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寒玉
() 胖道人一行遁光神速,只一刻工夫便来到那深涧上空,胖道人不急着落下,在那深涧上空不断盘旋,细心打量周边的情况。
此时虽已深夜,月光又被那血河道人的血云所阻,四下一片漆黑,却丝毫难不倒这些修道之人。只见那赵从简双一张,便有几十团火焰从他掌心飞出,这些火焰只有碗口大小,色作青白,虽然看上去无甚特别之处,却异常的明亮,散布在深涧周围,把这里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众人朝下望去,只见四下空无一人,只有涧边某处躺了一堆尸体,有的头颅不见,有的肚肠横流,形状极为凄惨,知道这是那东极教祖长生为了立威,杀死的一干散修和凡人。空海念了一句佛号,当先落下遁光,几步走到这些人的身前,低声诵念佛经。
胖道人带着众人落地,也不看那空海为亡者超度,来到深涧前,向下查看。只见这深涧底下隐隐有亮光传来,不禁喜道:“这深涧底下原本有那厉害的禁制,任何物事都看不真切,此时有光亮透出,想必是那白骨道人一伙已经破除了禁制。”
乔韫急道:“既是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莫叫那些贼人把宝物分光!”言罢,他纵起遁光,当先向那涧底飞去。众人面面相觑,胖道人嘿嘿笑道:“乔道友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性子!”众人齐笑,不再耽搁,纷纷纵起遁光,向那深涧飞去。
空海直到把那一篇超度亡灵的经念完,这才睁开双目,看着满地尸体,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纵起遁光,追随众人而去。
乔韫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见是胖道人领着众人赶上,嘿嘿一笑,说道:“道友,若是那白骨妖人一伙把那禁制尽数破除,我们也省了不少脚,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胖道人笑笑,也不作答。这深涧不过百丈深,对于这些遁光飞速之人,不过几息时间便已到底。众人身在半空,不住四下打量。这深涧是个葫芦形状,水面最多长宽五十丈大小,这涧底却甚为广阔,极目望去,只怕有几百丈远。半空飘着数千朵橙黄火焰,这些火焰发出淡淡黄光,既不耀目,又颇为明亮,把这涧底罩得明晃晃的。
众人借着这亮光,把周围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涧底一片黑灰之色,除了地方大些,其它并无特别之处。一行人缓缓落下遁光,那最先着地的便是那乔韫,只听他咦了一声,众人心一惊,在距离地面几尺高的地方停住身形不动,纷纷朝他打量。
那乔韫双腿已经深陷在黑灰之色当,他伸在脚边抓起一团,用指研磨了几下,说道:“是这涧底的淤泥,被那都天烈火炙成了黑灰。”众人这才放心。
赵从简忽然伸一招,空一团火焰便晃晃悠悠向他飞来,他放平掌,那火焰停在他的掌心,忽然化作莲花形状,亭亭玉立,摇曳生姿。赵从简对众人说道:“这是家师的净心莲火,他们确实已经来过此地!”
