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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7 生死相恋

  047生死相恋

  一c 校庆奇遇

  蓝城大学百年校庆的盛大典礼终于到来了。《 书纯文字首发》

  活动开始的前几天,关小云一直都在留意着邀请函回执的名单,想在里面看到姑姑的名字,但她始终没有看到,她的心又开始沉重下来。

  但是季均逸却突然跑过来告诉他,他的叔叔季潜之却接受邀请前来参加庆典活动,还准备向学校赠送一幅他这次在巴黎画展中的获奖作品,这个消息也给关小云带来一丝的欣慰,不管怎么样,毕竟有人刚刚从巴黎回来,多少总会带来一些来自那里的气息。而这些那怕是星星点点的气息终究会和她的姑姑关慕华休戚相关。

  自从知道姑姑和季潜之有过一段不一般的感情之后,关小云也感觉这个季潜之和自己亲近了许多,毕竟,他是姑姑曾经最信赖的人,姑姑既然能选中他,那说明这个人肯定会有他的不同凡响之处,姑姑作为一个美术系的学员加教师,她的审美尺度肯定是不一般的,她能够看好的人,肯定会有他的独到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此时也强烈地吸引着关小云。

  关小云很想知道,姑姑当年选中的未来的情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他就好比是一面镜子,从另一个层面上反射出姑姑的品味和眼光。 关小云觉得,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时不时地把她和姑姑拉到一起,她感觉到她和姑姑之间好像有一种她现在还理解不了的东西,至于说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这些东西对关小云产生着极其强大的诱惑力,强烈地吸引着她想去寻找去探求隐藏其中的答案。

  或许真的是巧合,本来选好的文艺演出的节目主持人田小荚因患感冒嗓子有些嘶哑,重新调换别的人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整场节目的筛选c排练c编导直到最后彩排关小云都是亲自参与的,她以前也主持过很多场学校的文艺演出活动,所以这次她决定还是由她自己亲自主持。这一点也让她有些兴奋不已。

  这一天,蓝城大学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几千名历届学子,加上在校的近万名学员在为他们的母校欢庆她的百岁诞辰。关小云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今天更是欢欣鼓舞。

  庆典主会场设在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广场的中央矗立着蓝城大学的创始人也是蓝大第一任校长柳志琛先生的汉白玉雕像,因此这里也被叫做志琛广场。

  在优扬激越的蓝城大学校歌《莘子惜晨曲》的旋律中,新老学子缓缓走进会场。随着钱宇坤校长一声:“蓝城大学百年庆典现在开始!”刹时间鼓乐声礼炮声鞭炮声响彻校园上空,一百只氢气球和一百只和平鸽带着母校对海内外学子的深切问候一起抛向天空,飞(飘)向四面八方,人们互相拥抱着,尽情欢笑着,整个校园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关小云垫起脚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柯剑南的影子,她有些失望了,难道他今天没有到场?

  庆典活动继续进行着。等礼炮声和鞭炮声平息下来,钱宇坤校长开始向新老学员致欢迎辞:

  “这里是一片圣洁的土地,上百年来这里成长着中国几代最优秀的学者;这里是一片自由的土地,一批又一批中国的学者,从这里眺望着世界;经过了漫漫长夜,我们的母校,以她的坚毅c顽强c几乎可以说是前仆后继的精神,在这片国土上传播着智慧的种子;这里是一座永远的校园,在这里行进着一群又一群衣着朴实,步履稳健,仪态从容的人,他们此时与你擦肩而过,但很有可能,他们就是科学c文化和艺术上的巨人。这就是蓝大,这就是蓝大的学子”

  钱校长的讲话引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是老学员代表和新学员代表分别向母校致贺辞。

  当新老学员代表都走下讲演台,乐队奏起了欢乐圆舞曲,这时在十几位浓装重彩的荷花仙子的簇拥下,关小云款款走上演讲台,她面含微笑,声音清脆而又甜美: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师长c师哥c师姐大家好,我是蓝城大学94级学员关小云,现在我宣布:蓝城大学百年庆典大型文艺演出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她看到了台下同样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的柯剑南。

  在与柯剑南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关小云的思维有些混乱了,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全忘光了,她已经看出柯剑南也正在为她紧张,这时她还算机灵,马上省略掉所有的介绍说词,直接报出了下面出场演出的节目名字,几位荷花仙子也很配合,一起轻舞着把关小云送下了舞台。

  关小云心中有些懊恼,恨自己不该这样不争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遇到柯剑南的目光就一下子全部乱了阵脚。

  她本来可以更完美更淋漓尽致地向他向今天到场的所有人展示自己的风姿和才能,本来可以更为洒脱更为英气地向他也向所有证明她已经是一个成熟而又稳重练达的成年人了,可是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今天这样的重要场合,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出差错。好在下面的演出不需要她太多的出场,在两个节目中间,她也只是简单地串一下台词,报一下节目,她也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柯剑南的目光,基本上还可以做到发挥正常。

  但是一旦到了后台,她还是忍不住去寻找柯剑南的影子,只是当她再一次望向刚才看见他的那个地方,却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或许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关小云造成了太重的心理压力?

  演出大约进行到一半,这时钱校长走过来说是中间要一项内容:

  季潜之先生向蓝城大学的百年庆典献上他上个月刚刚在巴黎画展中获奖的作品《莘子惜晨图》。

  画面展开,一幅巨型油画,上面的湖水碧波微漾,岸边绿树成林,古典雅致的石拱桥,弯弯曲曲水上长廊,傲然独立的水上亭阁,一群在树下晨读的学生,呀,这不是望月区吗,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望月湖吗?很多人都惊讶地议论起来。

  季潜之先生迈着稳健有力的方步,款款走上舞台。他指着那幅图画满含深情地说一一一一一一一

  朋友们,看到这样的一幅画,大家一定会有很多的疑问,没错,我画的确确实实是蓝大的校园,是蓝大的望月湖边,大家一定会说,你不是蓝大的学员,也没有在蓝大工作过,为什么会画这样一幅画到巴黎去展览?今天我要向大家说明的是,这幅画的初稿不是我画的,是你们蓝大80级的一名学员画的,后来她又在这里做了一年的代课教师。由于种种原因,今天我不便在这里公开她的名字,但是在她离开学校的时候,也把一幅没有完成的《莘子惜晨图》留给了我。在她没走以前,我来过这个学校很多次,也很熟悉画面上的风景,也知道蓝城大学流传了上近百年的校歌《莘子惜晨曲》,所以当我看到这幅画的草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作者的意图,她是想作一个蓝城大学的校图来和她的校歌相呼应。

  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画一幅不同风格的《莘子惜晨图》拿去巴黎参展,这些画有的角度不同,有的着色和用光的深浅不一,但是只有今年的这一幅才是我最满意的,也只有这一幅才获了奖。

  我把这幅画拿来献给蓝大,献给她的百年庆典,一是因为只有蓝大才值得拥有和珍藏它,二是我认为这也是那位把这画留给我的那位朋友的心愿,我在这里替她说一声:蓝大,你好!

