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4.第164章 天下归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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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精而不在多！更在于将良！
凤南歌费尽心思，到处搜索和发掘人才，也是因为她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但是她所用的人才却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这是最让凤南歌哀伤的！
就像是被派遣往西北的颜如玉，明帅之才自己却无法给他兵！安卓勇猛卓绝难能可贵的是有谋略，足可统兵数万安定天下，却只有一万凤扬军。
徐春虽嗜杀残暴，却是当之无愧的急先锋，战必胜攻必克，若有数万铁骑在手，可令徐春北上直捣王庭！
梅子虽沉默寡言，却是难得文武双全猛将，如今也只能屈居禁卫军副将的位置！
花霓裳一代名将，却只能作为汜水城的郡守领兵，即便是军饷也要自筹！
颜水之老将复出，凤南歌也只能给他五千人的军费。
好在这天下还有八万颜家军在北方撑着！凤南歌不敢想象，若是颜家跟自己反目，国家会成为什么样子！
若是军费充足、国库充盈、民生兴旺，凤南歌自信可用手下良将南征北伐、东战西讨，进可称霸天下，退可报一国平安！
而这一切的实现都需要钱！都需要人！可惜现在洛海国内的情况明显是不符合的，调令的民生、颓废百业待兴的大地，都需要凤南歌下足够的心思。
“公主，小梅只不过说笑罢了！公主啊，既然汉江发洪水，那么西南是不是也会可能会发洪水呢？”梅谢衣见凤南歌盯着城南的难民沉思，眉宇间带着抹不开的惆怅，梅谢衣便引开了话题。
“西南本就是丘陵地带，即便发洪水也影响不大！本宫倒是更加担心颜水之将军的五千兵压力太大！”凤南歌不无惆怅道。
梅谢衣真想打自己的嘴巴，自己好好的没事说什么西南的形式？！
西南形势危机，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虽然有颜水之复出，但即便颜水之再用兵如神，只是凭借五千兵要封锁西南十万兵，依然是有些异想天开的。
梅谢衣不懂军事，但是咱他看来，用五千兵堵住十万兵的出路有些天方夜谭。
“颜水之兵法如神，比颜仑还要厉害许多，公主放心，颜老将军必然能够封住西南叛军的出路！”尽管心中不放心，但梅谢衣却用肯定的口气安慰凤南歌。
凤南歌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让颜水之的五千兵封锁西南叛军很困难，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能赌一把了。
城外江水滔滔，凤南歌没有太多的心思思考其他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庐江的水灾。
汉江水位依然在上涨，等水势足够之后，必然冲破堤坝涌向庐江城。庐江城可以抵挡洪水冲击，只不过城池周围所有的村镇和农田建筑必然毁于一旦，一切都需要重建！
重建……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
“公主，城外又出现了难民，可是城中已经住不下太多人了！”忙了两天的沙成志再次跑到了凤南歌面前，带来了又一个噩耗。
凤南歌听到沙成志的话，眉头紧紧的蹙起，沉吟道：
“庐江周围村镇居民加起来不过二十万，如今已有十万难民进城，为什么还有难民？这些难民从何而来？”
并非所有的难民都会来庐江城避难，毕竟在发洪水的时候，村民首先选择地势高的山脉躲避，十万难民几乎已经是庐江周围所有难民的数量了。
但是还有难民到来，这就让凤南歌奇怪了。
“下官也有些奇怪，但是那些人的确是难民！”沙成志一脸憔悴，声音也有些沙哑。
“让难民进城，让城中商铺开放给难民居住！凡有不从者，本宫必严惩！”凤南歌咬牙下令。
有公主令在，城中商家即便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但是太多的难民涌进来，还是让庐江城的治安更加混乱了，沙成志不得不招募了临死雇佣军，负责城中治安。
“公主，已经查清楚了，这些难民是从北方和西北来的！他们说边境频繁出现游民的斥候，说北方要打仗了！”梅谢衣带回了打听出来的消息。
凤南歌坐在书房中看着洛海地图，听到梅谢衣的话之后，她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
“北方要打仗这些人不会知道！查一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单岱和乌烈蠢蠢欲动，这是凤南歌明白的！但是两国即便要攻击洛海也不会傻乎乎的派出大规模斥候骚扰的，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扰乱西北民心。
