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第七章．高兴不起来的山村大年
[第1章第一卷]
第10节第七章高兴不起来的山村大年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了，百石垄的年味儿并不浓。家家户户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忙碌和欢欣。
除夕之夜，草头李队长为了表示领导的关心，也为了避免派饭东家不三不四的食物误及到无辜，他还是欣然地邀请我们知青到他家里做客。别看草头李家的桌面上除了一碗红烧五花肉和一碗红椒腊鸭外，其余的只是芝麻糍粑c油炸肉豆腐与焖炒粉条之类的当地土特产；可草头李的婆娘为了这顿年夜饭，已断断续续地筹备了十来天。
不知是怕辣还是想家，我们知青几乎没有什么好胃口。舌尖上的感觉不是苦的就是麻的，什么舞兴也没有。因此，大家只是胡乱地吃了一些适口的菜肴后，便望着那一笼装得又满又尖c象征着来年足食丰衣的“隔年饭”，黯然地离开了。
能不黯然吗？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候，我们却做客他乡c寄人篱下地呆在这穷山沟里，心里能不沉甸甸的？也不知这一刻家中年夜饭的桌上，我的那双洗得有些上色的竹筷子是不是还欢欣地待在自己的座位前？更不知家人是不是为团圆之夜少了一人而索然无味黯然神伤？
在一阵阵心酸和伤感的沉默中，我恨不得立刻飞回福州向家人拜个早年。然而不能，这路途迢迢关山万重的谈何容易？无奈之下，我只好和伙伴们一道走出大门，闲逛地散起心来。
这时，空坪上响起了稀疏的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之后，不怎么欢欣的大年夜也就随着一股淡淡的硝味和一团淡淡的烟雾，在这小山村里弥漫c升腾而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满地找哑炮，待到哑炮在夜空里偶尔地响了两三声后，这儿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在平静的松明灯火照映下，个别的老人c妇女和小孩换上没补丁的衣裳c戴上预缝的布花帽和穿上新纳的鞋儿，像是炫耀似的在老凉亭上逐一地亮了相。除此之外，百石垄的年味儿便荡然无存了。
大年初一，按理说是个喜气洋洋的日子，也是个万象更新的日子。然而，这个日子竟成了我们自起炉灶和舌尖上哑剧的开始，更成了我们始料不及的开始
我们在老实巴交的官冬旺家里吃过早派饭，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女生的宿舍。这时，队里就像模仿了世界二战中的闪电战术，出其不意地给我们送来了新年的“大礼包”：
戴狗仔笑嘻嘻地放下一袋约有几十斤的大米后，招呼着我们去福安婆的那个大厨房里看一看。福安婆的厨房里有两个灶头：一个灶头正冒着热气，显然是福安婆正在使用。另一个不但布满了灰尘，而且还崩了灶膛。戴狗仔挠了挠他的“汉奸头”，扭捏地说：“灶塌了没关系，我修一下归你们使用。吃饭的饭桌嘛，就与我c老姚和水发一起摆在那个厅里。”
说罢，戴狗仔扛来了几捆半干半湿的柴火，接着又修了修那口废灶，继而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对不起了！队里研究决定：由于缺少蔬菜，明天就不派饭了，你们自行解决！”
这措手不及的当头一棒，让黄教官睁大了惊讶的眼睛。他边摇头边摊着无奈的双手自言自语了起来:“嘿嘿，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喂，饿其体肤也不能这么个饿法呀，才吃了几天的派饭？”
郭小子自然是不改其诙谐的个性，也跟着发起了牢骚：“真的出鬼了！有这么开门红送礼物的？明天才大年初二呀，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哎！大个李丈母娘家的人情味，也薄得吓人。不就是被未上门的女婿多吃了几碗饭，就怕得像遇上了猪八戒！”
这时候，徐本家俨然地成了徐管家。他才不搭理那毫无用处的牢骚怨言，只是低着头地盘算着每日三餐的当务之急：“柴米虽不多，但总算有了；盐呢，问题也不大，上代销店买一买。可油却难办了，国家临时供给的粮本还没发下来，要指望长期炒菜烧红锅的农民连门都没有。菜嘛更是没治，即使立马种下再来个拔苗助长什么的，也来不及呀！更何况，菜地在哪儿？”
大家在空感慨徒悲叹之余，居然地怪起了自己是知青中的小字辈，不但为人处世懵懂而且缺少一根居难思远的筋。不是吗，谁叫你大言不惭地表示不怕吃苦？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尽爱瞎咧咧的大个李，此时倒显得很冷静。兴许是因为个大人稳的缘故，他只是默默地坐着，右手指不时地揉着太阳穴；仿佛像个决策层的人物，在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酝酿着一项重大的对策