  季潜之说到这里,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台下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关小云感动地泪流满面,她走上舞台紧紧握住季潜之的手,大声地说:“谢谢你,季先生,我代表你的朋友和所有的蓝大学员向您表示衷心地感谢!”

  季潜之这时握着关小云的手一下子僵持在了那里。

  刚才关小云在舞台上因为离的远,加上关小云也化了点淡装,关小云的容貌和体态并没有引起他的太多的注意,可是现在当他和关小云近距离对视时,却一下子惊呆了:这不是年轻时候的关慕华吗?

  季潜之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定定地看着关小云:“你,你这是”

  关小云笑着自我介绍,说:“我叫关小云,是今天的节目主持人,请您先到台下休息,庆典结束后我们再聊。”

  季潜之这才疑惑地松开了关小云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舞台。

  演出继续进行。

  这时几位移居海外的老校友,频频用传真或eail发来贺电向母校表示祝贺,并且要求将他们的贺电当场公布,于是,校长叫人搬来了电脑和投影仪,准备将这些贺电的内容一一向大家宣读公布。

  文艺节目的演出只好临时停顿下来,宣读贺电的任务当然要由关小云来完成。

  为了让大家真切地感受海外学子和会场的互动效应,在关小云宣读的同时,贺电的原文将直接投影到舞台后面浅蓝色的幕布上。

  第一份贺电是桐尚林先生从美国发来的eail,除了贺电正文同时还有一个录像短片,介绍他目前在美国的一项科研成果。

  第二份贺电是瑞典一名叫亓开井的亚裔学员,他说他正在北欧经营一家农场,邀请学友们去他那里度假游玩。

  第三份贺电一打开,关小云立刻兴奋起来,原来是她的姑姑关慕华发来的传真,文字是手写的,非常简单,只有:“祝贺母校百岁华诞”八个字,落款属名是关慕华,旁边还有一个符号,像一个横躺着的阿拉伯数字8,仔细一看又像是一个花体手写的x,关小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认为是姑姑在国外名字的后辍,就没有念出来。

  宣读完毕,关小云没有将这张传真纸递给投影员,而是自己折起来准备拿回去再仔细看,不料这时柯剑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三步两步地跑到关小云跟前疯了似的去抢关小云手中的传真,把关小云的手臂抓得生疼。

  “这份传真是哪里来的?”他像审贼一样地问关小云,要瞪出来了,好像是关小云不把传真给他,他就准备把她吃了似的。

  关小云一下子傻愣在那里,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季潜之也三步二步地走上舞台,一把抓住了关小云的另一只手臂,急切地说:“你能确定这传真真的是从法国传过来的吗?”好像关小云在弄虚作假似的。

  关小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将传真交给了柯剑南,满脸委曲地说:“这传真真的是我姑姑从法国发来的。”

  这时钱校长催促着让人把放投影仪的桌子搬下去,文艺演出继续进行。

  关小云跟着柯剑南和季潜之走下舞台,想要回那份传真。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姑的手写的字体,她想留着当作纪念。不料柯剑南和季潜之比她还心急,他们顾不上再去看演出,而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追根究底,问关小云传真的由来,包括如何接收到的,接收前有没有听到对方讲话,对方发送传真的电话号码等等,关小云一概不得而知,他们只好又去问钱校长。

  二c吃错药了

  关小云完全懵了,不知道柯剑南和季潜之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来由地说发火就发火呢,难道这两个男人今天都吃错药了?

  她看见柯剑南匆匆忙忙地拉着钱校长走出了会场,季潜之却跟在后面紧追不放,关小云想,这个传真肯定不会再给她关小云了,果然,柯剑南最终也没有把传真纸给她。        柯剑南和季潜之缠着钱校长,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接收传真的每一个细节,钱校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说对方没有说话,传真机是自动接收的。

  他们又问对方发出传真的电话号码,钱校长说传真机有来电显示,柯剑南拿出手机,根据传真机留下的电话号码拨通国际长途,那边只是嘟嘟嘟的声音。

  这时文艺演出已经结束了,钱校长急忙走上台去,向来宾说明:今天会场的场景会后会做成视频短片发到每个网站和每位来宾的邮箱里。

  中午是由学校安排的自助午餐。

  钱校长忙着去招呼客人,柯剑南再一次找到关小云,详细询问她姑姑的情况,并且向她要关慕华在法国的联系电话。

  关小云一问三不知,她说姑姑从来没有往家里寄过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告诉家里人她在那边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偶尔有一通电话打来也只是她打过来匆匆忙忙报个平安。每当这边问及她的联系方式她都推说自己很忙,有空她会再打过来。

  柯剑南陷入了极度的困惑。

  关小云也陷入到极度的惶恐之中,整个庆典活动中,季潜之和柯剑南的离奇表现,都让她如入云里雾中,如果说季潜之的画是姑姑临走前留给他的,那么,柯剑南和季潜之对姑姑的传真反应如此地强烈又是为了什么?

  关小云敏感地觉察到,季潜之和柯剑南两个人大概都和姑姑有着某种联系,难道,关小云不敢再想下去了。

  三c心灵感应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关小云的心里一片茫然。

  季潜之的绘画以及他和柯剑南今天在会场上表现,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外,这一切都来得这么突兀和促然,没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预想的空间。

  特别是柯剑南,他是那么的蛮横c那么的焦躁不安,这不是他以往的风格,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已经大大影响了他做为堂堂的一市之长的形象。

  虽然她还并不十分了解柯剑南的脾气性情,但是凭着直觉,他不应该是一个鲁莽而容易失去理智的人,可是为什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表现得这么既粗鲁而又极为情绪化呢?