西北本就是洛海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如今正值初夏，是农耕和农收的季节，这些居民因为流言而背井离乡，对西北的农业和发展是毁灭性的打击。
如此一来，不用单岱和乌烈进攻，北方和西北便会不攻自破！
“公主，还有一个好消息！颜如玉已经到了西北黑风寨，并且招募了黑风寨的土匪，现在已经有了近万人的军队，正在朝着下卞进发！”梅谢衣又说道。
梅谢衣是从西北难民中听到的，深觉的这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公主的心有所慰藉。
“本宫终究是没有看错颜如玉的！”凤南歌脸上露出笑容的点头，但是在下一刻，她的脸色却改变了，冷然道：
“不用查那放流言之人了！本宫已经知道了。”
梅谢衣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却预感就是刚才公主所说之人，他疑惑道：
“难道是颜如玉？他为何要放流言呢？”
“让西北彻底荒芜！荒废！毁灭！然后重建！”凤南歌冷然道。
她无法评判颜如玉的计策，但她是痛心的，虽然西北被朝廷抛弃之后没有驻军，但是长安往北还有大片良田呢！且长安城中也有不少守军，靠的就是长安西北的居民种植供应军粮。
西北的民众一旦全都逃离，那西北就成为彻底的不毛之地了！
而且后果相当严重，整个西北的大片土地可能会因此荒废十年甚至数十年，即便以后再开发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还要牵扯到移民！
凤南歌之所以认定颜如玉就是流言的释放者，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颜如玉放出这样的流言之后可以更快的招募军队，试想西北要起战事，人们除去逃难之外，那些年轻力壮的就是从军了，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而且西北彻底的荒废之后，颜如玉便可以领军灵活作战，根本就不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即便是单岱从西北进军，也会担忧路途上的补给！这是对游民进攻的巨大牵制和羁绊！
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很大，想到西北会出现大片长满荒草的良田、没有人烟的村庄、城镇废墟……凤南歌心里便堵得难受。
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的雨幕，凤南歌在想颜如玉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做出了毁灭西北、然后重建的决定。
“公主，天柱山中寇兵出山了！”这时候，城墙上值守的禁卫军带来了急报。
因为突发洪水，整个禁卫军都被派出去救援了，而且城外又来了一批难民，此时此刻寇兵出山，自然让整个庐江城震惊了。
“告诉城中守军，做好迎敌的准备！让本宫的三百虎贲随时准备出城！”凤南歌下了命令之后便换上了戎装，却并没有穿戴铠甲，暴雨中作战铠甲只会影响行动力。
凤南歌挑选出来的三百虎贲没有参加任何救援行动，而是随时养精蓄锐的做准备，便是为了应付寇兵的异常行动。
龙驹和梅子带着三千禁卫在庐江城周围进行救援工作，一旦被寇兵盯上很容易被吃掉。
换上戎装之后，凤南歌不顾暴雨，在梅谢衣的陪同下登上了城墙，查看寇兵的行动。
足足有近万人的寇兵从天柱山中走了出来，不过这些寇兵却并没有朝庐江城逼近，而是很迅速的开到了汉江边，然后便开始挖沙填袋，似乎是打算修筑提防的样子。
“公主，魏卓还算是有点良心，他在让人加固汉江下游的岸防，这样即便暴雨再大，也不会淹了庐江城了！”沙成志懂得一点水域知识，在陪着凤南歌看了片刻之后，很是开心的说道。
凤南歌默默的点头，虽说加固堤防的用处并不大，但是聊胜于无，对于庐江城来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被水泡坏了城池，而是庐江周围良田和村镇的毁灭所带来的创伤。
“沙大人，派人严加监视，若寇兵只是加固堤防不用管！而若是堵塞河道一定要阻止，否则寇兵蓄意抬高水位之后蓄水冲城后果不堪设想！”
凤南歌沉默的下了命令。
她绝对不能完全的相信魏卓在做好事！毕竟魏卓为了保存天柱山的粮仓掘开了群峰之中的洞湖。
所以，凤南歌觉得像是魏卓这样一个枭雄人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事情不能只是往好的一方面想，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是！”沙成志听到公主的命令，愕然片刻之后才缓缓点头。
沙成志是惊讶的，他惊讶公主会用如此阴暗的手段去猜测魏卓！
