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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大浪淘沙 第10节相持

  清晨。

  马只觉得周身筋骨酸痛。他睁开双眼才觉自己正着上身汗流浃背地躺在一座碉楼的顶层。

  没有锦缎的大帐没有厚实的皮毛褥也没有熟悉的烤羊肉香。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一罐罐的肉脯和其他的食物杂乱无章地堆积在自己的周围散着变质的气息。一只老鼠从手指边飞快地窜过去在大包小包的堆积物之间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偶尔出得意的吱吱声。

  连日的苦战使衣甲破碎头都被血粘在了一起脸色想来是极难看的皮肤上也满是血痂和汗臭——尽管武艺群又有宝甲护身但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的冲杀人与蝼蚁没什么两样。能够有命活着回到孟津口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可好容易有了个睡安稳觉的地方却因为连续四天没日没夜的血战脑子始终放松不下来:只要一合眼就是刀光矟影根本没法入睡——那种明明身体已疲倦欲死却辗转难以成眠的滋味简直要叫人狂。结果昨晚一直折腾到凌晨最后自己索性爬起来从周围的杂物里翻出两坛酒一口气全灌下去才头晕脑胀地躺下。一面握着砍得刀刃都已翻卷的弯刀一面枕着断掉矟头的长铁矟心神总算安定了点这才勉强迷糊了一个时辰。

  想我马一个月前还是意气风统十万大军东出长安的东征军统帅。可才到今天手下兵马总共还不到三千粮不足七日之用!

  马呻吟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心灰意懒什么都不愿意想可是马休单骑断后的背影真髓大纛下反映着殷红夕照的黑甲骑兵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晃动。

  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手中的弯刀:这一刀若是抹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大哥你醒了?”地板上冒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幼弟马铁正巧探头上来“赶紧下来吃些东西罢。”

  他猛地一机灵回过神来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你就知道吃!”烦躁地向马铁一挥手“这点儿肉脯马上就要见底也不知道省着点儿!”

  看到马铁不由想起了阿爸c二弟和妹子心中一酸叹道:“我一点不饿你跟马岱先吃罢。”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是渴得紧给我提罐水上来。”

  对还有阿爸

  他咬住嘴唇只觉得心在滴血。

  他老人家一世英雄谁曾想竟命丧小人之手!

  马铁没管那么多答应一声又钻了下去。

  过不多时一个肮脏不堪衣衫褴褛的奴隶颤颤巍巍地提着水罐爬了上来。此人异常瘦弱头又脏又乱散着霉烂与酸腐的难闻臭气似乎一直都是住在畜栏里面。

  马最讨厌的就是生就一副懦弱相之人不禁皱了皱眉从那人的脏手中接过水罐。

  还未喝水忽然又想起一事大声道:“三弟去卑可有消息传回来吗?”

  马铁在下面长声答道:“怎么可能有消息?大哥你也太性急了右贤王他不是昨天入夜才动身去河东平阳向呼厨泉单于求救么?路途那么遥远再怎么快也需要再等半个月才能有消息罢?”

  听到这回答马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今自己龟缩在这孟津口兵微将寡缺衣少食去卑究竟是去求援还是趁机逃走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此时除了相信那个矮肥的铁弗胖子已经别无他法。

  其实这都无所谓最令自己无法忍受的是身为未来的铁羌盟盟主竟然会问出如此怯弱的问题。

  ——去卑可有消息传回来吗?

  ——大哥右贤王他不是昨天才动身去河东平阳向呼厨泉单于求救么?

  一问一答竟将自己心中的忧虑和恐惧暴露无遗。或许自己还没有察觉但实际上已象抱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匈奴降王的头上。

  这种感觉令他愈加感到呕心:念及此处他恼羞成怒一甩手将陶罐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对那送水之人咆哮道:“滚立刻给我滚!”飞起一脚正踢中那奴隶的肩膀那奴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随即呻吟着蜷缩成了一团。

  他才觉得心气稍平转身刚要继续仔细向南面了望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将军c将军孤立无援是否已经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到这句话他回头一看才现说话的正是那个先前被踢了一脚蜷缩在地的奴隶。

  马原本就烦躁不堪听了这句话心中怒气更盛:“就凭你个猪狗不如的贱奴也配来评论老子的所作所为?”大踏步来到那人身前抬起脚来就要向那人地胸膛重重踩落。

  那人先前被踢了一脚左肩已经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似乎是里面的骨头断了此时看马狞笑着上前他无力躲闪只得急叫道:“在c在下可以修书与河内河内太守张杨令他令他”说到这里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上泌出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入耳马不由一怔倒也不急于杀人。

  他一伸手将那奴隶拎起来仔细打量。现这人其实长得倒不难看只不过脸上满是泥垢又胡子拉碴真实相貌反而不引人注意倘若洗个澡再将头和胡须梳理干净应当也算是仪表堂堂的男子。

  “你能修书给张杨令他来做什么?支援我马?”马尽管心怀期待却表现出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样“你一个喂牛牧羊的奴隶又怎会认得张杨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那人痛得无法答话五官都挤在一处他伸手在那人肩头一点劲力直透经络厉声道:“快说!”