  关小云想,难道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今天姑姑发来的那份传真为什么会让他情绪这么反常,他和这传真之间,和姑姑之间是否有着让她无法想像的关联呢?十六年前姑姑突然的出走,以及这十几年来以直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这中间是否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看来,她必须找到和姑姑有关联的人。

  吃完午饭,下午是同学联谊会,季潜之不是该校的学员,就没有去参加,而是和季均逸一起来到望月区重温十几年前的回忆。

  这时,季潜之问季均逸:“今天主持节目的女孩叫什么来着?”

  季均逸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她叫关小云,怎么,叔叔也觉得她很出色吗?”

  “哦,是不错,不过,哎,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关小云,你是说她是姓关对吗?”季均逸发现季潜之的脸色都变白了,忙说:“是啊,她姓关,是关慕华的侄女。”

  “啊?”季潜之惊讶之色不亚于是听季均逸告诉他关小云是个外星人。

  季均逸也有些猜不透,叔叔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就说:

  “你怎么跟她一样神经兮兮的,前几天我跟她说你认识关慕华,她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跟你现在是一样的,不知道你们都怎么了。”

  季潜之又吃了一惊,说:“你前几天跟她说我认识关慕华,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起说这件事的?”

  季均逸不以为然地说:“还不是她想在前来参加校庆的客人当中找到认识关慕华的同窗好友,还让人把80—85级的学员全部都标出来,特别是美术系的,我不是曾经听你说起过你和关慕华是同学然后她又到蓝大读书又留校的事吗,于是就告诉她了,没有想到她竟然问这问那的,我就说你从法国回来了,想让她去g城看你,可她却因为组织这次活动走不开,这才想起让你来参加校庆的啊。”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心情,特意把校庆的事告诉我呢。”季潜之说着,不由得轻轻捣了季均逸一拳,叔侄两个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季潜之说:“这样吧,你来安排一下,我想找关小云谈谈。”

  话音刚落,季均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时,关小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均逸,你在哪,我想和季叔叔见个面,可我去了他住的地方没有找到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季均逸看看季潜之,嘴吧张得大大的,半天才说:“哦,是这样啊,我们现在正在望月区呢。”

  关小云说:“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季均逸看着季潜之,不无风趣地说:“以前总听别人说人和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可这关小云和您才见过一次面,你们怎么想得和做的都这么一致,我怎么觉得我跟她打交道都四五年了,怎么都没有这样的心灵感应啊,唉,命好苦啊。”

  季潜之从季均逸的话里听出了失落的意思,说关切地问:“怎么,你对她有意思?”

  季均逸说:“光我有意思管什么用啊,人家对我可没有意思,我们季家也不知道怎么了,总好像欠了她们关家的感情债一样,为什么我们偏偏都喜欢上她们关家的女孩啊。”

  季潜之有些同情地看着季均逸,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我们欠了她们的债,是她们实在都太优秀了。我虽然不太了解关小云,可是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孩绝对不是平凡平庸之辈,能和这样的女孩交往,哪怕最后走不到一起都是值得的。”

  季均逸忍不住地问:“叔叔对关慕华的感情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吗,您就没有后悔过吗?”

  季潜之望着远处的一片白云,好像是对自己,又好像是对季均逸说:“一份感情一旦付出了,是永远也收不回来的,感情也和生命一样,有它的生c老c病c死的过程,但那是指已经发生了的进入生命的循环轨道的感情,如果一份感情只停留在生命轨道的边缘而并没有进入轨道,那它就不会有‘老’c‘病’c‘死’,而只有一个‘生’字了。”

  季均逸不无感慨地说:“是啊,看来我的感情生命或许也只有一个‘生’了。”

  季潜之说:“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因为慕华走了,我找不到她,不然,无论如何我也会把她追到手的。”

  季均逸说:“我可能还不如叔叔幸运,至少您关慕华还有个两年之约,而关小云却连这个也不给我,不然的话,别说两年,就是十年八年我也愿意等她。”

  叔侄俩正在说话,却见关小云真的如一片白云一样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漂入两个男人的视野。

  关小云来到季潜之和季均逸的面前,面含微笑地向季潜之欠一下身微微鞠了一躬,柔声叫了一句:“季叔叔好。”

  季潜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微微作痛,他的身体里有一根脆弱的神经被关小云牵得心脏发些发紧,他的面部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眼睛再也不能从关小云身上移开。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调转身,在旁边的一棵柳树上狠狠捣了一拳,将自己的拳头撞得生疼。

  关小云的容貌和声音几乎和关慕华一模一样,特别是那一句“季叔叔好”唤起了季潜之心底里最隐秘的回忆。

  在关慕华出走的前几个月,季潜之的父亲想给季潜之定亲,要把他多年朋友的女儿介绍给季潜之,季潜之不同意,父亲说,我都跟人家说了,无论如何你得去见一下,季潜之说什么也不肯,父亲急了,让季潜之给他一个理由,季潜之就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父亲以为他说谎,说除非是他亲眼看见,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季潜之没有办法,就把这事告诉了关慕华,让关慕华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到家里去一趟,那天下午,关慕华跟着季潜之去见了他的父亲,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小云刚才说的那一句:“季叔叔好。”

  那是关慕华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去季潜之的家里,那以后过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关慕华就突然间失去了踪影。

  看着季潜之痛苦的样子,关小云和季均逸都不知所措,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关小云走到季潜之的跟前,说:“季叔叔,是不是我的到来让您感到愕然,如果是因为我让您想起了伤心的事,我很抱歉。”

  四c遗传病史

  季潜之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哦,没什么,我已经听均逸说了,你想了解一些你姑姑的事情,可是我也不知道她的情况,自从她走了以后,就从来没有任何音迅,不过还好,上午,也就是今天上午,我们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这是一个天大的喜事,最起码,我们知道了她还好好地活着,还能看报纸,看网络,还在关注着来自家乡和母校的消息,只要她还在,我们就有希望找到她,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又是什么?”

  关小云也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可是,季叔叔,我想问问您,在姑姑临走之前,您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反常的举止。”

  “这个么,”季潜之看了看季均逸,说:“均逸,你先到别处走走,我有一些事要和关小姐谈。”

  季均逸极不情愿地说:“好吧。”就顺着望月湖边上的林荫道走到假山上去了。

  季潜之看着关小云,像是思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想问问关小姐,在你们家族里,有没有诸如精神分裂或癔症之类的遗传病史?”