在沙成志看来，魏卓并不是坏人，绝对不会做蓄水冲城的恶劣事情，但是公主既然有这样的担忧，沙成志也只能派兵监视了，而且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击。
沙成志命令城中守军中只有五百人的骑兵出城，一旦发现寇兵堵截汉江水流、蓄水，必定立刻出击。
此时，站在汉江边亲自指挥部下加固提防的魏卓满脸黑线。自从洞湖被掘开以来，魏卓便没有休息，他双目赤红，方正的脸上带着沉稳却有些阴鸷的神色。
他是生气的，他生气自己十几年的兄弟竟然背着自己犯下了滔天的作孽！
为了保护天柱山中的粮仓不受潮、浸水，右路统帅马步芳亲自带领部下掘开了群峰之中的洞湖，承载了一天暴雨的湖水宣泄而下，形成的山洪摧毁了天柱山下数十个村镇，数千人死于山洪之中，剩下的无数难民如蝼蚁般蔽入了庐江城！
“该死的马步芳！”
魏卓一边指挥着部下冒雨加固堤防，一边大骂。他希望可以通过带着部下加固堤防来缓解一下马步芳所犯下的罪孽。
水淹无助的村民，这种低劣龌龊的事情不是他魏卓的兵可以干出来的。
天柱山阴暗的地牢中灯光如豆，却熏得整个地牢带着一股子烟呛的味道。
铁菩萨在两名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地牢，看到了地牢中被单独关押的马步芳。
铁菩萨跟魏卓是旧相识，自然也认识马步芳！马步芳和魏卓是当年边军的两个小头目，也是结拜的兄弟。铁菩萨来天柱山就是马步芳迎接的自己。
当初迎接自己的时候威风八面的寇兵右路统军大帅，此时正一身邋遢的坐在昏暗腐臭的地牢中，等待死亡。
“大师，我们先下去了！”两名侍卫给铁菩萨打开了牢门，然后恭敬的退下去。
地牢草堆上老僧入定般的马步芳听到铁门响动，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走进牢房的人，清攫苍劲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铁大师，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见马步芳还有心情调笑，铁菩萨苦笑一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他面前，展开两个小菜和两壶酒，回道：
“牢房门开着，你想走没人能拦住你！”
马步芳大笑一声，爽朗的笑容中带着狂放的潇洒，他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笑道：
“多谢大师的断头酒！”
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般苍老的汉子，铁菩萨叹了口气，道：
“马兄掘开洞湖放水，只是因为怕粮仓受潮浸水吗？”
马步芳不回答铁菩萨的话，也不去看他，只是就着两个盘子中的小菜吃了起来。
“马兄是聪明人，但也是仁义之人，为什么狠得下心淹死山下那么多人？”铁菩萨继续追问道。
马步芳僵硬的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实际上他根本就尝不出饭菜的味道，因为他的心满满的被人命塞满了，是啊！山下数千居民死在自己手下，这种负罪感让他几乎崩溃！
在所有的寇兵看来，马步芳掘开洞湖放水，降低了洞湖水位，便是为了保全天柱山中的粮仓。
但是铁菩萨知道，马步芳绝对不会因为粮仓而放水杀人！
“马兄难道不想告诉我吗？”铁菩萨在马步芳的身边坐下，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三千八百条人命……”马步芳薄薄的嘴角抖动了下，嘴中呢喃，精光闪烁的眸子中也闪过几分灰暗颓败之色。
“是啊，几十个村镇都被毁了，重建更加麻烦！”铁菩萨半是感叹、半是激将的说道。
马步芳却豁然转头看向了铁菩萨，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问道：
“大师觉得我杀孽太重？”
“知错能改便可！无所谓杀孽！”铁菩萨苦笑。
马步芳笑了起来，笑容怆然：
“大师觉得数十村镇很重要？我却不觉得！自从我跟随魏帅起兵以来，攻城拔寨，毁掉的村寨岂止千百座！我们自己称为义兵，但实际上只是寇兵而已！”
马步芳抓着酒壶灌下一口酒，继续道：
“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过够了！也累了，我可以一死了之，但是手下还有数万兄弟，魏帅还有十万部下！这些人何去何从？从前天见到大师的时候，我就知道大师是为了劝降而来的。既然大师都肯为公主劝降，那么我相信公主是可以托付之人！”
马步芳再次转头看向铁菩萨，眼光灼灼像是两团火，又像是要看进铁菩萨的心底一样。
见到马步芳如此眼神，铁菩萨明白：马步芳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确实的回答！