最后一餐的晚派饭简直就像达?芬奇油画中《最后的晚餐》，那气氛别说有多紧张，那心情不知有多郁闷。一瞬间，大家平时的说说笑笑不见了，天真烂漫也蒸发了，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饥不择食的老饿鬼。不是只顾埋头扒自己的饭，就是大口大口地喂自己的菜和汤；同时还尽量地让肚皮释放到极限，然后多盛快吃积蓄能量，以应付明日到来的饥荒。
最可怕的算是大个李了，他一连干了十碗的干饭还不罢休。这个“猪八戒”一不做二不休的猛劲直吃得木蒸笼见了底，直喝得派饭东家官冬旺眼翻白c嘴哆嗦
静默中硬渣渣的大米饭撑饱了，寡水清汤灌足了，大家才有了黯然离去的意思。可又不能，因为明天急需解决的吃饭问题还没有个眉目。好在官冬旺的饭菜被这些倒霉的“土匪”抢光又得重做，故而才有时间腾出饭桌来让我们知青召开民以食为天的方桌会议。
会上，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大个李身上。因为，他的那些“阳谋”也该出笼了。不出所料，只见消化能量大且最怕饿的大个李，抢先用筷子敲着碗囔道：“喂，吃完了哑巴饭就拉倒啦？明天的饭怎么办，开腔呀！”
大个李迫不及待的神情和他一贯的不禁女色的“优良”作风，让我们隐约地猜出了其葫芦里装得是什么药。但碍于三位女同胞的面，大家都不好意思去挑破，只等着他自己来亮牌。
说到亮牌，其实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大个李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显得有些犹豫和矛盾。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节骨眼上，急性子的甄二小姐却憋不住地嘣出了一句：“你有什么高招？”
嘿，既然有了回应，那么大个李自然地就来劲了。他嚯地站起来，拍着宽厚的胸脯说：“妈的巴子！有思想为武器，什么困难都难不倒我们。这样吧，女的索性就在家里煮煮饭，洗洗衣服。我们男的呢去干重活，比如上山砍柴，下地种菜和田里赚工分等等。赚来的工分嘛，与女的平分。我看，这样的安排够得上了吧？”
对于这个主张，大个李自以为是个亮闪闪的金点子，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个荒诞不经的馊主意。嘿，就你大个李也配谈共产吗？试问，你有什么产可共？就凭你猪八戒似的饭量，非剥削得大家有上顿没下顿的不可。退一步讲，即使共产了也不意味着要“供妻”呀？这荒唐的逻辑简直就像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穷光棍，还对落难女子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要她们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不过，我们并不想去指责大个李。因为他没有翻过心理学，所以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三位女生是金枝玉叶，是有志气有自尊和有着细腻情感的一代没落“女贵族”，而不是什么为生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山婆娘。
甄大小姐听了大个李的主张后就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见到了要进村的日本鬼子，眼里闪过了一些敌意
是啊！这些微妙的心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作为女知青，谁不珍惜自己的名声，谁会昧着自己的良心，谁能忘了自己的处境，谁又不会拨打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国家定量配給家人的口粮，每人每天的控制量要像计算卫星轨道数据那样的精确。偏离了轨道，就得面临着有月头没月尾的风险。她们的饭量小，日后能节挤些粮食接济家人，不正是她们的一桩心愿吗？再说，为上山下乡添置的衣物行李，家家都花了不少钱；而眼下各家的经济收入都未必看好，自己不下地干活却去平分别人的工分，在理吗？另外，受制于人地寄人篱下，甘当好逸恶劳的寄生虫，那可不是这一代女青年的风格。