众人都知道他无极殿弟子以火入道,每个弟子入门之时都会选择一种火系法术修炼,终身不变。赵从简既然说这是自家师父的法术,就绝不会有错。一时众人心头一振,纷纷四下打量,想要找出点头绪。
凤依云突然说道:“各位,请看我们脚下这条隆起之处,可像一条长廊?”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纷纷低头察看,只见西面一片黑灰之,却有一条五六丈宽的,比旁的地方要高出不少,蜿蜒向远处伸去。
张丹青挥袖一振,一道法力打向身前地面,顿时黑灰飞扬,一旁的李静虚一扬,一道黑光射出,却是一道黑色水柱,在空来回舞动几下,便将那扬起的灰烬收了个干净。张丹青对他一笑,说道:“李道友这玄水法力真是不凡。”李静虚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是些小道,李某又一次班门弄斧,张道友就别羞臊某家了。”张丹青笑笑不答。
众人见那黑灰散尽,露出白玉般台阶,俱是大喜,乔韫忍不住便大声夸奖凤依云目光独到,当先一人,便落在了那台阶上。刚一落地,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众人被他唬得俱是一惊,连声询问他何故如此。
乔韫叫道:“这脚底好似踩在那万年寒冰之上,即便运起法力抵挡,也还是阵阵寒意!”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落地,果不其然,若不运起法力护身,便觉脚底一阵刺骨寒凉,顺着脚心一路向上,直冲脑顶,浑身的血气都似要被冻住一般。
那青城派的灵木道人忽然一声大叫,喜道:“这些台阶莫不是用那万载寒玉雕砌而成!”众人听他一说,俱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
要说这万载寒玉,实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一件宝物。普通凡人,要想得道飞升,非要经过那感应c炼窍c接引c结丹c道基c渡劫c温养,共计个阶段的炼气过程,才有那万无一的可能去问鼎长生。
这个阶段之,尤以渡劫最为凶险。凡人修道,本就是逆天改命,要同那煌煌天威相争,为自家搏一个长生逍遥。但天威岂容冒犯,在炼气之人修行到第六个阶段时,便会降下天劫,不但有那无边雷火,无穷凶物,更有那万般幻境直问人心。有那心术不正,或者道心不稳的,多为心魔所乘,在那天劫之成魔成疯,最后落了个身陨道消的下场。
这万载寒玉乃是万年冰魄所凝,性质极为寒凉,却有宁心醒神的独特功效,那渡劫之人若是随身携带一块,于那天劫幻境之,便能多上几分可能,紧守本心,不为那幻境所化的万般景象所迷。
如此之物,怎能用贵重二字可以说得?平日里,若有人能寻得那指甲大小的一块,便如获至宝,当做传家传教之物妥善收藏。眼前不知何人脚,居然用此物雕砌成阶梯,众人无不生出煮鹤焚琴,暴殄天物之感,心暗骂此人败家!
那灵木道人忽然放出飞剑,往那阶梯上一阵斫砍,那寒玉虽然坚固,却是难当飞剑锋利,只几下便碎裂开来,灵木道人伸去抠拿,不住往自家怀里揣去。众人见他这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只见剑影重重,玉屑翻飞,乱做一团。
李静虚一身水系法术,没有飞剑这般锋锐之物,他打了几道黑水在那寒玉之上,却是纹丝不动,不由暗暗叫苦,突然眼前几道剑光闪过,刷刷几声,他面前便多了一块几丈长宽的寒玉,被切得横平竖直,他抬头一看,却是张丹青冲自己点头微笑,他急忙拱说道:“多谢张道友!”
张丹青却不理他,他飞剑在众人之最为锋利,别人都是把那寒玉斩裂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抠取,他则是像切豆腐一般,上下两下,左右两下,这几丈长宽的寒玉便叫他收到自家宝囊。
倥侗派的象山老人是个质朴性子,他见张丹青刷刷几剑,便是一大块寒玉不见,眼前台阶,倒有一大半叫他收去,心大急,忍不住叫道:“张小友,你太一教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点东西,你莫要这般脚,便给老道留下一些,我那徒子徒孙众多,每人一小块都凑不上。”
他这一番话刚说完,那青城派的灵木道人c龙虎山的申馗俱是同样发声,数落张丹青脚太过利落,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年老之人放在心上。乔韫瞪眼喝道:“张丹青,这寒玉台阶颇长,你莫在这里同我们争抢,自往那前去,省得我们心烦!”
张丹青哈哈一笑,叫道:“李道友可有兴趣与某家一起?”
李静虚眉弯眼笑,应声道:“有何不可?”
两人俱是大笑,纵到半空,那张丹青先是一道法术打出,激起满地黑尘,李静虚随跟上,放出黑水收了这些尘土,张丹青再刷刷几剑,提气一摄,便见整块整块的寒玉飞起,他一家一半,将寒玉推倒李静虚身前。李静虚倒也不矫情,来多少收多少。两人来回几次,愈发地熟练,沿着这台阶越飞越远,乔韫等人见了,无不后悔,照这小子这般弄法,只怕是一根毛都不会给自家留下。
凤依云暗暗发笑,她早已渡过天劫,处在温养阶段,所以对这寒玉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想到宗内一干师弟师妹,还有更下面的晚辈,这才出收了几块寒玉。她靠近胖道人,轻声问道:“前辈,这深涧底下,居然有人用这万载寒玉打造台阶,这笔之大,骇人听闻,不知是个什么路数?”