“是！我是为公主劝降而来，世人都说凤南歌是魔鬼！但小僧自从见到公主以来，却不曾见传闻中的魔鬼！只看到一个呕心沥血为国的劳碌公主！她会杀人，但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她会颁布各种奇怪的法令，但每一条都有益于民！前些日子公主颁布的养老银条例你也知道，但是你们不知道国库空虚成了什么样子！公主在忙碌之余还要绞尽脑汁的发明各种商品赚钱！试想哪一个皇室有公主这般拮据？！”
听到铁菩萨的话，马步芳脸上露出了轻松和释然的表情，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脸上这种表情是决绝赴死之后的放开和释然心安。
“公主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她的养老银，所以我愿意相信公主！我希望公主可以善待魏帅和十万兵！”马步芳喟然道。
铁菩萨皱起眉头，盯着马步芳问道：
“但是这跟你掘开洞湖有什么关系？难道天柱山中的粮仓真的这么重要？”
马步芳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天柱山中粮仓乃我跟魏帅多年积攒，且地下洞穴适合存放粮草数年不坏！这些粮食保存下来，可以保证整个洛海吃一年有余！我掘开洞湖的确为了保护这些粮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逼魏帅投降！逼所有的将领投降！”
马步芳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靠在了地牢潮湿粗粝的墙上。
“铁大师还想不明白吗？只有掘开洞湖，水淹山下村寨，才能彻底孤立我军，大师也看到了，那些难民没有一个人上山避难，全都去了庐江，尽管他们知道公主在庐江！”
“另外……大师既然说公主是仁义之人，那么她必然不会见死不救，而且公主也做到了！我听说庐江接受了所有的难民！公主做的这些，魏卓都会看在眼里的！魏卓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敬佩凤南歌了！到时候大师只要多劝解，魏卓必然归顺朝廷！”
马步芳说完，缓缓起身，走到铁笼前，他看着狭长黑暗的地牢通道，开口道：
“寇兵的路就像是这条地道，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陷阱，归顺朝廷才是他们的出路！现在既然公主愿意招降、我便做这推波助澜之人！若我不出此下策，耿倔的魏卓不会轻易投降，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铁菩萨听完马步芳的话，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在铁菩萨的印象中，马步芳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善战、曾经边关单骑独闯敌营、戮敌首而回，他知兵、魏卓三路大军，右路军可称天下精锐，他多才、马步芳除去担任右路统帅，还是魏卓手下第一谋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但是铁菩萨现在发现，马步芳身上最大的亮点是仁义！他为了十万寇兵的未来、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定，愿担罪人骂名，入阿鼻道地狱！
“马兄仁义！请受小僧一拜！”铁菩萨动容，双手合十，冲着马步芳行了一个僧家最隆重的礼。
马步芳转过头来，憔悴的脸上依旧铁骨峥嵘，双目虽赤红却平静幽暗，如无波深潭，他开口笑道：
“我这算什么仁义，只是阴沉谋士刁毒之计而已！凤南歌才是仁义，天下之仁！”
“公主能够得到马兄的赞美胜过朝廷百官称颂！”铁菩萨诚心实意道。
马步芳走回草堆上坐定，闭上了眼睛：
“铁大师不要陪我这个等死之人！去劝解魏帅吧！”
铁菩萨站在马步芳面前看着他，却见马步芳已经闭目养神不再说话。铁菩萨心里长叹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要走，就在他走出地牢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马步芳呢喃：
“天下归仁……”
铁菩萨不知道马步芳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提醒自己，但他知道马步芳说的这句话包含了怎样的意思。
天下归仁……公主杀戮很重，但仍是仁义之人，只是公主却要忍受人间疾苦劳碌、为国为民不眠不休。
而马步芳……他同样有着仁义，却注定要落得身首异处、骂名流传的下场。
因为掘开了洞湖，马步芳难逃一死，魏卓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魏卓跟他情深，但不管是魏卓还是十万寇兵，他们都知道，马步芳死定了！
