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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此处有省略——江锋……

  被羁押的日子,没有丝毫改变。到外面呼吸了新鲜空气的吴鸣,午饭后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吸过两口的红双喜。他看着刘德磊吩咐莫正奇卷好喇叭筒,按想吸烟的人数派发,才掏出来在鼻子下闻了闻。见刘德磊吸了几口喇叭筒,正要给莫正奇时,忙伸手接了过来,把叼在嘴唇边的红双喜点燃,才递给莫正奇。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憋着气,然后一语不发地递给刘德磊。刘德磊欣喜地接过,第一口随意地吸了吸,第二口做了做深呼吸猛地一吸,烟卷便燃去了一截,让看着他想吸一口的人都不由得添了添嘴唇。他憋着股气,良久才缓缓吐出,烟雾已是清淡清淡的,就像冬天寒冷时呼出的口气,没什么两样:“奎老母,在里面呆着,什么都当成了宝贝,这就是失去自由的后果。”他说着将头靠在潮湿的水泥墙上:“都三年多了,前三个月每周几次提审,半年后还不停地追问,之后就影都没有,什么时候才让老子去开庭,吃顿像样的饭食,也好了却份念想。”

  人有时是极其犯贱的动物,邬聪明头部上午挨了刘德磊一击,红肿还没消去。此时,又咧着厚厚的的嘴唇讨好地挨着他坐下,也想尝尝红双喜久违了的滋味:“磊哥,三年多,你可是二十八仓的元老。见过多少人被带出去执行死刑吧?”刘德磊眯了眯眼又豁然睁开,没理睬他,而是看了看吴鸣:“多了去了,前前后后怕是有七八个了吧。你老乡刘明亮很快,没想到冯磊更快。”他想按监仓里的习惯说磊哥,但想起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磊字,便直呼其名起来:“做人真的没什么意义,在这个世上活了几十年,风光时人前人后,都巴不得拿你当爷看。落难时,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到现在落得如此下场,真的连****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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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邬聪明和邹宇文围上来,便顺手给了他们。烟到了邹宇文手里,两人缩到墙角,很快又有其他想吸烟的羁押人员围了上去。吴鸣拼住呼吸,似乎看见冯磊和刘明亮两人正在眼前晃悠,连笑脸都是那么的亲切。一个猴瘦地咧动嘴角,把嘴唇右下边的黑痣抖动得分外明显。一个笑起来弥勒佛似地,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啊,这俩人都是他熟悉的人,听刘德磊提起有点莫不心痛:“做人,其实就像阵风一样,死亡,也就是一场梦。他们只不过是累了睡了。阿磊吸毒贩毒罪该万死,但亮崽被执行得那么快,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吴鸣说着,也像刘德磊一样将头靠着墙壁,仰望带网格的天空:“磊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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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白活了几十年。以前在外面手握大哥大,遇人都风风光光。每天只是想着晚餐该吃什么样的酒席,给谁面子,去谁家好,或答应谁。之前我也是白白净净的男子汉,只是进来,觉得没趣,才留起了胡须。每个月去管教那用剪刀修修,也就成了现在这模样。时间长了,还有点不忍心理去。”刘德磊说着将下嘴唇窝住上嘴唇,猛地往鼻孔里吹了口气,享受胡须被吹动的感觉:“宣布朝鲜战争结束的那天,老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在记事时,就记得特别是在‘******’之后,还好在饥荒的几年里没丢了性命。后来十四岁不到,遇上**********参加‘串联’,炮打‘司令部’。在动员起来,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高举******伟大旗帜时,只是没赶上那一趟去bj的列车,有点惋惜。”刘德磊说着微闭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东西。吴鸣脑子里很乱,没吭声,只是看着网格上面云层密集的天空。他知道刘德磊还有话要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向往革命圣地延安,遇上sh知青,与水灵灵的她在一起,算是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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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我才出生,记事时,看着邻居食不果腹,我们家还能解决温饱,隔三差五地能吃上面条和几块红烧肉。离我家不远的一户从zj温州搬迁过来的邻居,天上飘着大雪,我们在雪地里奔跑,他们一家四兄妹都穿着露腚的衣裤,只能窝在床上的一张烂被窝里取暖,几兄妹穿一双鞋子轮流出门去尿尿,我推开他们家破烂不堪的门,他们父母在隔壁忙大叫赶紧关上。后来与他们家女儿洪翠红同学,没几年他们就迁回老家,现在可是过得非常富有。老大洪尚旺,老二洪尚贵,老三洪尚富,他们在温州老家都开起了自己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想起与洪翠红小时候光着屁股在一起过家家,十几年后,他们可能是为了炫富,我们见面还害羞得不得了。”