胖道人一脸苦笑:“初时我带了教剑阵,又有各位道友相伴,只觉此行即便不是一帆风顺,也不会有太大的碍难,眼下所见,这深涧到底是何人布置,用作何用,我是一点都想不到,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不瞒你说,老道这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凤依云知道自家这位前辈心思一向重的,他因为入道之时,已经年过六旬,加上在凡尘经历的事情太过惨烈,所以一身修为始终卡在那道基阶段,几次渡劫都是被那幻境所阻,险些被自家的心魔所噬。
胖道人心思倒也豁达,眼见自家渡劫不成,便把一门心思放在培养教晚辈c奔走教事务之上。你道那张丹青年纪轻轻,已是炼气的最后一个阶段,一身剑术更是绚烂夺目,为什么要对这位师叔祖言听计从,不敢怠慢?
实是因为这张丹青便是由胖道人引入至太一教门下,又在他成长过程给了无数关怀。他修炼上有何疑问,不敢去问自家师父,便偷偷来找胖道人。他若犯错,自家师父罚他一百的,胖道人便要罚他一千。他若立功,自家师父赏他一万的,胖道人偏要为他求来十万。就这样一个老道,本身无欲无求,只一心护持自家的晚辈,叫人怎不敬重?
再说修仙路上,门派上千,修士无数,免不了有些磕磕绊绊,龌龊发生。如果太一教只是仗着自家高人无数,剑术独步天下,事事压人一头,恐难久远。有些事情,作为掌教的李慕白自是不好出面,便由这胖道人居行走。他为人诙谐,行事也颇为公允,其它门派人即便不看他身后的太一教是个庞然大物,也因喜欢他这般随意豁达的性子,都乐得和他交往。所以门派之间的碎事,十停倒有九停被他轻松化解。李慕白乐得轻松自在,只把教一干事务交给这个师叔打理,自家如闲云野鹤一般,一年难得有几日能看见人影。
今日来这深涧底下的众人当,除去几个晚辈,那申馗c象山老人c灵木道人和李静虚都是渡劫成功了的,乔韫更是早已处于温养阶段,但是大事小事,众人都要与胖道人商榷一番,足见胖道人在一干人等的心是何地位。
凤依云见胖道人担忧己方的安危,忍不住轻声说道:“前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些有的没的,却是无用。”
胖道人瞧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对,倒是我患得患失,没了分寸!”凤依云和声道:“前辈要为我等的安危考虑,自是责任重大,有些顾虑在所难免,依云不才,愿意和前辈分担一些。”
胖道人看着她,有些嗔怒,说道:“前辈前辈的,叫个没完,你那师父没说过我与她”凤依云捂嘴一笑,说道:“若是按照家师和前辈的过往,依云自要喊上一句师伯,但是若依两家弟子的辈分,依云又要喊上一声师叔祖,实在是为难呢!”
胖道人见她眼角弯弯,满是笑意,嘿嘿笑道:“若是没人在左近,你还是喊上一声师伯,老道听得慰藉。若不是当年老道糊涂,你那师父唉!”凤依云自是知道这位和自家师父的过往,不由觉得心一黯,赶忙把话岔开。
几人正在忙碌间,突然听那张丹青一声喊叫:“这是什么,你们快过来看看!”胖道人和凤依云当先纵起遁光,向张丹青所在之处飞去。待得落地,只见那寒玉台阶之上,有一根白骨,形状好似短鞭,在地上不断颤动,周身发出阴森鬼气,隐隐有那哀号之声传出。
随后赶到的象山老人和灵木道人,眼睛一瞪,喝道:“这是那白骨道人的法器,怎会遗落在此?”