“仁义之人注定辛劳忍辱命！”走出昏暗的地牢，看着漫天的雨幕，铁菩萨仰望灰色苍穹，发出一声苦笑，或者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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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南歌费尽心思，到处搜索和发掘人才，也是因为她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但是她所用的人才却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这是最让凤南歌哀伤的！
就像是被派遣往西北的颜如玉，明帅之才自己却无法给他兵！安卓勇猛卓绝难能可贵的是有谋略，足可统兵数万安定天下，却只有一万凤扬军。
徐春虽嗜杀残暴，却是当之无愧的急先锋，战必胜攻必克，若有数万铁骑在手，可令徐春北上直捣王庭！
梅子虽沉默寡言，却是难得文武双全猛将，如今也只能屈居禁卫军副将的位置！
花霓裳一代名将，却只能作为汜水城的郡守领兵，即便是军饷也要自筹！
颜水之老将复出，凤南歌也只能给他五千人的军费。
好在这天下还有八万颜家军在北方撑着！凤南歌不敢想象，若是颜家跟自己反目，国家会成为什么样子！
若是军费充足、国库充盈、民生兴旺，凤南歌自信可用手下良将南征北伐、东战西讨，进可称霸天下，退可报一国平安！
而这一切的实现都需要钱！都需要人！可惜现在洛海国内的情况明显是不符合的，调令的民生、颓废百业待兴的大地，都需要凤南歌下足够的心思。
“公主，小梅只不过说笑罢了！公主啊，既然汉江发洪水，那么西南是不是也会可能会发洪水呢？”梅谢衣见凤南歌盯着城南的难民沉思，眉宇间带着抹不开的惆怅，梅谢衣便引开了话题。
“西南本就是丘陵地带，即便发洪水也影响不大！本宫倒是更加担心颜水之将军的五千兵压力太大！”凤南歌不无惆怅道。
梅谢衣真想打自己的嘴巴，自己好好的没事说什么西南的形式？！
西南形势危机，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虽然有颜水之复出，但即便颜水之再用兵如神，只是凭借五千兵要封锁西南十万兵，依然是有些异想天开的。
梅谢衣不懂军事，但是咱他看来，用五千兵堵住十万兵的出路有些天方夜谭。
“颜水之兵法如神，比颜仑还要厉害许多，公主放心，颜老将军必然能够封住西南叛军的出路！”尽管心中不放心，但梅谢衣却用肯定的口气安慰凤南歌。
凤南歌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让颜水之的五千兵封锁西南叛军很困难，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能赌一把了。
城外江水滔滔，凤南歌没有太多的心思思考其他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庐江的水灾。
汉江水位依然在上涨，等水势足够之后，必然冲破堤坝涌向庐江城。庐江城可以抵挡洪水冲击，只不过城池周围所有的村镇和农田建筑必然毁于一旦，一切都需要重建！
重建……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
“公主，城外又出现了难民，可是城中已经住不下太多人了！”忙了两天的沙成志再次跑到了凤南歌面前，带来了又一个噩耗。
凤南歌听到沙成志的话，眉头紧紧的蹙起，沉吟道：
“庐江周围村镇居民加起来不过二十万，如今已有十万难民进城，为什么还有难民？这些难民从何而来？”
并非所有的难民都会来庐江城避难，毕竟在发洪水的时候，村民首先选择地势高的山脉躲避，十万难民几乎已经是庐江周围所有难民的数量了。
但是还有难民到来，这就让凤南歌奇怪了。
“下官也有些奇怪，但是那些人的确是难民！”沙成志一脸憔悴，声音也有些沙哑。
“让难民进城，让城中商铺开放给难民居住！凡有不从者，本宫必严惩！”凤南歌咬牙下令。
有公主令在，城中商家即便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但是太多的难民涌进来，还是让庐江城的治安更加混乱了，沙成志不得不招募了临死雇佣军，负责城中治安。
“公主，已经查清楚了，这些难民是从北方和西北来的！他们说边境频繁出现游民的斥候，说北方要打仗了！”梅谢衣带回了打听出来的消息。
凤南歌坐在书房中看着洛海地图，听到梅谢衣的话之后，她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
“北方要打仗这些人不会知道！查一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单岱和乌烈蠢蠢欲动，这是凤南歌明白的！但是两国即便要攻击洛海也不会傻乎乎的派出大规模斥候骚扰的，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扰乱西北民心。