  那人疼痛稍止好容易才喘过气来咳道:“在下在下乃是原先的黄门侍郎钟繇将军可有印象?”

  马这才恍然。

  自己攻破长安之后曾经俘虏了一大批公卿官吏钟繇就是其中之一。原本依照韩穆之意是要将他们全部坑杀扬威天下的。但当时与李傕c杨奉等诸部汉军连番恶战兵力损耗也不小军中缺乏放牧之人。自己否决韩穆将俘获的公卿官吏统统编入牧奴负责随军放牧。真髓打破了大营按照他士兵杀敌的那股狠劲十有入营见人就杀那些牧奴一个也活不下来。这个钟繇没随军迁往荥阳反倒逃得了性命。

  他将钟繇放下和颜悦色道:“好如若你能将张杨的援军召来我立刻就提拔你当我的副将。”

  钟繇摇头道:“将军高抬在下了在下不需要别的只是恬为黄门侍郎不能为朝廷尽忠乃是最大的羞耻。因此钟某想知道我大汉天子的下落希望将军能以实相告。”

  马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又何难?你们那个皇帝被我军俘虏后还好端端地在长安哩。待我先破了真髓然后带你去见他!”

  他眼珠转动忽然有了主意对钟繇义正言辞道:“实不相瞒在下原本一时胡涂加入了韩遂等西羌贼寇的行列但自从面见天子之后在下弃暗投明归顺了天朝。天子还任命我马为征东将军还做了c做了并州牧。真髓一干逆党竟然抗拒天兵是大大的叛逆。”

  听到天子无碍钟繇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只是在脸上那层层污秽的后面这笑容显得那么难以捉摸:“既然如此在下这就修书与张杨叫他火前来救援以天子名义同讨逆贼真髓!”

  马大喜过望放声笑道:“好实在太好了!”

  刚才还灰心丧志的他忽然在面前这个肮脏的奴隶身上看到了报仇雪恨的希望。

  钟繇尚未回答忽然听到外面鼓声大作从弟马岱钻上来道:“大哥真髓来攻寨了!”

  马转身大步来到了望孔向外张望只见孟津口前是一小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连绵起伏的邙山山地。黎明的雾气之中经过休整的真髓军背靠邙山布下军阵黑压压的铁骑盔明甲亮颇具声势。

  旁边钟繇走上前来仔细观瞧忽然道:“将军真髓逼城布阵是有傲视之心将军只要按兵不出敌军勇气自衰待其士卒饥疲必将自退之时我军乘而出击必胜无疑。”

  马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这个满身牛溺羊骚气的黄门侍郎几眼改了称呼道:“钟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

  ※※※随着一片“呜呜呜”的号角声不多一刻人声马声融成一片一队队的铁龙雀c真家兵c徐家兵c魏家兵c邓家兵c曹家兵c白波兵c凉州兵c陷阵营都高举旗帜敲响战鼓6续整队而至云集在巨大的柱国将军纛旗下。

  最显眼的莫过于铁龙雀这支精锐中的精锐经历了上次血战后又根据战功补充了人手保持着五百人的数目。他们清一色都是骑兵是最有秩序和格斗技术的武士紧紧包围着统帅真髓。

  在铁龙雀的前方就是作为主力的真家兵。真家兵人数上占到全军的三分之一以上在军官c服装c兵甲的配备上虽然不如铁龙雀但也都远运过其它各家士兵自统帅到士兵都有铠甲头盔护身。惟有徐家兵和魏家兵可以比肩。他们大半都是十一c二岁的男孩子都是中牟一战中留下的孤儿大都是自出来参加作战的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复仇之兵。根据改姓归宗之令大多数士兵与他们直属将领都认了义亲联系。宗族之亲与部队里的同袍关系合而为一在生活上互相关心在战斗中相互保护将领也在战场上非常爱护他们尽量保护士兵的安全不让他们白白牺牲。

  柱骑兵使用的武器多是一丈八尺的长矟或长戟腰悬环刀。多半战士都通晓骑射他们马鞍携箭壶身上挎硬弓。真髓c徐晃c魏延等高级将领的持从们都是骑射的能手除了普通的箭支外他们还佩带一种称为鸣镝的哨箭射出去会在半空中出嘹亮的哨音作为关键时刻的信号使用。

  白波兵和凉州兵都是李乐c韩暹以及郭汜的旧部为了表示效忠派来协同作战的各有千人上下。他们战袍褴褛不少士兵都未披甲大都是步兵也是这支总人数近万的攻坚部队的先锋。

  龙步审视着周围的同僚们。此时土气空前高涨大伙儿的脸上都焕着神采那是一种希望与兴奋交织的迫切。就连真将军和安统领也是一样。在以中牟为的一系列胜利和进军之后来到龟缩在这一小城塞里的马面前任谁都有意识地排除了失败或丧命的可能眼前惟一确定要做的就是如何凭借自己的智勇猎取更多的战功和武勋。