张丹青一听是那妖人之物,便欲放出飞剑,斩断此物。一旁空海慌忙拦住他,口说道:“张小施主切莫心急,这白骨鞭乃是用万人腿上碎骨拼接而成,其内锁住了不知多少亡人生魂,若是被你一剑斩破,那些生魂偏要消散,且让贫僧准备一二,收摄这些魂魄,也好日后超度他们重去轮回。”
张丹青自是无可无不可,他见那空海把一托,那个须臾不离他身的紫金钵盂便飞到空,耳顿时传来声声佛家禅唱,空海一声喝道:“请张小施主出,只可将那白骨鞭斩开一道裂口,切莫斩碎!”
张丹青闻言,祭起飞剑,他本命的那把飞剑被那怪物所伤,此时不知落在何处,他心里寻思一会倒要寻回,叫自家师父修补一番。只见他一声轻喝,那把飞剑便如电光火石一般,在那腿骨上就是一斫。
只听一阵酸倒牙齿的吱吱声响起,那腿骨上白光一闪,居然完好无损,反倒是张丹青那把飞剑,被弹至半空,一阵鸣叫。张丹青怒目一睁,骂道:“好个邪门妖物,竟这般结实!”他并指为剑,在空微划,那飞剑一阵翻腾,忽又朝那白骨鞭再次斫去。这次只听咔啦啦一声,那白骨鞭周身白光明灭,鞭身上顿时豁开一个寸长短的口子。
那口子一开,顿时有那无数魂魄从里面飞出,这些魂魄有的凶厉无比,一旦逃出,便凶目灼灼,四下里寻人欲噬。有的浑浑噩噩,飘在半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更多的则是良善之人的魂魄,被那白骨鞭困顿良久,一旦得以脱逃,俱是哀号不已。一时间,整个涧底都是鬼气森森,哭声一片!
乔韫忍不住骂道:“这白骨道人真是该杀,这里也不知道枉死了多少人,才炼出这样一件妖邪的法器!”
那空海待那些亡魂尽数逃出,这才飞到半空,盘腿坐下,口传出声声梵唱,身前身后俱是救世白莲,上下浮动,生生灭灭。众人听他梵唱之音,隐有慈悲众生之意,只觉自家神魂在这梵唱之下,都是一片安宁,心都是暗暗心惊,直道这和尚的一身佛法神通,已是如此不凡!
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阴魂,大部分都为那佛光所引,齐齐向那钵盂飞去,来到近前,化作一道烛火,只略一盘旋,便投身到那钵盂之。只有那些凶厉无比的亡魂,在空上下翻腾,龇牙咧嘴,厉声咆哮,不肯来投。
空海一声佛号响起,他身后顿时有道古佛影像升起,十丈高低,做怒目金刚状。众人望去,见它面目狰狞,口不住喃喃自语,非但不觉它憎恶,反而有一种安详宁静的感觉。那古佛周身被佛光笼罩,佛光之外,有无数天花c佛偈乱坠,那些凶厉的亡魂见到这古佛,无不大惊,转身欲逃,却被那古佛发出的佛光所摄,尽数投入到那钵盂之。待那最后一道亡魂被他收取,空海一声念了一声佛号,收了自家神通,缓缓落地。
胖道人来到他的左近,嘿嘿笑道:“你这小和尚,修得可是怒目金刚接引万生的神通?”空海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法眼如炬,小僧修炼的正是这门佛法神通。”
胖道人摇摇头,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忽又转头,对张丹青说道:“丹青,既然空海已经收摄了这件妖物的亡魂,你便一剑斩了这件物事,莫要叫它再出来害人!”