大个李见大家不吭声，便以为沉默就是默许了。于是，他敲着桌子宣布：“好，算是通过了。既然通过了，那么大家就应该执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
听了这话，三位女生急忙交换起眼色。只见令人敬而远之的甄大小姐朝妹妹点了点头，性急的甄二小姐就不冷不热地表态了：“对不起，我们女的也有一双手，用不着别人瞎费心。”
既然这位“女儿国外交部”的发言人阐明了她们的立场，那么一场辛辣的闹剧也就随着开场了。矛头，自然是对着大个李的。
黄教官首先开了一炮：“说起照顾女同胞，我们责无旁贷；但每个人的经济要独立，口粮要自行掌管，绝不能搞哈马糊搞剥削。大家说是不是？”
“我赞成！”徐本家毫不犹豫地响应着。
这时，已憋不住心中忿然的郭小子，似乎又要玩起大个李的花样了：“你说女的怎么分工，在家洗洗衣服搞搞饭？这主意好，这主意符合的指示，也符合上山下乡扎根一辈子的宗旨。她们是该好好地向贫下中农的妇女学习，学习如何当个好婆娘。嘿，你的话好像没有说透呀，说啊！是不是不好说，也不敢说？那好，我替你挑明了吧：那就是她们在家洗洗衣服搞搞饭，当个生子伺夫的高级奴隶。对不？这小九九的算盘，你打得可够天真如意！”
顿时间，大个李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窘得脸发红眼发呆。他低着头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喃喃地央求道：“你就支持我一下，开个口表个态吧！”
表态，表什么态？我有些莫名了。其实，我那时正想着：听说像廖村c下村等很多农民对知青的派饭都很踊跃，唯独百石垄迫不及待地往外撵。这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曾经是一群迷途而迟到的“羔羊”,就因为大个李承诺了不怕吃苦和他的饭量大？不！这些似乎不是症结的全部
我正陷入沉思。谁知被大个李的那么一搅和，便有些不耐烦了。我心里骂道：你这家伙刮什么“共产”风，唱什么“风格”调。要谈恋爱就去谈呗，用得着弯来绕去的吗？咳！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别去想派饭的那些烂事了。农民那一道道离不开辣椒的菜，辣得你难以进口，辣得你无法下咽，就连排便也辣得肛门直发烫；这“辣椒没有补，吃了两头苦”的派饭不吃也好。不过，大个李那个男女分工的主张显然是行不通的。至于“千里宴席终有一散”的各自为阵，似乎又为时过早。大家初来乍到的谁不需要有个适应期，谁不需要有个互相照应？
想着想着，我尝试性地提出了一个过渡方案：目前暂时地合在一起办伙食，等大家都适应后再进行自愿组合。这个“和稀泥”的方案获得认同后，泼辣的李姐满意地撇了一下嘴皮子，妩媚地抛来了一句——“少年老成！”
我想，如果少年老成和妩媚的恭维能与熊熊的灶火和下饭的菜肴挂上钩，那么再抛来一百句自己也会大度地笑纳。然而，不能！因为美好的愿望与严酷的现实有时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所以要变不能为可能就得看我们知青有没有像航海家哥伦布那样让鸡蛋立起来的智商和果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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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了，百石垄的年味儿并不浓。家家户户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忙碌和欢欣。
除夕之夜，草头李队长为了表示领导的关心，也为了避免派饭东家不三不四的食物误及到无辜，他还是欣然地邀请我们知青到他家里做客。别看草头李家的桌面上除了一碗红烧五花肉和一碗红椒腊鸭外，其余的只是芝麻糍粑c油炸肉豆腐与焖炒粉条之类的当地土特产；可草头李的婆娘为了这顿年夜饭，已断断续续地筹备了十来天。
不知是怕辣还是想家，我们知青几乎没有什么好胃口。舌尖上的感觉不是苦的就是麻的，什么舞兴也没有。因此，大家只是胡乱地吃了一些适口的菜肴后，便望着那一笼装得又满又尖c象征着来年足食丰衣的“隔年饭”，黯然地离开了。
能不黯然吗？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候，我们却做客他乡c寄人篱下地呆在这穷山沟里，心里能不沉甸甸的？也不知这一刻家中年夜饭的桌上，我的那双洗得有些上色的竹筷子是不是还欢欣地待在自己的座位前？更不知家人是不是为团圆之夜少了一人而索然无味黯然神伤？
在一阵阵心酸和伤感的沉默中，我恨不得立刻飞回福州向家人拜个早年。然而不能，这路途迢迢关山万重的谈何容易？无奈之下，我只好和伙伴们一道走出大门，闲逛地散起心来。