西北本就是洛海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如今正值初夏，是农耕和农收的季节，这些居民因为流言而背井离乡，对西北的农业和发展是毁灭性的打击。
如此一来，不用单岱和乌烈进攻，北方和西北便会不攻自破！
“公主，还有一个好消息！颜如玉已经到了西北黑风寨，并且招募了黑风寨的土匪，现在已经有了近万人的军队，正在朝着下卞进发！”梅谢衣又说道。
梅谢衣是从西北难民中听到的，深觉的这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公主的心有所慰藉。
“本宫终究是没有看错颜如玉的！”凤南歌脸上露出笑容的点头，但是在下一刻，她的脸色却改变了，冷然道：
“不用查那放流言之人了！本宫已经知道了。”
梅谢衣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却预感就是刚才公主所说之人，他疑惑道：
“难道是颜如玉？他为何要放流言呢？”
“让西北彻底荒芜！荒废！毁灭！然后重建！”凤南歌冷然道。
她无法评判颜如玉的计策，但她是痛心的，虽然西北被朝廷抛弃之后没有驻军，但是长安往北还有大片良田呢！且长安城中也有不少守军，靠的就是长安西北的居民种植供应军粮。
西北的民众一旦全都逃离，那西北就成为彻底的不毛之地了！
而且后果相当严重，整个西北的大片土地可能会因此荒废十年甚至数十年，即便以后再开发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还要牵扯到移民！
凤南歌之所以认定颜如玉就是流言的释放者，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颜如玉放出这样的流言之后可以更快的招募军队，试想西北要起战事，人们除去逃难之外，那些年轻力壮的就是从军了，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而且西北彻底的荒废之后，颜如玉便可以领军灵活作战，根本就不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即便是单岱从西北进军，也会担忧路途上的补给！这是对游民进攻的巨大牵制和羁绊！
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很大，想到西北会出现大片长满荒草的良田、没有人烟的村庄、城镇废墟……凤南歌心里便堵得难受。
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的雨幕，凤南歌在想颜如玉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做出了毁灭西北、然后重建的决定。
“公主，天柱山中寇兵出山了！”这时候，城墙上值守的禁卫军带来了急报。
因为突发洪水，整个禁卫军都被派出去救援了，而且城外又来了一批难民，此时此刻寇兵出山，自然让整个庐江城震惊了。
“告诉城中守军，做好迎敌的准备！让本宫的三百虎贲随时准备出城！”凤南歌下了命令之后便换上了戎装，却并没有穿戴铠甲，暴雨中作战铠甲只会影响行动力。
凤南歌挑选出来的三百虎贲没有参加任何救援行动，而是随时养精蓄锐的做准备，便是为了应付寇兵的异常行动。
龙驹和梅子带着三千禁卫在庐江城周围进行救援工作，一旦被寇兵盯上很容易被吃掉。
换上戎装之后，凤南歌不顾暴雨，在梅谢衣的陪同下登上了城墙，查看寇兵的行动。
足足有近万人的寇兵从天柱山中走了出来，不过这些寇兵却并没有朝庐江城逼近，而是很迅速的开到了汉江边，然后便开始挖沙填袋，似乎是打算修筑提防的样子。
“公主，魏卓还算是有点良心，他在让人加固汉江下游的岸防，这样即便暴雨再大，也不会淹了庐江城了！”沙成志懂得一点水域知识，在陪着凤南歌看了片刻之后，很是开心的说道。
凤南歌默默的点头，虽说加固堤防的用处并不大，但是聊胜于无，对于庐江城来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被水泡坏了城池，而是庐江周围良田和村镇的毁灭所带来的创伤。
“沙大人，派人严加监视，若寇兵只是加固堤防不用管！而若是堵塞河道一定要阻止，否则寇兵蓄意抬高水位之后蓄水冲城后果不堪设想！”
凤南歌沉默的下了命令。
她绝对不能完全的相信魏卓在做好事！毕竟魏卓为了保存天柱山的粮仓掘开了群峰之中的洞湖。
所以，凤南歌觉得像是魏卓这样一个枭雄人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事情不能只是往好的一方面想，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是！”沙成志听到公主的命令，愕然片刻之后才缓缓点头。
沙成志是惊讶的，他惊讶公主会用如此阴暗的手段去猜测魏卓！
在沙成志看来，魏卓并不是坏人，绝对不会做蓄水冲城的恶劣事情，但是公主既然有这样的担忧，沙成志也只能派兵监视了，而且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击。