张丹青应了一声,纵起飞剑,此时不再收力,那道飞剑在空只一盘旋,便发出惊雷般的声响,化作一道白光,一下斩在那白骨鞭的身上。听一声巨响,那白骨鞭顿时断为两截,那剑光丝毫不见放缓,只是围着那白骨鞭一阵盘旋,发出连番巨声,十息之后便嗖的一下飞回到张丹青的袖。
众人举目望去,那白骨鞭已然化作一团齑粉,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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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已深夜,月光又被那血河道人的血云所阻,四下一片漆黑,却丝毫难不倒这些修道之人。只见那赵从简双一张,便有几十团火焰从他掌心飞出,这些火焰只有碗口大小,色作青白,虽然看上去无甚特别之处,却异常的明亮,散布在深涧周围,把这里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众人朝下望去,只见四下空无一人,只有涧边某处躺了一堆尸体,有的头颅不见,有的肚肠横流,形状极为凄惨,知道这是那东极教祖长生为了立威,杀死的一干散修和凡人。空海念了一句佛号,当先落下遁光,几步走到这些人的身前,低声诵念佛经。
胖道人带着众人落地,也不看那空海为亡者超度,来到深涧前,向下查看。只见这深涧底下隐隐有亮光传来,不禁喜道:“这深涧底下原本有那厉害的禁制,任何物事都看不真切,此时有光亮透出,想必是那白骨道人一伙已经破除了禁制。”
乔韫急道:“既是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莫叫那些贼人把宝物分光!”言罢,他纵起遁光,当先向那涧底飞去。众人面面相觑,胖道人嘿嘿笑道:“乔道友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性子!”众人齐笑,不再耽搁,纷纷纵起遁光,向那深涧飞去。
空海直到把那一篇超度亡灵的经念完,这才睁开双目,看着满地尸体,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纵起遁光,追随众人而去。
乔韫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见是胖道人领着众人赶上,嘿嘿一笑,说道:“道友,若是那白骨妖人一伙把那禁制尽数破除,我们也省了不少脚,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胖道人笑笑,也不作答。这深涧不过百丈深,对于这些遁光飞速之人,不过几息时间便已到底。众人身在半空,不住四下打量。这深涧是个葫芦形状,水面最多长宽五十丈大小,这涧底却甚为广阔,极目望去,只怕有几百丈远。半空飘着数千朵橙黄火焰,这些火焰发出淡淡黄光,既不耀目,又颇为明亮,把这涧底罩得明晃晃的。
众人借着这亮光,把周围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涧底一片黑灰之色,除了地方大些,其它并无特别之处。一行人缓缓落下遁光,那最先着地的便是那乔韫,只听他咦了一声,众人心一惊,在距离地面几尺高的地方停住身形不动,纷纷朝他打量。
那乔韫双腿已经深陷在黑灰之色当,他伸在脚边抓起一团,用指研磨了几下,说道:“是这涧底的淤泥,被那都天烈火炙成了黑灰。”众人这才放心。
赵从简忽然伸一招,空一团火焰便晃晃悠悠向他飞来,他放平掌,那火焰停在他的掌心,忽然化作莲花形状,亭亭玉立,摇曳生姿。赵从简对众人说道:“这是家师的净心莲火,他们确实已经来过此地!”