  真髓望着对面沉默的堡垒轻轻吁了口气。

  自两河滩之战胡安殒命以来中牟城墙上又阵亡了胡车儿然后是一个月的紧急厉兵秣马贾诩的连环反间计六千死士在荥阳城下的大厮杀到了今天这场和马的恩怨终于要勾上一个句点了。

  他正想着余光正好扫到白波兵斥侯策马来到铁龙雀阵容侧面被安罗珊上去拦住。在说了些什么之后安罗珊拨马回来跑到了自己的身边。

  “任云已经就位了”安罗珊容光焕显得很兴奋“明达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看着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不禁低声打趣道:“开始什么?婚礼么?洞房花烛么?”自己病重时曾说过马c郭汜授之时就是你我的成亲之日此时回想起来心头腾起无限柔情。

  听他竟然当众调笑她脸色陡然通红似喜似嗔地瞥了他一眼突然不知从那儿来的一股勇气将香唇贴在他耳边轻轻道:“好!咱们今夜就洞房你有胆子说敢不敢干?”

  此话入耳他只觉得丹田热热血上涌举起方天戟用力在空中一斩身后的数十面军鼓随即出了怒吼两面令旗向白波兵出了旗语。

  没多一会儿白波兵就开始前进了。

  真髓静静地看着他们推着数十架投石机前进了一大段距离后有目的地将一块块巨石投向城寨内。

  白波兵将领任云在早上报知给他一个消息原先马修筑这孟津塞时大量的工事布置就都是由李乐设计由白波兵完成的。此时白波兵正在按照原先李乐的布置将潜伏城内的投石机和弩炮一具具摧毁。

  一股股尘土从城塞里腾了起来。真髓远远望去城头士兵慌张地东走西顾似乎大事不妙可是一种不安隐隐在心头萦绕在他这个久经战场的人看来:敌人似乎是正在做戏。

  可孟津塞始终没有任何反击他无法证实自己的怀疑。

  真髓想又了想最后下了决定:旗语再凉州兵开始向城塞冲刺。

  “怎么回事任云你不是事先拍着胸膛立下军令状马所有的投石机和弩炮都被你们给打坏了么?”

  真髓压住失望和怒火一指孟津塞前那横七八竖的几百具尸体厉声质问道。

  凉州兵前队还没冲到城下就被弩炮射了回来总共死了三百多人其中还有两名军侯伤亡惨重之极。马的投石机也开始威它们投掷的不是巨石而是点燃的松木三下五除二就将柱未能退走的投石机一一打烂点着数十架投石机一架也没能跑了全都像火把一样孤零零留在原地熊熊燃烧。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任云面无人色道“可能可能马私自又对投石机的位置进行了改动”

  “非是我一心要杀你而是军令状并非儿戏”真髓脸色铁青不再看任云大惊失色的表情向周围诸将道“任云既已立军令状就应当立即处斩以正军法。然而并非他投石不准而是贼子狡诈在李乐之后又挪移了器械此非战之罪。故此依照军法权且饶他一命戴罪立功——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都道无罪。

  任云满头大汗赶忙滚下战马谢主将不斩之恩。

  真髓摆手道:“军法虽无情也不斩无罪之人。你自有可恕之处并非我法外施恩。你又谢什么恩?”

  任云汗流浃背退了回去诸将士无不凛然遵命。

  “强攻显然不成”真髓皱起眉头他虽擅长野战然而攻坚却还是头一遭“马卡住孟津口难道他还能将黄河上下百里的渡口都卡死?传令下去让徐大哥带着白波兵去上游找;还有文长让他到下游寻找。找到渡口后立刻渡河渡河成功后向我回报从两岸夹击马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徐晃c魏延领命而去却迟迟没有消息。

  真髓索性挑选数百名嗓门奇大的凉州士兵站在队列前高声痛骂用凉州方言和羌语从马的祖宗八代一直问候到孙子灰孙子从马的品格性情一直数落到生理缺陷只想激他出塞野战。常言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谁想马也当真好耐心始终闭门不出做缩头乌龟。

  眼看时间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

  坐在马背上等了一上午真髓只觉得嗓子里都要冒出烟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取下水壶晃了晃向嘴巴里又倒了倒一滴水也没有——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喝干了。伸手向战马的脖颈一摸湿漉漉的满是汗水。忽然惊觉过来连忙向左右看去只见士兵们也都差不多一个个累得够戗他双腿夹紧马腹站直了身子向远处眺望只见原本严整的阵容已经变得有些松散纪律也逐渐难以保持了。

  不好眼见即将大功告成自己未免有些太大意了。求胜过于心切反而忽略了战士们的体力消耗。

  真髓回头看了看这一带连个遮荫的地方都没有要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就必须退到邙山南麓去那里还有些树林。

  “改变阵形向邙山南麓行军不能总让战士们这样一直挨晒”他又有些不放心别被马趁机反咬一口“罗珊你率兵先退到邙山高处后多竖旌旗点起烟火以为疑兵。我率军在后大军缓缓撤退。”

  看安罗珊率军去得远了真髓下令剩下的三千士兵由进攻的阵势转变为行军队列稳步南撤。

  士兵们得令无不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惊人的变化生了。

  突听一声尖锐的骨笛声响孟津塞门突然洞开一彪羌骑兵飞也似地冲了出来。

  行军队列尾部的将士们人人看见对敌人的突然出现谁也没有心理准备不禁一片哗然。

  此时真髓尚在队列的中间他愕然回向后眺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马终于亮出獠牙了可自己已将阵势改变为行军纵列这如何能够抵挡?

