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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启程者们 第二百零二章 林中小队

  【梅赞达,远世森林,威尔】

  威尔混乱的意识中,感觉到嘴角有甘甜的泉水流入。

  朦胧的世界里,他看到了冬珞的影子。这个世界漫天飞雪,可是,冬珞一直怀抱着他,让他觉得非常的温暖。

  渐渐的,这个影子融化了,如冬天的积雪一般,开始慢慢减少。威尔想用手留住它,却只能在一片湿润的水渍中,看到自己的无能。

  他猛地惊醒,突然抬起的额头与正在照顾他的修炼者撞了个正着。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的个头似乎比他小很多,经他这么一撞,险些晕了过去。

  一头体型堪比大花豹的山猫,顿时虎扑上来,用四爪将威尔按倒在地。凶狞的獠牙逼近威尔的喉结,在场的其余修炼者看的心惊肉跳。

  “别这样,凯蒂!”

  这句话不是威尔说的,而是被威尔撞晕的那个小女孩发出的声音。她用戴银镯的手使劲地揉着自己的额头,那里的皮肤红彤彤的,看上去被撞得不轻。

  龇牙咧嘴的山猫听到主人的命令,回看一眼,渐渐收起了自己的尖牙。

  它合上嘴巴后,模样颇具欺骗性。又长又细的耳朵翘立着,漂亮的长须则垂向两边,两只溜圆的猫眼有着琥珀的颜色,潮湿的鼻子还在威尔脸上嗅个不停,和一般家猫仿佛没什么区别,就是实在太大了一点。。

  它从威尔身边离开,踩着一扭一扭的猫步,往女孩回去,脖子上的铜质铃铛轻轻响着,最后,它在那儿趴伏了下来,慵懒地眯起了眼睛。

  “你没事吧?”

  众多修炼者和那女孩一起围了过来,威尔撑地起身,不得不说,刚才被大猫吓了一跳之后,他更加清醒了。

  “我很好,不过这是哪儿?”

  他看了看这个修炼者的临时营地,发现这里聚集了大约五六十人,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情,与军队遭遇时的危险情景,以及那场林中大火重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紧接着,他想到了一场冰旋风,想到了从那里走出来的冬珞,之后遇上了日光长盾的圣骑士,他被冬珞打晕,现在来到了这里……

  那冬珞呢?

  他的目光一滞,嘴巴保持着说话的口型。很长时间,他都没从忽然产生的悲凉情绪中恢复过来。

  冬珞应该已经死了,没人能只身对付这么多圣骑士,威尔很清楚,她牺牲了自己,所以他和其余的修炼者才得到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这里已经到远世森林后半段了。”

  先前背过威尔的一个战士答道:

  “我们已经跑出了军队的包围,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军队并不只有一批……”

  这里的五六十人大概就是在路上相遇,然后集结到一起的,当时那个领头的老元素师不在其中,但他的办法显然让一部分人幸存了下来。

  远世森林后半段……已经这么远了吗?威尔独自想着。冬珞的一击,真是没有手下留情,他大概昏迷了数天之久。

  “先吃点东西吧。”

  女孩儿说完,把篝火上烤的正香的鹿肉递到了威尔的身边。腹中空虚的威尔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其实他根本吃不出什么滋味,他脑海中想的都是冬珞的事。

  吃到一半,他胆怯地问:

  “那个长着一头白发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女孩儿那时并不在威尔的队伍中,所以回答的是战士。

  “很遗憾,后来集合的修炼者中,我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此话一出,战士就看到了威尔失望的神色,他换用更委婉的口吻说:

  “但我相信,诸神是不会如此残忍的。”

  “是的。”

  修炼者们纷纷附和道:

  “她的本领高强,不一定会死。”

  可这种话只能用来自我安慰,不能改变实际的结果。

  假如冬珞还有一线生机,威尔就不能独自离开。是他说要一起行动的,如果当初他没有向冬珞提出这个自私的请求,她又怎么会陷入这种危机?她当时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却因为威尔要通知所有修炼者,而跟着留下下来,结果……

  “我要回去找她。”

  威尔如此说道,声音低沉。

  他从地上站起来,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修炼者们就将他紧紧拉住了。

  “不行,现在回去,只能是白白送死。”

  修炼者们努力劝道。

  威尔愤怒地甩开他们的手,喊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别管我!”

  修炼者们站在原地,脸上一片凝重,战士继续说道:

  “可你现在太过冲动,我们不能看着你,做出错误的决定。”

  “而且,如果以她的本事,都没办法走脱,你的力量,会在她之上吗?”

  战士质问道:

  “你没办法帮上忙的!”