沙成志命令城中守军中只有五百人的骑兵出城，一旦发现寇兵堵截汉江水流、蓄水，必定立刻出击。
此时，站在汉江边亲自指挥部下加固提防的魏卓满脸黑线。自从洞湖被掘开以来，魏卓便没有休息，他双目赤红，方正的脸上带着沉稳却有些阴鸷的神色。
他是生气的，他生气自己十几年的兄弟竟然背着自己犯下了滔天的作孽！
为了保护天柱山中的粮仓不受潮、浸水，右路统帅马步芳亲自带领部下掘开了群峰之中的洞湖，承载了一天暴雨的湖水宣泄而下，形成的山洪摧毁了天柱山下数十个村镇，数千人死于山洪之中，剩下的无数难民如蝼蚁般蔽入了庐江城！
“该死的马步芳！”
魏卓一边指挥着部下冒雨加固堤防，一边大骂。他希望可以通过带着部下加固堤防来缓解一下马步芳所犯下的罪孽。
水淹无助的村民，这种低劣龌龊的事情不是他魏卓的兵可以干出来的。
天柱山阴暗的地牢中灯光如豆，却熏得整个地牢带着一股子烟呛的味道。
铁菩萨在两名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地牢，看到了地牢中被单独关押的马步芳。
铁菩萨跟魏卓是旧相识，自然也认识马步芳！马步芳和魏卓是当年边军的两个小头目，也是结拜的兄弟。铁菩萨来天柱山就是马步芳迎接的自己。
当初迎接自己的时候威风八面的寇兵右路统军大帅，此时正一身邋遢的坐在昏暗腐臭的地牢中，等待死亡。
“大师，我们先下去了！”两名侍卫给铁菩萨打开了牢门，然后恭敬的退下去。
地牢草堆上老僧入定般的马步芳听到铁门响动，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走进牢房的人，清攫苍劲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铁大师，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见马步芳还有心情调笑，铁菩萨苦笑一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他面前，展开两个小菜和两壶酒，回道：
“牢房门开着，你想走没人能拦住你！”
马步芳大笑一声，爽朗的笑容中带着狂放的潇洒，他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笑道：
“多谢大师的断头酒！”
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般苍老的汉子，铁菩萨叹了口气，道：
“马兄掘开洞湖放水，只是因为怕粮仓受潮浸水吗？”
马步芳不回答铁菩萨的话，也不去看他，只是就着两个盘子中的小菜吃了起来。
“马兄是聪明人，但也是仁义之人，为什么狠得下心淹死山下那么多人？”铁菩萨继续追问道。
马步芳僵硬的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实际上他根本就尝不出饭菜的味道，因为他的心满满的被人命塞满了，是啊！山下数千居民死在自己手下，这种负罪感让他几乎崩溃！
在所有的寇兵看来，马步芳掘开洞湖放水，降低了洞湖水位，便是为了保全天柱山中的粮仓。
但是铁菩萨知道，马步芳绝对不会因为粮仓而放水杀人！
“马兄难道不想告诉我吗？”铁菩萨在马步芳的身边坐下，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三千八百条人命……”马步芳薄薄的嘴角抖动了下，嘴中呢喃，精光闪烁的眸子中也闪过几分灰暗颓败之色。
“是啊，几十个村镇都被毁了，重建更加麻烦！”铁菩萨半是感叹、半是激将的说道。
马步芳却豁然转头看向了铁菩萨，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问道：
“大师觉得我杀孽太重？”
“知错能改便可！无所谓杀孽！”铁菩萨苦笑。
马步芳笑了起来，笑容怆然：
“大师觉得数十村镇很重要？我却不觉得！自从我跟随魏帅起兵以来，攻城拔寨，毁掉的村寨岂止千百座！我们自己称为义兵，但实际上只是寇兵而已！”
马步芳抓着酒壶灌下一口酒，继续道：
“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过够了！也累了，我可以一死了之，但是手下还有数万兄弟，魏帅还有十万部下！这些人何去何从？从前天见到大师的时候，我就知道大师是为了劝降而来的。既然大师都肯为公主劝降，那么我相信公主是可以托付之人！”
马步芳再次转头看向铁菩萨，眼光灼灼像是两团火，又像是要看进铁菩萨的心底一样。
见到马步芳如此眼神，铁菩萨明白：马步芳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确实的回答！
“是！我是为公主劝降而来，世人都说凤南歌是魔鬼！但小僧自从见到公主以来，却不曾见传闻中的魔鬼！只看到一个呕心沥血为国的劳碌公主！她会杀人，但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她会颁布各种奇怪的法令，但每一条都有益于民！前些日子公主颁布的养老银条例你也知道，但是你们不知道国库空虚成了什么样子！公主在忙碌之余还要绞尽脑汁的发明各种商品赚钱！试想哪一个皇室有公主这般拮据？！”
