫里，臣妾虽是皇后，也只能安抚一时，镇不住一世，现在后宫都盛传中宫要易主了，臣妾不知传言是不是空穴来风，更难揣圣意，说话也实在没什么分量，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后妃们的心都在皇上身上，臣妾说得再多，也抵不上皇上一个抚慰，所以这事还得皇上有个英明的决策才是，皇上说是吗？”
言毕，转头，却发现裴冥的脸色已沉，眸中隐隐已窜起怒气。
慕寒清有些莫名其妙。须臾，裴冥冷着脸，沉声道，“皇后所言极是，是该春c色平分，还是皇后识大体，是朕考虑不周了！”说罢便唤来近侍太监李延年传旨，“去告诉成贵妃，今天晚上朕去靳妃处，让她不用等朕了！”
从未在意过他也便罢了，为何废后一事她也说得如此轻松，毫不在意？难道时至今日，她还没认命？
李延年领旨离去。慕寒清目的达到，却有些不安，她印象中的裴冥是冷淡c疏离而且谦和的，而眼前的裴冥，她极为不熟悉。
“慕寒清！”裴冥忽然低唤了一声。
乍闻自己的名字，慕寒清一惊，只听他冷道，“你记住，不必揣测什么圣意，朕现在就告诉你，中宫永远不会易主，只要朕还在，你就只能是朕的皇后，永远别想逃离！”
一句话，封死了所有的路。
慕寒清满面错愕，不太理解目前的状况。传言而已，她都不在意，他何必动怒？
终于得见慕寒清对他有了恭敬有礼之外的表情，裴冥颇为意外，再想起那个“情”字之意，裴冥突然明白，原来对付眼前这个女人，是不能以冷制冷的。既然是冰，自是遇热才会化，越冷，冰只会越厚。
时隔五年才豁然开窍，裴冥不由想起混迹后宫几十年的老爹临终时发自肺腑地一句感慨:别小看了后宫，有时治理一个女人，比治理一个国家还难。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传旨！”心动不如行动，主意打定，裴冥果断站起身，朗声道，“去告知敬事房，从明儿起朕留宿皇后宫中，不必预备侍寝的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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