这时，空坪上响起了稀疏的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之后，不怎么欢欣的大年夜也就随着一股淡淡的硝味和一团淡淡的烟雾，在这小山村里弥漫c升腾而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满地找哑炮，待到哑炮在夜空里偶尔地响了两三声后，这儿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在平静的松明灯火照映下，个别的老人c妇女和小孩换上没补丁的衣裳c戴上预缝的布花帽和穿上新纳的鞋儿，像是炫耀似的在老凉亭上逐一地亮了相。除此之外，百石垄的年味儿便荡然无存了。
大年初一，按理说是个喜气洋洋的日子，也是个万象更新的日子。然而，这个日子竟成了我们自起炉灶和舌尖上哑剧的开始，更成了我们始料不及的开始
我们在老实巴交的官冬旺家里吃过早派饭，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女生的宿舍。这时，队里就像模仿了世界二战中的闪电战术，出其不意地给我们送来了新年的“大礼包”：
戴狗仔笑嘻嘻地放下一袋约有几十斤的大米后，招呼着我们去福安婆的那个大厨房里看一看。福安婆的厨房里有两个灶头：一个灶头正冒着热气，显然是福安婆正在使用。另一个不但布满了灰尘，而且还崩了灶膛。戴狗仔挠了挠他的“汉奸头”，扭捏地说：“灶塌了没关系，我修一下归你们使用。吃饭的饭桌嘛，就与我c老姚和水发一起摆在那个厅里。”
说罢，戴狗仔扛来了几捆半干半湿的柴火，接着又修了修那口废灶，继而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对不起了！队里研究决定：由于缺少蔬菜，明天就不派饭了，你们自行解决！”
这措手不及的当头一棒，让黄教官睁大了惊讶的眼睛。他边摇头边摊着无奈的双手自言自语了起来:“嘿嘿，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喂，饿其体肤也不能这么个饿法呀，才吃了几天的派饭？”
郭小子自然是不改其诙谐的个性，也跟着发起了牢骚：“真的出鬼了！有这么开门红送礼物的？明天才大年初二呀，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哎！大个李丈母娘家的人情味，也薄得吓人。不就是被未上门的女婿多吃了几碗饭，就怕得像遇上了猪八戒！”
这时候，徐本家俨然地成了徐管家。他才不搭理那毫无用处的牢骚怨言，只是低着头地盘算着每日三餐的当务之急：“柴米虽不多，但总算有了；盐呢，问题也不大，上代销店买一买。可油却难办了，国家临时供给的粮本还没发下来，要指望长期炒菜烧红锅的农民连门都没有。菜嘛更是没治，即使立马种下再来个拔苗助长什么的，也来不及呀！更何况，菜地在哪儿？”
大家在空感慨徒悲叹之余，居然地怪起了自己是知青中的小字辈，不但为人处世懵懂而且缺少一根居难思远的筋。不是吗，谁叫你大言不惭地表示不怕吃苦？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尽爱瞎咧咧的大个李，此时倒显得很冷静。兴许是因为个大人稳的缘故，他只是默默地坐着，右手指不时地揉着太阳穴；仿佛像个决策层的人物，在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酝酿着一项重大的对策
最后一餐的晚派饭简直就像达?芬奇油画中《最后的晚餐》，那气氛别说有多紧张，那心情不知有多郁闷。一瞬间，大家平时的说说笑笑不见了，天真烂漫也蒸发了，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饥不择食的老饿鬼。不是只顾埋头扒自己的饭，就是大口大口地喂自己的菜和汤；同时还尽量地让肚皮释放到极限，然后多盛快吃积蓄能量，以应付明日到来的饥荒。
最可怕的算是大个李了，他一连干了十碗的干饭还不罢休。这个“猪八戒”一不做二不休的猛劲直吃得木蒸笼见了底，直喝得派饭东家官冬旺眼翻白c嘴哆嗦
静默中硬渣渣的大米饭撑饱了，寡水清汤灌足了，大家才有了黯然离去的意思。可又不能，因为明天急需解决的吃饭问题还没有个眉目。好在官冬旺的饭菜被这些倒霉的“土匪”抢光又得重做，故而才有时间腾出饭桌来让我们知青召开民以食为天的方桌会议。
会上，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大个李身上。因为，他的那些“阳谋”也该出笼了。不出所料，只见消化能量大且最怕饿的大个李，抢先用筷子敲着碗囔道：“喂，吃完了哑巴饭就拉倒啦？明天的饭怎么办，开腔呀！”
大个李迫不及待的神情和他一贯的不禁女色的“优良”作风，让我们隐约地猜出了其葫芦里装得是什么药。但碍于三位女同胞的面，大家都不好意思去挑破，只等着他自己来亮牌。