  赶紧环顾四周这一带是一片平原最利铁骑驰突。倘若被马追上纵兵大杀只怕就是全军覆没之局!

  “传令后队弓弩手立即变成前队迎敌!负责中段刀牌手的指挥是谁?都尉段伟么?让他立即列疏散队形放两个长矛百人队过去组织二线防御!”

  在此危局他反而镇定下来在判断时局后飞地下达着命令挥了一名指挥官的最高效率。

  在下达了那些命令之后:“前队人马原地待命铁龙雀们全都跟我来!”

  真髓的应对迅无比可是马的羌骑驰突比他还要迅!

  长矛手才刚刚进入阵地弓弩手就已经在痛击下溃不成军向长矛手阵地散乱地压过来。

  在真髓驰抵激烈交锋的战场时正巧看见自己方面的二线防御挡不住敌方的猛攻士兵们正在纷纷撤下来。羌骑分成数段突破了长矛手的防线第二线的指挥段伟带着数十名部下被压迫得且战且退有被敌人分割包抄之势。

  马利用这一巧妙的时机率领羌骑飞快地向真家军的纵深突刺。

  真髓既没有去招呼溃散的士兵也没去营救身处敌军包围中的段伟他不假思索对身后的亲兵们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舞动方天戟笔直向敌势最盛处冲杀过去!

  此时万分危急主将的所作所为就是全军将士的榜样而他大戟所指的方向就是全军突击的方向!

  真髓就像一道闪电勇猛地楔入敌群之中。

  尘土被彼此急促翻动的马蹄从大地掀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黄雾直往人口鼻里钻。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人影然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他不待仔细观看眯起眼睛但凡是面向自己奔来的骑兵影子迎面便刺。方天戟左挥右斩如披瓜斩菜一般几个人拿着只剩下半截的兵器惨叫着掉下马去。

  敌人也现了他四条铁矟一齐刺过来。真髓大吼一声运起真气舞开方天戟转瞬之间那四骑连人带马倒在地下被他抛在了脑后。

  直到此时他现自己冲得太快一个个满面灰尘的羌兵正不断催动战马从四面向这边杀来。

  真髓催马迎上前去还未接战有几名铁龙雀已经从身后追了上来紧紧护卫在他的身侧。他心中大定顺势收起方天戟取下大弓连放六箭射倒了冲在最前的六名敌骑。

  敌骑越来越多见真髓如此骁勇谁也不愿正面接战纷纷向他身后包抄过去。

  等真髓又冲了一程杀得数人再回头看时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他呐喊着拨马反身杀去好似神兵天降等回来在大纛下与众铁龙雀汇合已经杀死了二十多名羌骑其他的敌人被他远远地逼退。真家军这才稳住了阵脚暂时将马的凶焰压了下去。

  有这一会儿功夫三百多名铁龙雀已经赶到。溃散的士兵也重振旗鼓返身来战。他们刚才因为缺乏统一的号令和指挥在敌人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乱了阵脚而被迫后撤。现在得到主将驰援又有最精锐的士兵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一个个顿时勇气倍增返身搏杀。

  马向后退却了真髓喘了口气。然而他很快就惊讶地看见敌人并没有回塞而是在以乎想象的度调整阵容重新组织力量。

  漫山遍野的杀声响起接下来的是一波更加凶狠的突击!

  真髓咬紧牙关再度策马向前迎上去但一颗心却越来越沉重。

  失算了想不到敌人竟能连环突击!

  柱再度被来势凶猛的羌骑冲散士兵们被敌人分割包围成了一块一块再也没法把残余的力量集合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越来越少他们仍在勇猛地搏斗可形势已近于绝望。

  龙步的战马在格斗中被杀他所在的什队是负责殿后的队伍之一。此时同伴纷纷阵亡他也陷入混战之中和数个不知是哪个建制的步兵围成一圈背靠背地跟数倍于己的羌人拼杀。此时敌人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的衣甲上溅满了自己和敌人的鲜血身上伤痕累累兵器也已经卷了口。

  正在这个小圆阵即将崩溃的时候突然孤身一骑突破层层羌兵杀了进来——那人用牙齿咬住缰绳一手持大戟一手高举迎风飘扬的龙雀军旗。

  来骑竟然是真髓!

  “那面还有六百多人陷入重围”年轻的主将甩头勒住战马声音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他从上到下几乎就像是被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是红的紫的散着惊人的战斗意志“还能动的就跟我杀上去!”

