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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我觉得大师说的不准,我才挺过牢狱之灾,便像是又打了一层霜,如何是生机勃勃的样子,故而斜觑子陵:“你不是不信命理之说,如何也信了?”

  子陵牵了我的手,其目光让我觉得很真诚:“去年不信因我不觉得你会命途坎坷,今年大师说你会好起来,我亦如此期盼,如何会不信。”

  他这样祝愿我,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我活得久了,站在他的立场来说该不是件好事才对,他今年也老大不小二十有五了,回忆起这趟去江西高奶奶热切憧憬重孙子的样子,我越发觉得子陵不应该太高冷太看重面子而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

  今日看在他为我求签的份上,我觉得立外宅的事情可以提上议程了,便好言好语与他道:“子陵,若你觉得在外面养小情人被人发现脸面会挂不住,我可以答应你纳妾。”

  子陵怔怔望着我,似乎高兴过了头,话也不会说了。

  我感觉自己也不是悍妇善妒之流,未曾把他管得太紧过,如何他这般感激涕零的望着我,眼泪都几乎飚出来的模样。

  “此次去江西,看见高爷爷我想明白许多事情,以前我常在意别人的看法,总想做出点什么让人家不再看低我可怜我,故而走过许多弯路,如今多说无益。有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你祖父母健在,比我幸运的多。我并非不信大师解签,然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往好的说不过这两年,坏也再坏不到哪去,却经不起什么折腾了,既然纳妾是早晚的事,何必非得等我这口气咽下?你现在挑个模样家世不错,能让你祖父母和爹娘看顺眼的带进来,我不为难她。”

  猛地说这么一长串的话,我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看子陵脸色,若他表现出一丝怀疑,我立马向他保证以上并非我一时兴起说的假话,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给他立下字据,让他知道我并非是个无情无义处心积虑绝高家后嗣的人。

  子陵冷笑了声,速度极快的把我手里的上上签抽了过去,一折两半,冷冷望住我,恨恨道:“你说的对,我在心底日日盼着你死…我怎可如你的意宣之于口,让你看了笑话!”

  他说话语无伦次,又将竹签狠狠掷到地上,让我觉得他八年来寄人篱下受的委屈似乎要全面爆发,如今做给我看的这一出,大有一振夫纲乘我病重要我老命的架势。

  琉璃在一边愣了住,慌忙跑过来站在一边,准备好随时拉架。

  我淡淡望着子陵,很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冷战升级成吵架,也实在没精力和他吵,便勉强带着笑和他说话:“子陵你不必做出这个样子,你知我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涣元散你怎么解释。”

  平江一役后,我的身体大不如前,每日都要服药,我闻不得鱼腥,涣元散要用鱼鳞入药做药引子,所以小丫鬟把药送过来时我觉得奇怪,便让林韶拾了药渣去药房问。

  涣元散并不是毒,相反只是解热的药,但是有副作用,若是习武之人服用,不出三年,一身武功就废了。

  我若没了武功,一身病症把身子拖垮只是早晚的事。

  子陵给我煎了五年的药,一碗不落的添了涣元散。我不怨他,其实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他不下涣元散,我自己也会想法子把身子弄垮,只有我身子垮了,十日有□□日去不得朝廷,苏裕文和姜守才会相信我真的是为求自保投到他们麾下,而不是自立门户。

  子陵应该没想到我早已知道他给我服涣元散的事,故而振夫纲的架势弱了些,瞬间怔在我面前。

  我卷进被窝不再看他,淡淡道:“你若觉得纳妾委屈了你,我们便和离…如今苏党已绝,我已再无用处,你在将军府待下去也只是耗日子。”

  子陵蓦地上前扯我搁在被子外面的手,很是慌张失措的样子。

  我蹙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子陵在我面前崩溃。

  说实话,他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成了负心人,他成了惨遭抛弃的那个。

  这种感觉很不好,我自觉没有对不起过他,所以并没有太多负疚感,只冷冷把手挣了回来,续道:“我上次与你说过……子陵,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就像你我成婚那夜,你认定我不是好人,确实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并没有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便将自己与我隔绝开,如今我仍不是个好人,幸而比当年大度了些,愿意把你放走,你不必感激我……”

  琉璃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微红了眼眶,想把子陵扶起来。

  我微阖上眼,悲愤难以抑制,大声与子陵嘶吼起来:“你走!走啊!”