众人都知道他无极殿弟子以火入道,每个弟子入门之时都会选择一种火系法术修炼,终身不变。赵从简既然说这是自家师父的法术,就绝不会有错。一时众人心头一振,纷纷四下打量,想要找出点头绪。
凤依云突然说道:“各位,请看我们脚下这条隆起之处,可像一条长廊?”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纷纷低头察看,只见西面一片黑灰之,却有一条五六丈宽的,比旁的地方要高出不少,蜿蜒向远处伸去。
张丹青挥袖一振,一道法力打向身前地面,顿时黑灰飞扬,一旁的李静虚一扬,一道黑光射出,却是一道黑色水柱,在空来回舞动几下,便将那扬起的灰烬收了个干净。张丹青对他一笑,说道:“李道友这玄水法力真是不凡。”李静虚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是些小道,李某又一次班门弄斧,张道友就别羞臊某家了。”张丹青笑笑不答。
众人见那黑灰散尽,露出白玉般台阶,俱是大喜,乔韫忍不住便大声夸奖凤依云目光独到,当先一人,便落在了那台阶上。刚一落地,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众人被他唬得俱是一惊,连声询问他何故如此。
乔韫叫道:“这脚底好似踩在那万年寒冰之上,即便运起法力抵挡,也还是阵阵寒意!”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落地,果不其然,若不运起法力护身,便觉脚底一阵刺骨寒凉,顺着脚心一路向上,直冲脑顶,浑身的血气都似要被冻住一般。
那青城派的灵木道人忽然一声大叫,喜道:“这些台阶莫不是用那万载寒玉雕砌而成!”众人听他一说,俱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
要说这万载寒玉,实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一件宝物。普通凡人,要想得道飞升,非要经过那感应c炼窍c接引c结丹c道基c渡劫c温养,共计个阶段的炼气过程,才有那万无一的可能去问鼎长生。
这个阶段之,尤以渡劫最为凶险。凡人修道,本就是逆天改命,要同那煌煌天威相争,为自家搏一个长生逍遥。但天威岂容冒犯,在炼气之人修行到第六个阶段时,便会降下天劫,不但有那无边雷火,无穷凶物,更有那万般幻境直问人心。有那心术不正,或者道心不稳的,多为心魔所乘,在那天劫之成魔成疯,最后落了个身陨道消的下场。
这万载寒玉乃是万年冰魄所凝,性质极为寒凉,却有宁心醒神的独特功效,那渡劫之人若是随身携带一块,于那天劫幻境之,便能多上几分可能,紧守本心,不为那幻境所化的万般景象所迷。
如此之物,怎能用贵重二字可以说得?平日里,若有人能寻得那指甲大小的一块,便如获至宝,当做传家传教之物妥善收藏。眼前不知何人脚,居然用此物雕砌成阶梯,众人无不生出煮鹤焚琴,暴殄天物之感,心暗骂此人败家!
那灵木道人忽然放出飞剑,往那阶梯上一阵斫砍,那寒玉虽然坚固,却是难当飞剑锋利,只几下便碎裂开来,灵木道人伸去抠拿,不住往自家怀里揣去。众人见他这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只见剑影重重,玉屑翻飞,乱做一团。
李静虚一身水系法术,没有飞剑这般锋锐之物,他打了几道黑水在那寒玉之上,却是纹丝不动,不由暗暗叫苦,突然眼前几道剑光闪过,刷刷几声,他面前便多了一块几丈长宽的寒玉,被切得横平竖直,他抬头一看,却是张丹青冲自己点头微笑,他急忙拱说道:“多谢张道友!”
张丹青却不理他,他飞剑在众人之最为锋利,别人都是把那寒玉斩裂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抠取,他则是像切豆腐一般,上下两下,左右两下,这几丈长宽的寒玉便叫他收到自家宝囊。
倥侗派的象山老人是个质朴性子,他见张丹青刷刷几剑,便是一大块寒玉不见,眼前台阶,倒有一大半叫他收去,心大急,忍不住叫道:“张小友,你太一教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点东西,你莫要这般脚,便给老道留下一些,我那徒子徒孙众多,每人一小块都凑不上。”
他这一番话刚说完,那青城派的灵木道人c龙虎山的申馗俱是同样发声,数落张丹青脚太过利落,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年老之人放在心上。乔韫瞪眼喝道:“张丹青,这寒玉台阶颇长,你莫在这里同我们争抢,自往那前去,省得我们心烦!”
张丹青哈哈一笑,叫道:“李道友可有兴趣与某家一起?”
李静虚眉弯眼笑,应声道:“有何不可?”
两人俱是大笑,纵到半空,那张丹青先是一道法术打出,激起满地黑尘,李静虚随跟上,放出黑水收了这些尘土,张丹青再刷刷几剑,提气一摄,便见整块整块的寒玉飞起,他一家一半,将寒玉推倒李静虚身前。李静虚倒也不矫情,来多少收多少。两人来回几次,愈发地熟练,沿着这台阶越飞越远,乔韫等人见了,无不后悔,照这小子这般弄法,只怕是一根毛都不会给自家留下。
凤依云暗暗发笑,她早已渡过天劫,处在温养阶段,所以对这寒玉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想到宗内一干师弟师妹,还有更下面的晚辈,这才出收了几块寒玉。她靠近胖道人,轻声问道:“前辈,这深涧底下,居然有人用这万载寒玉打造台阶,这笔之大,骇人听闻,不知是个什么路数?”