  关小云惊愕地看着季潜之,惶恐地问:“季叔叔,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在怀疑我姑姑是患了精神分裂症才离开蓝大去法国的?”

  季潜之痛苦地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能肯定,但是在她走之前的前几天我曾经在校门外的路上见过她,她的表现让我很吃惊,她完全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事,她只是看着我傻笑,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都说什么了?”关小云紧张地问。

  “我也没弄明白,好像是问我如果有个心上人在这里,可是家里人非要让你出国你会怎么办之类的话。我想问你的是,你姑姑出国的事,是不是你们家里人逼迫她做的,让她感觉到有很大的精神压力?”

  关小云说:“不会呀,姑姑走了很久我们家里才知道。不过因为她平时吃住都在学校里,平时就很少回家,所以她走的消息家里一直不知道。我听我妈妈说,还是我姑姑走了两个多月以后,突然有个她的同学给家里送去了一个包裹,里面都是她平时用过的东西,这时候家里才知道她已经走了很久了。”

  季潜之说:“是我把包裹送到你们家去的,她刚走的那几年,我还每年过节都去你们家里看看有没有你姑姑的消息,可是总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后来你们搬了家,我就找不到你们了。”

  季潜之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的表现很反常,我想跟踪她去学校,刚走到校门口,就被几个女学生簇拥着把她接走了,我就没有跟过去,真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我和她的诀别。”

  季潜之痛苦地用双手托着头,不停地长吁短叹,关小云能够感觉到,季潜之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

  停了一会,季潜之又说:“这么多年,我坚持每年都要去法国参加画展,其实就是要结交法国绘画界的朋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你姑姑的消息,我走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观看过无数的画室,去过大大小小的医院不计其数,甚至,我还去了疯人院,可是都没有找到你姑姑的下落。好在苍天有眼,今天我们终于得到了一点消息,尽管还是没有联系方式,但是只要是她还在,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她。”

  和季潜之分别以后,关小云内心更加沉重起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季潜之竟然提供了这样一条另人不安的信息:姑姑走之前精神竟然不正常!这也太可怕了,那么,这么多年姑姑都没有和家人们保持正常的联系,难道是因为姑姑患病的原因吗,那么,这么多年来,姑姑是怎么生活的?

  关小云的里又多了几分对姑姑的担忧。

  五c隔世情缘

  从蓝城大学参加完校庆回到北城,柯剑南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下来。那份投影到幕布上的传真,那笔迹,分明透着他熟悉的味道,那是他熟悉的蒋子娴的味道。

  “那是子娴的笔迹”,他想。

  特别是落款的那个花体的“x”,那是蒋子娴独有的印迹。

  那里的通讯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还没有手机或大哥大,就连传呼机也还没有诞生。

  蒋子娴要想约他见面,就在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地方放一小纸条,又怕被别人发现取走了或是弄丢了,不好直接写自己的名字,她就发明这样一个符号,猛得一看是一个横躺着的“8”,再仔细看却是一个花体的“x”,这是“娴”的代号,而他的却是一个弯曲的弧线,乍看是一个反写并且横躺着的“s”,仔细看却是一个花体“n”。

  现在这个代表子娴的符号突然出现在关幕华的传真上,难道这中间会有什么关联?他不知道关幕华是谁,不知道关幕华和蒋子娴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是,仅仅凭着这个符号,柯剑南就能够断定,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瓜葛。柯剑南再也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种找到关幕华的冲动和渴望,强烈地冲撞着他的心扉,可他现在却又无从着手。

  “n,我在学校北面的小树林等你。x”

  “n,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下午六点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x”

  在图书馆前面的读报栏背面,有一个镶嵌玻璃的缝隙,蒋子娴经常会把一个折得又细又紧的小纸条悄悄放在那里,每当下了课柯剑南从旁边走过时,都会习惯性地去那里看一看。

  有一天晚上下了夜自习,柯剑南因为班级里有事开了个班委会,开完会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他从读报栏走过时,纯属条件反射地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了一个纸条:

  “n,我在望月湖边等了你很久你也没来,我想你可能是有事走不开,时间这么晚了,我先回家了,不然老太爷又要说我了,明天下午放了学你到我学校门口等我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x”

  柯剑南一看后悔不迭。

  柯剑南是班里的党支部书记,今天有两名预备党员就要转正,柯剑南白天没有时间,只好晚上找他们谈话,竟然把蒋子娴约他见面的事给忘了。

  第二天下午下了课,柯剑南正准备去蒋子娴的学校,刚走到大门口,却见蒋子娴已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柯剑南正想上前叫住她,却见有一高个男生抢他一步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看样子两个很熟,见了面两个人说说笑笑,蒋子娴还在那男子身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好像是在埋怨他什么事。

  柯剑南不好上前,就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到望月湖边。

  柯剑南见两人谈得很起劲,一边说话还一边比比画画的,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蒋子娴笑得弯下了腰。

  他们一直走下了水上长廊,在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那男子还伸手抱了下蒋子娴的肩膀,好像有什么事在征求她的意见。又过好一会,他们一起又沿原路走了回去,柯剑南一直跟随他们出了校门。

  柯剑南以为蒋子娴送走那男子会赶回来和柯剑南见面,可是柯剑南在门口等了很久蒋子娴也没有回来。

  柯剑南因为和蒋子娴赌气,就一连好几天没有去找她,后来再见面时,蒋子娴对此事只字不提,柯剑南也没有再问。后来,柯剑南毕业了,离开了蓝大,分配到蓝城市经委工作,他们的约会地点,当然也就由原来的蓝城大学改到了市政府后面的蓝河边上。

  只是他们留纸条和地方由原来图书馆前面的读报栏改成的经委大门外面的公交车站牌,每当蒋子娴乘坐的6路公交车在经委门前停下,她怕被人发现,就趁人不注意把一个小纸条塞到公交车站牌后面的逢隙里,柯剑南下了班,走出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交车站牌后面看一看,如果没有纸条,就说明蒋子娴今天没有来找她,如果有,就肯定会在蓝河边看书或是背课。

  蒋子娴为了和柯剑南约会,经常把教案带在书包里,以便随时拿出来温习,以便为约会挤出时间。

  这样平静地过了大半年,在一个星期四的下午,蒋子娴突然跟柯剑南说要去登记,蒋子娴当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如果不去登记就来不及了等等,柯剑南以前听蒋子娴说过她的家人不同意他们谈恋爱的事,就以为她们家里可能给她选定了其他的人选,所以蒋子娴才会急于和柯剑南去登记,柯剑南也怕失去蒋子娴,就和单位领导商量。