  此时龙步精疲力竭若不是顾忌到这样做很可能会造成心力突然衰竭而死他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舒舒服服地歇一口气。他实是不想再动了小心翼翼地向后缩了缩然而真髓眼尖立即就看见了。

  “就是你跟我来!”

  话音未落真髓已将旗杆塞在他的手里同时找准方向拨马向那边冲了过去。

  龙步呻吟了一声惟有认命地擎起军旗跟在后面。他只觉得两手又滑又粘几乎抓不住这沉重的军旗。

  然而看着前面真髓不知疲倦地大呼酣战他也只有咬紧牙关奋力跑着跟上去。每挪动一步脚都觉得力不从心倒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地面流血飘橹脚底下粘拔不起来仿佛每次抬起脚鞋底都好像挂起血丝一样。

  这短短不足一里的路上真髓也不知突破了多少重围斩杀了多少敌人。龙步跟在他的马后亲眼看着由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逐渐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群——那些零零星星被围困的己方士兵就像小溪一般逐渐汇集到军旗下重新形成了汹涌的江河。

  等到最后刺破了敌人最大的一个包围圈和那六百多名被围困的士兵合为一处时所有人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痛哭失声。然而还不容他们休息敌人新一轮的攻势又来了:马竟然成功地施展了突袭三连环!

  “我们走!”真髓厉声道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几乎要喷出火来“全都撤退铁龙雀跟我再去冲杀它一轮。其他的人立即撤!”

  说罢他一马当前挺戟向来骑猛冲过去。

  龙步忽然也大喊了一声高高擎起龙雀军旗跟在真髓的后面一块儿向敌人冲去。

  望着前面真髓奋力拼杀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难言的激动。

  生也罢死也罢这个人自己跟定他了!

  不知又厮杀了多长时间随着远处的战鼓声响马军终于放弃了他们一阵风似的向孟津塞退走。

  真髓悄悄地吐了一口血。

  他抬头看到远处魏延的旗号越来越近又望了望太阳的方位应该已经足足厮杀了三个多时辰。

  过度透支体力使他头晕眼花大腿内侧的茧子也都磨破了鲜血顺着裤管灌满了两靴子此时疼得他几乎坐不住马鞍。

  当真髓回头看的时候颇为意外地现数以百计衣衫破碎的战士正或坐或蹲地在自己身后大约十丈左右的地方。

  其中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跪倒在距离自己四丈多的地方大口地喘气。这人脸上都是血泥辨不清相貌他身上的战袍早因为凝固的血而硬得像个壳子只是一双手仍然紧紧拄着同样浸透鲜血的龙雀军旗。

  真髓心中感动看这架势此人竟然跟着自己跑了一路。

  “幸幸不辱命”那人上气不接下气仍然费劲地说道“小人小人这一路上从没让这军旗这军旗离开将军五丈之远”

  “干得好”真髓半晌才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因为呐喊而变得嘶哑难闻每吐出一个字嗓子里都跟刀割一样疼“我认得你你是龙步。”

  “您你还记得我?”

  他眼睛在亮自己在凉州军中呆了整整六年可主将郭汜却仍然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对我认得你”年轻的主将一面说一面轻轻地点头仿佛在肯定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你是龙步。”

  ※※※“啪!”

  曹操将新得来的战报竹简用力在案上一掷大大咧咧地箕踞在地上舒展腿脚伸手入怀去抓腋下痒处。这不文雅的举止使坐在他对面的文若抬起了眉毛。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对峙于孟津口的真髓c马二人各自动了几次攻势但谁也没占到半分便宜。

  真髓进驻洛阳的第二天清晨就向孟津口起猛攻但出师不利白白折损了上百名将士。在分派部队找其他渡口时被马窥破其兵力分散的弱点按钟繇之计突然杀出突破了真髓军本阵。

  这一战马军斩过两千主将真髓陷入乱军之中险些为铁羌盟所擒。幸好去寻找渡口的魏延察觉到了问题率军火回援这才稳住阵脚。

  经此一役马认定真髓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他本性格急躁在得到张杨派来支援的四千士兵后更是急于反攻见真髓军驻扎在洛阳一带于是率一军秘密向东企图占据旋门c虎牢等关卡断真髓军的后路。

  半夜里马军刚进入成皋道背后山口忽然火光四起——真髓故意驻军洛阳就是为了引诱马向东断其归路。他早设下埋伏令邓博军牢牢扼守旋门关魏延军埋伏在旋门关左近。等待敌人进入高山之中的山道后予以痛击。激烈战斗维持了两个时辰马军被堵截在狭长山道里阵形无法展开尾不能相顾。在真髓军前后夹击下士兵死伤无数马丢弃战马孤身一人翻山越岭逃回孟津口至此坚守不出再不敢南渡黄河。