说到亮牌，其实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大个李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显得有些犹豫和矛盾。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节骨眼上，急性子的甄二小姐却憋不住地嘣出了一句：“你有什么高招？”
嘿，既然有了回应，那么大个李自然地就来劲了。他嚯地站起来，拍着宽厚的胸脯说：“妈的巴子！有思想为武器，什么困难都难不倒我们。这样吧，女的索性就在家里煮煮饭，洗洗衣服。我们男的呢去干重活，比如上山砍柴，下地种菜和田里赚工分等等。赚来的工分嘛，与女的平分。我看，这样的安排够得上了吧？”
对于这个主张，大个李自以为是个亮闪闪的金点子，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个荒诞不经的馊主意。嘿，就你大个李也配谈共产吗？试问，你有什么产可共？就凭你猪八戒似的饭量，非剥削得大家有上顿没下顿的不可。退一步讲，即使共产了也不意味着要“供妻”呀？这荒唐的逻辑简直就像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穷光棍，还对落难女子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要她们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不过，我们并不想去指责大个李。因为他没有翻过心理学，所以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三位女生是金枝玉叶，是有志气有自尊和有着细腻情感的一代没落“女贵族”，而不是什么为生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山婆娘。
甄大小姐听了大个李的主张后就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见到了要进村的日本鬼子，眼里闪过了一些敌意
是啊！这些微妙的心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作为女知青，谁不珍惜自己的名声，谁会昧着自己的良心，谁能忘了自己的处境，谁又不会拨打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国家定量配給家人的口粮，每人每天的控制量要像计算卫星轨道数据那样的精确。偏离了轨道，就得面临着有月头没月尾的风险。她们的饭量小，日后能节挤些粮食接济家人，不正是她们的一桩心愿吗？再说，为上山下乡添置的衣物行李，家家都花了不少钱；而眼下各家的经济收入都未必看好，自己不下地干活却去平分别人的工分，在理吗？另外，受制于人地寄人篱下，甘当好逸恶劳的寄生虫，那可不是这一代女青年的风格。
大个李见大家不吭声，便以为沉默就是默许了。于是，他敲着桌子宣布：“好，算是通过了。既然通过了，那么大家就应该执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
听了这话，三位女生急忙交换起眼色。只见令人敬而远之的甄大小姐朝妹妹点了点头，性急的甄二小姐就不冷不热地表态了：“对不起，我们女的也有一双手，用不着别人瞎费心。”
既然这位“女儿国外交部”的发言人阐明了她们的立场，那么一场辛辣的闹剧也就随着开场了。矛头，自然是对着大个李的。
黄教官首先开了一炮：“说起照顾女同胞，我们责无旁贷；但每个人的经济要独立，口粮要自行掌管，绝不能搞哈马糊搞剥削。大家说是不是？”
“我赞成！”徐本家毫不犹豫地响应着。
这时，已憋不住心中忿然的郭小子，似乎又要玩起大个李的花样了：“你说女的怎么分工，在家洗洗衣服搞搞饭？这主意好，这主意符合的指示，也符合上山下乡扎根一辈子的宗旨。她们是该好好地向贫下中农的妇女学习，学习如何当个好婆娘。嘿，你的话好像没有说透呀，说啊！是不是不好说，也不敢说？那好，我替你挑明了吧：那就是她们在家洗洗衣服搞搞饭，当个生子伺夫的高级奴隶。对不？这小九九的算盘，你打得可够天真如意！”
顿时间，大个李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窘得脸发红眼发呆。他低着头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喃喃地央求道：“你就支持我一下，开个口表个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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