  所以说为人不能太跋扈,此话方说出口,喉头一甜,我忙掩住唇咳嗽,掌心一阵黏腻,匆匆用袖子掩住手,低头与琉璃道:“…把子陵带出去。”

  我并非在赌气,也不是因我丈人迁怒于子陵,只是他再跟着我,日子委实没了盼头。我的路已经走错,将军府以后的日子必不会太平,我承诺给他的遗产,想来是不能了。

  那天吵完架,我让琉璃送子陵出府。

  我在书房练字,琉璃与我说,子陵的脸色很苍白,叶生挽着他上马车,他走时让琉璃跟我说一句对不起。

  子陵前年生过一场大病,落了病根,我记得大约从那时起他的身体便不大好了。

  握着笔的手顿了下,纸上滴了一大块墨,我望着写废的字,发了会呆。

  我以前以为子陵奔向他的幸福人生以后我该是满心的祝福,可是又仿佛不是那么回事,九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和我一个屋檐下生活着,如今到了分离的时刻,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琉璃帮我换了张纸,撩起袖子给我磨墨,淡淡道:“将军到时不必撵我,琉璃便是撞死在将军府也不会走。”

  我怔怔看着她,哭笑不得的问:“我何曾说过要撵你走?”

  “将军自己清楚。”琉璃的语气淡的像水,研墨的手不疾不徐,娓娓道着,“林大哥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姑爷离开,将军府便是到了散了的时候。我知道将军有自己的打算,心里比谁都要难过,但人活一辈子,总有东西比命重要,琉璃就觉得,平生的福气全在这里了,离开将军,比死还要难过。”

  我却是笑不出来了,蓦地想起林韶,心里便是一阵绞痛,乏力的坐回椅子上,琉璃回首看着我,半晌取了帕子给我,我淡淡谢过,道:“琉璃,帮我把军册军印和文书归置出来。”

  “将军是打算……”

  “我打算辞官。”

  琉璃说得对,人活一辈子,总有东西比命重要,我很想活命,然而再与高丞相斗下去,他宁可让我背上刺杀圣上这种诛九族的罪名也要置我于死地,为了我一条命,到时抄家流放者不计其数,何苦呢。

  辞官后交出兵权,任人宰割,虽然下场未必比现在好多少,但我累了,不想再斗了。

  我递了辞官折上去,多事之秋,又不大想去朝廷,便称病躲在家里避不见客,偶有旧友同僚来访,亦不想见。

  我歪在病榻养了段时间,撤去涣元散后精神好了许多,起码手脚有了点力气,模样看上去亦不再像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一只。

  有日我在屋里烤火,郑伯着急忙慌的站在门口敲门道:“将军,季太傅在大厅等着,我与太傅说将军抱病在身不能见客,他非不信,说将军若不见他便一直等下去。”

  我闻言一惊,匆忙起身换衣服去前厅。

  季衡在大厅是个坐立难安的样子,我佯装出病体飘摇的样子,咳了数咳与太傅道:“不知太傅大人急着见我有何事?”

  季太傅年迈,手脚不大灵活,加上颤手的毛病,手里捧着的茶蓦地洒了一多半出去,袖子顿时湿透,然他却未顾着袖子,反倒走到我面前,老态龙钟的道:“小儿寄信回来,传信的人把长宁写给将军的信误传到太傅府,老夫展开信件看到长宁写了些混账话……”

  他言及此却是直接跪到了我面前,颤着手挽着我袖子:“长宁荒唐至此,若有言语冒犯过将军,请将军看在老夫这双膝盖只跪过圣上与太后的份上,放过他吧,老夫给你跪下了!”

  其实上辈子我与沈眠订婚时,曾设想过,或许他爹娘看我出息了会与我认错,惭愧当初看走了眼,然而没有,我卷了沈眠私奔赴任,他爹娘寻到凉都,也像今日季太傅,觉得他们儿子被我坑了,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楚眠。

  那时候我满腔意气,很不明白他娘为什么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我,即使我在凉都做了个虽不大却也不小的将军,她还是觉得楚眠跟着我会吃苦受罪。

  事实证明,他娘的直觉是对的,我给楚眠构想的种种,终究一样都没能实现。

  我想扶季太傅起来,他攥着我袖子,就是不肯起来,我淡淡与他说道:“长宁的玩笑话我从未当过真,太傅亦不必当真。”

  太傅忧虑道:“若是长宁……”

  我接话:“若是长宁再写信来,我不会回信,实不相瞒,我已递了辞官折,不日陛下批阅后,我即举家搬离京城,此生再无机会与长宁相见,太傅可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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