  没办法帮上忙,这句话如此刺耳,却如此现实。

  威尔低下头,所想到的,都是冬珞救自己的场景,自己还从没帮上她什么。

  这种感觉,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仿佛所有人都在帮他,为他牺牲,而他自己,却无法回报什么,他深刻体会到这里的悲哀,他是个渺小的普通人,若没有别人的帮助,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岭中。

  他想要回去,但结果最多是确认冬珞的生死,若是冬珞都应付不了的情况,他去了也只是徒添累赘,事情就是这样,威尔也明白。

  可是,人不是只靠理智来支配行动的,人越是感觉无力的时候,就越是想做点什么。

  威尔的双肩,垮了下来,他跪在地上,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战士的话语。

  猎人女孩再度发声: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修炼者们重新散开,收拾起营地的各种东西来,已经进入下午了,若不趁着这段白日时间加紧赶路,就和在死亡沉船上逗留别无两样。

  军队杀人的热情,并不比修炼者求生的欲望更少。

  终于,修炼者拎着破烂的皮袋,抱着为数不多的几只物资箱,再度上路。威尔在猎人女孩的开导下,慢慢调整了情绪,这个十三四岁的妹妹,比威尔想象的更加成熟。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脸蛋上有颗雀斑,所以很好辨认,另外她身边的大猫也让人印象深刻,威尔记得自己在“通天晓地”旅店中见到过她。

  一路上,威尔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得知她的名字叫佩莎。

  她是肯诺里人,父母在灰烬之战中遇害身亡,那时,躲在地窖中的她才五六岁。

  她说自己最恨的人,是伽伦索本,其次才是她的妹妹卡洛琳。如果前者不发动这样毁灭性的战争,所有的死者,都还能幸福的活着,所有的孤儿,都还牵着父母的手。

  “那样的人,才不是王呢,他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让所有人都讨厌他。”

  佩莎恨恨地说。

  每每提到父母时,她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最后,她问:

  “小哥哥,你知道,索本为什么要做这种毁灭别人,又毁灭自己的事吗?统治西土,真的那么重要吗?”

  威尔听了半天,神情专注,当佩莎突然问他问题,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抬头看到一轮不可一世的太阳,迷茫地说:

  “我们离他的位置,如此遥远,又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如那照耀世间的太阳,谁能知道,它为什么要一直燃烧?

  “那你和我一样恨他吗?”

  佩莎又问。

  “当然。”

  威尔回答。

  尽管,索本本身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净化者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他下的命令,可凡事总有前因后果。

  如果,索本是一个正直的王,是一个不野心统治西土的王,净化者又怎么会像今天这般飞扬跋扈呢?

  而且,他做了这么多伤害西土人的事情,即便这些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在面对别人的悲惨经历时,威尔也会感到震怒,恶人恶行,永远招人憎恨。

  十几天之后,他们平安无恙地到达了狼林龙山的地域。

  只要穿过这最后的区域,他们就将结束远世森林的跋涉。

  修炼者们在一处开阔的石坡上扎了营。

  入夜之后,有人专门负责站岗警戒,今天这个夜晚比之前日没有任何特别,只是四周的环境感觉像是后退了许多。

  以前他们营地周边都是茂林繁草,睡觉时翻个身就能撞到植物,如今这地方却却略显光秃,草只有稀疏一点,都被乱石代替,树木也分散了许多。

  按理来讲,这应该更有利于站哨者观察周边动静,一旦有什么猛兽出现了,他们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提醒大家。

  可修炼者们却总是睡不着,心中缺少安全感。林中的响声比平时更多更混,他们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视着……

  营地上无缘无故地刮起了大风,几个修炼者用来暖和身体的羊皮被直接吹到了边上,篝火里的木炭滚了出来,火星四溅,人们用来煮汤的简易锅子在吊链下摇晃不停,烧烤架全部倒了,有不少人都被吵醒,黑暗的环境中,只剩下火把还能提供微不足道的照明。

  两个修炼者忽然由站立的姿势死去,比决斗骑枪还要粗壮的巨刺刺穿了他们的身体,随着他们鲜血的飞溅而出,整个营地都陷入了一片恐慌。

  “醒醒,醒醒!”

  佩莎剧烈地摇着熟睡的威尔。

  威尔昏昏沉沉地醒来,只发现人们都手拿武器,显得慌乱无措,火炬的光明把四周反衬的更加黑暗,但他能看清楚两个死者身上还插着的骨刺。。

  “怎么办,军队来了,我们要死在这儿了……”

  女孩的害怕都写在了脸上。

  威尔摇摇头,惊恐地纠正道:

  “这不是军队,这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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