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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第二十一节:旅途,遇见【下】

  入秋以后,白天变得很短暂,霎时间又是秋风送起,寒意袭人。

  颠簸了几天,懿殇和十三都累得睡着了,我在马车里为他们盖上被子,悄悄在懿殇的额头上一吻,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便得觉得很心满意足。

  掀开车帘,正好看到坐在马车旁生火的临沂。他的侧脸被火光照得通红,没有了玩世不恭的虚假,也并不觉得他讨厌。

  只有在这一刻,我们都是最平静最真实,于是我欣然一叹,拿上披风给他套上,他很吃惊地抬头看我,迎上的是我不屑的冷笑。

  “就你一副公子样要是受了风寒一定会很凄凉的。”我边说边帮他把火烧得更旺,转眼间发现临沂的手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中,他却一丁儿没有在意,只是用很奇怪的表情看我。

  我二话不说地回车内拿上药为他涂上,将伤口包扎得密不透风,疼得他直抽气,“轻点啊!你想疼死我啊!”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地闭上嘴,听着我说道:“我真的很厌恶你这种人,虚情假意大逆不道,泯灭良知,助纣为虐,怪不得临从天见到你一点也没有父亲的样子。”

  这时,临沂抽回他的手,反到是笑道:“是啊,像我这样的一个人,他从不认我,我亦不会认他。”这些充满绝望恨意的话,有道不出的辛酸,他望着我再道:“我不过是他们上一代人恩怨下的产物而已。”

  目光哀伤的临沂好似回到了边城时的那个他,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倒是扯开了话题,问道:“苏姑娘,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呢?”

  我道:“我会拒绝你第三次,从那次在梅家庄你逃跑后,我就厌恶了你。”

  他脸色一惊,些许后是苦笑不已,他望着悬挂在天边的明月笑道:“我也是从那次之后厌恶了自己。”

  我不语,目光投向燃烧的熊熊篝火,此时,我对临沂的厌恶已经在慢慢地消失,也许梅家庄他落荒而逃是在情理之中,他们父子的关系不是一句不会相认就可以随心所欲,有些东西能够不为之就让它沉没,更不是不为之就能为之的,我懂的,只可惜我与他,这辈子真的是做不了朋友,就如和十三,也是。

  整夜我们辗转难眠,在寂静中各怀心事沉默,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一路走来似乎依旧不见尽头。师父的大仇未报,我却惹祸上身,高利禄还真是料事如神,他说我空有一身本领又能怎样?只能是在仇恨的阴谋里被埋没,或许到了那一天,亲手焚毁的仇人会是我也说不定。

  一梦浮生,前尘徘徊难却,如飘渺烟雾望不穿,旧日秋水,两茫茫。

  临沂在那天晚上他望了苏湘翎很久,眼前这个如寒冬腊梅的冷傲女子似乎变了,虽然对他是恶言相向,但无意间所透的恰是一个女子的柔情,她有了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了,只怕这般美好会成为扼杀她的利刃。

  想到这,他不禁长叹一声,回头望向马车,那个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懿殇,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名字,绝非普通人所通晓的取名,在江湖上,人人皆知得一“懿”字的是轩辕世家,可是临沂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要真是那轩辕世家,他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呢?一想,觉得这都是自寻烦恼之事,不管怎样都好,也轮不到他去指点什么,一切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一个月下来,我们还是在一条碌碌无为的路上行走,只能靠着临沂暗中得来的小道消息一步步向前,有的甚至到最后都是付之东流,更别谈我想要寻找的毁殇。

  九月初十,悦来茶楼,秋风瑟瑟。

  我们四人围桌而坐,懿殇负责倒水斟茶,清新的小雅阁内的气氛显得无比沉重。

  “你是说毁殇?”临沂充满疑惑地问道,“那也是一个禁忌啊!”

  我喝了一口热茶道:“欧阳毒龙正是死在毁殇剑下,事后我曾问过临从天,可他到最后都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十三睁大双眼迷茫地望着我俩,一副无知的样子正等待临沂的答案。

  “还记得在边城时我对你说过焚仇为不祥之剑,会给天下苍生带来灾难的吗?毁殇也是!”临沂的话听起来让人很不安,然他却笑了笑道:“曾有人说过,两剑一出,平天下,定乾坤,这绝对不是好事,因为换来的是生灵涂炭的代价。”

  “你见过毁殇吗?”我试问道。

  临沂哈哈大笑,道:“我要是见着了我还会在这里吗?就如欧阳毒龙一样,美丽的刹那后是死亡的恩赐。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他说着看向我们,“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成为剑下的牺牲品,除非有人定要他死,又或是那人要救你。”

  “什么?”我大声喊了出来,完全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怎么可能?”