  真髓的进展也极不顺利他留下大量旌旗以作疑兵弃孟津口不顾秘密率军向西企图渡过小平津迂回到马军侧后。这一举动为马所侦知他故意白天向真髓所留的疑兵阵营挑战却趁夜色移精兵五千于小平津北岸的小树林中埋伏。中牟军渡河过半时马军起猛烈冲锋徐晃指挥的渡河先头部队伤亡惨重被迫退回南岸。乱军中徐晃正遇马被一矟搠中小腹伤势沉重之极。

  “可惜啊可惜这二人都是当世少有的熊虎之将若是能为我所用天下定矣。”

  曹操忘形啧啧道目光始终不离案上那战报就像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他一面说着一面垂涎欲滴地再度把战报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文若终于忍无可忍:“州君”

  听到文若变了称呼曹操猛然惊觉赶紧规矩跪坐尴尬一笑:“哈文若一叫我州君那便是要训斥我了唉文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泥于礼法。眼下又不是在朝堂之上这等私人场合哪有那许多顾忌?”

  “‘坐毋箕’这是《礼记。曲礼上》中的训诫。”文若对主公的抱怨充耳不闻面沉如水“州君大人幸好今日只有属下在此否则这等不合礼法之举止被人看到明公你又加了一条放荡不法的罪名”

  “好好好”曹操高举双手无奈道“荀彧大儒荀彧先生曹某知错多谢荀司马指点1话随如此面对荀文若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孔心下却是叫苦不迭。

  自己感情丰富又容易激动素来不喜礼法最向往无拘无束c放荡形骸的生活。可偏偏这个属下却中规中矩之极因此每次面对他时都必须一丝不苟一举一动只能严格遵守规范——这滋味简直跟上刑相差无几。

  荀彧乃是自己不可或缺的智囊每逢大事都必须找他商量这苦头可就吃得大了。

  荀彧静静坐在他对面不缓不急地问道:“主公既然如此您是打算坐山观虎斗不主张对真髓用兵了?”

  “不错。”曹操闻言收敛了那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点了点头“真髓有非凡的才干留他确有后患。但如今兖州草定残破不堪臧霸退出泰山州郡安定当今第一要务是趁此机会恢复生产积蓄实力。洛阳盆地方圆数百里都是低产薄田即便真髓能成功在洛阳扎根也没多大气候;况且如今他主力不在中牟即便是我军夺了城池也不能收服此人说不定还会促使他向西投入铁羌盟那样反而得不偿失——就让真髓先去跟马拼个你死我活罢。”

  荀彧知道自己这位主公又犯了爱才之癖但曹操说得着实有理于是也就不再坚持。

  “明公说得对不过兖州残破又与北面强敌接壤实在不足以此为基地您不如趁袁绍与公孙瓒争夺幽州现在迅南下夺取豫州。豫州膏腴之地战乱不多现被依附袁术的小势力和黄巾余部所盘踞何仪c刘辟等辈庸碌不足虑。此后您坐拥兖c豫二州将治府迁至颖川许县占据天下中心霸业就可以完成。”

  听到“与北面强敌接壤”这一句曹操眼中闪现一道奇异的光彩待荀彧说完他一拍大腿叹道:“文若你真是我的张良1顿了顿接道:“我手下谋士甚多也唯有你能看破我真正的强敌乃是北方的袁绍1

  “世人只知明公与袁绍又多次联合行动所以素有‘袁曹一家’的说法却忽略了两个问题”荀彧平静道“袁绍素有兼并河北四州c窥视天下之志只把您看作他的韩信c彭越来加以利用却决不会容任您壮大拓展自己的势力。等到公孙瓒被消灭他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明公。况且从整体地理大势来看大河南北两地都是平原乃是一完整的经济区域也不可能长久分裂下去。所谓二雄不两立以属下之见以武力决定谁才是真正的北方之主此势在必行。”

  他顿了顿道:“袁绍之强海内闻名无不震怖明公必须早作准备才好。”

  曹操沉默着点了点头。

  自驱逐了吕布以来袁绍扩张度惊人他以幽州牧刘虞之子刘和的号召力联络刘虞旧部南北夹击公孙瓒迫使其龟缩在幽州和冀州交接处的狭长地带;西破黑山c太行山诸路黄巾余部;向东打败公孙瓒任命的青州刺史田楷;再加上董卓死后并州空缺他私署自己的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

  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此时的袁绍占据了冀州c并州c青州大半十分天下已占据了三分拥兵三十万众成为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强阀。

  三十万的大军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的数字?

  倘若将这些士兵布成方阵那就需要方圆十余里的地方;假使将他们列成宽半里的行军队列那么队列就可以从这濮阳一直排到陈留!

  每次想到这些曹操又是羡慕又是愁反观自己兴义兵反董卓开始拼杀到了现在才总算坐稳了兖州的位子。但连年战乱州郡残破百姓死亡的十之有四;手头不过两万余士兵每次出兵粮草补给还都是大问题。和袁绍这个庞然大物相比简直就是一只巨象脚边的小蚂蚁。

  “文若”他沉吟了一会儿捋须道“如今袁绍刚刚消灭割据东郡反对他的臧洪势力愈强盛巩固即便是我能成功占据豫州与他相比仍嫌不足。日后兵戎相见必定能胜么?”