  恢复高考的前几年招收的学员有很多都是大龄青年,或者也有人已经成了家,柯剑南和蒋子娴这时都已经是二十六c七岁了,两个人就都开了介绍信去婚姻登记处办了手续。

  两人商定好,等一年以后,柯剑南转正成了正式的国家干部,两人就正式举行婚礼,柯剑南想,到那时蒋子娴的家里就没有理由反对子娴和柯剑南在一起了。

  可是,柯剑南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登记完还不到一个星期,就传来了蒋子娴出车祸的消息,柯剑南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崩溃了。

  柯剑南手里拿着那份传真纸,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这是他失去子娴以后的十六年里,得到的唯一能和子娴发生联系的东西,可是这份传真究竟来自哪里,这上面怎么会有他和子娴最隐秘的暗记,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一个什么样故事,柯剑南都不得而知。

  柯剑南怎么了想不明白,事隔十六年,蒋子娴的魂魄好像又漂了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在子娴出车祸以前,曾经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可是那个别人又会是谁呢,他怎么会突然在这样的一张传真上标上这么一个暗记呢,他(她)究竟想要向柯剑南传递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难道这是蒋子娴从另一个世界里向柯剑南发来的一个神秘信号,蒋子娴在另一个世界里也在苦苦思念着柯剑南吗?

  这种隔世的情缘,将让他如何去承受和面对啊!

  六c姐夫来访

  又过了两天,于新洋突然来到蓝城,他给关小云发了一条手机短信,说中午在她们学校不远的村外村酒楼请她一起吃午饭,让关小云十二点以前准时赶到。

  关小云以为他是和柯剑南一起来的,下了课宿舍也没回就急急忙忙赶到村外村,到了以后才发现只有于新洋一个人,不免有些失望,她看了看于新洋,用试探的口气问:“怎么就你自己?”

  于新洋笑了笑,故意逗她说:“怎么,难道只有市长大人才有资格请你大小姐吃饭吗?”说得关小云有些不好意思。

  于新洋这才向关小云解释:他确实是和柯市长一起来蓝城出差的,中午蓝城市政府有个招待会,柯市长必须参加,于新洋不想在那里凑热闹,就向柯市长请假说是来蓝大看看关小云,柯市长听后没说什么就让他过来了。

  他们一共点了四菜一汤,要了两瓶啤酒,于新洋启开一瓶要给关小云倒上,关小云说我不会喝酒,以前招待外宾我不都是喝的饮料吗?于新洋说你一定要锻练着喝上一点,以后你遇到的这样和那样的招待场合肯定是少不了的,再说了,以后走向社会,独立地去完成任务,什么样的局面都要学会应付。

  关小云觉得也是,就没有再断续反对,听任于新洋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于新洋给关小云倒完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们于是交杯碰盏,边吃边聊起来。

  “柯市长最近好吗?”关小云忍不住地问于新洋。

  于新洋笑了,调皮地问关小云:“你怎么就只知道关心柯市长,也不想着问问我好不好?”

  于新洋说完又很快收起笑容,神情有些严肃地说:

  “也不知道市长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地对着一张传真纸发呆,几次都想让我找你再仔细地谈谈那传真发来的具体细节,可是话说到一半就又呑回去,接着又自己改口说,算了,她也不一定搞得清楚。

  可是我非常清楚,他真的是想让我找你仔细地了解一下。你能告诉我那份传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关小云这才明白于新洋今天特意来找她的目的。可是,她除了一头的雾水之外,又能给他提供什么线索呢?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一些机关里的事。

  于新洋告诉关小云,最近市里已经把成立南湖北江旅游度假开发区的报告报到省里去了,听说程书记和廖省长都非常支持,姜延平书记最近就要调到省里担任副省长了,柯市长很有可能被提升为市委书记。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陈国亮副市长前几天住院了,你猜是怎么病的?”于新洋神情诡秘地说,“是在北城宾馆和李伊君约会时突然发病的,李伊君打的120急救电话才把他接到医院里去的。”

  关小云说:“那又怎么样,李伊君不是在和陈市长谈恋爱吗,全北城的人都知道呀,我还是上次见你时听你说的呢。”

  “嗨,如果仅仅是谈恋爱倒还好了,听说李伊君怀孕了,是陈国亮的孩子。”于新洋说。

  关小云说:“那不是正好吗,她就和陈国亮结婚呗,反正陈国亮的婚姻也不幸福,李伊君又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她跟前夫离婚不就是因为前夫不能生育吗?”

  于新洋说:“事情要都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关键是陈国亮能不能和李伊君结婚。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吗,你又不懂。你那个小脑袋瓜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复杂的问题呢,你还是抓紧学好你的法语,到旅游开发区当你的开发区主任吧?”

  “谁说我要当开发区主任了?我现在需要的不只是专业的语言水平,更重要的是社会阅历和工作经验,我恨不得自己的年龄再大上几岁,工作经验再丰富一些,不然,怎么应付得了这么复杂的社会关系和工作环境啊。”

  “那倒是,小云,你有没有想过,逃开这个纷繁复杂的环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悠闲地生活,比如支加拿大或者法国什么的。”

  关小云说:“我没想过,你是怎么了,不会是罗杰让你来当说客的吧?”

  于新洋说:“罗杰还真没找过我,但是他找到了凤荠,想让凤荠跟你说说,只要你答应嫁给他,将来在哪里生活他都由着你。我和凤荠都觉得,你能嫁给他真的是你一生的福气。”

  关小云说:“这事你就别说了,人啊,各有其命,我的命运不是和罗杰联系在一起的。”

  于新洋用奇剞怪怪的眼神看了看关小云:“你不会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吧,快告诉我,是哪颗幸运星会把我们骄傲的公主给俘获了?”

  关小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哪里有啊。”

  于新洋说:“不对吧,上次罗杰来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见到你的男朋友了,要不他回去以后怎么会这么垂头丧气呢?”

