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凉亭（1）

  第12节 凉亭（1）

  蒂丝走后，我变得很喜欢去学校花园散心，没事就去那儿吸吸气，有时还跟晨练的老头打打太极。花园的树林里，每天早晨都有一帮学生读英语，他们站成纵队，一人在前领读，呜呜哇哇的，很有趣。领读的是位白衣高个儿女生，长得白净清秀，嗓音婉转悦耳，读起英语来像是喜鹊在叫。

  进入11月后的哈尔滨，还没有下过一次雪，风景显得格外破败。有一天早晨，哈尔滨温度特别低，我猜想花园里不会有人，没成想遇见了那位领读的女生。她坐在花园凉亭里，一直在看表，好像很着急。我身子哆嗦一下，猜她在等其他早读的学生。那些学生没有来，打太极的老头也没有来。花园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应该去跟她打个招呼。我踏出一步，寒风流动，树枝颤抖，一片雪花从我眼前飞过。下雪了，我抬抬头，又一片雪落下，低头再看她的时候，已没了踪影。雪越下越大，眨眼就垫上了。我站在雪中看大雪飘落，雪花染白了我的头发，眉毛，唇须，好冷，好白！雪没下多久，噼里啪啦地改下起冰雹来。我匆匆跑入凉亭，在亭子里抖掉雪花冰块。冰雹夹着雪花，越来越密，亭子周围起了层白雾，有条人影从雾里浮现出来，我一惊，“是她？”

  她摘下宛若白雪的衣帽，双颊微微发红，两只眼睛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我，有些惊奇。我笑了一下，客气地说，“哈尔滨今年终于不贫雪了！”她没接话，脸上也无表情，只是看雪。没过多久，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我走到她站过的地方，猜想她离开的方向。我手机震了一下，收到姣姣发来的一条短信，“今天立冬，注意身体！”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把哈尔滨活生生地埋了。从教室看向窗外，有人在打雪仗，我顿时想去花园走走。鞋踩在厚厚的雪花上，嘎吱作响，像是踩在细沙滩上。我在园里溜达，不自觉地偷看凉亭，有一样东西已经牵走了我的心。

  下雪后，很少能在园子里见到人，偌大的花园经常只我一个人。以前有位歌唱家练气，每天要到树林里静坐感受大自然的气。我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这园子里的气在我体内游走，仿佛要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在它面前，我与一棵树无异。这种渺小感让我突然欣喜起来，只觉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脑子特别清醒。有一天，我带着早餐又去凉亭，刚近那儿就远远看见她在亭内看书。凉亭内，仅有一张石桌，我犹豫要不要过去。她也看见了我，眼角微微斜视，不一会儿，她起身收拾起东西来。我以为我打扰了她，就赶紧说：“同学，你坐吧，我去别的地方！”她楞了一下，没有说话收拾东西就走了。后来两天她没再来，我想她是怕撞上我吧，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再一天早上，我在凉亭里正看着书，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她正拿着书走来。她也看见了我，迟疑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往亭子里走。我起身对她尴尬地笑了笑，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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