听到铁菩萨的话，马步芳脸上露出了轻松和释然的表情，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脸上这种表情是决绝赴死之后的放开和释然心安。
“公主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她的养老银，所以我愿意相信公主！我希望公主可以善待魏帅和十万兵！”马步芳喟然道。
铁菩萨皱起眉头，盯着马步芳问道：
“但是这跟你掘开洞湖有什么关系？难道天柱山中的粮仓真的这么重要？”
马步芳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天柱山中粮仓乃我跟魏帅多年积攒，且地下洞穴适合存放粮草数年不坏！这些粮食保存下来，可以保证整个洛海吃一年有余！我掘开洞湖的确为了保护这些粮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逼魏帅投降！逼所有的将领投降！”
马步芳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靠在了地牢潮湿粗粝的墙上。
“铁大师还想不明白吗？只有掘开洞湖，水淹山下村寨，才能彻底孤立我军，大师也看到了，那些难民没有一个人上山避难，全都去了庐江，尽管他们知道公主在庐江！”
“另外……大师既然说公主是仁义之人，那么她必然不会见死不救，而且公主也做到了！我听说庐江接受了所有的难民！公主做的这些，魏卓都会看在眼里的！魏卓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敬佩凤南歌了！到时候大师只要多劝解，魏卓必然归顺朝廷！”
马步芳说完，缓缓起身，走到铁笼前，他看着狭长黑暗的地牢通道，开口道：
“寇兵的路就像是这条地道，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陷阱，归顺朝廷才是他们的出路！现在既然公主愿意招降、我便做这推波助澜之人！若我不出此下策，耿倔的魏卓不会轻易投降，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铁菩萨听完马步芳的话，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在铁菩萨的印象中，马步芳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善战、曾经边关单骑独闯敌营、戮敌首而回，他知兵、魏卓三路大军，右路军可称天下精锐，他多才、马步芳除去担任右路统帅，还是魏卓手下第一谋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但是铁菩萨现在发现，马步芳身上最大的亮点是仁义！他为了十万寇兵的未来、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定，愿担罪人骂名，入阿鼻道地狱！
“马兄仁义！请受小僧一拜！”铁菩萨动容，双手合十，冲着马步芳行了一个僧家最隆重的礼。
马步芳转过头来，憔悴的脸上依旧铁骨峥嵘，双目虽赤红却平静幽暗，如无波深潭，他开口笑道：
“我这算什么仁义，只是阴沉谋士刁毒之计而已！凤南歌才是仁义，天下之仁！”
“公主能够得到马兄的赞美胜过朝廷百官称颂！”铁菩萨诚心实意道。
马步芳走回草堆上坐定，闭上了眼睛：
“铁大师不要陪我这个等死之人！去劝解魏帅吧！”
铁菩萨站在马步芳面前看着他，却见马步芳已经闭目养神不再说话。铁菩萨心里长叹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要走，就在他走出地牢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马步芳呢喃：
“天下归仁……”
铁菩萨不知道马步芳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提醒自己，但他知道马步芳说的这句话包含了怎样的意思。
天下归仁……公主杀戮很重，但仍是仁义之人，只是公主却要忍受人间疾苦劳碌、为国为民不眠不休。
而马步芳……他同样有着仁义，却注定要落得身首异处、骂名流传的下场。
因为掘开了洞湖，马步芳难逃一死，魏卓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魏卓跟他情深，但不管是魏卓还是十万寇兵，他们都知道，马步芳死定了！
“仁义之人注定辛劳忍辱命！”走出昏暗的地牢，看着漫天的雨幕，铁菩萨仰望灰色苍穹，发出一声苦笑，或者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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