  关小云说:“没有的事,你别听他瞎说。”说完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其实,她心里想着的是柯剑南,只是她不知道在柯剑南的心目中,她关小云是不是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

  于新洋又说了一些机关里的事,说如果这次能锉一锉陈国亮的锐气,那么肖亦轩当市长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但是现在你们高新区正在申请晋升国家级高新区,领导班子不宜大动,再说现在市里也选不出一个比肖亦轩更适合做高新区管委会第一把交椅的人,搞不好市长的人选最后还要由省里选派过来。

  关小云对于新洋说的这些话感到非常陌生和隔膜,她还没有让自己完全进入“工作”的角色,她觉得她离于新洋说的那个“机关”还相当遥远的距离,她觉得那个“机关”还不是“属于”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不是也能像于新洋这样在这个“机关”里如鱼得水。

  她觉得她此时好羡慕于新洋,他才比自己大几岁?却能够在处理问题时显得这样滴水不露应付自如,她好想让自己尽快成熟起来,也能够在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情面前都做到落落大方周到得体。

  关小云这时又想起前几天在主持庆典演出时所表现的窘境,她几乎让自己乱了分寸,如果不是同台伴舞的几个姑娘机灵,及时掩护她退到台下,她肯定会在上万人的会场上丢丑,她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中有多少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柯剑南肯定是发现了,不然他不会在观看后面的演出时那么好心地躲出她的视线之外。

  想到这些,关小云忍不住用牙齿咬了咬下嘴唇,仿佛要把这个没面子的瞬间强行地藏进自己的心里去。

  于新洋又向关小云介绍了一些他自己这些年来的工作经验和体会,他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要走好三步棋:一是学业,二是工作,三是家庭。

  于新洋说对于学业这步棋,关小云已经走得很好了,她聪明c勤奋c好学,有着很好的功底,这一点肯定会在她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让她感觉到如虎添翼。

  至于工作,关小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命运之神已经在她的面前准备了一条丰富多彩的人生之船,就看她如何去掌控,去驾驭,去行驶。

  至于家庭,对于关小云来说,找对一个人让她的一生平安顺利,而找错一个人就会给她的人生之路平添许多坎坷。

  关小云听于新洋滔滔不绝地说着,感觉他今天像一个亲切懂事的大哥哥。

  她端起酒杯,对于新洋甜甜地笑笑,然后真诚地说:“来,我敬姐夫一杯!”

  七c追根究底

  和于新洋分手后,关小云又步行走回学校。她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起来。

  尽管于新洋在她的眼前给她描绘了一条光明大道,但是这条路究竟怎么走她心里还是没有底,加上她听于新洋说的关于柯剑南最近的心情,她更是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她想帮助柯剑南解开这个心结,可是她好像也是无从着手。

  想着想着,她已经进了校园,她没有先去教室,而是不知不觉来到望月区。

  现在是下午3点,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湖边显得很安静。

  她所在的培训班今天下午没有大课,大家都在自习,因为她基础好,又是这里刚刚毕业的老学员,老师对她的要求也比较放松,大部分时间都会让她自己安排学习。

  她顺着望月桥的石阶走过那条九曲十八弯的水上石径,来到望月亭,坐在一方石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发呆。

  在季潜之的画中,这一池湖水碧波荡漾,远处的望月亭c和望月桥和岸边的假山遥相呼应,湖边的枫树林在清晨的曦光中泛着清润的光泽,如果没有切身的体味和长久的沉浸,怎么会体会得如此深刻。

  那么,不管是姑姑本人还是季潜之,当年应该也是长时间地驻留其间,让这里的一景一物和自己的身心交互相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姑姑当年应该还留有一些比较私人的东西,比如日记或者画册,亦或是照片之类,这些东西当年是否也被季潜之一起收拢起来送回家里去了呢?

  看来,真的有必要回家去一趟。

  带着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关小云在周末回到了淮源老家。

  一进家门,妈妈就跟关小云唠叨个没完:

  徐妈的儿子生了个儿子,奶奶跟徐妈一起到乡下去了,爸爸从马来西亚打来了电话,问关小云工作怎么样,如果不顺心还是抓紧时间到马来西亚去,菲菲寄来了一个包裹,听说关小云又回蓝城大学进修法语,给她寄来了最新式的笔形录音机以供她上课之用

  没等妈妈说完,关小云急切地问:“姑姑临走前留下东西的那个包裹放哪儿了?”

  妈妈被问得一愣,说:“都这么多年了,家都搬了好几回了,不知道压哪儿了,你找它干什么?”

  关小云说:“妈,你别问了,快帮忙把它找出来。”

  她们娘两个翻箱倒柜找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从一个旧书柜的下面找到了那个包裹。

  那实际上是一个旧的帆布提包,颜色已经退掉成了淡土色,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几枚旧发夹,几本旧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关小云随手拿起一本《徐悲鸿素描》不经意地翻开,里面的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一头卷卷的齐肩发,年龄和体态都和关小云差不多,相貌和关小云也有些相似,身上的那套衣服和关菲菲送给小云的那套一模一样。

  看来关菲菲就是根据这张照片上的衣服款式让人加工的。

  看着这张照片,关小云猛然惊呆了,这就是姑姑的照片吗,怎么和自己的照片这么相像?

  柯剑南第一次见到她时魂都快惊飞了,难道他和姑姑以前认识?

  想想这第一次遇见她时柯剑南的反常表现,关小云忽然明白了,原来她的相貌竟然和姑姑如此相似,这么说来,柯剑南曾经认识姑姑应该是可以证实的了。

  关小云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她的出现肯定触到了柯剑南的哪根敏感的神经,扰乱了他的平静,那么,所有这些都是因姑姑而起吗?

  姑姑和柯剑南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一种联系?

  关小云胡思乱想着,一遍一遍地翻着那些旧衣物,想从中多找到一些姑姑和柯剑南之间的线索,可是不管她怎么仔细地翻找,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引起她无边想象的东西。

  关小云又去向妈妈询问姑姑出国之前的情况,妈妈说:

  那几年正赶上你爷爷生病,你爸爸和你伯伯带着你奶奶去马来西亚照顾爷爷,你和菲菲都还小,我和徐妈,还有你姑姑带着你们俩住在乡下老家。

  你姑姑从小就喜欢画画,七岁那年,老家附近的农场里下放来了一个画家,见你姑姑挺有天赋,就每天都教她,没想到画着画着还画出了名堂。

  77年恢复高考,你姑姑先是考入g城美术专科学校,那时的美专还没有本科班,所以她只在那里读了三年专科,80年毕业时又被送入蓝城大学美术系续读本科。

  后来你爷爷去世了,你爸爸想让你姑姑毕业后去吉隆坡帮助他经营生意,她却一定要留在蓝大当教员,可是没有想到刚留校不到一年她就匆匆去了法国,至今没有回来。

  关小云问:“姑姑走之前,没有跟家里人说些什么吗?”