胖道人一脸苦笑:“初时我带了教剑阵,又有各位道友相伴,只觉此行即便不是一帆风顺,也不会有太大的碍难,眼下所见,这深涧到底是何人布置,用作何用,我是一点都想不到,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不瞒你说,老道这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凤依云知道自家这位前辈心思一向重的,他因为入道之时,已经年过六旬,加上在凡尘经历的事情太过惨烈,所以一身修为始终卡在那道基阶段,几次渡劫都是被那幻境所阻,险些被自家的心魔所噬。
胖道人心思倒也豁达,眼见自家渡劫不成,便把一门心思放在培养教晚辈c奔走教事务之上。你道那张丹青年纪轻轻,已是炼气的最后一个阶段,一身剑术更是绚烂夺目,为什么要对这位师叔祖言听计从,不敢怠慢?
实是因为这张丹青便是由胖道人引入至太一教门下,又在他成长过程给了无数关怀。他修炼上有何疑问,不敢去问自家师父,便偷偷来找胖道人。他若犯错,自家师父罚他一百的,胖道人便要罚他一千。他若立功,自家师父赏他一万的,胖道人偏要为他求来十万。就这样一个老道,本身无欲无求,只一心护持自家的晚辈,叫人怎不敬重?
再说修仙路上,门派上千,修士无数,免不了有些磕磕绊绊,龌龊发生。如果太一教只是仗着自家高人无数,剑术独步天下,事事压人一头,恐难久远。有些事情,作为掌教的李慕白自是不好出面,便由这胖道人居行走。他为人诙谐,行事也颇为公允,其它门派人即便不看他身后的太一教是个庞然大物,也因喜欢他这般随意豁达的性子,都乐得和他交往。所以门派之间的碎事,十停倒有九停被他轻松化解。李慕白乐得轻松自在,只把教一干事务交给这个师叔打理,自家如闲云野鹤一般,一年难得有几日能看见人影。
今日来这深涧底下的众人当,除去几个晚辈,那申馗c象山老人c灵木道人和李静虚都是渡劫成功了的,乔韫更是早已处于温养阶段,但是大事小事,众人都要与胖道人商榷一番,足见胖道人在一干人等的心是何地位。
凤依云见胖道人担忧己方的安危,忍不住轻声说道:“前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些有的没的,却是无用。”
胖道人瞧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对,倒是我患得患失,没了分寸!”凤依云和声道:“前辈要为我等的安危考虑,自是责任重大,有些顾虑在所难免,依云不才,愿意和前辈分担一些。”
胖道人看着她,有些嗔怒,说道:“前辈前辈的,叫个没完,你那师父没说过我与她”凤依云捂嘴一笑,说道:“若是按照家师和前辈的过往,依云自要喊上一句师伯,但是若依两家弟子的辈分,依云又要喊上一声师叔祖,实在是为难呢!”
胖道人见她眼角弯弯,满是笑意,嘿嘿笑道:“若是没人在左近,你还是喊上一声师伯,老道听得慰藉。若不是当年老道糊涂,你那师父唉!”凤依云自是知道这位和自家师父的过往,不由觉得心一黯,赶忙把话岔开。
几人正在忙碌间,突然听那张丹青一声喊叫:“这是什么,你们快过来看看!”胖道人和凤依云当先纵起遁光,向张丹青所在之处飞去。待得落地,只见那寒玉台阶之上,有一根白骨,形状好似短鞭,在地上不断颤动,周身发出阴森鬼气,隐隐有那哀号之声传出。
随后赶到的象山老人和灵木道人,眼睛一瞪,喝道:“这是那白骨道人的法器,怎会遗落在此?”