  荀彧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恭敬道:“属下向明公推荐一人此人才智凡绝伦又对袁绍内情了如指掌想必对明公大业大有裨益。”

  曹操顿时大感好奇:“能被文若如此推崇想来此人盛名无虚。文若你推荐的究竟是哪一位高贤?”

  “此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是属下的同乡才策谋略胜我十倍乃当世奇士也”荀彧笑道:“他前几年一直为袁绍效力后因为瞧不起袁绍的做派故而回归乡里。由于他见天下丧乱所以不愿与世俗接触又加上为人放荡不羁多遭他人诟病因此世人多半未闻其名惟有识达者才会为其才学所叹服。故此盛名半点没有高贤就更算不上了。”

  曹操才听到第一句已然大喜再听到“放荡不羁”四字更觉得投缘不由开怀畅笑道:“文若这位郭嘉先生现在何处?听你这么一介绍我已迫不及待要见见他了!”

  荀彧笑道:“此人就在属下的居所明公可要亲自去拜会他么?”

  曹操大笑道:“这个自然!你我这便去罢!”

  他匆匆忙忙地刚要起身却忽然想到一事颓然坐倒道:“这个唉我另有要事还暂时抽不得身。文若请你好生款待郭先生待我改日再郑重造访罢。”

  荀彧察言观色道:“明公自从前日真髓信使来过之后您就坐立不安今日又拒绝向西兵现在又有要事莫非西面传来了什么重大变故不成?不知属下可否为明公分忧?”

  曹操沉默半晌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瞒荀彧不得只能皱眉道:“文若铁羌盟攻破长安时天子似乎已经驾崩前些天真髓那信使说得就是此事。”

  此话入耳荀彧不禁面色白过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随即定了定神叹道:“这等大事明公为何不早告知荀彧?莫非认为荀彧不堪与谋么?”

  他是何等聪明心思机敏当世不做第二人想此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已将来龙去脉想得通通透透。

  真髓本可以用此事大做文章以兴义兵之名会同张杨等四周诸侯一齐讨伐马那样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法抵挡。可是他但却偏偏对此事丝毫不提却又秘密派人来通知曹操八成是劝曹操兴废立续统之事。之所以主公这些天未将此事告知自己恐怕觉得自己为人过于讲究礼法正统对这等废立之事难免从感情上生出抵触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意见罢。

  曹操满面尴尬之色起身长跪恭敬道歉道:“曹某决无轻视文若之处只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曹某原打算对此详加打探得知实情后再找先生商量。”

  荀彧摇手道:“明公不必如此此事非同小可确实需要详查。”

  他又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假使真髓的消息确凿无疑明公如何打算?”

  曹操不惯跪坐此时觉得腿脚有些麻索性站了起来围绕着案几转了两转皱眉慢慢道:“天子若真是驾崩那皇位就再无人继承。如此天下无主不知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这个乱世只怕再也没有尽头。”

  说到这里他嘎然而止转身看了荀彧一眼重新跪坐下来拱手正容道:“曹某对此事一筹莫展还想请先生教我1

  荀彧心中苦笑自己的这位主公极有主见什么时候竟会一筹莫展了?

  他道:“明公假使天子当真驾崩拥帝续统自然有助于争取天下归心网罗人才。如果主公能利用这个时机奉天子听从民望是大顺;秉持至公以感服豪杰是大略;维护大义以罗致英俊是大德。如果不及时定下决心等到四方群雄萌生异志以后再想做这一步也来不及了。”

  曹操闻言大笑他嗓音本就洪亮此时更是声震屋瓦。

  他一跃而起摩拳擦掌地兴奋道:“文若文若你果然深得我心果然深得我心!”

  荀彧摇头苦笑道:“明公这等大事乃是为天下人计荀彧又岂能因为私情而废公事?”

  曹操闻言一怔知道荀彧看破了自己的用心连忙陪笑道:“文若是我不对曹某这厢给你赔礼了。”

  荀彧连忙阻止待曹操重新落座后他皱眉道:“只是明公想过没有如今海内汉室宗亲比比皆是既然要拥帝续统那么究竟拥立何人呢?”

  曹操神采飞扬道:“关于此事我已早有定计!”此话脱口而出他已知不妙这岂不是与前面的“一筹莫展”自相矛盾?

  看到荀彧不以为意曹操赶忙笑道:“文若以为陈王宠如何?”

  荀彧闻言错愕道:“可是那个在熹平二年与国相共祭天神有谋逆嫌疑的陈王宠么?”