  “没有啊,”妈妈说,“她从上大学就一直住在学校里,那时的交通也没有现在发达,从蓝城到淮源要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中间还要倒好几次车,所以除非是放长假,一般她是不回家来的,即使是放假,学校里有事她也是不怎么待在家里,所以,她三两个月不回家也没有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她的同学突然来到家里,送来了你看到的那包东西,家里才知道她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以上的那些话,妈妈已经说过一百遍了,关小云也没有发现新的破绽,更没有找到姑姑和柯剑南之间联系的痕迹,就不再多问什么,第二天早晨就赶回了蓝城。

  在家里没有找到想要得到的信息,关小云还是不死心,她每天下了课总会走到望月湖边转悠,想找到一些关于姑姑的痕迹。

  这一天,当她在图时,看到管理员正在将一些书籍登记入册,然后再集中起来让人送到档案室去,关小云过去问了一下为什么要把这些书拿走,管理员说这些书都是根据历年来各科所使用的讲议教材出版的,现在要送到档案室去存档。

  关小云猛然想起姑姑也曾在这里留校当了不到一年的美术教员,她是否也在档案室里留下一点东西呢?

  姑姑在这里教书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在学校教职员工的档案里肯定会有记载的,对了,档案!

  关小云忽然兴奋起来,她顾不上再想别的,匆匆忙忙去找钱校长。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关小云咚咚敲了两下,也没等里面回话就径直闯了进来。

  “怎么了,着火了?” 钱校长带一幅黑框眼睛,正在翻阅一堆报刊资料,看到关小云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跟她打趣起来。

  关小云急于要征得校长的同意,没有回应校长的玩笑,就把姑姑曾在这里读书并且任教的话告诉了钱校长,说她想了解一些姑姑在学校里的情况。

  “你是说你要查档案吗?”校长明白了关小云的意图,但他还是有些茫然不解。

  他说学校近几年一直都在改建扩建,档案室搬过好几回了,对档案室进行数据化管理是从90年以后才逐渐开始的,以前的档案资料恐怕还没有输入电脑里。

  再说近几年来学校的教职员工变动得很频繁,大部分老教员都出国的出国,留学的留学,能够在学校留守的也大都已经退了休,特别是95年后,原来的几个比较大的系比如外语系和美术系都改成了外国语学院和美术学院,档案资料都是由他们各自管理。

  要想查找十六年前的档案,你这不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那,您能让我去看看吗,既然知道了有一种可能性,那只有试过才会心甘啊。”关小云坚持说。

  钱宇坤拧不过关小云,只好叹口气说:“唉,我说的话你怎么就是不信呢,那好吗,我给档案馆的谢馆长打个电话,让她协助你去看一看吧,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结果不会如你所愿的。”

  关小云笑了,说:“谢谢校长,我这就去找谢馆长。”说完一溜风似的跑了出去。

  档案馆在图书馆的北临,是一座独立的中式仿古建筑,上下七层,四面走廊,中间大厅,整座楼房以明清风貌为特色,其中的灰墙黛瓦c雕梁画栋都显得异常精致,全部柱梁均为木质结构,而且所有的木质构架没有一个钉子。

  据说我座建筑是蓝大古典建筑中最具特色的,以前,这里曾经是曾经是蓝大的藏,后来有一段时间曾经做过蓝大的图书馆,在文革当中,图书馆被破坏,大部分图书都被清除到几间破旧的房子里,这里曾经是造反派的指挥中心,恢复高考以后,学校重新对这座楼房进行了修整,又恢复了原来的图书馆,90年代以后,新的图书大厦落成,图书馆般到了前面的新楼上,这里才做了档案馆,几经周折,难怪钱校长说,要想找到十几年前的档案材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找到谢馆长关小云说明了来意,谢馆长说:“噢,你就是关小云,我们看过你主持的节目,钱校长刚才在电话中说了,说你要找80一82年的档案,档案馆几经周折,那时的档案还没有来得及录入数据库,还都是纸质资料,恐怕查找起来相当困难。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带你看看吧。”

  关小云笑笑说:“谢谢谢馆长。”说完就跟着谢馆长来到管理员办公室。

  谢馆长对其中的一位负责人安排了一下,说:“小夏,这是钱校长安排的来查找档案的小关,你要帮她仔细地找找要查找的东西。”

  小夏说:“好吧。”

  就带着关小云去查找档案索引。

  关小云这时才真正明白钱校长说得“大海捞针”是什么意思了。

  在全国所有的名牌大学中,蓝大的图量应该是首屈一指的,如果说站在蓝大的图书馆里时常会给人以浩如烟海的感觉的话,那么,此时的关小云站在这浩翰的档案馆里,就像是一条藏在果核里偷吃果肉的虫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插手。

  小夏拿着索引目录,找到了81届毕业生的档案区,又找到美术系的档案,从头查到尾,也没有找到关慕华的名字。

  这时关小云忽然想起,关慕华当年不是在本校读的专科,而是从g城美专转过来的,应该是属于计划外招生的范围,就把这个想法跟小夏说了,小夏又找到旁边的一个专柜,从里面翻出了几个档案盒子,上面写着“社会代培”字样,关小云有些激动,姑姑的档案应该在这里面了。

  可是,无论关小云和小夏怎么翻找,也没有发现关慕华的档案,关小云失望了,这是怎么搞的,再怎么说姑姑也是从这里毕业的,应该有姑姑读书或者工作的记录啊。

  一想到姑姑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关小云又向小夏提供了另外一条线索:81一82年美术系教职员工的档案。

  小夏又查了一下索引,然后带着关小云走到了五楼教职员工的档案区,她们先找到了81一82年的教员区,又找到美术系的教员档案区,终于,找到了几个发黄的档案袋,她们仔细地翻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考评表里面发现了关慕华的名字:关慕华,1980年9月由g城美术专科学校推荐,1981年6月毕业于蓝城大学美术系,同年6月开始担任蓝城大学美术系代课教员,其作品多次在校内外绘画展览中获奖。

  短短的几句话,足以证明姑姑关慕华确确实实在蓝大美术系存在过,关小云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关小云还想找到一些关于姑姑的信息资料,却再也没有找到,她只好让小夏把那一页考评表给她复印了下来。

  从档案里出来,关小云感到已经是筋疲力尽。

  她的眼前仍然是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还能在什么地方可以得到姑姑关慕华的消息。

  春节即将临近了,学校里的正常授课已经结束,学生们已经陆续离校,培训班的学员因为课时原因,放假期间要正常上课,只有春节的一个星期才可以休息。

  关小云给辛凤荠打电话说,她刚从淮源家里回来,春节放假的时间短,她不想再回家了。不想辛凤荠却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和新洋就到蓝城和你一起过春节吧,刚好罗杰也在,我们一起到你那里去聚一聚。

  关小云一听急了:“你们来也就来了,还把罗杰带来,这事新洋哥也知道吗?”