张丹青一听是那妖人之物,便欲放出飞剑,斩断此物。一旁空海慌忙拦住他,口说道:“张小施主切莫心急,这白骨鞭乃是用万人腿上碎骨拼接而成,其内锁住了不知多少亡人生魂,若是被你一剑斩破,那些生魂偏要消散,且让贫僧准备一二,收摄这些魂魄,也好日后超度他们重去轮回。”
张丹青自是无可无不可,他见那空海把一托,那个须臾不离他身的紫金钵盂便飞到空,耳顿时传来声声佛家禅唱,空海一声喝道:“请张小施主出,只可将那白骨鞭斩开一道裂口,切莫斩碎!”
张丹青闻言,祭起飞剑,他本命的那把飞剑被那怪物所伤,此时不知落在何处,他心里寻思一会倒要寻回,叫自家师父修补一番。只见他一声轻喝,那把飞剑便如电光火石一般,在那腿骨上就是一斫。
只听一阵酸倒牙齿的吱吱声响起,那腿骨上白光一闪,居然完好无损,反倒是张丹青那把飞剑,被弹至半空,一阵鸣叫。张丹青怒目一睁,骂道:“好个邪门妖物,竟这般结实!”他并指为剑,在空微划,那飞剑一阵翻腾,忽又朝那白骨鞭再次斫去。这次只听咔啦啦一声,那白骨鞭周身白光明灭,鞭身上顿时豁开一个寸长短的口子。
那口子一开,顿时有那无数魂魄从里面飞出,这些魂魄有的凶厉无比,一旦逃出,便凶目灼灼,四下里寻人欲噬。有的浑浑噩噩,飘在半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更多的则是良善之人的魂魄,被那白骨鞭困顿良久,一旦得以脱逃,俱是哀号不已。一时间,整个涧底都是鬼气森森,哭声一片!
乔韫忍不住骂道:“这白骨道人真是该杀,这里也不知道枉死了多少人,才炼出这样一件妖邪的法器!”
那空海待那些亡魂尽数逃出,这才飞到半空,盘腿坐下,口传出声声梵唱,身前身后俱是救世白莲,上下浮动,生生灭灭。众人听他梵唱之音,隐有慈悲众生之意,只觉自家神魂在这梵唱之下,都是一片安宁,心都是暗暗心惊,直道这和尚的一身佛法神通,已是如此不凡!
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阴魂,大部分都为那佛光所引,齐齐向那钵盂飞去,来到近前,化作一道烛火,只略一盘旋,便投身到那钵盂之。只有那些凶厉无比的亡魂,在空上下翻腾,龇牙咧嘴,厉声咆哮,不肯来投。
空海一声佛号响起,他身后顿时有道古佛影像升起,十丈高低,做怒目金刚状。众人望去,见它面目狰狞,口不住喃喃自语,非但不觉它憎恶,反而有一种安详宁静的感觉。那古佛周身被佛光笼罩,佛光之外,有无数天花c佛偈乱坠,那些凶厉的亡魂见到这古佛,无不大惊,转身欲逃,却被那古佛发出的佛光所摄,尽数投入到那钵盂之。待那最后一道亡魂被他收取,空海一声念了一声佛号,收了自家神通,缓缓落地。
胖道人来到他的左近,嘿嘿笑道:“你这小和尚,修得可是怒目金刚接引万生的神通?”空海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法眼如炬,小僧修炼的正是这门佛法神通。”
胖道人摇摇头,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忽又转头,对张丹青说道:“丹青,既然空海已经收摄了这件妖物的亡魂,你便一剑斩了这件物事,莫要叫它再出来害人!”
张丹青应了一声,纵起飞剑,此时不再收力,那道飞剑在空只一盘旋,便发出惊雷般的声响,化作一道白光,一下斩在那白骨鞭的身上。听一声巨响,那白骨鞭顿时断为两截,那剑光丝毫不见放缓,只是围着那白骨鞭一阵盘旋,发出连番巨声,十息之后便嗖的一下飞回到张丹青的袖。
众人举目望去,那白骨鞭已然化作一团齑粉,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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