  “是啊,不可能啊!”临沂很肯定地回答我,他重述了我杀欧阳毒龙那一晚的经过,道:“我觉得别人要杀他很奇怪,毕竟在江湖上他的地位也是首屈一指,没必要引火烧身。高利禄要杀他是因为欧阳毒龙在安城知道太多秘密,又威胁到他的地位权利,此人在他眼皮底下定要除,他出钱你杀人,最后你亡命天涯,这场买卖没有不合理之处,但是”他说着埋下头看着杯中摇晃的茶水,再道:“也没必要血洗铁石庄,他出手杀了欧阳毒龙是救了你一命,灭门是不想让你的真面目面于世人。”

  我惊愕于临沂的话,他说的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却又相当合理,只见他懒散地摇了摇小瓷杯,苦笑道:“可那个人的如意算盘算错了一步,他没有料想到你会将真面目公诸于世,这样一来就变成多此一举,还闹出了一个大乱子。不过”他向我敬茶,道:“你还是得感谢那个人救了你,要杀欧阳毒龙就要快和狠,你的一个犹豫就已经输了。”

  感谢那个人救我吗?放眼江湖,是一个怎样的疯子呢?

  我与他碰杯,笑叹道:“若是如你所说是对的话,那个人不是在救我,他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这样的家伙我不会饶过他的。”

  随后,他们倒是大声笑了起来,我有点生气地道:“不要扯开话题,什么是毁殇?”

  “哎!”临沂深深地长叹,“根据白通达的剑谱,有过毁殇一说,道它是一把存在既不存在的神兵利器,天生与焚仇相生相克,但两剑合璧,适者争锋,一统天下。”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再笑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倘若有机会我们该去见一见传说中的碧萝仙子。”

  临沂的话跟临从天说得大同小异,我并不管他口中谁人是碧萝仙子,只想知道为何毁殇会与焚仇是相生相克,一切好像是因我而起。

  不知道下次见着高利禄,他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

  “苏姑娘!”临沂打断我的沉思,我看向他,他道:“有些事高利禄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不要以为他真的是无所不知,关于毁殇,他不懂,你师父更清楚。”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又关我师父何事?不要什么都加诸在他头上。”

  “莫怪我直言!他的死,江湖上的暗流涌动,武林世家的是是非非,一场无法估计的浩劫正在萌发,定与你们脱不了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好好地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再盲目地走下去,不然套在你身上仇恨的枷锁会将你彻底地毁灭,到时连我们都会和你一起陪葬。”

  临沂说这些时我觉得他真的很陌生,但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个在边城与我畅谈的人。于是我笑叹道:“我明白了你说过焚仇为不祥之剑,会给天下苍生带来灾难的言外之意了,苏某的愚钝让三公子见笑。”

  说着我向他敬茶,他很乐意地与我碰杯,便仰天一笑,“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意想不到的偶遇,相传你若能还出完整的藏宝图就知道其间的秘密,有些东西真的只有到了最后才会真相大白的。”

  一旁的十三和懿殇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们,我也不语,并不打算多加解释,毕竟这事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尽管十三对欧阳毒龙是抱着杀意,毕竟他们还是血脉相连的欧阳一家,我愧对于他,而懿殇是我唯一的眷恋,这两个人,是我放不下的牵挂。

  师父,走到这一刻,翎儿大概已经明白了,人世间真的会有一种能够淡去仇恨的情感,我发现自己没了当初的狂妄与执着,有了幸福与泪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到了寻找到真相的那一天,为你报仇雪恨,会不会就从此失去呢?

  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兼得,则是亘古不变的诫言。

  “翎儿!”懿殇为我倒上一杯清茶,轻声道:“别想多,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我无声地苦笑,轻抚着他的手,在心中默默地叹道:懿殇,你可知道吗?赤手接下焚仇迸发的力量,它的后果是要你断一只手甚至会要了你的命,为何你会毫发未伤?

  那天刺向临沂的剑是燃烧的,只有师父能够接住我的剑招,你怎么会接得下呢?为何?

  懿殇倾身将我搂在怀中,开心地笑道:“早上我听村民们说,今晚有一年一度的花灯会,要不我们也去准备一下,今晚放花灯许愿,如何?”

  我在他怀中抬头望他,他笑颜绽放如孩童般灿烂纯真,又道:“现在连十三他们都不见踪影了,定是跑哪去买花灯了,能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上一晚属于自己的人生其实并不多,我最想要看到你像个无忧无虑的苏小姐,那我此生无憾!”

  我的泪水滚滚落下,紧靠在他温暖的怀中,享受这一刻瞬间的幸福,懿殇,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输给你,什么都不在乎了。

  “懿殇,我爱你!”

  如此幸福甜蜜的话,却有千斤重,他紧搂住我的身子,许久沉默过后他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很美好的一句誓言,到了最后却是覆水难收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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