  “是啊,人与人的缘分,就像是一幅画一个故事。去延安的时候与她在火车上相遇,到了目的地又挤在一起睡觉,像小夫妻一样地生活。那种甜蜜,也是青春年少时的向往,只是不知道珍惜罢了。”刘德磊说着叹了口气:“终究是敌不过贫穷二字,也许是sh女人独特的观念,不管当时提倡越穷越光荣叫得多响亮,我们还是不得不各奔东西。想想还是回到顺德乐从老家实在,便埋头在人民公社苦干起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看来是蛮有道理。”吴鸣听着笑了笑:“所以我老爸说的:穷,穷不了三代,富,富也富不过三代,想想也挺有道理。”吴鸣嘴上说着,心里却又在怀疑:太太爷、太爷、爷爷三代都富甲一方,父亲应该是贫穷?那自己这一代也该平穷?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实?

  “那不一定,要看什么年代,现在政策这么好,想富有只要走上正道,那可就富裕不止三代。”冷静见风仓的烟鬼们吸完烟,从监仓里出来接道:“有饭吃有钱花不能算是富裕,要像李嘉诚和香港其他的富豪们那样,才真的是富有。还愁子孙三代没钱?他们就是下十代也比普通人强万倍呀。”他说着,听见外面花崽的口哨声,知道集体午睡的时间到了,便麻木着道:“进去吧,许建洲走了,又让我做临时仓长。日子,我们还是只能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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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没过到二所就听靳永礼说过大西北,他还在戈壁滩带过十一年。

  “不会,如果真的要押去大西北,也是到各个监狱去押人,在看守所是不可能直接单独押那么远的地方,成本太高。”冷静站在监仓门口回头看了看吴鸣:“他们计划在gd省押重刑犯,一般都是到各个监狱零星地收集,然后集中押赴到火车站,挂上特殊车厢才出发。”他说着一边脱外套,一边在通铺上坐下:“他应该是送去广州监狱,到了那就很难说。如果表现不好,经常惹队长或管教们生气,遇上大西北那边缺犯人,那十有八九就要送去戈壁滩那服刑。”

  “他和我同一天开庭,怎么就这么快?”吴鸣还是有点想不通:“是不是重刑犯没上诉,上场都快一点?”“应该是吧,毕竟他们犯罪确凿,又是十年前的案子,他的同案在广监服刑,快点也正常。”冷静回着吴鸣的话,见监仓里大多数人都躺进被窝里,他被子已被莫正奇铺好,便躺了下去。

  “正常,比他还快的也见过一个。”刘德磊说着也除去外套躺下:“都说早死早投生,他这么快,也是件好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本还想问问他动手杀人时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他冷不丁就被押走。”他说着把被子边压了压:“接下来也不知道还有哪个死刑犯要押进监仓,反正每个监仓都会有一名死刑犯,这是必须的。”

  “磊哥,这几年一直是这样?”邹宇文本来平躺着,听了刘德磊的话,挺起头看着通铺最前面的位置:“干嘛不把死刑犯都关押在一起多好,免得让有刑期的人害怕。万一又弄出人命,那不是死得不怨不白?”