  曹操笑道:“正是此人——文若莫要翻他旧帐此人善用弩射十十中而且十箭中靶都在一处。当初黄巾贼起时郡县长官皆弃城而走唯独陈王以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于是国中人无一敢叛陈国才能独自完好。后得知铁羌盟破长安陈王又兵屯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如今天下饥荒邻郡之人也都归就陈王聚集了十余万人。”

  他顿了顿接道:“我看当今宗室诸王无一人武略可及得陈王。”

  荀彧叹道:“陈王固然骁勇但却是十足的有勇无谋恐怕难成大气埃”

  曹操一面踱步一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荀彧猛然想起一事面上变色道:“明公倘若马求援于张杨c呼厨泉天子驾崩的消息难免泄露出去那张杨与袁绍交情非浅倘若将消息泄露给了袁绍”

  听他说到这里曹操沉吟半晌大声道:“文若去将那信鸽拿来!”说着来到案几前展开一张绢帕奋笔疾书。

  待荀彧从门口的笼中取出信鸽回到议事厅曹操已经捧起墨迹未干的绢帕迎了过来。

  看着鸽子扑棱棱飞上云霄直到消失不见曹操才安心道:“我已经修书与董昭倘若张杨得知了天子驾崩的消息董昭会设法拖住他。”

  董昭乃是张杨部下第一谋士。他智谋出众原本为袁绍先后任命为参军事c巨鹿太守c魏郡太守功勋卓著。当时黑山军张燕以部众数万屡犯魏郡董昭先与之遣使往来通交易市买暗地以厚币结纳间谍秘密离间黑山诸军将帅再乘虚讨伐于是大破黑山。两日之中破敌文书竟然三次传至袁绍的案几。

  后因为张邈与袁绍有隙董昭之弟董访却偏偏在张邈部下所以袁绍受谗要降罪于他。董昭得知消息自告奋勇自请为进京使者如此方免除祸患于是以面见天子为借口连夜逃往河内为张杨所收留拜为骑都尉。

  曹操击败吕布后向朝廷上表自请为兖州牧其时河南府因仍为吕布势力而阻断不通于是进京使者被迫假道河内郡为张杨所扣押。

  就是这时董昭说服张杨道:“袁c曹虽为一家但势不久群。曹今虽弱然实天下英雄应当结交才对。况今日有缘正好助他上达天听索性再表奏功绩举荐曹操为兖州牧倘若此事办妥两家永结盟好岂不是万全之策?”

  张杨虽是袁绍盟友又与吕布亲善但此人并无主见周边势力哪方都不想得罪因此依了董昭之谋。此后曹操被朝廷任命为兖州牧可以说全赖此人从中周旋。

  曹操先前击破张邈董访也在俘虏之列得知此事后他对董访大加重用于是董昭对曹操更见亲善变成了他在河内郡安插的内应。

  荀彧微微苦笑觉得此事大不稳妥。他待要再说忽然外面进来通禀谋主戏志才到了。

  戏志才大步走进厅堂。

  他中等个头瘦骨嶙峋脸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白上面却偏偏生着一个又红又圆的酒糟鼻子鼓着两只不合比例的牛眼。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荀彧亲自推荐的谋士脑筋灵活机变百出深得曹操的赏识。

  进来看到荀彧戏志才对他微一点头算是致意随即大大咧咧坐在曹操面前。

  荀彧知他秉性如此倒也不以为忤起身道:“明公属下尚有事务急需处理先行告退。”

  曹操治下极严各人自有分工决不允许过问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情否则轻者打军棍重者杀头。戏志才负责军中情报刺探与分化瓦解等工作直接受命于曹操今日晋见必有要事因此荀彧见曹操并不对自己说明于是知机自动退去。

  等荀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曹操这才下令所有伺候之人一律退出去并将房门紧紧关闭。

  戏志才等到这一切都完成才俯身向前低声道:“主公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曹操赞许笑道:“戏先生真是辛苦你了——来人拿酒来!”

  坛口封泥被打开嗅着浓郁扑鼻的酒香再看着清澈透亮的酒液叮叮咚咚倾入碗中戏志才只觉得全身里外都痒了起来。

  他两眼放光道:“主公此酒可是中山冬酿?”

  这中山冬酿乃是产自河北真定一带的烈酒酒味干冽醇厚因此自战国时代起此酒就已驰名天下。戏志才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惟有对酒却情有独钟此时他酒糟鼻子微微抽动竟已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

  曹操亲自斟满一碗递过去笑道:“戏先生一猜就中果然是妙人。”

  看戏志才一饮而尽又低声道:“此次派去的人可靠么?”

  “主公尽管放心”戏志才将碗放下打了个酒嗝“此人原本乃是青州黄巾的一名祭酒唤做天蛇道人主公也是见过的。”

  他想到此人两边嘴角情不自禁向上翘起:“昔日您降伏收编了青州黄巾此人因为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只让他在屯所里做了一名农户。但这厮好吃懒做又只知道招摇撞骗于是在屯所内聚众赌博趁机诈骗财物惹起好大的祸事。等到被拿获之后夏侯校尉原打算将之处斩后来还是主公您因才施用不仅免其一死还将他派在属下这里当了差——这厮能言善辩宣扬谣言乃是拿手好戏足以胜任此职。”

  经戏志才这么一说曹操才猛地省起:“原来是他!”不禁哈哈大笑将酒坛往戏志才那边一推道:“戏先生此事成与不成全靠先生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