  辛凤荠说:“我还没跟他说,首先你同意了,我再跟他说呀。”

  关小云说:“你也别说了,你这根本就是没事找事,上次罗杰来不就是他硬要把人家给带走的吗?”

  辛凤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于新洋,他什么事也不跟我说。”

  关小云说:“你也不要问他了,我也没有时间和你们一起过春节,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哦,算了,还是先别跟你说了,等我了解清楚了再告诉你吧。”

  辛凤荠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压低声音说:“哎,小云,我告诉你,李伊君可能要出事了,她和陈国亮一起在宾馆里约会,陈国亮心脏病突发,被送进医院了。”

  关小云说:“这我已经听新洋哥说了,他们两个的事,早就传得天翻地覆的了,有什么新鲜事吗?”

  辛凤荠说:“这还不新鲜啊,李伊君现在也不要陈国亮当什么市长不市长了,只要陈国亮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就得让陈国亮和她结婚,原因是,她宁愿不要陈国亮的官位,也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关小云惊讶地说:“啊,她不是一直都想让当市长夫人的吗,难道现在有了孩子她的市长夫人就不当了?”

  辛凤荠说:“问题是现在陈国亮还能不能当上市长啊。我听说市委组织部的人都在分别找陈国亮和李伊君谈话呢。”

  关小云说:“噢,是这样啊,那李伊君,她不是有上面的关系吗,总不至于,嗨,管他呢,或许李伊君是对的,做为一个女人,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总得有个办法才行啊。”关小云想,不管李伊君再怎么可恨,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再怎么样也得想办法保护好孩子啊。

  辛凤荠也不说什么,只是说:“唉,小云,你快学习完回来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还真跟少了什么似的,这几次市里的大型活动我都跟着柯市长和肖市长一起搞的,每次他们都会说起你,我看,你快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关小云笑笑说:“那你们就趁我不在的这些天好好地过过口瘾吧,等我回去了,就没有这样的机会想我了不是。”

  挂断了辛风荠的电话,关小云不禁又想念起北城来了。

  是啊,北城。

  关小云觉得,她和北城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那里有让她牵挂的事业,还有让她牵挂的人。

  关小云不知道柯剑南现在怎么样了,缠绕在他周围的那些令他烦心的事解决了没有,想起他那双忧郁的眼睛,他那因痛苦而变得焦躁不安的情绪,关小云的心里不禁微微作痛,她好想为他分担一些,好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稍稍给他的脸上带来那怕是些许的笑意。

  想起这些,关小云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说:我这是怎么了,谁稀罕你在这里为人家着想了,你的所有的担忧思念都是多此一举,你还是不要再浪费你的心思了。

  想到这里,关小云努力地摔了摔头,好像要把那些她现在还无法理清的思绪抛到一边去。

  关小云没有告诉辛凤荠,她春节不想回去是想趁这几天放假到g城去一趟,她要去看一看季潜之的画室,去到姑姑的另一个母校走一走,去寻找一下姑姑当年的感觉。越是找不到线索,关小云就越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越是得不到姑姑的消息,就越是增强了她对姑姑的担忧,也更加坚定了她去寻觅姑姑足迹的决心。

  吃完晚饭,季均逸来找关小云,两人谁也没说要去哪里,却是不约而同地向望月区走去,几年来,关小云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一个习惯,也成了她和季均逸之间的一种默契。

  不能不承认,季均逸是一个出色的男孩,他聪明,机智,大度,风趣,更主要的是,他对关小云既欣赏又包容,从来不对她有过分苛刻的要求。关小云和他在一起,从来不用考虑哪些做法适当哪些不适当,也从来不用有任何的压力,这也就是关小云一直都把季均逸当成知己,当成“哥们”的原因所在。

  “均逸,我想趁放假这几天去g城看看季叔叔,你帮我联系一下看他哪天有空闲。

  “嗯,你就知道去看我叔叔,怎么就不知道看看我。”季均逸嘻皮笑脸地说。

  “你,你每天都在这里,还用得着看你吗?”关小云笑道。

  “怎么不用看,我人虽然在这里,但是心灵却是很孤苦啊,你就不能多关照关照我的心吗?”季均逸说话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是继而却是眼神忧郁地看着关小云。

  关小云想岔开话题,就笑了笑说:“嗨,你还有心吗,整天没心没肺的。”

  季均逸突然停下,握住关小云的手说:“小云,你能不能认真地看我一下,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关小云也认真地看着季均逸,努力地想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但是没有成功,她说:“均逸,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只是知心朋友的感情,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事实上,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季均逸说:“就是那个加拿大长颈鹿吗,他好像不是那种能让你动心的人啊?”

  关小云说:“不是他。我已经爱上了一个人,但是,我也说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季均逸把关小云的手用力一摔,懊恼地说:“嗨,这就你,眼前的风景看不见,却偏偏去捕捉那份不属于你的梦花水月,小云,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关小云轻轻叹了口气说:“唉,或许吧,但是人总会有心不由已的时候,我想,不管将来的结果怎么样,我现在必须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啊,这一点你也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季均逸无言以对,只好说:“我没有办法强迫你喜欢我,但是,我是有办法让自己喜欢你的,既然你让我理解你,那你也应该理解我对不对,我也和你一样,必须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看来我这辈子,真的要重蹈我叔叔的覆辙了。”

  “均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啊,干吗那么一条道上走到黑啊,我了不是完美无缺的啊。”

  “关于这些大道理你就不要说了,就像我说服不了你一样,你也说服不了我的,我们只好各自按照自己认定的路子走下去了。”季均逸说着把头一摔,说:“好了,我们从此不再讨论这件事了。”

  关小云说:“好吧,那你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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