  “你他娘的脑子进水了,死刑犯都是手铐脚镣的戴着,谁来伺候他们?让管教去?”刘德磊伸手抹了抹八字胡:“国家严格控制和慎用死刑,把他们安插在各个监仓,也是便与管理,还有就是实行相互监督。也好吓吓你这种胆小鬼,免得出去……此处有省略——江锋……

  “就是,如果一个监仓都是押着死刑犯,他们平时生活产生摩擦,没准晚上动起手来,还没到拉出去行刑,就可能会相互厮杀,拼个你死我活,那不就乱套了。要么拧成股绳,集体越狱,逼得武警们开枪扫射,那可就成世界新闻了。”邬聪明睡在最后一个挨着茅坑的位置,他想让监仓里的人都听见他的解释,所以声音大了起来:“害怕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犯法。”

  吴鸣进来也躺下,他翻开《简爱》,心绪怎么也进入不了女主人翁与残废的罗切斯特,他们爱情的世界。听着邬聪明的话有点来气,便拍了下通铺木板:“你个杂碎不害怕吗?看来你出去还会祸害小姑娘们,猥亵小学生这么下贱的事也做得出来。今晚就修理修理你叼毛的大***省的出去又作奸犯科,让大家都知道你这个教师中的败类,就是上了场,在监狱里你也不会好过,还看你怕不怕。”

  吴鸣话音一落,许多人没有了睡意,有些干脆坐了起来,都嘀嘀咕咕说着吴聪明的事。冷静在第一个位置躺下,有点犯困,听着叽叽咕咕的声音便漫不经心道:“别吵了,大家都睡了吧,养好精神,晚上搞个节目。没听鸣哥说么?”他说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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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他接过冼管教给他换的《安娜卡列尼娜》,知道今晚又有新书可看,便第一个把饭吃完,也没等花崽们来收碗,又第一个开始冲凉。他看着烟鬼们开始点烟,在勺着冷水准备浇头时,拿着莫正奇送来的喇叭筒吸了几口,便又递给他。然后才神清气爽,一丝不挂地对着墙壁洗澡。

  这时,耳尖的听到监仓大门开锁声,一些吸着烟屁股的都慌乱地将手中的烟蒂,跑进监仓往茅坑里扔,最后勺了几瓢水冲着。大家都以为是管教在搞突然袭击地检查,没想到大门开了,却是许建洲提着简易的行李进来,而且还带着手链脚镣。“你先等着,我马上让花崽们送饭过来。饭冷了,向他们要开水,就说我说的。”闻着风仓里呛人的味道,他没进监仓,在准备关门时,见吴鸣正一大勺一大勺地舀水冲着身子,便叫了句:“小心,别把自己搞病了,发烧起来,把你当非典人员看待,让你隔离可就不好受。”他说着,全仓都静悄悄的,只有吴鸣用水瓢浇水的声音。

  看着大门被呯地关上,有人很快就贴近观察孔,见管教确实离去,便大声了起来:“洲哥,你不是被押去广州,怎么又回来了?还送你紧箍咒,这是怎么回事?”许建洲听着不予理睬,冷静和刘德磊也准备冲凉,两人呵着气开始脱衣裳,见许建洲还愣愣地站着没动,便要莫正奇帮忙把东西送回壁橱里去。

  吴鸣冲完凉快速把衣服穿好,见莫正奇把他的衣裤拿到水池左边的地上去洗,便在许建洲对面坐下:“洲哥,你脸色这么难看,遇到什么事啦?”吴鸣极力压低声音问道:“听他们说,你被押去广监了?”

  许建洲看着脚下的饭兜,米饭被开水浸泡,热气冉冉升起。他低下头,鼻孔努力地吸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抬头看了看吴鸣道:“鸣哥,能押去广监,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本来判下来了,我非常开心。没想到半路上押解的干部接到电话,停下来吃了顿大餐。回来才知道……此处有省略——江锋……

  吴鸣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心里掠过一丝不祥之兆:去时没戴手链脚镣,这时又戴上了,那看来是又要重审。是不是他的同案又指证了他其他的事?还是逃亡十年中又犯下什么大案?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许建洲,脑子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每个人的生命只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途,生命里的许多事没有回头场。不管曲折坎坷,欢笑离愁,成功失败。只要是活在当下,就要保持快乐心情,不去理会精彩或是平实,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洲哥,天塌下来也要吃饭,你还是先吃点饭吧。”

  “不知他们根据什么,推断灭门惨案是我干的。那时扒火车我没经过兰州,看来他们肯定是弄错了。”许建洲重重地叹了口气:“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看来又有一阵苦熬了。”说着端起饭兜,呼啦呼啦地喝了两口开水,咬了半块腊肉,开始埋头吃起饭来。但他心里还在祈祷……此处有省略——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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